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

摘 要 基于復雜性理論的解釋框架，運用fsQCA方法對117所“雙高計劃”院校的發展路徑進行組態分析，研究識別出以教育驅動為主、以政府驅動為主、以市場驅動為主和三維驅動協同四種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對四種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進行綜合分析發現，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具有復雜性、區域異質性和動態性特征。為此，需構建政府驅動為導向、市場驅動為核心、教育驅動為主體的協同驅動框架，打造差異化的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驅動路徑，并形成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驅動力結構的動態調整機制，以推動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 高等職業教育；“雙高計劃”院校；高質量發展；動力邏輯；復雜性理論；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

中圖分類號 G718.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24）01-0033-07

一、問題提出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了“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的目標，并將其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核心內容之一。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既需要數以萬計的頂尖大師、領軍人物攻克“卡脖子”問題，同時也需要數以億計的技術技能人才解決“卡身子”“卡腿”問題[1]。為加強高技能人才隊伍建設，構建與產業結構和布局相匹配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亟需加快推進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黨的二十大召開以后，黨中央、國務院部署職業教育改革工作的首個指導性文件《關于深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改革的意見》強調，應把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

在政府、企業、高職院校等聯合推動之下，高職人才供給在質量上得到較大幅度提升，但高職人才供給系統一直滯后于產業升級系統的發展，仍無法完全滿足產業結構升級的需要[2]。截至2021年底，全國技能人才總量超過2億人，但仍不足就業人員總量的30%，其中，高技能人才大約6000萬人，占就業人員總量的比例不足8%[3]。企業對技能人才的需求與勞動力技能供給難以匹配，技能人才求人倍率長期保持在1.5以上，產生了較大的“技能缺口”。教育部、人社部、工信部聯合發布的《制造業人才發展規劃指南》顯示，制造業十大重點領域2025年的人才缺口將接近3000萬人。我國高等職業教育并沒有真正實現全方位“指數式”的高質量發展[4]。

動力對于促進事物發展具有基礎性意義[5]，充分認識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是實現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前提。為了加快建設國家戰略人才力量，努力培養造就更多的大國工匠、能工巧匠，學者們對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展開了諸多研究，但主要集中于單維動力論與多元動力論兩條路徑。

既有文獻雖然對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進行了諸多研究，但仍存在以下局限：一是研究視角方面，單維動力論和多元動力論都傾向于從線性視角切入，忽視了各種驅動力之間的交互作用對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影響；二是研究內容方面，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研究多從全國層面切入，忽視了區域間的差異性；三是研究方法方面，缺乏實證研究的支撐和細化，主要聚焦于觀點闡述和描述性工作。基于此，本文將通過定性比較分析方法，綜合省域產業發展的空間差異性，探尋各種驅動力之間的交互作用，以期更加深入地分析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自然復雜性。

二、理論基礎與分析框架

（一）理論基礎：復雜性理論

復雜性理論（Complexity Theory）是一種以非線性組合方式對現實世界進行建模的理論，核心邏輯是復雜性。該理論的代表人物是美國學者詹姆斯·弗·穆爾（James F. Moore）。他將生物生態學的思想融入到企業管理過程中，提出了“共生生態系統”與“共同演進”兩個核心概念。“共生生態系統”是指有機體的聯合體通過運用生態系統思考企業的運行與發展過程，將企業、政府部門、市場中介等都視為生態系統有機體的一部分，它們彼此相互作用，共同組成的聯合體即為共生生態系統。在動態非線性的復雜環境下，通過關注嵌入共生生態系統不同參與者的動態張力及其相互關系，可以實現共生生態系統的共同進化。“共同演進”是指企業戰略與環境的共同演進。通過對環境和組織內部條件的分析，企業可以制定和完善共生生態系統的戰略，提升企業對共生生態系統網絡關系的管理能力以及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從而實現共生生態系統的進化與企業的發展[6]。

“復雜性”是教育系統中的本然存在特性和基本存在樣態[7]。教育系統的“復雜性”決定了對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動力邏輯的研究，不能局限于單向性的、線性的思維模式，而應充分借鑒和應用復雜性理論的思維模式與研究思路，探尋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中各類驅動力的復雜交互作用。

