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歲嬰幼兒家長托育服務需求與分析
——以江蘇省無錫市為例

劉思雨,張菁倩

(無錫城市職業技術學院,江蘇無錫,21400)

一、問題提出

2022年我國出生人口956萬,死亡人口1041萬,總人口減少85萬,自然增長率為-0.60‰,人口歷史性地進入負增長,成為社會普遍關注的熱點問題。[1]托育服務與生育意愿、人口長期均衡發展緊密相關。如何提高托育服務質量,解決職場女性生育的后顧之憂成為當下的熱點話題。“三孩”政策背景下,我國開始大力關注并推進嬰幼兒托育服務的發展,重視0—3歲嬰幼兒托育服務。2022年印發的《關于指導推進家庭教育的五年規劃(2021—2025年)》明確提出,到2025年,各類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陣地數量明顯增加,穩定規范專業的指導服務隊伍基本建立,公共服務資源供給更加充分。[2]一系列相關政策法律的頒布,標志著國家把嬰幼兒托育服務的發展擺在更加重要的戰略地位,為其發展提供了新的歷史機遇。

2021年2月,無錫市人民政府辦公室印發《無錫市促進3歲以下嬰幼兒照護服務發展實施方案》,提出努力提升優質服務供給,更好滿足群眾嬰幼兒照護服務需求。[3]這表明政府對家長托育服務需求的重視。因為高質量托育服務的主要需求者是家長,只有充分了解家長對嬰幼兒照護服務的需求現狀,才能提供更加適切的高質量托育服務。關于托育服務需求現狀的已有研究涵蓋了家長對托育服務的需求現狀、影響因素以及相關建議等。調查發現,不同地區、不同人口學特征的家長對托育服務的偏好存在差異,家長托育需求與家庭收入水平和居住地區城市化程度顯著相關。[4-5]鑒于此,本研究通過問卷法對無錫市0—3歲嬰幼兒家長的托育服務需求進行調研,評估無錫市嬰幼兒托育服務的供給和需求情況,為無錫市提升托育服務質量供給提供參考,并為市屬高校的相關專業設置提供前景判斷。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采用便利抽樣法,選取江蘇省無錫市梁溪區、惠山區、新吳區、錫山區、濱湖區五個主城區3歲以下嬰幼兒家長作為研究對象。向180名嬰幼兒家長發放調查問卷,共回收有效問卷150份,有效回收率為83.3%。研究對象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其中,家長身份以母親為主,年齡在30—39歲者居多,研究對象普遍受教育程度較高,家庭平均月收入普遍較高,且祖輩為嬰幼兒的主要照護者,沒有父親單獨照護的情況。

表1 研究對象基本信息

(二)研究工具

本研究采用問卷調查法,在參考許昌磊編制的“蘇州市0—3歲嬰幼兒照護服務需求與現狀”[6]問卷的基礎上自編問卷,將家長對嬰幼兒托育服務需求分為兩大部分。問卷第一部分是研究對象的基本信息,包括家長身份、年齡、社會經濟地位(包括學歷和家庭收入)、主要照護者等。第二部分是家長托育服務需求。為保證數據分析的科學和有效,本研究采用SPSS 25.0軟件對收集到的數據進行統計分析,主要包括描述性統計、皮爾遜相關分析、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等方法。

三、研究結果

(一)無錫市托育服務的供給現狀

近年來,無錫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3歲以下嬰幼兒照護服務工作,建立了以分管副市長為召集人的市級嬰幼兒照護服務聯席會議制度,成立了無錫市“一老一幼”工作協調小組及托育服務發展工作專班,印發了《無錫市促進3歲以下嬰幼兒照護服務發展實施方案》和《無錫市“一老一小”整體解決方案》,明確了發展目標和任務。此外,將促進3歲以下嬰幼兒照護服務事業發展納入全市“十四五”規劃,并將為0—3歲嬰幼兒家庭提供科學育兒服務納入《無錫市基本公共服務實施標準(2022年版)》,凸顯了政府對托育服務的高度重視。普惠托育機構建設也被納入市政府重點民生實事項目,以統籌推進并落實。本研究結合上述政策文件,通過文本分析法,參考“無錫托育”公眾號、無錫市教育局網站等信息來源,對無錫市嬰幼兒托育服務供給發展狀況進行綜合評價。

