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書評視域下《新譯紅樓夢》日本接受現狀探究

摘要：目的：網絡書評是讀者在網絡平臺上對圖書內容、翻譯質量、作者風格等進行評價和討論的一種文學批評形式，可以作為我國文學外譯的一個重要參考資源，能夠為文學作品外譯提供多方面的建議和啟示。通過分析網絡書評，了解目標讀者的需求和喜好，研究譯作的市場反應，從而達到提升翻譯質量、推廣中國文學作品的目的。方法：文章采取文本分析法，收集并整理井波陵一《新譯紅樓夢》在日本亞馬遜和読書メーター網站上的書評，并將其劃分為故事分析與感悟、翻譯效果評價、副文本評價、比較性分析四個方面，從而揭示日本讀者對這部中國古典小說的評價和理解。結果：研究發現，日本讀者對新譯本的評價較為積極，盡管傳播效果有限，但評價較高。書評內容豐富，涵蓋了作品本身的故事分析、翻譯效果、副文本、與其他作品的比較等方面。然而，作品復雜的人物關系與世界觀、“文備眾體”的藝術手法以及豐富的文化隱喻仍然使其在推廣過程中面臨一定的困難。結論：文章的研究有助于深入了解《紅樓夢》譯本在日本的接受情況，為今后中國文學作品在海外翻譯與接受研究方面提供有價值的參考。在推進中國文學外譯的過程中，應充分關注目標讀者的閱讀需求，以促進中國文學作品在國際市場更好傳播，使更多外國讀者了解和欣賞中華文化的精髓。

關鍵詞：網絡書評；" 《新譯紅樓夢》；井波陵一；日本；接受現狀

中圖分類號：I046；H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3-00-03

0 引言

網絡書評是讀者在網絡平臺上對圖書內容、翻譯質量、作者風格等方面進行評價和討論的一種文學批評形式。作為新興文學批評形式，其對中國文學作品的國際傳播具有重要意義。它有助于了解國際市場需求，提供具有針對性的翻譯和推廣策略，滿足外國讀者的閱讀需求。

日本是《紅樓夢》傳播的重要場域。從1892年至2015年，日本共出現了《紅樓夢》各類日譯本38種，其中僅全譯本就有10種［1］2，最新的一部是井波陵一于2013年出版的《新譯紅樓夢》。該譯本在2015年榮獲日本第66屆讀賣文學獎，在日本讀者中亦獲良好反響。當前國內學界對《紅樓夢》日譯本的挖掘尚不充分，以“紅樓夢”“日譯”為關鍵詞在中國知網檢索，可見38條結果①，學界注重詞匯問題的分析，探討日譯本接受狀況的文章較少，還有較大的待挖掘空間。

本文通過收集并分析井波陵一《新譯紅樓夢》在日本亞馬遜和読書メーター網站上的網絡書評，揭示日本讀者對這部作品的不同看法和觀點，了解《紅樓夢》在日本市場的傳播效果，分析影響日本讀者接受的因素。旨在提高我國文學翻譯質量和傳播效果，為我國文學在海外傳播提供借鑒和啟示。

1 書評文本收集

本研究收集了日本亞馬遜和読書メーター網站上井波陵一《新譯紅樓夢》1～7冊的網絡書評，其中日本亞馬遜書評8條，読書メーター書評43條②。手動整理之后，共得到8628字符，平均每條評論長度為169字符。統計顯示，日本亞馬遜上新譯本評分人數40人，平均得分為4.8分。由此可知，盡管評價人數非常有限，但讀者對新譯本的接受程度相對較高，反映了該譯作在日語表達、文化傳達、審美傳遞等方面具有較高的水平，受到了廣大讀者的認可和喜愛。