（二）分析框架：共生生態系統的驅動——共同演進的環境

通過將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問題與復雜理論相結合，本研究旨在從“共生生態系的驅動”與“共同演進的環境”兩個維度分析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

1.共生生態系的驅動維度

伯頓·克拉克的“三角協調”模式指出，國家、市場和學校三種勢力的相互作用決定了教育系統的協調[8]。因此，高等職業教育中的共生生態系統是指由政府、社會、高職院校構成的生態系統，共生生態系統的驅動是指政府驅動、市場驅動與教育驅動。

首先，政府驅動。政府驅動強調政府角色以及政府權力對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推動作用。目前我國政府主要通過法律法規、政策優惠、財政性撥款等方式促進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2019年的“高職百萬擴招計劃”使得高職院校產生了巨額的辦學經費缺口，高職院校的教育事業經費會在今后形成長期持續的常態性增量支出[9]。辦學經費成為了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前提和物質基礎。財政性撥款是我國高等職業教育的主要經費來源渠道，因此用政府財政性撥款表示政府驅動，能最直觀體現政府對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驅動作用。

其次，市場驅動。市場驅動認為職業教育的生命力在于實踐和應用，較為強調通過供給側和需求側的深化改革，不斷提升高等職業教育與產業的適配度[10]。匹配是指多個事物之間的緊密關聯關系，它常用來表示多種要素間復雜交互作用的集合[11]。高職院校的知識、技術與市場需求之間的匹配度不僅體現了高職院校的技術創新能力與社會服務能力，而且由于高職院校可以通過人才培養將新興的、前沿的知識與技術傳遞給受教育者，因而還體現了高職院校為市場提供適宜勞動力的能力。知識匹配度、技術匹配度越高，說明高等職業教育與產業的適配度越高，教育鏈、產業鏈、人才鏈之間的關聯關系越密切。因此，本文通過知識匹配與技術匹配兩個指標來表示市場驅動。

最后，教育驅動。教育驅動強調通過完善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標準建設，提升高等職業院校的關鍵辦學能力。提升高職院校關鍵辦學能力的核心在于組建一批國家級高等職業教育核心能力建設教師團隊與高水平專業群[12]。一方面，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其中的變量和邊界條件并不是一種簡單的線性關系，學校組織系統中各種教育資源都必須通過教師的教學這一中間變量，才能轉化為教育質量[13]。另一方面，專業群建設是高職專業建設的“升級版”。以專業群為單位優化專業結構既能夠發揮原有優勢專業的引領作用，持續積累辦學成果、辦學經驗，又能夠根據時代特點靈活調整專業方向，形成新的增長點，支撐國家重點產業和區域支柱產業發展[14]。高水平專業群是我國高職專業建設和人才培養的最新成果和最高水平，其建設不僅關乎人才培養與社會服務的方向性和有效性，也是打造技術創新服務平臺和構建高水平技術技能人才培養高地的重要突破口。因此，本文通過教師教學能力與專業群建設兩個指標表示教育驅動。

2.共同演進的環境維度

職業教育是與經濟社會發展關系最為密切的教育類型，響應產業環境的需求，形成與產業結構相匹配的現代職業教育結構和區域布局是職業教育適應性的體現。因此，共同演進的環境主要指產業環境。由于新工業革命對全球產業體系和結構產生的重大沖擊，使得新興產業、高新技術含量產業、高附加值產業不僅成為新一輪經濟增長的戰略制高點，也成為了產業競爭力全面提升的關鍵。因此，產業轉型升級既成為了中國經濟發展的突出特征，也成為了中國經濟發展的鮮明主題[15]。基于此，本文用產業轉型升級這一指標表示產業環境。

綜合上述分析，本文構建了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動力邏輯的分析框架，見圖1。

三、研究設計

（一）研究方法

本文的研究方法為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Using Fuzzy Sets，簡稱fsQCA）。這一研究方法具有以下優勢。一是整體性視角。fsQCA突破了單因素分析的界限，采用整體性視角探索前因條件的組態與結果變量的因果關系[16]，對闡明政府驅動、市場驅動、教育驅動、產業環境在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中的交互作用大有裨益。二是因果非對稱性。fsQCA能處理變量之間的因果非對稱關系，突破“負負為正”的傳統分析邏輯，通過將政府驅動、市場驅動、教育驅動、產業環境的“正面”與“反面”同時納入分析中，更有助于厘清多重動力與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間的復雜因果關系。三是變量測量靈活。本文的條件變量和結果變量都很難直接用“是”與“否”來判定，以模糊集合代替對變量的精確性測量，更能充分捕捉政府驅動、市場驅動、教育驅動、產業環境在不同程度或水平上的變化對實現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產生的細微影響。

