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歷史唯物主義闡釋

〔摘要〕習近平文化思想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理論成果，是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的當代表達與時代呈現，是對人類文明發展規律和社會主義文化建設規律的理論闡釋。歷史唯物主義是認識習近平文化思想的理論基石，它為深刻把握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本質和精髓提供世界觀和方法論的指導。習近平文化思想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歷史認識立場，彰顯了新時代文化建設的時代性、實踐性、系統性要義。運用歷史唯物主義社會歷史觀理解習近平文化思想，其蘊含的歷史唯物主義群眾史觀、社會發展觀、社會矛盾觀、意識形態觀的理論智慧，形塑了文化價值、文化發展、文化動力、文化功能的理論內核。深刻把握習近平文化思想，正確認識和把握新時代中國文化建設實踐，需要借助歷史唯物主義的歷史思維方法，處理好文化的主體性與創新性、規律性與主動性、民族性與世界性的關系。

〔關鍵詞〕習近平文化思想，歷史唯物主義，文化主體性，文化自信，中華文化影響力

〔中圖分類號〕G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175（2024）02-0013-08

作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文化篇，習近平文化思想是一個有機系統，它是把握文化脈搏、順應文化規律、引領文化建設的理論創造，蘊含著歷史唯物主義的哲學智慧。習近平指出：“歷史和現實都表明，只有堅持歷史唯物主義，我們才能不斷把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規律的認識提高到新的水平，不斷開辟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發展新境界。”〔1〕32習近平文化思想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立場、觀點和方法，提出了一系列新的文化觀點、命題、論斷，豐富與拓展了唯物史觀的視野、論域與方法。

一、遵循文化建設基本要求的歷史認識立場

作為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理論成果，習近平文化思想是經過實踐檢驗、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展道路、指導新時代文化建設的思想武器。作為中華文化和中國精神的時代精華，習近平文化思想既有深厚的理論基礎，也有得以根植并成長的實踐沃土。這一思想體系的不斷豐富與完善彰顯了自身的歷史唯物主義屬性。

（一）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文化時代性

文化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基本內容。馬克思恩格斯立足唯物史觀基礎上深入分析文化的產生、發展、階段、動力等，對文化本質、文化類別、文化規律加以概括與闡述，揭示出文化是人類生產活動對象化和人類實踐的產物。這對我們認識文化問題、掌握文化動態、推動文化發展具有啟發性。具體包括：一是分析了勞動對于文化的重要意義，對文化真正源泉的辨別和判斷揭示了文化產生的奧秘。“‘勞動只有作為社會的勞動’，或者換個說法，‘只有在社會中和通過社會’，‘才能成為財富和文化的源泉’。”〔2〕14二是文化作為上層建筑的組成部分，受到物質生產方式的決定和支配。“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3〕412三是文化具有鮮明的階級屬性，處于一定的社會關系中。“一個階級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物質力量，同時也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精神力量。”〔4〕52四是文化是由人創造的，具有人化的特性，是人的對象化的產物。“人們是自己的觀念、思想等等的生產者。”〔4〕29五是文化是現實的而非抽象的概念。“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最初是直接與人們的物質活動，與人們的物質交往，與現實生活的語言交織在一起的。”〔4〕29

歷史唯物主義認為，現實的、具體的社會形態是一個復雜的系統，總是根據歷史條件、時代形勢而變化，人類社會發展的每一階段都孕育出符合當時歷史需要的具體的社會形態，歷史是致力于對現時代的歷史反思與展望，因此，誕生于現實的歷史中的文化現象可以看作是一種時代性的存在。習近平文化思想將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運用于指導當代中國文化建設的實踐活動，汲取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的思想精髓，賦予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時代力量，以時代的要求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的基本內容。

