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與現代漢字：形態演變與語義發展

摘 要：甲骨文，作為早期漢字書寫的代表，承載了古代中華文明的核心信息，反映了當時社會、文化和經濟的面貌。文章旨在探討甲骨文與現代漢字在形態演變和語義發展中的異同，通過詳細分析甲骨文的特點及其與現代漢字的對比，揭示了漢字從甲骨文到現代漢字的發展歷程。文章重點考察了象形、形聲等方面的轉變，強調了甲骨文在漢字發展史中的不可替代性，并突出了現代漢字在保留傳統基礎上的創新。研究結果表明，雖然甲骨文與現代漢字在形態演變和語義發展上有顯著差異，但它們之間存在明顯的連續性。希望通過文章的對比分析能幫助相關領域的研究者更好地理解漢字的歷史、結構和發展，為漢字研究和教育提供了新的視角。

關鍵詞：甲骨文；現代漢字；形態；構形；演變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02.029

漢字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書寫系統，承載著中華民族豐富的歷史與文化遺產。其中，甲骨文是迄今已知的最早的成熟漢字形式，具有不可磨滅的歷史價值。作為早期的文字記錄形式，甲骨文對現代漢字的演進起到了基石作用。但隨時間的流逝，漢字經歷了形態變革和語義演變，逐步形成了我們今天所熟悉的現代漢字。本文旨在探討甲骨文如何影響現代漢字的形態和語義，以及兩者之間的密切聯系。通過對比分析甲骨文和現代漢字，我們可以更深入地理解漢字的歷史演變、結構特點和語言特色，從而把握漢字作為一個動態、生活的系統在中華文化中的核心地位。

1 甲骨文的誕生背景

甲骨文是商朝的文化產物，距今有3600多年的歷史①。商代統治者迷信鬼神，其行事前往往用龜甲獸骨占卜吉兇，后在甲骨上刻記所占事項及事后應驗的卜辭或有關記事，其文字稱“甲骨文”。甲骨文是鐫刻或寫在龜甲和獸骨上的文字，出土于河南安陽小屯一帶，這里曾是商代后期商王盤庚至帝辛的都城，史稱“殷”。商滅國，遂成了廢墟，后人便以“殷墟”名之。因此，甲骨文也稱“殷墟文字”。其內容絕大多數是王室占卜之辭，故又稱“卜辭”或“貞卜文字”。這種文字基本上都是由契刻而成的，又稱“契文”或“殷契”等。

在殷商時期，中國的政治環境相對穩定，王權神授的觀念得到普及和加強。為了鞏固統治和祈求神靈的庇佑，王室逐漸發展出了一套復雜的卜辭系統，為甲骨文的產生提供了土壤②。甲骨文主要用于記錄卜辭，涉及對未來的預測、疾病的原因、農作物的收成等，反映出商代社會對宗教和神明的深厚信仰。同時，商代的社會經濟基礎日趨穩定，手工業和農業得到長足進步。這為統治階層提供了物質基礎，也為其創造了更多的閑暇時間來進行宗教和文化活動。商代社會已經形成了相對成熟的文化體系，人們對各種問題如宇宙、自然、社會等都有了深入的思考，為甲骨文的內容和形式提供了思想背景。工匠們已經掌握了刻、雕的技能，動物的甲骨和龜甲因堅硬特性成了理想的卜辭記錄材料。在這些因素共同作用下，甲骨文得以誕生，不僅是文字的創新，更是當時社會發展的真實寫照。

2 甲骨文到現代漢字的形態演變

2.1 甲骨文的形態

甲骨文作為一種象形文字，最初的結構直接反映了自然物體或現象的形態，如“”字形似太陽，而“”字形似彎月。甲骨文的刻寫材料主要為龜甲和獸骨，這種硬質的寫材使其線條較粗，字形結構簡潔。主要用于卜辭和祭祀記錄的甲骨文，其內容和形式都與神明、祭祀、王室、氣象等宗教和社會活動緊密相連③。此外，甲骨文還借助線條的粗細、彎曲程度等來表現對象的特征，如“”字由三個高低不同的三角形組成，表示山峰的起伏；“”字由三條波浪線組成，描繪了河流的形象。這些字形不僅具有形象生動的特點，也反映了古代人們對世界認知的直觀感受。甲骨文的筆畫特征表現了其獨特的書寫風格。甲骨文的筆畫較為簡單、粗獷，具有明顯的刀刻痕跡。這種書寫方式形成了甲骨文獨特的筆畫特征，如直線、弧形和彎曲的筆畫以及尖銳的起筆和收筆。這些筆畫特征體現了古人書寫時的用意和心情，同時也反映了古人對事物和思想的簡潔表達方式。