1.千人托位數發展速度快,但仍未達標

截至2021年,無錫市3歲以下嬰幼兒托位數21545個,每千人口擁有嬰幼兒托位2.88個。[7]根據“無錫托育”公眾號提供的數據,2022年,無錫市3歲以下嬰幼兒托位數27300個,每千人口3歲以下嬰幼兒托位數達3.6個,在國家托育機構信息系統完成備案226家,發展指數全省第一。相較于全國每千人口托位數約2.5個的平均水平[8],無錫市的托育服務發展速度迅猛,但仍未達到我國“十四五”規劃明確提出的目標,即到“十四五”期末,我國每千人口托位數將提高到4.5個。

2.支持各方力量辦托,但普惠性托育資源分布不均

無錫市大力支持社會力量發展托育服務,明確對普惠托育機構給予不低于300元/人/月的運營補貼,2022年共有67家社會辦托育機構領取到一次性紓困補助經費,鼓勵支持有條件的幼兒園開設3歲以下托班,有效補充托育服務供給。[9]但目前無錫市優質普惠的托育資源供給不足,民辦機構占比超過85%,城鄉托育資源分布不均衡,超過90% 的托育機構在城鎮,農村地區托育資源匱乏,不足10%。截至2022年10月,“無錫托育”公眾號發布的數據顯示,無錫市普惠托育項目機構共55家,幼兒園開設托班僅12所,其余均為社會力量辦園,具體情況如表2所示。然而,托育機構數量與人口占比不成正比。例如,人口占比為11.9%的錫山區只有5家托育機構,而人口數量遠低于錫山區的新吳區卻有7家托育機構。

表2 無錫市托育項目機構分布

3.重視人才隊伍培養,但培養培訓體系有待優化

面對托育專業人才缺乏的困境,無錫市成立市嬰幼兒照護服務指導中心和實訓基地,組織從業人員進行專業理論學習和實操訓練,開展科學育兒和家庭照護指導。按照《托育機構負責人培訓大綱(試行)和《托育機構保育人員培訓大綱(試行)》要求,采用項目制培訓方式,開展托育機構保育人員培訓,提升托育從業人員專業素質。此外,鼓勵中等職業教育機構開設托育專業,探索建立托育人員專業化、職業化培訓體系,將嬰幼兒發展引導員、保育師、育嬰員納入全市職業技能培訓和高技能人才急需緊缺職業(工種)目錄,對經培訓取得技能等級證書的從業者按規定給予職業培訓補貼。但面對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發展下的嬰幼兒照護行業,當前的培養體系仍然存在一定不足。只有建立更加系統科學的培養體系,才能更好地滿足當下托育行業的人才需求。

4.公共政策投入度高,但可接近性不強

政府公共投入對促進托育服務社會化具有關鍵作用。無錫市人民政府在增強托育服務的社會影響力方面做了許多積極嘗試。比如:培育無錫托育特色品牌、開展托育服務消費券發放活動、舉辦“福娃嬉寶”親子運動會、免費向托育機構和嬰幼兒家庭發放《嬰幼兒家庭照護指導手冊》9.3萬冊、啟動“1+N”普惠托育項目;著力打造15分鐘社區托育圈,推動醫育結合共建無錫市嬰幼兒照護服務實訓基地。以上舉措主要集中在惠山區和梁溪區,例如,提供價值100元的托育消費券,可在指定的托育機構享受兩個“半日托”的免費托育服務體驗和一次45分鐘的科學育兒課程。但很多家庭的居住地與指定托育機構所在地之間的距離較遠,分發消費券的舉措實質上并未為家長提供便利,反而增加了家長交通所需的時間和負擔。此外,實訓基地的建設僅考慮了職后教師的培訓,未與高校合作為職前教師培育提供堅實的保障,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二)無錫市家長托育的需求現狀

