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文化背景下馬來西亞華文教育面臨的挑戰與對策

樊靜靜

(西安思源學院,西安 710038)

在多元文化背景下,馬來西亞的華文教育面臨著獨特而復雜的挑戰與機遇。這個國家以其多元的種族、宗教和文化構成而著稱,這種多元性既是其強項,也是影響華文教育發展的關鍵因素。馬來西亞的華文教育既需要應對來自不同文化背景學生的學習需求,同時還要在多元文化的融合中保持其獨特性。本文將深入探討在這一背景下馬來西亞華文教育所面臨的挑戰,提出應對的策略。

一、馬來西亞華文教育現狀

在多元族群和文化共存的馬來西亞,華文教育一直以來都扮演著語言學習和文化傳承的核心角色。馬來西亞華文教育體系較為完整,包括小學、中學和大學,這體現了馬來西亞華人社會堅持“母語母文教學,承傳民族文化”[1]的基本原則,也符合國家追求民族平等的國民教育政策和弘揚維護民族語言文化教育根基的主旋律。

完整系統的華文教育體系使得一代代華人能夠接受母語教育,傳承中華文化,將中華文化在馬來西亞扎根。馬來西亞的華裔前輩,包括熱愛華文教育的人士和一代代的華文教育工作者,創造了世界教育史的奇跡[2]。然而,隨著社會的發展和多元文化的融合,華文教育面臨著一系列獨特的挑戰。語言障礙、文化融合、教育資源不均衡等問題影響著每個學生的學習體驗。馬來西亞奉行“一個國家、一個源流、一種語言”的古典民族主義政策,對華文教育的發展產生了一些不利影響[3]。

馬來西亞華文教育涵蓋獨立學校和國民型學校的華文課程,面臨文化差異帶來的挑戰。有的學生存在語言障礙,保持傳統性可能與主流社會脫節。在多元文化背景下,如何在維護傳統的同時促進跨文化融合,成為華文教育的重要任務。

二十世紀,馬來西亞政府為促進族群融合,1952年將華文獨立學校納入國民教育體系;1970年推廣多元文化教育,在國民型學校開設華文課程;1990年放松語言限制,允許學校使用華文教學;2003年推出“母語+兩種語言”政策,支持學生學習華文。

盡管馬來西亞華文教育發展逐漸向好,但限制其發展的政策依然存在。馬來西亞一直堅持實施單元化政策,奉行“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種語文、一種文化”的理念,聯盟政府發表的《1956年拉薩報告書》以及《1961年教育法令》明確了維護馬來語作為官方語言地位的目標。即便在新時期出臺“文化開放”等政策,但相關規劃如《宏愿學校計劃》《2006—2010年首要教育發展大藍圖》以及《2013—2025教育發展大藍圖初步報告》等,依然持續實施單元化教育政策[4]。

二、多元文化背景下華文教育面臨的挑戰

(一)語言障礙

馬來西亞華文教育面臨的主要挑戰之一是語言障礙。語言障礙可能反映出非華裔學生對華文文化的認同問題。文化認同主體是對身處其中的物質與精神文化慣習的生命體驗的感知和理解;而在整體層面,文化認同既與個體所屬的族群慣習相關,也與國家政治生活緊密相關,起到構成族群認同與國家認同的中介作用[5]。

多年來華語在馬來語與英語的夾縫中生存,華人在社會交際中更傾向于使用英語或馬來語,而不是華語,以漢語為交流平臺進行社會互動的機會逐漸減少[6]。這使得馬來西亞華語意識淡化,且增加了語言屏障。從心理學角度看,非華裔學生在多元文化環境中可能面臨文化身份認同困擾和社會文化認同焦慮,這導致其可能遠離華文文化。從教育學角度看,學校教學環境的多元文化融合和差異化教學方法直接影響學生的語言學習表現。文化差異導致理解障礙也影響非華裔學生的華文學習體驗。

(二)文化融合存在阻礙和隔閡

文化融合指的是不同文化元素在某個地區或社會中相互交流、融合、共生的過程。馬來西亞的峇峇(Baba)娘惹族群文化(峇峇娘惹是指十五世紀初期到十七世紀之間,中國移民和馬來西亞原住民通婚后生育的混血后裔,男性稱為峇峇,女性稱為娘惹。該族群的文化保留了華人傳統文化,且融入了當地文化,在所在國落地生根,充分體現了文明互鑒和多元包容的精神。編者注)則是中馬文化交流融合的一個經典范例。在華人移居東南亞的歷史中,中華文化與當地文化相互融合,在保留華人文化的同時,吸收融合了當地文化和其他外來文化。這共存共融的進程形成了海外華人族群獨特的多元文化特色。峇峇娘惹族群文化將華、馬、西方等多元文化因素融為一體,體現在言語、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等各個方面[7]。因此,文化融合并非文化同化,而是在尊重并保留各自獨特特征的基礎上,通過交流與互動實現文化元素的相互滲透和共存。

