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序理解在語意學轉向下的設計意義

摘要：利益相關者對人工物往往有著自身獨特的理解，為了使設計師能夠對這些理解進行理解，就需要將二序理解融入設計師的思維之中。關于設計中的二序理解的研究離不開語意學轉向的支持，也同樣需要語義學理論的支持。基于以人為本的設計與設計的語意學轉向，文章在利益相關者對彼此以及人工物的理解中展開對二序理解的研究，得到了二序理解在設計中的實現方式，進而討論了二序理解在某些維度上對設計的意義。

關鍵詞：二序理解；語意學轉向；以人為中心；產品語意學；利益相關者

中圖分類號：TB47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069（2024）09-0094-03

Abstract：Stakeholders normally have their own unique understanding of artifacts，for making sure that designers could be able to understand these understandings，it is necessary to integrate second-order understanding into the thinking of designers. The research on second-order understanding in design needs the support of the semantic turn，and also needs the support of semantics. Based on human-centered design and the semantic turn of design，this paper studies second-order understanding through the understanding of stakeholders for each other and artifacts，obtains the way of realizing secondorder understanding in design，further discusses the meaning of second-order understanding for design in some dimensions.

Keywords：Second-order understanding；The semantic turn；Humancenteredness；Product semantics；Stakeholder

引言

在以人為中心的設計中，二序理解有助于讓設計師更加接近他人的真實感知與意圖，進而為他人創造出其真正需要的人工物。文章首先對“語義三角”與“語意三角”進行了介紹和比較，再結合設計思維、人工物的意義與部分設計思想的轉變，討論了設計的語意學轉向與二序理解對設計的價值。在利益相關者網絡的基礎上，文章對二序理解與一階理解進行了比較，并試圖通過若干關系模型解釋二序理解的原理與實現方式。最后，文章論述了二序理解在某些維度上對設計的意義。

一、“語義三角”與“語意三角”

奧格登（Ogden）和瑞恰茲（Richards）在《意義的意義》（The Meaning of Meaning）中最早地提出了“語義三角”①（semantic triangle）的概念（見圖1），在其“語義三角”中，實線表示兩端具有因果關系，虛線表示兩端是外加的關系，可見符號需要通過思想或指示才能指示所指物[1]。在主要作為教材使用而撰寫的《產品語意學：符號的運用與意義的傳達》中，有一個更加容易理解并適用于設計的“語意三角”（見圖2）。“語意三角”是關于能指、所指以及指涉物的關系模型，其中能指是符號的形式，也可以稱作符號載體，在設計中指的是產品的外觀形態、材料結構等方面，所指是符號所表達或能指所代表的意義，指涉物是能指所代表的事物，其中能指與指涉物是偶然地聯系在一起的，三者的全體指稱就是符號[2]。關于“語義三角”與“語意三角”的介紹與比較，一方面是為了說明不同領域中的語義與語意的相似與差異，初步了解語意在設計中的概念，另一方面是為后文中基于二序理解的模型的簡化與變形提供了思路。

二、設計的語意學轉向與二序理解的價值

（一）設計需要同時考慮人與技術

以人為中心的設計（human-centered design）轉變了以往設計以技術為中心的觀念，使得人成為設計需要考慮的重中之重。想要在設計中將人置于中心的位置，就需要理解他人真正的需求以及對事物的理解，二序理解就提供了這種理解的理解（understanding of understanding）。設計思維的核心是以人為中心，并且設計思維是偏向于實踐的[3]，將二序理解融入設計思維中，可以更好地實現以人為中心的設計。設計師需要秉持這種思維，認識到技術固然重要，但設計終歸還是為人服務的，所以要時刻考慮到人的因素。但是，以人為中心的設計并不代表只關注人而忽略技術，技術與人并非絕對對立的，特別是在技術已經有了極大發展的當下，技術不應該再被認為是毫無創造，或者只能適用于機器大工業生產，所以應該摒棄對技術與人的固有印象，并盡可能地消除兩者間的隔閡，使得設計既能以人為中心，也能具有技術含量。