2 書評文本分析

通過對書評的分析發現，參與評價的絕大多數日本讀者對井波陵一的《新譯紅樓夢》持正向態度，評價主要圍繞以下內容展開：一是故事分析與感悟。關注《紅樓夢》的故事情節、人物形象等，分享自己在閱讀過程中的心得體會，或者對作品中的某個細節進行評價。二是翻譯效果評價。評價翻譯的準確性和流暢性，或者提出自己對翻譯的建議和看法。三是副文本評價。針對圖書的插圖、注釋、排版等方面進行評價。四是比較性分析。將譯作與其他文學作品或是其他版本的《紅樓夢》譯本進行對比，對作品的異同點或優缺點進行點評。

2.1 故事分析與感悟

日本讀者對《紅樓夢》的理解各有不同，部分讀者將之理解為“平穩而優雅的貴族生活” ，他們欣賞作品所展現出的充滿優雅氛圍的敘述風格。另一些讀者則認為，《紅樓夢》描繪的是日常生活中平淡而真實的一面，故事情節雖不十分戲劇化，但深入人心。在閱讀過程中，日本讀者普遍認為，《紅樓夢》在人物關系、建筑構造、世界觀方面的描繪具有一定的復雜性。為解決這些問題，許多讀者選擇參考書中的人物關系圖與建筑圖。有讀者認為，《紅樓夢》在某種程度上難以上手閱讀，但這恰恰是其獨特之處，吸引適合的讀者深入其中。日本讀者在閱讀時會借助輔助資料、其他譯本，展現出極大的熱情與耐心，這體現了他們對《紅樓夢》的熱愛與尊重，也體現出《紅樓夢》作為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之作的獨特魅力。

2.2 翻譯效果評價

讀者對翻譯效果的評價主要圍繞譯文的質量和易讀程度展開。在翻譯準確性方面，許多讀者表示“誤譯處很少”“翻譯得非常仔細”。此外，對于原文中存在歧義的地方，譯者進行了合理的補充，使譯文更加完整。這些舉措得到了讀者的認可，認為“新譯本很有價值”。在易讀程度方面，大部分讀者表示譯文易于理解。共有7個讀者使用“読みやすい”一詞來評價譯本，如“（新譯本）是我讀過最容易閱讀和理解的”“非常容易理解……（因此）推薦給初次閱讀的讀者”“很容易閱讀，讀起來像現代文”等。

這是因為井波陵一的《新譯紅樓夢》采用了更符合現代日本人口語化的翻譯風格，在翻譯過程中注重語言的簡練和流暢，降低了讀者的閱讀難度。“井波陵一版《新譯紅樓夢》是以近代日本小說的文體翻譯而成，譯文流暢易懂，對目標讀者的漢文素養沒有過高的要求，面向學者的信息都以注的形式給與補充。”［2］宋丹將井波陵一《新譯紅樓夢》的譯文風格概括為“異化與現代口語體相結合”［3］。宋丹［1］289和吳珺［4］在研究中都表明，考察同樣的譯例可以發現，伊藤漱平版本的字數多于井波陵一版本，這種差異凸顯出井波陵一譯本在用詞方面的簡潔性。

2.3 副文本評價

副文本是文學批評和翻譯研究的關鍵概念，包括作者前言、注釋、插圖等，有助于讀者全面理解作品。在針對新譯本的評價中，許多讀者對譯注給予了高度評價。他們認為，新譯本在處理原文中的一些細小句子和不經意描寫上，傳達出了原著的深意。有時，只有通過譯文的解釋，讀者才能意識到原文中的隱含意義。這種處理方式充分體現了副文本在翻譯過程中的重要作用。

此外，與其他譯本相比，新譯本在家譜圖中附上了侍女的名字，讀者認為這一改進有助于讀者更好地把握作品中的角色關系，從而深入品味故事情節。另外，新譯本中的大觀園建筑圖也得到了讀者的肯定。有讀者提出，相較于《中國古典文學大系》版本的俯瞰插圖，新譯本提供的平面圖更能清晰地展示建筑物、道路和池塘的布局。這種直觀的視覺呈現方式，有助于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更好地想象大觀園的景觀與氛圍，從而加深對作品的理解。然而，也有讀者對新譯本提出了一些意見，數名讀者認為新譯本的字體太小，對閱讀有一定影響，如“很期待新譯本所以買了這本書，但是印刷字體太小了”；有讀者認為“沒有插圖很遺憾”。