從理論基礎看，一套思想體系的形成不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而是以一定的理論作為支撐，需要在理論源頭上為思想的時代性出場提供合規律性的確證。在習近平文化思想的理論體系中，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是其理論建構的依據，構成其理論前提、立論基礎與邏輯起點。時代是思想之母，一種理論要想適應時代發展的需要，得以在新的條件下扎根發展，就必須在保證理論原有屬性和根本內涵基礎上順應時代要求的變化。習近平文化思想堅持馬克思主義關于文化的根本性質、本質要求、現實特性等觀點，推進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的時代性轉化，面向新的時代方位，強調從思想層面推動理想信念教育常態化制度化，將理論武裝納入文化建設，注重強化意識形態領域的領導權、文化建設領域的話語權，堅持文化發展道路的社會主義屬性，聚焦用黨的創新理論武裝全黨、教育人民這個首要政治任務；強調從原則層面遵循堅定文化自信、秉持開放包容、堅持守正創新的文化建設新原則；強調從價值層面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鑄魂育人、深入實施公民道德建設工程、賡續中華文脈以筑牢價值根基；強調從經濟層面繁榮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堅持文化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強調從路徑層面以“七個著力”擔負起新的文化使命，推進落實文化建設的決策部署；強調從世界層面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構建中國自主知識體系；等等。這些富有歷史底蘊、時代特征和中國特色的思想觀點，是習近平文化思想將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運用于指導當代中國文化建設的時代體現，賦予馬克思主義文化基本理論時代內涵，構成習近平文化思想堅持歷史唯物主義文化發展時代性的基本內容。

（二）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文化實踐性

思想理論形成于對事物實踐規律的高度概括、思維凝練與學理闡釋，通常同歷史階段、客觀實踐與話語表達緊密相聯，既是受眾者認識事物、接收事物的直觀感觸，也是事物由實踐上升到理論需要主動搶占的話語高地。馬克思恩格斯批判了唯心史觀割裂現實的理論空想，認為“迄今為止的一切歷史觀不是完全忽視了歷史的這一現實基礎，就是把它僅僅看成與歷史進程沒有任何聯系的附帶因素。因此，歷史總是遵照在它之外的某種尺度來編寫的”〔5〕173。在歷史唯物主義視域下，歷史不是凌駕于世界之上、超出世界之外的虛擬的、抽象的存在，而是客觀的、現實的社會活動。人脫離實踐創造歷史是純粹的主觀幻想，只有在具體的、現實的社會境遇中才能創造歷史。文化作為社會歷史實踐創造的物質和精神財富的總和，內在地蘊含著實踐性的鮮明品格。

新時代黨領導文化建設的實踐活動是習近平文化思想理論來源的客觀依據，構成習近平文化思想的主體架構。具體來看，面對鞏固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奮斗共同思想基礎的新形勢，新時代文化建設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指導地位的根本制度，牢牢掌握黨對意識形態工作領導權，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意識形態。面對實現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新任務，新時代文化建設堅守文藝創作的人民立場，注重培養文藝工作者的文化情懷，將人民的現實生活作為優秀文藝作品的基礎和源泉，加快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保障人民的文化權益，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面對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新要求，新時代文化建設將繁榮哲學社會科學事業作為使命任務，致力于縮小不同社會群體精神文化生活上的差距，加快推進農村文化藝術活動多樣化，提升全社會文明程度，豐富人民精神世界，促進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面對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的新挑戰，新時代文化建設著眼于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在深化文明交流互鑒中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習近平文化思想的形成，是對新時代文化建設取得歷史性成就的理論自覺，集中體現了我們黨正確認識新時代文化建設要求的思維智慧。

（三）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文化系統性

馬克思運用歷史唯物主義考察人類社會，將社會看作是“一切關系在其中同時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社會機體”〔5〕223。作為人的實踐對象化的產物，文化是社會各種物體相互聯系的總體。因此，看待文化現象、分析文化問題，不能將文化作為單一的個體，而應將其當作是社會的系統有機體。