（二）人工物的意義

人們對事物的理解并非全部建立在事物的物理層面上，而是更多建立在事物能夠傳達出的意義上，所以人工物（artifact）的意義是解釋設計的語意學轉向與二序理解的原理的關鍵。人工物的意義首先出現在語言中，并會隨著使用而發生變化[4]。人工物的種類是多到難以窮盡的、發展歷程也是各有差異的，所以由人工物組成的生態系統是極其復雜的，也是無法用某個人的視角就可以將其完全理解的。處于生態系統中的人工物皆具有其生命周期，人工物在其生命周期中大致需要經過設計、生產、銷售、使用、保養或維修、退役或廢棄等環節。在每個周期中，人工物并非只能在一個方向上沿著路徑前進，而是有時會在某個環節因某種原因返回到之前環節，或者會越過部分正常情況下需要經過的環節。針對以人為中心的設計與設計的語意學轉向，可以通過對包含了人的思想與行為等諸多因素的人工物與其意義的探討，使設計的中心從技術轉向人的現象得以解釋。

（三）從“形式追隨功能”到“形式表達功能”

如果，設計師只關注技術或自身的理解，那么，創造出的人工物可能無法體現出設計中的以人為中心。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產生，就需要在關于設計的思想上作出相應的改變，設計中的語意學轉向和二序理解就可以提供這樣一種改變。簡而言之，如果一個范式（paradigm）無法提供解決問題的適當方式，原本穩定的狀態就會被逐漸削弱，進而出現范式轉移（paradigm shift）的現象[5]。設計中的語意學轉向就是一種范式的變化，這種變化使得人工物被重新認識，設計師也不再被認為是唯一能夠賦予人工物意義的角色。

在圖2的“語意三角”中，能指可以是符號的載體，也可以被認為是形式，所以形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等同于符號的載體。除了對人工物自身、傳播途徑、社會文化以及他人的想法的考慮外，設計師也可以根據自身的經歷創造出相應的形式，并成為這些形式與其攜帶信息的傳播者[6]，而意義的創造與發展主要是由使用者在使用過程中實現的。在語意學轉向下的設計中，形式需要能夠幫助人們理解人工物的功能與使用方式，這種轉變使得形式不再單純由功能的技術要求所決定，而是由人們理解功能的方式所決定，此時，設計師可以在二序理解的基礎上運用相關理論與方法來獲取人們理解功能的方式。

三、利益相關者與其對物和他人的理解方式

二序理解需要被置于利益相關者網絡中進行分析，只有多方人員進行對話，表達不同的觀點并最終擱置爭議或達成共識，才能體現出二序理解在設計中存在的必要。此外，二序理解還應該與一階理解加以比較和分析，進而說明二序理解在設計中的優勢。

（一）利益相關者與利益相關者網絡

通過在術語在線②網站的搜索得知，利益相關者（stakeholder）在不同學科中有著不同的定義。在《管理科學技術名詞》中，利益相關者的定義是：在管理活動中，利益相關的個人或組織。在《城鄉規劃學名詞》中，利益相關者的定義是：受規劃決策和行動影響的所有群體和個人，可以分為直接利益相關者和間接利益相關者。參照上述兩種定義，可以得到利益相關者在設計學科中的定義，即受到設計活動或人工物影響的個人、組織和群體。利益相關者網絡就是由代表了不同利益的眾多利益相關者所組成的，由復雜的利益沖突所產生的問題需要相互理解才能和平解決，所以在設計中是需要二序理解的參與的。

（二）二序理解與一階理解

理解一個事物與理解他人對這個事物的理解是有質的差異的，后者是一種理解的理解，這種以遞歸的方式③嵌入到對他人理解的理解也可稱為二序理解④（second-order understanding）。二序理解存在于多種學科、理論與研究方法中，例如，民族志研究就是一種能夠提供二序理解的方法。在理想情況下的二序理解中，作為觀察者的每個人都是具有理解人工物與理解他人對這個人工物的理解的能力的，并且可以通過交互的方式來確認這些理解[4]（見圖3）。相比于二序理解，一階理解（first-order understanding）是無法將他人的理解納入自身的理解范圍內的，一階理解是作為觀察者的人以一種固定的、無需思考能力的上帝視角來進行理解的（見圖4），一階理解也可以作為二序理解的組成部分而存在[4]。雖然一階理解有其自身獨有的特點和在某些領域中的優勢，但是二序理解才能更好地應對那些在設計中由人決定的、沒有對錯而只有差異的問題。

四、基于二序理解的設計相關模型

模型的建立可以更清晰地解釋二序理解在設計中是如何發揮作用的，對于較為復雜的模型，可以將其進行初步的簡化處理，并在此基礎上完成再簡化與變形。再簡化與變形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會改變原模型所解釋的內容，但在這個過程中可以發現更多值得思考的新問題，這能夠更加全面與深刻地理解人與物在設計中如何影響彼此，并且還能為后文中二序理解的實現方式提供相應的理論依據。