（二）典型案例選取

代表性和可靠性是本研究篩選典型案例樣本的主要原則。第一，從代表性來看，入選第一輪“雙高計劃”的197所院校均為研究的典型案例。“雙高計劃”是由教育部、財政部聯合實施的，其目的是引領新時代職業教育實現高質量發展。2023年教育部公示的中期績效評價結果顯示，入選第一輪“雙高計劃”的197所院校考核成績均較為優秀，符合代表性原則。第二，從可靠性原則來看，所選案例高校的支撐數據需要有一定的連續性和完整性。從數據的連續性上看，需同時具有各“雙高計劃”院校首個三年建設期（2019-2021）的數據；從數據的完整性來看，各“雙高計劃”院校三年建設期內的所有數據需完整，沒有缺漏。在刪除、篩選出數據連貫性、完整性較差的高職院校樣本之后，最終選定了117所“雙高計劃”院校，共覆蓋29個省份。

（三）變量測量與校準

1.變量測量

（1）結果變量的測量

高職院校高質量發展狀況是本文的結果變量。本文通過“中國高職高專院校排行榜”的數據對其進行設定。院校排名不僅是一種靜態的數字處理方法，更是一種通過吸收社會現有知識，不斷調試自身判斷的過程[17]。用它來判斷處于持續變化中的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狀況，具有十分重要的參考價值。

（2）條件變量的測量

一是政府驅動。政府驅動包含政府財政性撥款一個條件變量。由于地方政府是制定并落實職業院校生均經費標準或公用經費標準的實施者，因而在具體測量方式上，本文采用地方政府對各高職院校的“雙高計劃”專項投入經費測量政府財政性撥款情況。

二是市場驅動。市場驅動包含技術匹配、知識匹配兩個條件變量。在技術匹配的測量上，借鑒高文杰的研究成果，通過與高職院校共同研發專利產品的企業的數量測算高職院校的技術與市場需求的匹配程度[18]。在知識匹配的測量上，借鑒張坤等的測量方法，從知識深度匹配和知識寬度匹配兩個維度對高職院校知識結構與市場需求的匹配情況進行測算[19]。其中，知識寬度匹配的測算方法是將專利的國際技術分類（IPC）的每一個大類視為一個獨立的知識元素，用校企合作研發專利所包含的IPC數量測量知識寬度匹配情況。知識深度匹配的測算方法見式（1），Ha為高職院校申請的發明專利中技術大類a的專利數目，Wa為技術大類a的權重，Wa=高職院校屬于專利技術大類a的專利總數÷高職院校申請的發明專利總數。

SD=ΣaHaWa " " " " " " " " " " " " " " （1）

三是教育驅動。教育驅動包含專業群建設情況、教師教學能力兩個條件變量。在具體測算方法上，本文采用高職院校國家級和省級高水平專業群的數量衡量各高職院校專業群的建設情況，使用“全國高職院校教師教學發展指數”表示教師的教學能力。

四是產業環境。產業環境包含產業轉型升級進程一個條件變量。本文根據“配第—克拉克定理”來討論產業轉型升級的內涵，認為它是指隨著經濟的發展，勞動力首先由第一次產業向第二次產業移動，當人均國民收入水平進一步提高時，勞動力便向第三次產業移動。第三產業在GDP中的占比越高，則越趨向產業結構的高級形態[20]。因此，本文采用區域內第一產業增加值占該區域生產總值的比重表示區域內產業轉型升級狀況。

2.變量校準

運用直接校準法，選用95%分位數值作為完全隸屬的閾值，5%分位數值作為完全不隸屬的閾值，50%分位數值作為交叉點，將各條件變量和結果變量的數據轉換為模糊集隸屬分數[21]。此外，為了避免中間數值的模糊性對研究結果的影響，所有隸屬度為0.5的數值均變為0.501[22]。進行這些轉換操作后，再將所得出的數據放入fsQCA軟件中進行分析。