習近平文化思想是一個不斷展開的、開放的思想體系。從習近平對文化建設的重要論述到習近平文化思想的形成再到這一思想體系的拓展與深化，不斷賦予文化特定價值和特殊意義，是對當代中國文化建設發展變遷的思想建構。習近平文化思想的不斷展開與開放，在一定意義上講就是加快文化的體系化、系統化進程。從整體結構看，習近平文化思想是歷史與現實、理論與實踐、當前與未來、魂脈與根脈、本來與外來相統一的體系，蘊含著科學內涵、鮮明特征、核心要義、實踐要求、當代意義等學術屬性與價值追求。例如“兩個結合”特別是“第二個結合”是“又一次思想解放”的豐富內涵，“兩創”方針、文化自信、新的文化使命的提出，文化主體性的出場，以及對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等標志性概念范疇的闡釋，逐漸完成了思想的學理性、體系性建構，對于理解這一思想本身的系統觀念具有重要意義。

從內在關系看，習近平文化思想是多種文化相協調的系統有機體。在物質文化層面，著力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以新發展理念引領高質量發展；在精神文化層面，以文化涵養中華民族的精神氣節，引導人們自覺弘揚中國精神，廣泛凝聚社會共識，筑牢中華民族共同的思想基礎，增強中國人民的志氣骨氣底氣；在社會文化層面，堅持把文化的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健全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創新實施文化惠民工程；在文化政策層面，深化文化體制改革，完善文化經濟政策，健全文化權益保障體制；在生態文化層面，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推動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建設；在網絡文化層面，積極推動文化同網絡空間深度融合，加強全媒體傳播體系建設，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加快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加強網絡綜合治理。此外，習近平文化思想還強調區域文化間的協調，加快城鄉文化一體化，推進城鄉精神文明建設融合發展。

二、揭示文化建設理論內核的社會歷史觀

理論內核是理論體系的核心、支柱與靈魂。一套嶄新的理論體系的形成，意味著其建立在反思、批判與超越舊有的思想理論內容基礎上，賦予原本內容以新的思考與建構。深入認識習近平文化思想的理論內核，需要立足歷史唯物主義的高度，深入思想體系的本質維度揭示其內在的核心要義。

（一）文化價值：立足歷史唯物主義群眾史觀

文化的價值是指文化能夠滿足受眾群體和對象文化需要的屬性。明確文化的受眾群體、面向主體和服務對象，是判別一種文化價值的前置性問題。歷史唯物主義認為，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是歷史主體，是決定歷史發展、國家前途、人類命運的根本力量。人民群眾在歷史發展中創造出反映社會物質生產和精神生活水平的文化財富，既是創造文化的主體，也是文化服務和面向的對象。

習近平文化思想緊緊圍繞文化“為什么人”的根本問題，堅持文化“為了人民”的根本價值導向，把人民在文化中的主體地位提升到了一個新高度。具體來看表現在三個方面：

第一，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把人民作為評判文化工作得失的根本標準。站穩人民立場是習近平文化思想堅守的根本價值立場，構成衡量文化建設成效的根本指標。例如，在保障人民文化權益方面，健全城鄉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機制、構建城鄉公共文化服務管理體系、推進文化體制改革與文化產業發展等保障人民文化權益的新工程，旨在讓文化改革發展成果更多更好惠及人民。

第二，面向人民群眾，不斷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要。習近平指出：“文學藝術創造、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首先要搞清楚為誰創作、為誰立言的問題，這是一個根本問題。”〔6〕258堅持面向人民群眾的文化創造，是當代中國文化建設遵循的基本原則。習近平文化思想從人民主體地位出發，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把人民的精神文化需要作為首要目標，把人民意愿、人民喜好、人民情感融入文學藝術創作過程中，以優質作品引導人，以高尚精神塑造人，以崇高情懷感召人，豐富人民精神文化生活。

第三，尊重人民群眾首創精神，注重發揮人民群眾的思想智慧。人民的積極性、主動性是文化創新的“源頭活水”，是文化保持生命力的核心與關鍵。習近平強調，“必須自覺拜人民為師，向能者求教，向智者問策”〔7〕212。問需于民、問計于民，是習近平文化思想所堅持的基本方略。例如，黨中央決定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將意識形態問題、文化自信自強問題、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問題等作為調查研究的主要內容，在深入群眾、融入群眾過程中，虛心向群眾學習，傾聽群眾呼聲，請教群眾難題，凝聚群眾共識。這是構建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化形式，增強人民群眾精神動力，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的重要舉措。