1.家長的入托意愿

家庭入托意愿調研表明,只有40.7%的家長表示愿意將嬰幼兒送至照護服務機構。“有入托意愿”是指調查對象曾經有送嬰幼兒入托的經歷,或者無入托經歷但有入托打算。也就是說,大部分家長(59.3%)既沒有送嬰幼兒入托的經歷,也沒有此打算。然而,家長不愿送嬰幼兒入托的主要原因并非是因為缺乏托育服務需求。調查顯示,在照護嬰幼兒發展過程中,家長最需要獲得的幫助包括科學地培養嬰幼兒的好習慣(66.0%)、疾病預防(64.0%)、身體發育(49.3%)、營養飲食(48.0%)、行為解讀(43.3%)和認知能力(40.7%)。與之相比,家長對親子游戲(28.7%)、玩具選擇(26.7%)、入園適應(26.0%)和才藝訓練(25.3%)的關注較少。在選擇托育服務時,家長更傾向于選擇能夠提供專業幫助、科學培養嬰幼兒良好習慣,并在疾病預防、身體發育、營養飲食、行為解讀及認知能力培養等方面具備較高專業水平的機構。

2.不同社會經濟地位家長的托育服務意愿及需求

研究表明,相較于經濟較不發達的地區,經濟較發達地區的家庭更不愿意送孩子入托。[10]為探究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的高低是否會影響無錫市家長的送托意愿,本研究把父母親受教育水平和家庭收入作為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的主要指標,社會經濟地位總分:Z總=0.906×Z(母親教育水平)+0.899×Z(父親教育水平)+0.699×Z(家庭收入)。[11]關于不同社會經濟地位家長的托育服務意愿及需求比較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與托育服務意愿及需求的相關分析

將照護機構質量不高、缺乏照護服務相關政策及監管、照護費用高昂、托育工作人員素質與技能不高、照護服務的政策支持力度不夠、對家長照護知識與培訓力度不夠、照護機構供需缺口大、入托難等因素與家庭社經地位進行斯皮爾曼相關性分析,結果表明,照護服務的財政支持力度不夠及照護機構質量不高與家庭社會經濟地位存在統計學意義。

家長對托育服務無意愿與財政支持力度不足呈顯著正相關,即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的家長更傾向于尋求政府在托育服務方面提供的財政支持。家長無意愿入托與當前照護機構質量不高之間也呈顯著正相關,即社會經濟地位越高的家長,越認為當前照護機構的質量無法滿足將嬰幼兒送出家庭進行集體托育的需求。值得注意的是,在眾多無意愿入托的原因中,家長最少選擇的是照護機構供需缺口大、入托難(28.7%)。這表明隨著經濟水平的提高,無錫市家長對托育服務的需求從“量”向“質”轉變。

3.家長對托育服務的需求及影響因素

調查顯示,大部分家長的入托需求集中在孩子滿25個月以上(69.0%),即兩歲之后。這表明,許多家長確實有送孩子入托的需求,但并非孩子一出生就將其送入托育機構,而是在孩子兩歲后才考慮讓孩子入托。

此外,家庭角色也是影響入托意愿的一個重要因素。家庭角色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家庭成員在家中的決策權,包括住所選擇權、家庭經濟支配權及家人的管理權等方面。如表4所示,家庭角色與期待入托年齡呈顯著負相關,即孩子的父母更傾向于讓孩子晚些入托,而孩子的祖輩與其他親屬則更希望孩子能夠早點入托。并且,家長年齡與期待入托年齡呈顯著正相關,即父母的年齡越大,越傾向于讓孩子晚點入托,而年紀較年輕的家長則希望孩子早日入托。

表4 家長的家庭角色、年齡與期待的入托年齡的相關分析

4.不同家庭角色家長對托育機構的評價

從表4可知家庭角色與入托需求呈顯著相關,因此進一步探尋不同家庭角色對于托育機構的評價,從而進一步了解影響家長入托意愿的相關因素。表5為不同家庭角色對托育機構的評價,從中可以看出,爸爸認為托育機構最大的短板是“財政支持力度不夠”(5.2%),而媽媽則認為托育機構最需要改進的是“對家長照護知識的宣傳與培訓力度不夠”(83.3%),祖輩們認為當下的托育機構存在“供需缺口大、入托難”的問題。由于父母一般掌握著家中的決策權,因此財政支持和對家長照護知識的宣傳與培訓成為影響家長入托意愿的重要因素。將以上這些影響家長入托意愿的因素與家長入托意愿進行回歸分析發現,如果照護機構的質量提高,家長將孩子送入托兒所的意愿將增強(r=0.60,p=0.04)。