（一）設計中關于理解的模型與其初步的簡化

利益相關者之間對同一事物的理解是各不相同的，當面對同一個人工物時，設計師有設計師的理解，客戶有客戶的理解，其他利益相關者也有他們各自的理解。這些多樣理解間的差異緣于利益相關者所在領域的不同，這些領域并不是相互孤立的，而是相互交織在一起的[4]（見圖5）。如圖5所示⑤，設計師、人工物與利益相關者處在一種非單一路徑的循環之中，這種循環是建立在二序理解上的，循環的整體可以被認為是設計師的理解的來源，其參與了設計中的語意學的構建。

為了更加直觀地分析意義與理解如何在創造與使用中進行流動和轉化，可以將圖5中設計師的理解簡化為每個部分由一個字母所代替的建立在關系上的簡化示意圖（見圖6）。通常來講，設計師也是利益相關者之一，但為了使簡化圖的分析能夠遵守同一律的原理，在簡化圖的每個循環中，D中的利益相關者不包含在同一個循環中參與創造人工物的設計師。根據簡化圖所示，B不能越過C而直接作用于D，這可以解釋利益相關者有時無法理解設計師意圖的原因，也能說明利益相關者之間具有多樣的理解的原因。對于利益相關者而言，其對人工物的理解往往是在自身使用人工物時產生，并非全部直接來源于設計師對人工物的期望，不同的利益相關者對人工物有著不同的使用方式，所以才會形成多樣的理解。對于設計師而言，想要其他利益相關者可以理解設計師的期望，就需要充分考慮到其他利益相關者的多樣的理解，再思考如何通過人工物表達設計師的期望。C與D共同作用于A，這說明了人工物的語意學是接受了來自設計師與利益相關者對人工物的多樣的理解后形成的。A作用于B，表面上是指設計師會被人工物所傳達的語意影響，實際上是指除了設計師自身對人工物的理解，利益相關者對人工物的理解也會對設計師產生影響。理想情況下，通過對設計師自身與利益相關者的多樣理解的吸納，設計師的理解會在每一次循環后獲得不同程度上的更新，新的設計水平也會較上次循環中的設計水平得到一定的提升。

（二）模型的再簡化與變形

將設計師所創造的人工物與人工物的語意學合并成一個人工物的整體⑥，可以進一步地簡化圖6。這種再簡化是將圖6中的A與C合并，保留除A與C之間以外的所有用箭頭表示的路徑，此外，還需將利益相關者的理解的集合直接用利益相關者代替，進而得到由三個部分按直線排列所組成的關系圖（見圖7）。回顧上文可以發現，圖7中的3個組成部分的排列方式與圖3有一定的相似，兩端的人都需要中間的物才能進行溝通，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的人工物更像是一種溝通的中介。圖7中的模型忽略了設計師與其他利益相關者之間可能存在的直接聯系，對此可以仿照“語義三角”或“語意三角”，將圖7進一步變形為一種“三角”模型（見圖8）。其中人工物與其他利益相關者用虛線相連，可以反映出兩者雖然是通過人工物聯系在一起的，但相互之間并非完全沒有關聯，圖8相較于圖7來說能更加準確地反映出設計師、人工物與其他利益相關者的關系。

以上的分析都是將設計師獨立于利益相關者的范圍進行的，但事實上設計師也是利益相關者中的一員。如果將設計師置于利益相關者網絡內進行分析，可以得到一個基于圖8的更加簡化的模型，在這個模型中只有兩個部分（見圖9）。圖9可以反映出二序理解中的核心組成部分，即包括設計師在內的利益相關者與人工物。需要注意的是，圖9因缺少作為人的雙方或多方，是不能用來解釋二序理解的過程的，圖9也不能與圖4中的一階理解模型相混淆，兩者的形成過程和解釋的對象都是不同的。

五、二序理解在設計中的實現方式

實現二序理解需要設計師與其他利益相關者進行溝通，溝通的方法有很多，例如問卷調查、深度訪談、焦點小組、情景地圖等。直接與其他利益相關者進行面對面的溝通，可以讓設計師獲得最接近真實的其他利益相關者的想法。通過間接手段也可以收集到其他利益相關者的想法，只是收集來的信息可能會與其他利益相關者的本意有一些出入。無論采用何種方法，最終目的都是對利益相關者的理解進行理解，因此有兩點需要注意，一是確保獲取的利益相關者的理解的真實準確，二是確保對利益相關者的理解進行理解時的客觀與專業。明確了二序理解的原理和具體的實現方式后，關于二序理解對設計的意義的探討才能有所基礎和依據。