（二）文化發展：立足歷史唯物主義社會發展觀

人類社會由低級向高級的規律運動，是一個連續不斷、循序漸進的歷史過程。正如恩格斯所揭示的“許多按不同方向活動的愿望及其對外部世界的各種各樣作用”〔8〕254的歷史合力那樣，歷史過程中各種社會現象的交錯互動，構成了事物運動的錯綜復雜的力量集合。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在運動中的歷史、對待構成歷史的各種動態要素，正是歷史唯物主義社會發展觀的核心要義。作為人的實踐對象化的產物，文化亦具有歷史性，這可以理解為人“在改變自己的這個現實的同時也改變著自己的思維和思維的產物”〔5〕152，因此，在不同的歷史階段，文化在發展中得以有不同的表現形式。立足歷史唯物主義的高度分析文化問題，需要運用社會發展觀的視角，深度剖析文化內在的發展屬性，不斷推動文化在延續、傳承和創新中建構出新的生命有機體。

習近平文化思想堅持歷史唯物主義關于社會發展的基本觀點，重視對于文化的總體發展與建構。從文化整體的架構看，習近平文化思想注重從總體性原則出發創新文化內容、更新文化形式。其中，既有對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繼承與創新，也有對于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弘揚與發展，更有對于外來文化的批判與借鑒，充分體現了習近平文化思想統籌兼顧與整體推進的歷史戰略思維。從文化工作的全局看，習近平文化思想對于文化建設工作作出整體性的新部署，表現為在領導權上堅持黨對思想文化工作的絕對領導，在指導思想上堅持以新思想作為根本遵循，在受眾對象上注重提高全民族思想道德水平和科學文化素養，在方法路徑上強調文化建設要堅持走自己的路，在目標導向上明確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等，全景式地呈現了新征程上文化建設的圖譜。

從目標的協調性看，習近平文化思想是建立在物質生活日益豐富基礎上的文化理論成果，追求物質文化與精神文化的同步發展、協同推進。毛澤東曾言：“一定的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在觀念形態上的反映。”〔9〕694一定的經濟因素對文化發展具有根本性的決定作用。推進文化發展的最終目的要落腳到實現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這是一種人的精神生活極其富裕、精神素質極大提升的自由全面的狀態。而要想實現這一最終目的，必然要以物質生活極大豐富、物質財富極其富足作為前提條件，正如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的那樣，“不斷夯實人民幸福生活的物質條件，同時大力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10〕23。為此，習近平文化思想重視文化的經濟效益，培育新型文化業態和文化消費模式，積極發揮文化的生產力作用，以經濟效益帶動文化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社會效益。

（三）文化動力：立足歷史唯物主義社會矛盾觀

問題是時代的先導與實踐的起點，也是理論思維和理論創新的起點。馬克思認為：“問題就是時代的口號，是它表現自己精神狀態的最實際的呼聲。”〔11〕289-290理論創新要圍繞解決問題而展開，理論要想實現創新就必須直面問題，在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實現變革與超越。毛澤東指出：“問題就是事物的矛盾。哪里有沒有解決的矛盾，哪里就有問題。”〔12〕839問題是事物矛盾的表現形式，是矛盾的集合，一個問題的背后反映的是事物深層次的內在矛盾。矛盾則是問題的本質，是對問題屬性和類別的揭示。概言之，問題與矛盾在某種意義上是相通的，沒有事物的矛盾運動，就不會有問題的顯現，也就不會有問題的解決與事物的發展。

