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續時尚及其詩意解讀

蔣添秀

摘要：近年來，服裝需求的迅猛增長使時尚產業成為僅次于石油業對環境造成最大破壞的行業。隨著可持續發展理念的興起，可持續時尚已受到了廣泛關注。企業和服裝品牌致力于從多個維度貫徹可持續發展理念，為推動行業實現 “碳達峰、碳中和”目標以及聯合國的 “凈零排放”目標出謀劃策。本文依據可持續設計的三個發展階段，收集時尚行業在三個階段的實際行動案例，并結合分析可持續時尚三個階段分別蘊含的詩意，以說明可持續時尚本身存在的社會價值。

關鍵詞：可持續設計；可持續時尚；詩意解讀

隨著全球氣候變暖與生態環境日益惡化，資源浪費、環境問題突出，可持續理念逐漸融入我們的日常生活。2017年，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演講時強調：“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我們應該遵循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理念，尋求永續發展之路。”[1]表明我國在維護全球生態安全上的堅定立場：以生態保護和經濟發展為目標，對人類可持續事業進行不斷探索，為實現人類在自然環境中詩意棲居的最終目標而努力。

時尚行業作為資源浪費問題和環境污染問題日益嚴重的行業之一，成為可持續事業發展的巨大阻礙。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服裝品牌關注可持續發展理念，其形式也呈現出了多樣化的狀態：小到紗線的提取與印染過程的可持續行動，大到進行以帶動文化、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為目標的運營模式上的創新，無不體現對世界環境和發展組織的號召以及我國雙碳政策的響應，以及向 “人類詩意棲居”目標的邁進。

一、可持續設計及其發展歷程

（一）可持續發展理念

可持續發展在不同學科有不同的定義，而公認的概念是由聯合國提出的：在保護環境的條件下既滿足當代人的需求，又不損害后代人的需求的發展模式。可持續發展理念是人口、經濟、社會、資源和環境的協調發展。經濟、環境和社會就是可持續發展理念的 “三重底線”。可持續發展是一種整體發展觀，是人與自然、經濟與生態環境的協調發展，是人力資本、物質資本和自然資本的協調發展。[2]2015年聯合國提出了 《可持續發展目標》，對17個目標進行了討論和拓展，最終達成世界各國的共識。

（二）可持續設計

可持續設計在1971年維克多·J.帕帕奈克的 《為真實的世界而設計》中首次被提出。可持續設計是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延續，“可持續設計”指向的是設計發展的策略和方向，是藝術類學科對可持續發展問題的解決方案。[3]它反映了設計者對環境問題的思考、對人類社會的關懷、對設計問題的反思。設計的行為往往會加劇資源浪費、環境污染問題，而可持續設計的出現一定程度上扭轉了 “設計是資本家刺激消費的手段”這一負面認知。

隨著社會的進步，可持續設計的系統觀念被不斷地深化和完善。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為 “綠色設計”階段，通過節約資源、減少污染、提高資源利用率等方式將環境問題與設計結合，思考設計的社會價值。而后出現的 “生態設計”屬于高級的 “綠色設計”階段，不是對問題發生后采取的補救措施，而是對設計的各個過程進行環境問題的思考。其后是 “產品服務系統設計”階段，著眼于產品與服務，將大的商業環境中與設計相關的諸多因素進行整合，并開辟商業可持續發展道路。接下來是關注社會公平與和諧的設計以及可持續的轉型，更多著眼于人的精神成長和社會制度等更高層次需求引發可持續設計話題。

二、服裝中的可持續設計

（一）可持續時尚現狀

時尚可持續設計是服裝行業為當下環境問題提供的解決方案，通過服裝設計、生產、銷售等各個環節的可持續舉措，在滿足消費者消費需求的同時引導消費者形成可持續的消費觀念。

聯合國氣候變化組織在2018年第24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期間發布了 《時尚業氣候行動憲章》，提出 “推動時尚產業在2050年前實現凈零排放，使全球變暖控制在1.5℃以下”的目標。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時尚界在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中并沒有什么發言權。隨著少數品牌與非營利組織近年不斷做出很多具有引領性的舉措，這一局勢得以轉變。雖然五年來時尚業為凈零排放目標做出了很多努力，但仍需要更多更加精準、高效的行動，以按時甚至提前實現凈零排放目標。“可持續時尚”概念正在驅動時尚行業的生產要素重整、價值鏈條升級以及商業模式變革。

在國內，可持續時尚也受到了時尚業的關注，國內企業和服裝品牌致力于從多個維度貫徹可持續發展理念，為推動行業實現 “碳達峰、碳中和”目標以及聯合國的 “凈零排放”目標出謀劃策。