在文化融合發展中存在一些阻礙和隔閡。殖民時期對華人社會地位的影響導致了他們在東南亞國家經濟上的優勢與政治上的弱勢,以及與本土居民之間廣泛存在的族群隔閡,這種現象在未來可能仍然持續存在[8]。不同族群之間的文化模式和利益訴求的差異,以及非華裔學習者對華文教育的跨文化認同感較低,也是影響文化融合的因素。中西方博弈的加劇使得西方對中國進行“污名化”,加深了非華裔族群與華文教育之間的壁壘。這不僅限制了馬來西亞華人在政治和媒體方面的空間和自由度,也削弱了華族文化在政治、經濟和文化方面的抵御能力,加劇了華族文化與各民族文化融合的困難。

盡管民族有界限,但華文教育作為一種教育資源具有共享性,固化華文教育的邊界可能導致過于教條化和極端化的認識。若將語言局限在各自民族之間,可能采用一種“自我中心主義”的方法來處理各族關系,這并非明智之舉[9]。

(三)教育教學資源不均衡

不同類型的學校在教育資源方面存在差異,從而影響到華文教育的質量。一些獨立學校擁有更為豐富的資源,而國民型學校面臨資源分配上的挑戰。

一是學校設施與裝備不均衡。在馬來西亞,一些華文學校面臨教學設備不足的難題,包括計算機、實驗室、多媒體設備等,影響學生的學習體驗和教學質量。校舍條件是影響學生學習的另一重要因素,一些華文學校面臨老舊和不適宜的校舍條件,而獨立學校擁有更為現代化和舒適的學習環境,這使得學生在學習的過程中產生了差異性的學習體驗。

二是教材與教學資源不均衡。由于獨立學校可能獲得更多的經濟支持,它們能夠提供更新、更豐富的教材和教學資源,而國民型學校則因資源有限而難以提供同等水平的教育資源,這導致學生在不同學校之間接受到的教育內容和質量存在較大差異。華文學校圖書館藏書不足,限制了學生獲取多樣化華文書籍的機會。華小的華文教材以《華語》為主,包括1到6年級的課本。華小的非華裔生近7萬人,他們缺乏漢語基礎,與具有母語優勢的華裔生使用同一教材,學習難度不言而喻[10]。2020年,馬來西亞教育部的有關調查顯示,在全國90萬名學生中,有36.9%的學生缺乏上網課所需的電子產品[11]。

三是師資水平不均衡。由于一些華文學校資源有限,難以吸引和保留高水平的教師,相對較富裕的獨立學校能夠提供更具競爭力的薪酬和福利,招募到高水平的教育人才。同時,招聘和留住華文教育師資受制于學科特殊性和競爭激烈的招聘環境,一些地區缺乏高質量教育培訓機構,導致教師專業水平不一,教學法陳舊等,這些都導致了華文教育師資水平的差異。

四是學科選擇與發展機會的不均衡。學科選擇與發展機會的不均衡導致學生在不同學校之間接受的綜合發展機會存在差距。在一些資源有限的學校,由于無法提供足夠的科技、藝術或體育等發展機會,學生在綜合發展方面的不平等進一步加劇。

解決這些問題需要政府和教育機構的共同努力,確保教育資源的公平分配,以提升整個華文教育體系的質量和公正性。

三、發展馬來西亞華文教育的對策

(一)制定全面語言政策,推廣個性化語言學習計劃

第一,制定全面語言政策。提供專門的語言支持項目,幫助非華裔學生更好地適應華文學習,包括補充課程和語言培訓。首先,建議政府制定多語言教育政策,強調學生的多語言能力,包括馬來文、華文和英文等,以提高全民的語言素養。政策應確保各語言在學校和社會中享有平等地位,避免一種語言主導其他語言的局面。其次,進行全面的語言評估。教師根據學生的語言水平和學科需求,可以采用差異化教學策略,靈活調整教學方法和內容。最后,建立長期、可持續的支持機制。為了確保政策的有效實施和個性化語言學習計劃的成功推廣,建議促進家校合作,定期舉行家長會議和資源分享,使家長能夠更好地支持學生在家中學習語言。