在唯物主義歷史觀中，社會基本矛盾運動構成了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而文化領域的矛盾則是社會基本矛盾在文化發展中具體的存在形式，構成了文化發展進步的動力。習近平文化思想具有堅持問題導向、聚焦矛盾疑難雜癥的理論特質。“理論創新只能從問題開始。”〔7〕483以問題作為理論的起點，在深化對理論的規律性認識中發現問題、解決矛盾，這正是貫穿習近平文化思想的邏輯主線，也是對于其文化動力的直接揭示。具體來看，習近平文化思想把回應并解決文化建設中的矛盾當作根本任務。伴隨小康社會的全面建成，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出現了階段性的新調整。人們在追求美好生活的過程中對精神文化的需要明顯增強，更加注重精神生活的共同富裕，更加向往美好精神生活。然而，現階段文化發展過程中存在的矛盾，例如文化發展與人民文化需要之間的矛盾、文化生產與文化消費之間的矛盾、文化事業同其他事業之間的矛盾、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之間的張力等，都影響著文化滿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

習近平文化思想中關于文化地位、發展原則、世界意義等方面的觀點蘊含著解決文化內在矛盾的歷史唯物主義智慧。例如，強調宣傳思想文化工作在治國理政中的重要位置，旨在解決文化發展中的主次矛盾；注重在發展中繼承、在繼承中開新，旨在解決文化發展中的古今矛盾；堅持文化建設魂脈和根脈相統一，旨在解決文化發展中的體用矛盾；統籌國內文化布局與世界文化格局，旨在解決文化發展中的內外矛盾；推進文化理論同文化實踐相融合，旨在解決文化發展中理論與實踐的矛盾；明確文化領導力量和服務對象，旨在平衡文化發展中的黨群關系。這些都是習近平文化思想蘊含的推動文化矛盾向文化動力轉換的歷史唯物主義智慧。

（四）文化功能：立足歷史唯物主義意識形態觀

歷史唯物主義強調文化對社會發展的能動作用，“經濟狀況是基礎，但是對歷史斗爭的進程發生影響并且在許多情況下主要是決定著這一斗爭的形式的，還有上層建筑的各種因素”〔13〕460。文化作為上層建筑的有機組成，是社會意識形態及政治體制凝結在物質和精神財富中思維化、觀念化的表現，具有鮮明的意識形態性。文化能夠對社會生活產生巨大影響，特別是其蘊含的一定社會意識形式，對人的塑造和社會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文化與現代化密不可分。人類現代化的過程，從理論上講就是社會文化的現代化過程。美國學者亨廷頓指出，“現代性孕育著穩定，而現代化過程卻滋生著動亂”〔14〕31。現代化過程在一定程度上夾雜著社會矛盾的激化，也帶來潛在的風險危害。例如，外在的意識形態滲透風險，內在的意識形態顛覆風險，網絡意識形態失控風險，主流意識形態失位風險，多元社會思潮干擾風險等，稍有不慎就會致使國家意識形態話語權削弱，給國家和社會帶來嚴峻挑戰。在世界變局與民族復興交匯的歷史時期，現有的全球秩序、網絡生態以及中國現代化所處的歷史方位、國際環境使宣傳思想文化工作面臨復雜的形勢與挑戰，但同時黨的創新理論深入發展、意識形態工作持續加強、思想文化成果日漸豐富，為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提供了新的機遇。

習近平文化思想深刻把握意識形態領域發生的全局性、根本性轉變，深入認識意識形態建設基本規律。新征程上宣傳思想文化工作面臨的新形勢新任務，迫切需要從意識形態領域清醒認識馬克思主義指導地位面臨的新情況新問題。為此，牢牢掌握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話語權，鞏固主流意識形態的主導權、支配權，便客觀地成為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核心內容。這表現為宣傳思想文化工作的重要性，呼喚著一種嶄新的文化理論為其提供指導，發揮思想引領、精神激勵、文化支撐的功能作用，并不斷強化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主導地位，鞏固壯大主流思想文化。“七個著力”中著力加強黨對宣傳思想文化工作的領導，確立了強化社會意識形態的首要原則；著力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明確了加強意識形態的目標與方向；著力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強調了加強意識形態工作的具體路徑；著力提升新聞輿論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為鞏固社會意識形態營造積極健康的輿論氛圍，提高新時代主流思想輿論引導能力，夯實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思想基礎。

