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北大學教育學院 吳洪成 鄧 倩
文安縣隸屬于河北省廊坊市,地處京津之間,古為燕趙之地,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西漢初年置縣,當時的縣治在今大柳河東側,取“崇尚文禮,治國安邦”之寓意,稱文安縣。清代文安縣廣陵書院因江蘇常熟狀元、清光緒朝一代帝師翁同龢的參與而頗具獨到之處。
清康熙四十一年(1702 年),文安縣知縣楊朝麟勸捐創辦廣陵書院,“集生童數十人,又捐俸購買何恒土地58.5 畝,以資膏火”。院址坐落于縣署西側,擁有書舍十數楹,規模宏大,屋舍寬敞。楊知縣兼任書院山長,延請本縣才名最著者擔任書院教師,“厚其束脯,隆其禮貌”,在薪金待遇及社會地位上給予教師厚待。
清同治三年(1864 年),新任文安縣知縣曹大俊重建廣陵書院于舊址,規模更為宏廣。書院大門朝北,門樓上高懸木制匾額“廣陵書院”,院內一排排出檐起脊的房屋,林林總總,穿堂之間花樹相接,錯落有致。北起第一排為儲藏室和講堂,第二排在穿堂的兩側各立一座講堂,西側設財務房。在第一排與第二排之間,設有藏書樓和接待室,二者一東一西,中間繁花似錦,碧池蕩漾。藏書樓共二層,每層3 間,樓后方有若干槐樹屹立。這些建筑建在1 米多高的平臺上,前廊后廈,青瓦屋面,大氣磅礴。第三排大約有30 多間考房,作為生童自習和考試的場所。
在廣陵書院修復擴建不久,知縣曹大俊聘請國子監祭酒,同治、光緒兩朝帝師,狀元翁同龢(1830—1904 年)任廣陵書院山長。曹知縣還邀請紳董、副貢賀家駿,同邑舉人宋薌稷、武舉郭夢熊、歲貢劉峻巒等共商書院章程,為書院核定一套簡明規范的規章制度,“立章程切切作永久之計”。在歷任山長以及院內師生的共同努力下,廣陵書院名噪一時,成為晚清頗有影響的地域性書院。
創建書院,修復屋舍,山長、教師、監院等職事束脩,生員廩膳和考試支出,以及日常教學運作,都需要充裕的經費作為支撐。廣陵書院經費的來源主要分為三種,分別是地方政府撥劃學田、官紳捐資和市場稅收。
自楊朝麟就任文安縣知縣以來,百廢待舉,而尤以文教事業最為迫切。為教化文安縣民眾,提升文安縣人才培養質量,他敏銳地察覺到書院禁令的松動,抓住時機創辦廣陵書院,并撥出專項經費,但地方政府撥款數額遠不足以支撐書院的修建運轉。為了保障書院擁有長期穩定的收入,楊朝麟又捐俸、籌資,購買土地作為書院學田,并以田畝出租收取稅銀的方式為書院提供經濟來源。
同治十年(1871 年),知縣諶命年千方百計籌措經費,復與同人在盧各莊購得土地二頃十一畝三分五厘作為學田收入;丁符九兩度蒞任文安縣知縣,勸捐籌款,購置留寨村民四頃多地用以出租,以供給書院的各項支出。
重修廣陵書院以來,除了依靠學田租銀維持書院運轉之外,書院教師、當地士紳也提供了充裕的資金支持。為紀念捐獻者,書院“勒石以垂永久”,立碑于書院穿堂西講堂北窗外西墻山內。
廣陵書院的經費來源還依賴于市場稅收,一些村鎮布市和牙行的稅收也定期定量捐獻給書院。社會力量對書院教育的認識程度極高,并付諸支持辦學的實際行動。
廣陵書院非常注重山長人選的品行及學術水平,由知縣親自選聘。知縣楊朝麟從京城高薪聘請少年時代就譽滿膠東半島的國子監生毛九主持書院工作,制訂了具體的課程規劃和獎懲制度,使得教學活動井然有序。
1864 年,知縣曹大俊重修廣陵書院后,聘請同科進士、狀元翁同龢擔任書院山長。翁師才學富瞻,講學深入淺出,循循善誘,有典有則,深得學子們的歡迎和敬仰。此后,應邀擔任廣陵書院山長的本縣舉人賀家駿、宋薌稷和鄰縣進士呂拭梿,都是具有廣博精湛學識和較好德行之名士,教學及管理組織能力突出。在曹大俊、翁同龢和賀家駿等山長以及其他熱心人士的共同努力下,廣陵書院聲名鵲起,報名入院者蜂擁而至,門庭若市。
在清代科舉教育目標之下,文安縣廣陵書院的教學內容以“四書”“五經”為主,同時,隨著八股制藝時文的盛行,書院直接教授生徒寫作八股文,并開展其他各種考試文體技能訓練。楊朝麟院長重視文章技法的傳授,每次月課之后,他協同書院教師批閱學子文章,評判優劣。“文字精進者,獎賞不已。短篇訛字者,皆各為摘示,俾知所改正?!蔽掏樉腿螘荷介L后,每旬要求學子寫一篇八股文,并組織教師認真評改,在講堂上評判,在學子中傳閱,并給予優秀者豐厚的物質獎勵,以此激勵和調動學子研習八股文的積極性。從此,廣陵書院的名氣大振,“中丞學使者以下各憲,無不知廣陵書院造士之速效也”。
盡管廣陵書院反映出濃厚的官學化色彩,但其教學方式具有靈活多樣性。學生以個人鉆研學習為主,有時相互問答,有時借書閱讀,有時山長集中講學,有時議論風俗民情、地方利害之事。書院對此不作限制,甚至會察納雅言,據此調整改進教學安排。
在招生方面,廣陵書院設置了嚴格的考試制度,經過山長命題考試,合格者方能入院。翁同龢根據學生知識水平的不同,將書院學生分為縣試童生、府試童生和院試合格秀才三個等級,分別在不同的講堂里研習。教師根據不同等級的科考科目有針對性地講學。
廣陵書院作為文安縣最高學府,自康熙年間創建,經歷了數十年的輝煌,卻由于種種原因沉寂了70 年。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后,在曹大俊、翁同龢等清流名士的帶領下,廣陵書院再次煥發生機,培養出濟濟人才。
然而,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傳統書院“近代改制”風暴呼嘯而來。光緒三十年(1904 年),廣陵書院改設為文安縣官立高等小學堂,學制為4年。民國元年(1912 年),改文安縣高等小學堂為縣立高等小學校,學制改為3 年。從1906 年至1920 年,共有194 人從高等小學校畢業。
近代書院改制自上而下推動了中國近代新式學堂的發展,是中國教育近代化進程的必由之路。廣陵書院作為晚清以降頗有影響力的地域性書院,不免走向改制的歷史命運。雖然如今再也無法窺見廣陵書院曾經莊嚴肅穆的青堂瓦舍與授業解惑的風尚,但仍可從現存縣志中探尋到其德育熏陶教化、書院管理運作等方面的做法,至今仍有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