2.4 比較性分析

比較性分析反映了日本讀者對《紅樓夢》譯本的廣泛關注。讀者在評價新譯本時，高頻率提及的其他文學作品是《源氏物語》。《源氏物語》在書評中共出現9次，有3個讀者提到了“中國の源氏物語”一詞。《紅樓夢》與《源氏物語》的對比研究一直以來備受學者關注，諸多研究者從不同角度探討了這兩部文學經典的異同。葉渭渠（1995）認為，《紅樓夢》與《源氏物語》在某種程度上均通過婦女問題反映了各自王朝的歷史命運。此外，它們在藝術表現手法上也存在相似之處［5］。日本讀者也敏銳注意到了這一點，將新譯本與《源氏物語》進行比較，認為“《紅樓夢》比起《源氏物語》，充斥著更為豐富、赤裸自私的人際關系”“說它是中國的《源氏物語》，但它描繪的世界遠比《源氏物語》生動”“與《源氏物語》不同，《紅樓夢》呈現的則是一個截然不同的、露骨的偶像劇”等。

此外，多個讀者提到了松枝茂夫與伊藤漱平的《紅樓夢》譯本，并將新譯本與其他譯本進行了對比。部分讀者表示，“我仔細閱讀了譯注和詩歌，隨時參考家譜和地圖，對于不太理解的地方，我會在《中國古典文學大系》和巖波文庫中進行確認”。這里提到的《中國古典文學大系》是指第44、45、46章，1969—1970年伊藤漱平翻譯的《紅樓夢》版本，平凡社Library版則是指伊藤漱平1996—1997年的譯本，巖波文庫則是1972—1985年松枝茂夫譯版的《紅樓夢》。

與其他譯本對比時，讀者再次肯定了新譯本的易讀性，“第一次閱讀的譯本應該是伊藤漱平譯本。雖然不敢確定，但我記得那篇文章有些難以理解”“巖波和平凡社的版本是保留了古典韻味的莊重文體，如果單純為了閱讀，我認為這個版本是最合適的”“與平凡社Library版相比，我覺得這個譯本的日語更加自然，讀起來更流暢”。但也有讀者認為，“《中國古典文學大系》和巖波文庫譯本的有些地方意譯得更好，更容易理解”。筆者考察伊藤漱平（1997譯版）和松枝茂夫（1985譯版）的譯本書評后發現，這兩個譯本在日本亞馬遜和読書メーター網站的書評數量遠少于新譯本，這也側面體現了當下讀者的閱讀選擇傾向。

3 傳播效果與存在的困難

《新譯紅樓夢》在日本的傳播范圍雖然有限，但網絡書評平臺上的高評價表明，已接觸作品的讀者群體對其具有較高的認可度。讀者贊譽作品中的詩詞、人物刻畫、故事情節等方面，凸顯了《紅樓夢》的藝術價值。井波陵一譯本作為最新日譯本，具有新的時代特征，其易讀性得到了日本讀者的肯定。這些正面評價有助于提高《紅樓夢》在日本的知名度，吸引更多讀者關注。盡管井波陵一譯本已經充分考慮到讀者的閱讀體驗，在譯文語言、譯注等方面用盡心思，也獲得了讀者的認可，但對日本讀者而言，作品本身的復雜性仍然導致閱讀日譯本《紅樓夢》困難重重。