三、處理文化建設內在關系的歷史思維方法

新時代中國文化建設實踐需要運用科學的思維方法。歷史唯物主義是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理論大廈的基底，也是深入理論本質、揭示理論內核的方法指南。運用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從復雜的歷史現象中探求歷史規律、掌握歷史動態、研析歷史機理，獲取推動歷史進步與事物發展的啟示，進而形成指導實踐，推進工作的思路與方法，是歷史唯物主義思維方法的內在意蘊。從更為宏大的歷史敘事看，習近平文化思想既是人類思想史上的革命性成果，也是人類文化建設實踐的理論結晶，其概念、內涵、特征與內容屬于人類發展史的階段性范疇。習近平文化思想運用歷史唯物主義的思維方法，把握新時代文化建設實踐的內在關系，是把文化建設推向前進不可或缺的重要思想武器。

（一）正確處理好文化的主體性和創新性關系

在歷史唯物主義看來，文化作為人類實踐活動的產物，具有社會歷史性與客觀現實性的歷史唯物主義屬性。理解文化的歷史唯物主義屬性，不能將其等同于簡單的概念詮釋，也不能將其等同于一種抽象的理論空想，就其歷史意義來說，是具體存在于復雜的文化關系中，通過文化的主體性加以表現。主體性是指主體在實踐活動中之于客體的地位、作用和影響，它是面向主客體雙方的一種關系性存在。文化主體性相較于一般意義上的主體性，具有鮮明的個性，它特指文化本身在面對外來文化的沖擊時能保持對自身的高度認同與自信。主體性是文化不可或缺的因素，是文化在歷史演進中保持自身主體地位的關鍵。文化只有擁有主體性，才能夠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存在，才能夠在自我發展、回應挑戰、開創新局中彰顯自身的歷史唯物主義屬性。“任何文化要立得住、行得遠，要有引領力、凝聚力、塑造力、輻射力，就必須有自己的主體性。”〔15〕文化主體性是文化獨有的精神特質和價值標識，是揭示文化屬性、確立文化原則、健全文化路徑的根本條件。文化主體性的問題是關乎文化根脈的問題，一種文化只有擁有穩固的主體性，才能枝繁葉茂，否則便會支離破碎。文化主體性的鞏固，并不意味著要因循守舊、墨守成規，相反應在創新中不斷延續文化的生命力與活力。

作為習近平文化思想的重大命題，文化主體性所強調的是指形式與內容相統一的主體性，形式與內容構成鞏固文化主體性的兩個維度。文化主體性的形式是文化主體性外在的基本表現，是識別一種文化主體性存在與否的依據。而文化主體性的內容，則要挖掘能夠最有力體現文化主體性本質的重要資源，揭示文化主體性內在的深層意蘊。習近平文化思想是對當代中國文化主體性建構的理論指南，既是文化主體性形式的理論表現，也是文化主體性內容的理論支撐。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習近平指出：“文化自信就來自我們的文化主體性。”〔15〕文化主體性是文化自信的根基，而文化自信則反映著文化主體性形式與內容的深度建構。鞏固文化主體性形式要建立在文化自信的基礎上，要提煉揭示文化自信的精神標識。進一步來說，文化自信是一種源自于對文化傳統的自信。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精髓為文化自信提供源源不斷的供給，是文化之所以自信的思想源泉，高度契合文化主體性內容的需要。擁有深厚的歷史傳統和文化底蘊，文化自信就擁有了生命力，文化主體性內容就擁有了堅實基礎。文化自信是一種源自于對文化發展的自信。經由“結合”而形成的新文化要在對現有文化形態的不斷超越中成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文化自信是一種源自于對文化交流的自信。在不同文明的交流互鑒中，吸收借鑒人類優秀文明成果，開拓文化走出去的道路，使得文化在更為廣闊的范圍內樹立起堅定的主體性。