（二）可持續時尚的發展進程

在近年的服裝行業中，可持續設計理念呈現多維度多元化的特點。

首先，在綠色生態設計階段，服裝產業通過多種路徑解決環境污染和資源浪費的問題。將現實生活的服裝作為對象，側重服裝的物質屬性，即服裝的三要素和基本功能，用切實的行動響應可持續發展的號召。例如，蘭精集團推出全球首款零碳天絲?萊賽爾纖維，并將環保面料應用于多種品類的服裝中，生產工藝詳見圖1。國際品牌LOUIS VUITTON也同樣致力于降低品牌生產運營過程對環境產生的負面影響 （詳見圖2），將庫存面料、剩余皮革重新拼接，經由精心的設計構思，呈現于各式織物配飾及珠寶首飾之上。此類案例數不勝數，幾乎每個品牌都關注到了可持續時尚的必然趨勢和發展前景，以獨立或者合作的方式為可持續時尚添磚加瓦。

其次，在產品服務系統設計階段，設計者削減了服裝的物質性：以服裝為媒介，通過建立品牌、服裝與消費者的交流與互動的橋梁，實現正確的消費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傳遞，滿足消費者 （穿著者）的認知需求、審美需求和歸屬感以及情感需求，是時尚從業者社會責任意識的覺醒。主要從情感可持續和文化可持續出發，將可持續理念通過服裝進行呈現和傳播。如來自澳大利亞的Izzy McKinlay，她的作品是對記憶和流逝時間的懷舊探索，運用到了回收和再生面料以及 3D 打印和玻璃纖維雕刻實驗技術。她的作品不僅是對環境可持續的實踐，也是對遠去的記憶的追溯，對服裝上的情感烙印的探索。服裝本身飽含情感，能夠使穿著者在與服裝進行交流互動的過程中感知，并產生情感上的共鳴 （詳見圖3）。國民品牌勁霸男裝先后與非遺水族馬尾繡、非遺華縣皮影戲以及非遺渠縣劉氏竹編合作，致力于通過服裝傳承與活化中國傳統文化，使傳統文化能在活化中得到凝練和傳播。品牌深耕于中華文化，注重通過服裝激發國人的文化和情感共鳴，助推文化的可持續發展。

最后，在社會公平與和諧設計階段，可持續時尚是眾多設計師、企業等對服裝行業的可持續價值展開的思考。設計者從決定者、服務者最終成為協作者角色，在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的作用下，帶動服裝行業實現社會系統重構，使時尚的非物質價值在社會和經濟層面得到充分顯現。GUCCI是在可持續時尚道路上具有引領性的國際品牌，其品牌理念在激發公眾的購買欲望的同時激發公眾積極主動參與到可持續時尚的行動中來。2015年，GUCCI宣布了首個為期十年的可持續發展計劃，并取名為 “Culture of Purpose”。計劃制訂了一系列有關環境保護和人文關懷的長期目標。在近幾年中，GUCCI創辦了以可持續時尚為目標的全新創意中心—ArtLab，并用兩年時間研發了突破性高端環保材料DEMETRA?，用于產品開發，強調對自然環境和動物保護的可持續理念。GUCCI的可持續發展計劃，除了在公司內部所有流程與架構中體現之外，還在對品牌本身甚至整個社會的供應鏈中產生積極的影響。如GUCCI會定期對供應商員工進行培訓，制定了明確的原材料和制作工藝相關標準，嚴格限制生產過程中產生的有害物質，并且建立了嚴格的監管體系。因此，對于GUCCI的消費者來說，購買品牌服裝是在為可持續時尚助力，既是自身審美需求等的滿足，也是對自我價值實現的滿足。

綜上，可持續時尚設計可分為環境可持續、情感文化可持續、社會經濟可持續三個層次。時尚業的可持續理念不斷發展，通過不斷削弱服裝的物質性對可持續問題展開思考，將合理消費觀念、人生態度傳達給社會大眾。因此，大力縮減消費并不是可持續帶來的必然后果，相反，不斷發展的可持續時尚，將可持續提升到更高的層次，不僅為我們帶來 “綠水青山”，更會促進社會結構的轉型升級，帶給我們 “金山銀山”。

三、可持續時尚的詩意解讀

（一）詩意概述

詩意，古往今來有眾多的解釋，不同國家、不同學科甚至不同的人對詩意的理解各不相同。中國詩歌美學主張 “言有盡而意無窮”，這也是詩意的特征：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引發讀者主動捕捉和感受。文學家平凡說：“詩意是一種發現甚至靈感，并不是以語言形式呈現，我們在捕捉靈感的時候，詩意已有所喪失，因此凡是過多修飾與晦澀形容都是對詩意的一種拒絕。”[4]在他眼中，詩意是輕盈靈動的，是發現亦是自然而然產生的靈感。從認知心理學角度來說，認知斷裂時間越長，情感醞釀時間越長，詩意就會隨之產生。在哲學家海德格爾眼中，詩意則是萬物本性回復歸至本然狀態時進入的自由之境的狀態。與之相似，道家的詩意表現為詩性自然觀也是一種詩性的生存理念和神秘的生存智慧。[5]