2.2 現代漢字的形態

經過數千年的演變，現代漢字已不再是最初的甲骨文或金文所展現的簡單象形。與甲骨文線條的粗獷、直觀不同，現代漢字的線條更加細膩、流暢。受書寫工具、材料以及書寫技術影響，現代漢字的書寫方式從毛筆到鋼筆再到鍵盤，字形也隨之發生了適應性變化。

現代漢字繼續保持其基本的構字原則：象形、指事、會意和形聲。不過，相較于甲骨文時期，形聲字在現代漢字中的比例大大增加，使現代漢字在表達語意時更加豐富而準確。隨著社會的發展，許多新的概念和事物出現，漢字也應運而生或者經過改變來適應這些新的語境，如“網”“微”等字都獲得了新的含義或用法。

簡體字和繁體字是現代漢字的兩大主要形式，其中簡體字是20世紀中葉為了降低文盲率和便于書寫而推廣的。雖然簡體字簡化了許多繁體字的筆畫，但其基本的結構和語意仍然保留。在全球化背景下，現代漢字也與其他文字體系發生了交互，如拼音化、羅馬字母轉寫等，進一步增強了漢字的國際化特質。現代漢字在保持其傳統特色的基礎上，融合了時代的變遷和技術的進步，形成了一個既古老又現代，既本土又國際化的獨特文字體系。

3 甲骨文到現代漢字的構形演變

3.1 甲骨文的形聲字

作為早期漢字的一種主要形式，甲骨文具有較為鮮明的象形和形聲特點。其形聲字的構造主要是將表示音節或音韻的“聲符”與表示基本意義的“意符”結合在一起④。這種結合方式為古代漢字提供了表達語言豐富性和復雜性的手段，而在甲骨文中這一特點尤為突出。在《說文解字》中，我們可以找到眾多關于甲骨文形聲字的例證。例如，“江”字，在甲骨文中，這個字的構造方式是將“水”的象形部分與“工”的音韻部分結合（），從而表達“江河”的意思。再如，“”，其構造是取“丂”為音與“可”從口為意，表示唱歌。在《實用甲骨文字典》中，對于甲骨文的“歌”是這樣解釋的：可，從口、丂聲。讀“ge”，哥字初文，本義為唱歌。又讀“ke”，卜辭已借用作動詞。

甲骨文的形聲字在構詞時，通常是將音符置于左或上，而意符置于右或下。但這并不是絕對的，也有例外。這種構詞方式使甲骨文在表達上既具有音韻的特征，又不失語義的豐富性。此外，甲骨文中的形聲字有時也會利用某些已存在的字作為音符，這種利用現有資源的方法，使甲骨文在創造新詞時更加經濟和高效。例如，“母”在甲骨文中，取“每”為音，與女結合，形成“”字。甲骨文中的形聲字反映了古代漢字構詞的智慧和技巧，為漢字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種在聲和意之間找到平衡的構詞方法，使甲骨文不僅僅是古人，更是中國文化和文字發展的重要里程碑⑤。

3.2 現代漢字的構形

現代漢字的構形既有對甲骨文構形方法的繼承，又出現了諸多的變革。與甲骨文相比，現代漢字構形更趨向于規范化、簡化和標準化，但其基本的構詞原則仍然延續了甲骨文的傳統，特別是形聲字的構造方式⑥。現代漢字主要由基本筆畫組成，這些筆畫再組合為部首和其他組件，形成完整的漢字。例如，“森”由三個“木”組成，表示樹木茂盛的意思；而“眾”則由三個“人”組成，象征許多人的集合。部首在現代漢字中起到分類和助記的作用。一個漢字中的部首通常表示這個字的基本意義，而其他部分則可能表示音韻或與部首共同構成字義。以“艸”為部首的漢字如“藥”“花”，通常與植物或草本植物有關。而形聲字，如“洋”，其部首“氵”表示與水有關，而“羊”則提供音韻信息。