四、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動力邏輯的模糊定性比較分析

（一）單個條件的必要性分析

因必要條件變量在fsQCA的后續運算步驟中被消除，會對條件組態的分析結果產生影響，在進行條件組態的充分性分析之前需要對單個條件（包括其非集）的必要性進行檢驗。在fsQCA的研究中，常常使用一致性來判斷某一單個條件是否為必要條件。當某一單個條件的一致性水平大于0.9時，則可判定該條件為結果產生的必要條件[23]。從表1可以看出，各個條件變量不論是出現還是缺失，其一致性水平均小于0.9，這意味著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并不是由某一個條件變量單獨決定的，而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二）條件組態的充分性分析

本文將一致性閾值定為0.8，頻數閾值定為1后[24]，運用fsQCA軟件對組合路徑進行計算，得到復雜解、中間解和簡約解三種復雜程度不同的解。其中復雜解不包含任何反事實假設；中間解只包含部分簡單的反事實假設；簡約解包含所有簡單的和復雜的反事實假設。參照伍海泉等人的研究[25]，在此匯報復雜解，并輔之以簡約解，結果見表2。如果某一前因條件既出現在復雜解中，又出現在簡約解中，那么該前因條件可以判定為是導致該結果路徑的核心條件；如果某一前因條件僅出現在復雜解中，那么可以將該前因條件視為導致該結果路徑的外周條件。與單個條件的必要性分析一樣，條件組態的充分性分析也以一致性作為判斷依據。在表2中共呈現9條組態路徑，不論是從單個解（組態）來看，還是從總體解來看，它們的一致性水平均高于可接受的最低標準0.8，因此表2中的9條組態路徑均具有較高的解釋力。

（三）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分析

1.我國各省的產業環境分析

在表2中，前因條件“產業轉型升級”共呈現出四種狀態，表明我國存在四類產業環境。當前因條件“產業轉型升級”顯示為核心條件存在時為第一類產業環境，包括新疆、甘肅、內蒙古、黑龍江、吉林、云南、貴州、四川、廣西10個省份；當前因條件“產業轉型升級”顯示為外周條件存在時為第二類產業環境，包括寧夏、陜西、重慶、山西、河北、遼寧、山東、河南、安徽、湖北、湖南、江西、福建13個省份；當前因條件“產業轉型升級”顯示為外周條件缺席時為第三類產業環境，包括廣東、浙江、江蘇3個省份；當前因條件“產業轉型升級”顯示為核心條件缺席時為第四類產業環境，包括北京、天津、上海3個直轄市。從第一類到第四類產業環境，第一產業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依次減少，這意味著我國各省產業發展不均衡，東部地區產業轉型升級最快、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較為緩慢，產業轉型升級具有空間上的漸次性。

2.不同產業環境下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分析

根據不同產業環境下教育驅動、市場驅動、政府驅動之間的互動樣態，可以將表2中的9條組態路徑歸納為四種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見圖2。

第一種：以教育驅動為主的動力邏輯。這種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主要適用于第一類產業環境下的高職院校。它包括A1和A2兩條子路徑。通過對比可以發現，二者的教師教學能力均為核心存在條件、技術匹配均不是核心存在條件、高職院校知識結構與產業發展的寬度匹配均為核心缺失條件。這表明在產業結構處于初級狀態的地區，高職院校知識結構與產業發展的匹配度不高，教育鏈和產業鏈的聯系較弱，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主要依靠投入大量教學水平較高的教師（即勞動力要素）來實現。

第二種：以政府驅動為主的動力邏輯。這種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主要適用于第二類產業環境下的高職院校。它包括B1和B2兩條子路徑。在B1路徑中，教育鏈與產業鏈之間的合作主要體現為高職院校與產業發展在知識深度的匹配上，這是一種以知識匹配為結合點的合作方式。在此路徑中，雖然教育鏈與產業鏈融合程度會對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產生影響，但是教師的教學能力仍是最為關鍵的影響因素。在B2路徑中，教師的教學能力對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力有所下降，教育鏈與產業鏈之間的合作體現為高職院校與產業發展在知識寬度匹配與技術匹配上。正是由于企業方的參與，高等職業教育的高質量發展不僅要關注教學質量，還要關注產業需求匹配。由于B2路徑中地方政府財政投入是核心存在條件，這也說明各省教育鏈與產業鏈之間的合作由地方政府（即資本要素）所推動，是一種被動的合作行為。