而從設計角度來看，可持續時尚不僅能夠表達詩意的境界和感受，還能在思想上體現詩性，其本身就蘊藏詩意，就構成了詩意。諸如可持續時尚中的詩意自然、詩性設計等，其最終指向的是 “詩意生存”之境。

（二）可持續時尚中的詩意

筆者將根據思維導圖 （詳見圖4），對可持續時尚中的詩意進行解讀，以總結可持續時尚的價值所在。

在服裝的環境可持續設計中，很多服裝的設計理念都不約而同地指向回歸自然、回歸萬物本源。設計者通過使用天然的原材料、利用服裝減法法則等，傳遞可持續理念。例如，中國設計師品牌UMA WANG一直以來都在表達低調、內斂的品牌基因，使用天然、古樸的色彩的棉、麻、羊毛等面料，經過水洗、染色處理，使黯淡的色彩散發沉靜、內斂的韻味。由此可見，在環境可持續的服裝設計中，其 “外形極簡”“顏色素雅”“材質簡樸”的特征，與道家的詩性自然觀所倡導的 “天放之心”和 “樸素之性”相互吻合，是服裝中詩意的表現。同時，詩歌是凝練的藝術，用最少的詞語創造最多的內涵，極簡質樸的服裝能夠表達可持續設計理念的深意，也是服裝詩意所在。

而在文化和情感可持續設計中，服裝企業、品牌或是設計者往往以服裝為媒介，將情緒、情感寓于服裝，與服裝的消費者 （穿著者）進行情感和文化上的互動，讓穿著者產生共鳴。這個過程就與詩歌中常見的 “移情作用”相似，就是把自己的情感移到外物身上去，仿佛覺得外物也有同樣的情感，讀者能通過詩歌產生情感的共鳴。[6]在文化可持續中，有更多的詩意的流露。將傳統文化與現代服裝進行融合，服裝上深刻的歷史印記蘊含了傳承千年的先人智慧，喚起了生長于同片土地的人們內心深處的共同記憶，這是文化可持續流露的涓涓詩意。

社會和經濟可持續時尚將重新思考與反思時尚行業，回歸到人類最根本的需求以及存在本身。設計往往被認為是消費主義的 “幫兇”、設計的行為往往會加劇資源浪費、環境污染問題。然而，可持續設計提倡適度的、合理的消費模式，它并非反消費主義；可持續設計不僅是環境問題的解決方案，更是一種經濟、社會、文化等多領域統籌兼顧的設計之道。它的最終目標指向促進去物質化消費觀念的形成，也就是削弱物質商品在我們對于 “好”生活的理解中的地位和重要性，[7]讓人們做意義的消費者而不是物質的消費者。哲學家海德格爾認為：當萬物的本性復歸至本然狀態時，也便真正進入自由的境地，人與自然的和諧正是一種充分的自由境界。[8]因此，社會和經濟的可持續蘊含著詩意哲學，時尚行業追溯本源和初心，放慢前進的腳步，尋找更適合行業的發展方向。很多模范企業和品牌率先在可持續問題上做出表率，全方位制定可持續發展方略，加快企業甚至行業的轉型升級，為人類開辟 “詩意”的棲居之途。

四、結束語

可持續時尚在可持續設計的發展中不斷發展、不斷超越。不可否認，可持續時尚是當下時尚業最為重要的課題。與此同時，通過對可持續時尚展開詩意解讀，不論是在環境、情感、文化、社會還是經濟方面，我們都能在時尚可持續舉措中窺見其中的詩意內涵，這也正是可持續時尚的社會價值所在。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時尚業能為世界的可持續發展研究貢獻一份優秀的答卷。

參考文獻：

[1] 習近平.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N].人民日報，2017-01-20（001）.

[2] 劉妍君，彭佩林.生態文明與美麗中國建設研究[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21.

[3] 劉新.可持續設計的觀念、發展與實踐[J].創意與設計， 2010（02）：36-39.

[4] 平凡.斜風疏雨[M].北京：中國言實出版社，2018.

[5] 王焱.自然神秘化：道家美學對生存意義的詩性觀照[J].大慶師范學院學報，2006，（01）：15-18.

[6] 朱光潛.無言之美（第二部）[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7] 斯圖爾特·沃克.設計與精神性：與智慧經濟相適應的物質文化[J].設計問題，2013，3（29）：23-25.

[8] 張國杰.通向詩意棲居之途[D].長春：吉林大學，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