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簡介:"陽立高(1978—),男,湖南隆回人,博士,長沙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計量經濟學與產業發展。
摘"要:基于馬歇爾集聚經濟理論,依據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和城市面板數據,運用固定效應模型,考量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結果顯示,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通過人力資本外部性、知識溢出效應機制促進企業綠色創新,但規模經濟效應機制不成立,且該結果在更換核心變量指標、考慮極端值、替換固定效應及內生性問題后依然穩健。鑒于此,應因地施策,加快推動區域內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提升軟環境建設水平,促進企業綠色化發展。
關鍵詞: 數字產業;制造業;協同集聚;綠色創新
中圖分類號:F49;F273.1;F42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7217(2024)03.0131.08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加快建設制造強國、數字中國”“加快發展方式綠色轉型,實施全面節約戰略,發展綠色低碳產業”。發展數字經濟已成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驅動力量。企業作為新發展格局下的創新主體,是實現創新驅動和科技立國的重要推手,具體表現在提升經營績效、促進產業轉型升級、形成聚集經濟等各個方面。以清潔能源、環境技術和低碳技術為代表的綠色技術創新已成為經濟與環境可持續發展的新引擎[1],在減少企業的環境污染、提升環境績效環節中起著關鍵作用。此外,綠色創新還能使企業生產綠色差異化產品,激發新的市場需求。而數字產業的發展能充分滿足新型數字生活的需求,其與制造業的協同發展能發揮信息共享效應和知識整合效應等,從而切實提升企業綠色競爭力,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經濟效益與環境保護“雙贏”[2]。在此背景下,依托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以促進企業綠色創新是高質量發展中實現經濟與環境雙重效益的新動能。
數字產業屬于人才、技術密集型產業,具有低污染和低能耗等特點,可為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提供AI、區塊鏈等技術保障,打破不同行業的數據壁壘,極大程度地解決企業生產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復雜性問題[3]。加強數字產業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程度,能夠深化勞動分工、延伸產業價值鏈,是推動技術創新水平提升、強化區域綠色創新能力的關鍵助力。目前關于產業協同集聚的相關研究大多集中于制造業和生產性服務業協同集聚領域,圍繞二者協同集聚的定義[4,5]、測度方法[5-8]以及影響因素[4,9]等方面展開,但關于數字產業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鮮有涉及。綠色創新能有效減少環境污染并為企業帶來增值的新產品或工藝[10],但學術界對于產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方向并未達成共識,一種觀點認為產業協同集聚能顯著促進區域綠色創新[11,12],另一種觀點則強調產業集聚與綠色創新績效之間的非線性關系[13,14]。因此,本文基于2003—2015年數字產業和制造業協同集聚度與上市企業的匹配數據,運用固定效應模型,探討數字產業和制造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機制及作用效果。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數字產業作為技術密集型與人才密集型產業,其面臨的首要問題在于技術創新和進步,而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具有滲透性和倍增性,其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有利于從多角度、全鏈條、全方位改造提升制造業,推動其智能化、網絡化、數字化轉型[15]。數字產業和制造業在空間上的協同集聚可對要素資源進行重新配置,突破產業發展壁壘,科學配置綠色創新要素,最大限度推動企業的綠色技術進步。
基于馬歇爾的產業集聚外部經濟理論,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通過外部性機制帶動人才、資本、信息、技術等創新要素集聚,為企業提供豐富的外部資源,推動企業進行數字化改造,實現智能化、服務化升級,進而產生勞動力蓄水池效應、規模經濟效應、知識溢出效應等,有助于降低企業的邊際產出能耗及碳排放成本,提升企業綠色創新水平[16]。協同集聚度越高,意味著其初始資源稟賦與企業的資源需求具有更強的匹配度,為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提供要素交換和協調的條件,有利于企業便捷地獲取外部資源,加快綠色創新研發知識的傳播速度,改善區域內企業對資源的使用效率,進而降低企業的生產成本。而將更多優質資源導入創新活動中,能降低企業對綠色創新知識和信息的搜索成本。企業間的綠色創新技術溢出和規模經濟效應能夠降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活動中的非期望產出,提升綠色創新技術水平[17]。基于此,提出:
假設1"數字產業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有助于推動企業綠色創新。
(一)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通過影響人力資本積累作用于企業綠色創新
人力資本對技術進步具有溢出效應,有效勞動即人力資本的增加,通過優化企業激勵機制提高人力資本的利用率,可以有效促進企業綠色創新。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將賦能傳統勞動力市場,衍生出各類線上就業信息平臺,為吸納高水平創新型人才提供更完善的就業信息渠道,降低由信息不對稱可能導致的市場失靈;提高人力資源配置效率,從而為上下游產業提供更多優質人才,實現綠色創新成果擴散,有助于綠色創新資源整合,進而強化區域綠色創新能力。通常而言,勞動力高級化程度隨地區集聚度的增加而提高,可以對綠色經濟效率產生正向推動作用[18]。