隨著時代的發展，一些傳統的漢字形式為了適應現代印刷和書寫的需要，經過了簡化和規范化處理，如繁體“魚”與簡體“魚”之間的差異。簡化字的推廣使漢字書寫更為迅速和方便，但也有部分學者認為這種簡化可能使漢字失去部分原有的文化和歷史信息。除了形聲字，現代漢字還有借用字等構詞方式。如“旦”，原意為天剛亮，后來又用來表示“但是”這一連詞。可以說，現代漢字繼續保留了甲骨文時期的構詞原則和方法，但在形態和規范上進行了適應性的變革，以滿足現代社會的需要和發展。這種既繼承又創新的特點，使漢字成為世界上最為獨特和豐富的文字之一。

4 甲骨文到現代漢字的語義發展

4.1 甲骨文的語義

甲骨文作為古代漢字的重要前身，承載了古代中華文明的豐富歷史和文化信息。其語義特點既有直觀的象形性，又有深奧的隱晦性⑦。甲骨文的語義特征表現在幾個方面。首先，甲骨文體現了豐富的圖像元素。例如，“”（目）字形象地描繪了眼睛的形狀，而“”（犬）字則描繪了狗的輪廓。這種以圖像表達意義的方式，與現代視覺傳達設計有相似之處。其次，甲骨文展現了多元的表意方式。在同一片甲骨上，可能存在多種不同的表達方式，如并列、重復、借代等，顯示了古人豐富的思維和表達技巧。

甲骨文不僅具有成熟的文字系統，同時還有完善的句辭文法結構。在山東博物館館藏的一片商代晚期“貞句”卜骨中（圖1），卜辭包含了記錄占卜時間和貞人名字的敘辭，記錄貞問事情的命辭，以及商王預判占卜、結果的占辭。卜辭釋文：（敘辭）癸未王卜。在三月。（命辭）貞句亡禍。（占辭）王占曰：大吉。卜辭大意為：三月癸末日，商王占卜未來十天之內有無災禍。商王看了卜兆后做出了大吉的判斷。在《尚書·多士》中，有“惟殷先人，有典有冊”的記載，這里的“典”和“冊”實際上指甲骨文（《周易·系辭下》：“卜辭之作，殷之典矣。”）。這說明了甲骨文在殷商時期已經被用于記錄和傳承。這不僅體現了古人對歷史的重視，也說明了甲骨文所承載的語義在古代社會中扮演重要角色。甲骨文也反映了古人對天象的觀察和理解。在甲骨文中，有很多關于日月、星辰、風雨的記載，展現了古人對自然規律的認知和對未來的預見。甲骨文的語義特征體現了古代社會的文化、政治和宗教觀念，同時也反映了漢語的發展和演變。作為中國文字的重要歷史見證，甲骨文的價值不僅在于其歷史意義，更在于其對現代社會的啟示和影響。甲骨文的語義并非靜止不變的，它在與當時社會文化和宗教的相互作用中不斷發展。甲骨文記錄的主要是商、周王朝的祭祀、卜辭等，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對神明、自然、命運等概念的認知。

4.2 現代漢字的語義發展

現代漢字的語義發展是一個跨越數千年的漫長過程，與歷史、文化、科技和社會變遷緊密相連。從甲骨文到小篆，再到楷書、隸書和行書，漢字的形態經歷了巨大的變革。同時，漢字承載的語義也在不斷豐富和拓展。隨著歷史的進程，許多原始、具象的漢字逐漸獲得了更為抽象的意義。例如，“心”原指心臟，現在不僅代表心臟，還意味著情感、思想和意志。此外，隨著科技和文化的進步，漢字語義也逐漸擴展到新的領域。如“網”原指捕魚或捕鳥的工具，但在現代，它更多地指代互聯網或網絡。再如“云”，原本只是天空中的云彩，但在現代“云”還有“云計算”的含義。