第三種：以市場驅動為主的動力邏輯。這種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主要適用于第三類產業環境下的高職院校。它共有C1、C2和C3三條子路徑。將C1、C2和C3與B1和B2進行對比發現，知識寬度匹配、教師教學能力、政府經費投入要素的重要性降低，技術匹配要素的重要性增加。這意味著對知識匹配度的要求由寬度匹配轉向深度匹配；對師資素質的要求也由注重教學能力轉向注重教師的綜合素質；高職院校的適應性增強，教育鏈與產業鏈的聯系更加緊密，教育鏈與產業鏈的融合由政府推動下的被動行為轉變為高職院校和企業之間的一種自發行為。總之，在這一動力邏輯下，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核心要素不再是政府的經費投入（資本要素），更不是教師的教學能力（勞動要素），而是高職院校與企業需求之間的知識深度匹配與技術匹配（技術要素）。

第四種：三維驅動協同的動力邏輯。這是一種融合了教育驅動、政策驅動和市場驅動的動力邏輯，主要適用于第四類產業環境下的高職院校。它包括D1和D2兩條子路徑。在兩條子路徑中，專業群建設要素均為核心存在條件，教師教學能力、技術匹配要素均為輔助存在條件，且當知識寬度匹配、政府經費要素不再是輔助缺失條件時，知識深度匹配要素便會轉變為輔助存在條件。這表明在產業結構處于高級狀態的地區主要通過資源集聚的方式促進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專業群是各類資源集聚的焦點。通過將政府經費（資本要素）、教師（勞動要素）、高職院校與企業需求之間的知識和技術匹配（技術要素）集聚到專業群建設過程中，使得教育鏈和產業鏈的關系由表層合作走向深度融合，以此來實現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

五、研究結論與對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方法，對117所“雙高計劃”院校的發展路徑進行分析，研究識別出了以教育驅動為主、以政府驅動為主、以市場驅動為主和三維驅動協同四種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綜合分析與比較四種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得出如下結論：

1.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具有復雜性

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實現是多維驅動力共同作用的結果。以教育驅動為主的動力邏輯、以政府驅動為主的動力邏輯、以市場驅動為主的動力邏輯和三維驅動協同的動力邏輯，均是由多維驅動力共同構成的，且多維驅動力之間具有層次性。這一結論不僅表明采用綜合的視角分析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具有重要意義，還印證了復雜性理論所強調的“共生生態系統”的觀點。

2.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具有區域異質性

我國各省產業發展不均衡。產業轉型升級在空間上的漸次性，使得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呈現出區域異質性。在西部地區形成了以教育驅動為主的動力邏輯，在中部地區形成了以政府驅動為主的動力邏輯，在東部地區形成了以市場驅動為主和三維驅動協同的動力邏輯。這一結論表明，雖然教育驅動、政策驅動、市場驅動均能推動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但它們的作用路徑、作用大小取決于高職院校所處區域的產業環境，不能概而論之。這也正是復雜性理論中“共同演進”觀點的體現。

3.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具有動態性

共同演進不僅指空間上的共同演進，還指時間上的共同演進。各區域的產業結構不是固定不變的。隨著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進程的推進，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邏輯也由以教育驅動為主轉變為三維驅動協同。產業環境的動態性引發了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動力邏輯的動態性。

（二）對策建議

1.建構政府驅動為導向、市場驅動為核心、教育驅動為主體的協同驅動框架

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動力邏輯的復雜性特征表明，實現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需要多維驅動力的綜合作用。為使多維驅動力有序互動并形成合力，需逐漸形成以政府驅動為導向、市場驅動為核心、教育驅動為主體的協同驅動框架。第一，完善省市兩級政府統籌、以市為主的高等職業教育管理體制，通過建立省、市、縣三級職業教育工作部門聯席會議制度，實現對區域內高等職業教育改革發展的統籌規劃與管理，從而更好地發揮政府驅動的導向作用。第二，鼓勵行業企業深度參與人才培養全過程，借助共制人才培養目標、共研專業與課程標準、共建共享師資隊伍等方式打造人才培養高地，促進產業鏈與教育鏈、人才鏈的有機銜接，進而發揮市場驅動的核心作用。第三，推動高職院校的工作重心從獲取政策紅利、財政紅利轉向提升關鍵辦學能力，依托全面深化教學改革、建設高水平“雙師型”教師隊伍、加強高水平專業群建設等舉措夯實教育驅動的主體地位。