表5 不同家庭角色對托育機構的評價 單位:%

四、研究討論

(一)切實保障2歲后幼兒入托需求,為0—2歲嬰幼兒家長提供照護培訓與知識宣傳

研究結果顯示,與以往研究不同,家長選擇讓3歲前的嬰幼兒入托意愿較弱,僅占整體的40.7%。進一步分析家長期待的入托年齡時發現,期待在25個月以后入托的家長占68.7%。也就是說,大部分家長對0—3歲嬰幼兒全程入托的需求較弱,對2歲后的幼兒入托的需求較高。隨著我國幼兒園規模的不斷擴大,部分幼兒園已出現學位供給過剩的情況,因此部分地區出臺了幼兒園參與托育服務的有關政策條例,鼓勵幼兒園參與托育服務的供給。然而,托幼一體化仍缺乏體制監管和法律保障。因此,增加托育服務的開放性和多元性、完善相應的體制監管和法律保護是未來探索的主要方向。

本研究中,母親是0—3歲嬰幼兒的主要照看者,占總體比例的81.3%。因此,應更為重視母親對于托育服務的需求。大部分母親認為,托育機構最值得改進的是“對家長照護知識的宣傳與培訓力度不夠”。可見,母親對科學保教十分重視,希望托育機構可以提供前沿的育兒知識和合理的教養方法,提高嬰幼兒的保教質量。社區、托育機構、幼兒園等應積極通過入戶指導、網上一對一個性化服務、社區托育知識大講座、嬰幼兒家庭教養沙龍等方式為家長提供托育服務。這不僅提升了家長的嬰幼兒照護能力,還可以通過“以教促學”促進托育服務機構專業能力的高質量提高。

(二)提供差異化托育服務,支持各方力量辦托,確保普惠性托育資源全面覆蓋

家長在照護嬰幼兒過程中最需要獲得幫助的項目沒有非常明顯的傾向性。對于科學地培養嬰幼兒的良好習慣、疾病預防、身體發育、營養飲食、行為解讀和認知能力項目,家長都有一定程度的需求。嬰幼兒生活照料依舊是托育服務的核心,安全營養的食物和良好的行為習慣是基礎,疾病預防、急救及安全教育是保障。除此之外,早期學習支持也是家長們越來越重視的一環。不同年齡、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的家長對嬰幼兒的期待有所不同,對托育服務的需求也各有側重。因此,需要為家長提供差異化的托育服務。比如,除了提供以一日生活照料為主的“全托班”,還可以提供臨時保育、地區性活動事業、嬰幼兒保育咨詢等,豐富托育機構的托育方式。按照這一發展趨勢,預計到2025年,無錫市每千人口托位數將有望突破4.5個。

研究發現,無錫市目前不再面臨“供需缺口大、入托難”的問題,而面臨優質普惠的托育資源供給不足的問題。調查研究發現,提高照護機構的質量將顯著增強家長送嬰幼兒入托的意愿。而照護機構質量的提高離不開優質托育人才的培養。目前無錫市在職培訓體系還有待優化,托育人員整體專業性不強。因此,無錫市各大專科院校開設早期教育、嬰幼兒托育服務、健康管理等相關專業勢在必行。

(三)提高公共政策的可接近性,構建普惠性托育服務體系

上述研究表明,社會經濟地位越高的家長越希望政府在托育服務方面提供財政資源支持,這與當下青年群體所承擔的贍養壓力及就業壓力有一定的關系。事實上,無錫市委、市政府在提高全市托育服務方面做了很多積極的嘗試。但調查中,家長仍感受到財政資源支持不足,這可能是因為該舉措主要集中在惠山區和梁溪區,而調查涵蓋了其他地區的家長。因此,無錫市可以借鑒試點地區的成功經驗,將有效措施推廣至無錫市的各個縣區,讓普惠性托育服務真正走進千家萬戶,緩解家長的托育之困。

伴隨著我國人口政策和家庭撫養觀念的轉變,嬰幼兒照護者從家中的老人逐漸轉變為嬰幼兒托育服務機構、幼兒園等社會化機構。因此,積極發展托育服務,提高托育服務質量至關重要。本研究基于對無錫市托育服務現狀分析,提出以2歲為界,分年齡段提供不同托育服務。同時支持各方力量辦托,實現托育服務資源均衡分配,確保政策的普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