習近平文化思想注重文化在鞏固主體性中創新，在創新中進一步增強主體性。文化的主體性與創新性是辯證統一的關系。實際上，主體性的鞏固就是為文化創新奠定基礎，缺少文化的主體性，文化創新就缺少了“根”與“魂”，而文化創新則能夠增強文化的主體性底色，有利于文化主體性的保護與傳承。哲學社會科學是對于特定時代課題與基本難題的回應與解決，回應時代呼喚，研究和解決重大時代課題，是哲學社會科學的核心內容，也是其不斷深化、豐富和拓展的關鍵所在。“一切劃時代的理論，都是滿足時代需要的產物。”〔16〕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滿足當代中國文化發展需要，是鞏固文化主體性的內在要求。為此，就必須重視文化建設中的創新性問題。習近平文化思想在尊重文化主體性的基礎上，以當代中國為觀照，與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事業同向互促、良性互動，不斷豐富文化內涵、創新文化形式、更新文化內容，提出加快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歷史要求，賦予當代中國文化主體性新內涵與新價值。

（二）正確處理好文化的規律性和主動性關系

歷史唯物主義闡明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構成認識社會歷史問題的基本理論依據，是洞察文化發展、認識文化規律的思想基礎，蘊含著人分析文化問題的歷史主動思維。歷史主動是指歷史主體順應歷史發展的規律和要求，積極有為地推動歷史進程發生深刻變化的奮斗意志和實踐行為〔17〕。

習近平文化思想正確認識和把握文化發展的客觀規律，從古今中外相結合的視角歷史地審視當代中國文化問題，既做到將文化的古今有機銜接，將當代中國文化問題放在宏闊的人類文明史中加以思考；又做到將文化的中外有機融合，將當代中國文化問題放在人類文明交流的歷史舞臺中加以考量。中華文明具有突出的連續性是習近平文化思想以歷史唯物主義認識中華文化發展規律、把握中華文明突出特性的歷史概括。此外，習近平文化思想將“第二個結合”置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歷史進程中，指出“第二個結合”內蘊的深厚歷史底蘊，闡釋“第二個結合”的重大意義與獨特價值，論證其之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歷史意義，并以三個“新高度”揭示作為歷史主體的中國共產黨對于中國文化發展的深刻把握，明確“第二個結合”正是歷史主體對于中華文明規律深刻認識的產物。

在尊重文化發展規律的基礎上，習近平文化思想強調文化發展的歷史主動性。文化發展的歷史主動性要落腳到創造文化的主體，即一定社會中現實的能動的人上。當代中國文化的主體性是通過“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在中國大地上建立起來的”〔15〕。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是當代中國文化發展的主體，蘊藏著推進文化發展的主動精神力量。習近平文化思想重視文化主體發揚歷史主動精神、擔負起新的文化使命。文化發展的歷史主動精神是一種源于文化內部的力量，它不是來自于外部社會環境對文化發展的作用，而是形成于文化發展過程中文化主體對于推動文化進步的積極主動認識。文化發展的歷史主動精神催生文化發展的自覺意識，引導人們在擔負起新的文化使命中樹立文化發展的主動觀念。歷史主動精神之“主動”的精髓要義，在于以清醒自覺的主動狀態推動事業發展〔18〕。以歷史主動精神推動文化發展，關鍵是要形成尊重文化規律的科學精神、尊重人民文化創造的主體精神以及自覺清醒的文化擔當精神。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人民的前進動力更加強大、奮斗精神更加昂揚、必勝信念更加堅定，煥發出更為強烈的歷史自覺和主動精神”〔10〕15。習近平文化思想作為當代中國文化發展的理論指南，正是對于中國人民推動文化發展的歷史自覺和主動精神的高度概括，是作用于人的精神層面，激勵人們擔負起新的文化使命的思想體系。