2.打造差異化的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驅動路徑

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動力邏輯的區域異質性表明，推動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動力存在區域差異。因此，立足區域產業環境，打造差異化的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驅動路徑成為必然選擇。第一，切實強化西部地區的勞動力要素，以設置靈活的人才引進制度、提高高職院校“雙師型”師資待遇等方式，穩定并擴大“雙師型”教師隊伍，建構以教育驅動為主的驅動路徑。第二，優化重組中部地區的資本要素，引導高等職業教育資源供給適度向中部地區傾斜，提升中部地區年生均財政撥款水平，建構以政府驅動為主的驅動路徑。第三，融合匯聚東部地區的技術要素，積極推進職業教育園區建設，形成以先進技術為紐帶的校企命運共同體，建構以市場驅動為主的驅動路徑。此外，對于東部地區中部分產業轉型升級進程發展較快的省市，則主要發揮區域產業資源、科技資源、教育資源集群優勢，圍繞區域內的重點產業群、高新技術產業群建設高水平專業群，發展一批與行業企業共建共享的高水平集成平臺，建構三維協同的驅動路徑。

3.形成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驅動力結構的動態調整機制

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動力邏輯的動態性特征表明，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驅動力結構是不斷變化的。為適應區域產業環境的變化趨勢，行業企業、地方政府、高職院校可以采取以下措施來加速動態調整機制的形成。一是建立數據共享服務平臺，實時更新區域產業變化情況、行業企業人才需求狀況等統計數據，化解行業企業與高職院校之間的信息壁壘，為驅動力結構的動態調整提供決策基礎。二是頒布專項政策，指導職業教育教學委員會做好行業就業人員規格、技能需求的科學預測，統籌協調行業企業與高職院校間人才供需對接，為驅動力結構的動態調整提供政策服務。三是以產業鏈為基礎設置專業鏈，強化高職院校與行業進步、產業轉型、區域發展之間的聯動性，提升高職院校對產業環境需求的供給能力，為驅動力結構的動態調整提供動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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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ynamic Logic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

——A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Fuzzy Sets Based on the “Double High Plan” Institutions

Yang Xue， Chen Yu

Abstract" Based on the interpretation framework of complexity theory， this study uses fsQCA method to analyze the development path of 117 “double high pla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This research identifies four kinds of dynamic logic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 education-driven， government-driven， market-driven and three-dimensional driven. Through comprehensive analysis and comparison of four kinds of dynamic logic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 it is found that the dynamic logic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omplexity， regional heterogeneity and dynamism. According to the study，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 firstly， construct a collaborative driving framework with education as the main driving force， market as the core driving force， and government as the guiding force; secondly， build a differentiated driving paths for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lastly， establish a dynamic adjustment mechanism for the driving force structure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

Key words" higher vocational education; “Double High Plan” Institution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dynamic logic; complexity theory; fsQCA

Author" Yang Xue， PhD candidate of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Wuhan 430074）

Corresponding Author" Chen Yu， associate professor of Xiangnan University， PhD candidate of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Chenzhou 423000）

作者簡介

楊雪（1992- ），女，華中科技大學教育科學研究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教育經濟與管理（武漢，430074）

通訊作者

陳瑜（1984- ），女，湘南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華中科技大學教育科學研究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高等教育管理（郴州，423000）

基金項目

湖南省社會科學成果評審委員會課題“研究型大學跨學科學術組織成長機制研究”（XSP21YBC272），主持人：陳瑜；湖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項目青年課題“大學高水平跨學科團隊發展機制及培育策略研究”（23B0781），主持人：陳瑜；湖南省“十四五”教育科學研究重點培育基地“終身教育研究基地（基本理論方向）”（湘教科規通[2022]2號），主持人：鄒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