3.1 復雜的人物關系與世界觀

第一重困難體現在作品復雜的人物關系與世界觀上。作品以四大家族為背景，描繪了眾多人物形象，涉及各個社會階層。人物關系錯綜復雜，包括家族內親戚關系、家族間聯姻，以及仆人、賓客等次要角色。這種復雜性既體現在人物互動上，又體現在故事線索的交織與穿插上。日本讀者在閱讀過程中，須耗費大量精力梳理人物關系，以更好地把握故事脈絡。在沒有相關文化背景知識的情況下，容易導致讀者混淆人物關系。此外，《紅樓夢》融合了儒家、道家、佛教等思想，展現了當時中國社會的風俗習慣、倫理道德和宗教信仰。讀者要理解這部作品所反映的封建社會世界觀，需要具備一定的歷史文化知識。在實際閱讀過程中，他們可能遇到困惑。甚至由于作品內容龐大，因此部分讀者可能望而卻步。

3.2 “文備眾體”

第二重困難體現在《紅樓夢》的“文備眾體”方面。《紅樓夢》采用了大量的修辭手法和表現手法，創作構思“草蛇灰線，伏脈千里”，詩詞韻文體裁豐富多樣，“詩、詞、曲、辭賦、歌謠、諺、贊、誄、偈語、聯額、書啟、燈謎、酒令、駢文、擬古文等等，也應有盡有”［6］。詩詞韻文大量運用“詩讖”、用典等藝術手法，不僅給翻譯帶來了挑戰，還給讀者閱讀帶來了難題，數名讀者提到對如何鑒賞中國詩詞存在疑惑。另外，盡管日本讀者充分肯定井波陵一譯本在處理詩詞時選擇“包含了原詩、訓讀文和口語譯文這三種版本”的方式，認為對閱讀很有幫助，但仍然難以解決閱讀過程中需要花費較多時間與精力、難以精確把握其審美意趣的問題。

3.3 豐富的文化隱喻

第三重困難體現在文化隱喻的豐富性上。戴麗（2016）認為，隱喻翻譯不僅是語言層面的轉換，更是文化內涵的傳遞，她將隱喻翻譯視為翻譯過程中最具挑戰性的問題之一［7］。文化差異和認知偏差導致日本讀者在解讀具有深厚歷史淵源和象征意義的意象時可能面臨困難，例如，他們可能難以理解作者為何選擇特定物象來象征人物的性格或命運。隱喻翻譯處理不當可能導致文化意象流失，加大讀者理解作品主題的難度。如何精確傳遞這些富含文化內涵的隱喻，也是譯者亟待解決的問題。

4 結語

目前，在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付諸實踐的大環境下，中國古典文學外譯迎來新的契機。本文通過收集和分析網絡書評，探討了井波陵一的《新譯紅樓夢》在日本的接受情況。井波陵一的《新譯紅樓夢》在日本市場的傳播效果雖有一定的局限，但讀者口碑較好。大多數日本讀者認為該譯本易讀，能夠較好地傳達原著的文化內涵。然而，《紅樓夢》本身的復雜性使得部分日本讀者在接觸這部作品時望而卻步，這也是新譯本在日本市場推廣過程中所面臨的挑戰。在推進古典文學外譯的過程中，應充分關注目標讀者的閱讀需求，使更多外國讀者了解和欣賞中華文化的精髓。

參考文獻：

［1］ 宋丹.《紅樓夢》日譯本研究（1892—2015）［D］.天津：南開大學，2015.

［2］ 吳珺.文體差異與典型人物闡釋策略：以伊藤版和井波版《紅樓夢》日譯本為例［J］.日語學習與研究，2019（1）：118-127.

［3］ 宋丹.井波陵一《紅樓夢》日譯策略芻議［J］.紅樓夢學刊，2018（4）：240-264.

［4］ 吳珺.闡釋的演化：伊藤漱平《紅樓夢》日譯研究［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9：108.

［5］ 葉渭渠.中日古代文學意識：儒佛道：以《紅摟夢》和《源氏物語》比較為中心［J］.日本學刊，1995（1）：85-101.

［6］ 蔡義江.紅樓夢詩詞曲賦鑒賞［M］.北京：中華書局，2001：1.

［7］ 戴麗.《紅樓夢》隱喻表達的中譯日研究［J］.延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38（6）：106-111.

作者簡介：范紫瑞（1995—），女，河南駐馬店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日語翻譯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