第二,針對不同層次和需求的非華裔學生,制定個性化的語言學習支持計劃。首先,進行全面的語言水平評估,覆蓋聽、說、讀、寫等方面。這可以通過標準化測試、口語面試等方式實施。其次,基于評估結果,采用定制化教學計劃。對于語言水平較低的學生,可提供額外的輔導課程或語言學習資源,對于學習風格特殊的學生,可以采用個性化教學策略。再次,在教學過程中,提供小組輔導和一對一指導。同時,引入多媒體教學資源,如視聽資料和互動應用程序。建議定期跟進并評估學生的學習進展,并及時靈活調整教學計劃。最后,鼓勵學生參與文化交流活動,以促進對華文文化的理解和認同。

第三,靈活采用針對性的教學手段。首先,通過初期評估和分級,對學生進行全面的語言水平評估。這將為把學生分為不同語言水平組別提供基礎,確保對相似水平的學生進行更為精準的教學安排。其次,采用差異化教學策略。對于語言水平較高的學生,提供更具挑戰性的學習任務,鼓勵深入學習。對于語言水平較低的學生,采用更直觀、生動的教學方法,確保基礎知識的牢固掌握。再次,根據學生的學習需求,靈活調整教材,提供不同難度的閱讀材料、多樣化的學習資源等,以適應不同語言水平學生的學習進度。最后,定期評估學生的學習表現,并提供及時的個性化反饋。

(二)進行跨學科文化融合實踐

第一,打破民族文化邊界的固化思維,培養多元文化意識。不能把華人的文化看作華人獨有,更不能使華人文化成為其他民族不能涉及的區域。華校要引入多元文化課程,涵蓋不同族群的歷史、文學和藝術,幫助學生更深入地理解和尊重各種文化,為促進馬來西亞各民族文化交流與融合打下良好基礎。

第二,組織、參與推廣文化活動,促進跨文化交流與理解。組織文化節、藝術展和慶祝活動等,不僅能夠豐富學校的文化氛圍,更能夠促進不同族群之間的交流。通過這些活動,學生將有機會更深入地了解彼此的文化傳統,促進跨文化理解能力的培養。

第三,增設交流項目,促進跨文化交流。推動學校間的跨文化交流項目,包括聯合研究、文化交流班和體驗活動等。通過這些項目,學生將有機會與其他學校的同學互動,分享彼此的特色文化,從而增進對多元文化的認知。這樣的跨校項目不僅能夠促進學術交流,也有助于建立更廣泛的社會網絡,培養學生更開放、包容的國際化視野。

(三)建立資源公平分配的監測機制

首先,建立獨立的監測機構,定期評估教育資源的分配情況,由各方利益相關者組成,包括政府代表、教育專家、學校管理人員和家長代表等。此機構將負責定期評估馬來西亞各地華文學校的教育資源分配情況。

其次,明確監測指標和標準,包括學校設施、教育技術、教材、師資和學生資源等方面。這有助于建立客觀、可衡量的評估標準,確保對資源分配的公平性進行全面而系統的評估。進行定期的資源調查,收集各華文學校的設施、教學用具、數字學習資源等信息。

再次,建立針對性的糾正機制,確保一旦監測發現資源分配存在偏差立即得到糾正。這包括重新分配預算、提供額外的教育資源、加強師資培訓等。糾正機制應具有可操作性,能夠迅速改善資源分配的不平等問題。例如制定師資培訓計劃,使教師參與專業發展課程、研討會、教學方法研究,確保教師能夠不斷提升自身的專業水平。推動技術與創新教育,為學生提供高質量的數字學習資源,包括引入在線學習平臺、虛擬實驗室等先進的教育技術,以便學生通過技術手段更深入地進行華文學習。鼓勵學生參與創新項目,組織創客空間和科技競賽,培養學生的創新思維和實踐能力。

最后,建立透明公開的報告機制,將監測結果以及采取的糾正措施向社會公眾、學生家長等進行公示。公開透明的報告機制有助于建立信任,促進社會監督,從而推動教育資源的更加公平分配。同時,鼓勵社區的積極參與,設立反饋機制,讓各方能夠提出對資源分配的看法和建議。通過與社區合作,可以更全面地了解各方的需求,提高資源分配的準確性和公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