（三）正確處理好文化的民族性和世界性關系

文化與世界并存，任何一種文化都可以看作是世界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馬克思曾富有預見性地指出，“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物質的生產是如此，精神的生產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產品成了公共的財產。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于是由許多種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學形成了一種世界的文學”〔5〕404，世界市場賦予文化鮮明的世界性屬性。文化的世界性是指文化面向人類共同歷史進程中所展現的能夠為世界其他民族認可和接受的內容，是反映本民族文化世界影響力和說服力的概念范疇。文化的世界性具有普遍性和融通性的特征，普遍性即不同文化中的共同之處或共性內容，融通性即不同文化在彼此交流中相互融合、相互貫通。而文化要想成為具有世界意義的存在，抑或立足于世界大家庭之中成為世界性的一員，必然要具備深厚的民族性根基。這在于文化的世界性需要通過民族性進一步演化而來，是從世界層面對于民族特定文化素質和精神屬性的高拔。文化的世界性建立在民族性基礎之上，擁有良好民族基因的文化形態，能夠增強文化在世界上扎根立足、提升傳播力影響力的底氣。

習近平文化思想堅持文化的民族性與世界性相統一，注重把握中華文化的民族特性，凝聚起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的顯著優勢。中華文化具有深厚的民族性，是中華民族集體思想智慧和勞動成果的結晶。在本民族自然地理環境、社會歷史土壤作用下，中華文化對中華民族生產發展和個人生活習性產生了深刻影響。因此，對于中華文化民族性的認識，要建立在堅定的歷史自信上。毛澤東曾指出：“我們這個民族有數千年的歷史，有它的特點，有它的許多珍貴品。”〔9〕533-534堅定歷史自信，根脈在于堅定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中華文明的自信，是一種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基礎提升中華文化影響力的自信，關鍵在于提高對中華文明5000多年歷史的認識，更加堅定、更有信心傳承好維護好中華文明的連續性，進而提升中華文化的影響力。習近平指出：“如果不從源遠流長的歷史連續性來認識中國，就不可能理解古代中國，也不可能理解現代中國，更不可能理解未來中國。”〔15〕從歷史進程中洞察中華文明發展規律，深沉的歷史積淀所蘊含的民族文化特色在一定程度上賦予提升中華文化影響力以深厚底蘊，增強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感和歸屬感，中華文化影響力的提升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強其走向世界的信心。為此，要進一步提煉展示中華文明的精神標識和文化精髓，在堅守中華文化立場上努力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

習近平文化思想注重加強中華文化的世界性建設，在文化交流互鑒中提升中華文化說服力，增強中華文化整合力，營造相互適應、相互和諧的文化環境。中華文化蘊含著人類文明共同的、普遍的規律，是與世界文化接軌的、而非割裂的，具有鮮明的世界性特征。伴隨全球化的深入，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勢必會更加頻繁、交鋒會更加激烈，這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文化的世界性進程，同時也為中華文化走向世界、增強世界影響力提供了新機遇。從唯物史觀的視角看，中華文化應積極順應人類文明進程、世界文化潮流，以更加開放包容的胸懷融入全球化的發展趨勢中，自覺開拓文化的國際視野、展現文化的中國形象、提升文化的民族自豪感。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深化文明交流互鑒，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10〕46。伴隨中國在國際舞臺上的地位和影響力持續提升，中華文化不應只是反映民族精神、民族風格、民族特性的面向本民族的文化財富，更應該堅持開放性的原則，秉承包容性的特質，構建中國文化故事的話語體系、傳播體系，以更加積極的姿態與世界文化發展同頻共振，推動人類整體文化的繁榮與進步。例如，提出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價值共識，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全球文明倡議，人類命運共同體、地球生命共同體、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等共同體理念，等等，這些都是中華文化積極與世界文化接軌的開拓性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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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蘇玉娟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對人類文明發展的創新貢獻研究”（22amp;ZD013），湖北省2023年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習近平文化思想研究專項“習近平文化思想與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研究”，主持人項久雨；武漢大學青年研究中心調研課題“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青年發展基本思路研究”（202303），主持人王志偉。

〔作者簡介〕王志偉（1998-），男，河南焦作人，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黨的創新理論。

項久雨（1969-），男，湖北武漢人，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黨的創新理論與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