同時，一些古老的漢字因其特定的文化背景和歷史傳統被賦予了特殊的文化和哲學意涵，如“道”在道教和儒家哲學中有其深厚的意義，不僅僅指代道路。另外，隨著社會的進步和變遷，一些漢字的語義也發生了變化，或產生了新的詞匯。不僅如此，現代漢字在語義上也展現了多義性，一個字可能有多個與之相關但又稍有差異的意思，這要求我們在閱讀和理解時結合上下文。例如，“行”可以是走的意思，也可以是一行文字或行為的意思。現代漢字的語義發展體現了中華文化的連續性和創新性，它不僅傳承了古代的文化遺產，也融合了現代社會的變革與發展，成為連接古今的橋梁和載體。

5 漢字演進的內在機制分析

漢字作為中華文明的符號體系，歷經數千年的演進，呈現出獨特的穩定性與變革性。這一演進背后的內在機制是多方面的，涉及歷史、文化、科技及社會等多個維度⑧。首先，甲骨文的出現標志著早期漢字的象形特性，其字形直接與事物形態關聯。然而，為增強日常溝通的高效性，以及為應對日益復雜的社會背景和交往需要，漢字逐漸地形態簡化與語義擴展。這種由象形到意象、再到抽象的轉變，是為了滿足信息快速、簡潔地傳遞。其次，古今音變對漢字的形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甲骨文時期，許多形聲字已經顯現，但隨著音韻的變化，部分字形和發音之間的關系逐漸模糊。為適應新的語音體系，漢字不得不進行調整，從而導致了部分字形的改變或新字的創制。

技術的進步也是影響漢字演進的重要因素。例如，從篆書、隸書到楷書的變革，與當時的書寫工具和材料、書寫速度和風格都有關。尤其是活字印刷技術的出現，推動漢字進一步規范和簡化，滿足大規模復制的需要。文化交流與碰撞同樣在漢字的演進中扮演了關鍵角色。古代，隨著佛教的傳入，大量的外來詞匯被引入，部分漢字得以新的解釋或涵義，甚至創制新字以表達特定概念。

社會歷史背景的變遷與漢字的演進是緊密相連的。不同的歷史時期，社會的價值觀、交往模式等都在變化，漢字作為承載這些文化信息的符號體系也隨之逐步調整，使其與時代的脈搏保持同步。

綜合看來，從甲骨文到現代漢字的演進，不僅僅是單純的形態變化，更是一種深刻的文化與歷史的沉淀。這背后的機制，既有實用性的需求，又有深厚文化底蘊的支撐，展現了漢字獨特的韌性與生命力。

6 總結

甲骨文，作為中華文明史上最早的文字記錄，揭示了古代中華文化的靈魂和智慧。從商代的祭祀卜辭到現代漢字的日常使用，文字經歷了無數的演變和轉變，但其核心功能—記錄、傳遞和交流信息，始終未變。通過對甲骨文的探索，我們不僅能深入了解古代社會的風俗、信仰和日常生活，還能窺見漢字演進的內在邏輯與機制。現代漢字的形態和語義，雖已與甲骨文有所差異，但兩者之間仍然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對現代漢字起源和發展的研究，不僅有助于我們理解漢字的豐富內涵和演化歷程，而且能幫助我們領悟中華文明的持續性與創新性。在全球化的今天，當漢字跨越國界、種族和文化，成為世界共同的文化遺產時，深入探討其起源和演變，對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注釋

①譚飛.甲骨文構形方式不同的異體字考辨[J].遼寧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4）：62-64.

②蔣亞齡.古文字構意表現方式的演變與漢字發展[J].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2（5）：65-70.

③朱清雯，張璇.中國文字符號的演變[J].作家天地，2021（36）：170-171.

④陳慶國.例說漢字演變對古今文字對應關系的影響[J].漢字文化，2021（22）：1-2，10.

⑤張紹時.甲骨文“象”之語義考論：兼論與“象”相關的三個重要問題[J].湖南行政學院學報，2021（2）：124-135.

⑥史永紅.甲骨文的演變歷史[J].問答與導學，2019（29）：12-13.

⑦喻遂生，鄒淵.甲骨文兩段式命辭對貞句的組合形式及語義指向[J].漢字漢語研究，2019（3）：3-17，126.

⑧張茜.論古文字形體的演變及規律[J].散文百家（新語文活頁），2017（6）：209-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