六、二序理解對設計的意義

二序理解的核心組成部分雖然只有包括設計師在內的利益相關者與人工物，但其對設計的意義并非單獨從人或物的視角就可以被完整地描述，二序理解對設計的影響是在多種維度上產生的，所以需要結合具體的事物方可探討二序理解對設計的意義。文章選取了設計學科、利益相關者網絡、問題的解決和對未來的規劃作為切入點，進而探討二序理解在相應維度下對設計的意義。

（一）二序理解對探討設計學科特征的意義

藝術、科學和技術等領域都與設計有部分的重疊，但是每個領域都有其自身的邊界與范式，是不能相互混淆的。設計需要明確自身的特征，特別是當設計與藝術進行對比時，就需要認識到“設計是我們”[7]，這樣才能更準確地理解何為設計。對于設計為何是我們的判斷，可以從二序理解入手進行解釋。以人為中心的設計強調了人的重要，語意學轉向下的設計肯定了意義的價值，可見在設計中對人和意義的考慮是十分必要的，這些理論中關于人與人之間，人與物之間的溝通和關系的建立都離不開二序理解的支持。二序理解將不同利益相關者之間對彼此以及人工物的理解整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我們”而非“我”的局面。

（二）二序理解對團結設計中的利益相關者的意義

設計活動涉及的領域是十分廣泛的，在設計活動中只有設計師參與顯然是不夠的，所以還需要除設計師外的其他利益相關者也參與其中。當參與者的數量越來越多，參與者所在領域也越來越廣時，就需要一種力量將眾多的參與者凝聚在一起，能夠避免沖突并達成某種共識，二序理解就提供了一個支持實現這種設想的可能。二序理解最直接的作用就是幫助設計師了解其他利益相關者的想法和需求，因此，也能夠為設計師提供關于團結多方利益相關者的見解和能力。

（三）二序理解對設計參與解決問題與規劃未來的意義

“在現代數字技術、生物技術和智能技術的高速發展的驅動下，我們被迫走出人類世，走向一個尚未確定的未來[8]”，設計在時代的高速發展下也將面臨種種未曾遇到的問題和一個不確定的未來，只有設計師與其他領域中的人通過合作才能迎接這些挑戰。設計并不是設計師的一廂情愿，而是盡可能地考慮到更多人的情況，傾聽大家在設計方面的訴求，并追求對社會文化歷史的宏大敘事。設計雖然需要追求一定的實用主義，但更重要的是在合理的范圍內追求潛在的需求和對未來的規劃[9]。二序理解恰恰可以為探索需求與規劃的道路指出一個方向，即將需求和規劃建立在包括設計師在內的利益相關者的理解之上，在了解了大家的真正需求后，設計師才能創造出有價值的人工物，規劃出設計在未來的發展路線，并賦予設計預測和應對某些抗解問題的能力。

結語

二序理解是以人為中心的設計的基礎，也是語意學轉向下的設計的前提，其目的是理解他人的理解。在語意學轉向下的設計中，設計師需要在自身理解人工物的同時也理解他人對人工物的理解，二序理解就可以為設計師提供實現這種理解的能力。二序理解不僅可以幫助設計師實現理解的理解，設計出真正被需要的人工物，還可以團結利益相關者并賦予設計應對未來挑戰的潛力。

注釋

①文章將設計領域中的semantics譯為語意學，將其他領域中的semantics譯為語義學。

②術語在線的網址：https：//www.termonline.cn/index

③遞歸的方式可以被大致地理解為從最復雜的狀態向最簡單的狀態推進。

④參照The Semantic Turn：A New Foundation for Design的中文譯本《設計：語意學轉向》，文章以“二序理解”作為second-order understanding的中文術語使用，以“一階理解”作為first-order understanding的中文術語使用。

⑤圖5的原圖為The Semantic Turn：A New Foundation for Design，figure 2.8，原圖注是“Design semantics as second-order understanding”，為避免直譯后與產品語意學的概念相混淆，文章將這里的design semantics翻譯為“設計中的語意學”，并在圖5的圖注中使用。

⑥本句中的“一個”強調的是整體的概念，文章中的人工物是作為復數概念使用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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