數字產業對傳統產業如農業、工業等產生巨大的溢出效應,催生出工業互聯網、智能制造、物聯網、平臺經濟、互聯網金融等融合型的新業態、新產業、新模式[15]。其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可為上下游產業所需的人才營造良好的外部環境,帶動相關產業產出增長、效率提升,促進經濟增長和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為提升企業的研發生產效率提供源源不斷的創新活力,從而全方面提升城市整體的勞動者素質,儲備、培養創新型人才。一方面,數字產業與制造業集聚通過發揮合作網絡效應實現人力資本的優化配置。信息技術與制造業的滲透融合需要擁有知識和技術信息的高級人力資本。空間內資源的跨區域流動將加快科技成果和節能環保技術的共享與擴散,有利于整合區域內閑置、分散的創新資源,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在綠色創新活動中實現增加產能和減少污染排放的目標[19],帶動區域內企業綠色創新水平提升。另一方面,數字技術能有效提高制造業的生產效率,成為傳統制造業改造的新引擎,加速新舊動能接續轉換。基于內生增長理論,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形成的諸如智能制造、共享經濟等能提高區域內不同專業領域人才間的交流溝通效率。通過數字技術引導勞動力資源的合理流動和有效配置,有助于綠色創新知識的獲取和革新,幫助企業在節能減排、產品創新以及模式創新等方面達成共識,推動企業不斷進行突破式創新、優化生產流程,對企業綠色創新產生正向激勵。基于此,提出:
假設2"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可通過強化人力資本積累推動企業綠色創新。
(二)數字產業和制造業協同集聚通過知識溢出效應作用于企業綠色創新
數字產業以數據和互聯網為原動力,能為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提供互聯網、大數據和區塊鏈等數字技術衍生出來的數字化產品和平臺。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在同一區域內的協同集聚能促進知識與技術跨界融合,打破綠色技術交易與共享的時空局限,提升綠色技術創新主體間信息與知識傳播速率,有效引導要素生產模式和配置方式向集約化和綠色化方向發展。一方面,為適應數字時代的發展變化,需要通過知識的擴散和新技術的形成加速創新轉型。數字產業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能將信息技術賦能于產業多樣化發展、提升知識價值創造能力和社會資源的綜合利用水平等。集聚度高的地方不同企業之間可以相互學習,有能力進行綠色研發投入的企業可以通過溢出效應擴散到綠色創新動力不足的企業,帶動整個區域內企業的綠色創新水平提升[18]。另一方面,知識是企業進行綠色創新的核心。這種集聚推動制造業運用數字新技術進行轉型升級,形成互聯互通的網絡經濟以增強企業對新知識的吸收能力,降低綠色創新失敗風險。而且數字產業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度越高,該區域的產業多樣性越強,無直接關聯的企業也能在集聚范圍內衍生新事物,促進企業綠色低碳技術的研發和擴散,也有利于企業開發綠色產品,提高企業綠色創新效率。
企業內部學習和吸收新知識需要員工之間頻繁地面對面接觸與溝通。這種知識傳播方式容易造成知識和技術在空間的傳播時滯以及它們在傳播過程中的衰減和扭曲。而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可以打破知識溢出的空間局限性,通過數字平臺高效將不同產業間的高技術水平人才匯聚到同一地理空間內,利用數據要素打造線上知識交流平臺,營造知識在人與人之間迅速傳遞的良好創新環境[20],從而促進當地企業綠色創新。在數字產業與制造業集聚協同度較高的地區,企業之間形成的緊密聯系表現在能互相影響彼此的研發創新策略,同時也能享有由高校及其他科研機構所帶來的知識溢出。而相似的技術范式和組織結構能大幅降低企業之間的溝通成本,提高對新知識和新技術的吸收和消化能力[19]。這種有機的互動學習過程,不僅有助于企業更深入地分工合作,還有助于打破綠色技術創新的壁壘,正向激勵企業提高綠色創新效率。基于此,提出:
假設3"數字產業和制造業協同集聚通過知識溢出效應提高企業綠色創新水平。
(三)數字產業和制造業協同集聚通過規模經濟效應對企業綠色創新產生影響
數字產業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發展體現為數字產業為制造業提供先進的信息技術支持,如智能制造、數字化生產管理、物聯網等,以此提高制造業的生產效率、產品質量和創新能力,而制造業為數字產業提供實際的應用場景,通過數字技術為傳統制造業注入新動力。二者的協同集聚呈現為集聚經濟的高級形態,具有促進行業內部與行業間交流的獨特優勢,實現“降本增效”。數字產業可助力創新主體及時獲取研發與產出環節的數據反饋,有效降低試錯成本,驅動綠色技術創新效率攀升。這種協同效應帶來的正外部性有助于降低企業的平均創新成本,包括經濟活動集中后單位距離的運輸成本以及信息流通需要的交易成本。企業可以將節約下來的成本更多地用于核心綠色技術的研發,有效規避因綠色創新可能帶來的不確定性和潛在風險,緩解收益與投資不平衡的問題,增強企業綠色創新內在動力。
數字技術與制造業的深度融合能推動制造業的分工細化,引發共享經濟等新業態的不斷涌現。企業市場范圍和生產規模因此得以擴大,避免受融資約束而難以支付創新成本。且數字化改革能有效消除行業準入和退出壁壘,加劇要素市場的競爭,從而降低企業使用服務等生產要素的成本,提高企業綠色創新技術投入的激勵水平[20]。當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在同一地理空間集聚時,日益健全的數字基礎設施、大數據平臺有助于增強制造業產業鏈各環節產業間的投入與產出,通過綠色技術創新網絡示范效應降低交通運輸成本和交易成本,正向激勵企業提升綠色創新水平。數字時代的到來實現了信息、技術等生產要素在不同企業、產業和區域中的自由流動,激勵市場生產更加智能化、綠色化、高端化的產品以滿足消費者不斷提升的消費需求和潛力。數字產業能夠利用信息技術迅速將市場綠色需求信息反饋給制造部門,節約制造業企業的搜尋成本和交易成本,使企業充分利用協同效應的正外部性,從而更有條件從事綠色技術創新活動,更積極地進行長期可持續的綠色創新,促進綠色發展。基于此,提出:
假設4"數字產業和制造業協同集聚通過規模經濟效應提高企業綠色創新水平。
三、計量模型設定、變量測度與數據說明
為檢驗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的作用效果,構建如下基本模型:
其中,下標i、j、t分別表示企業、省份和年份;Patentit表示i企業在t年的綠色創新;EGjt表示j省份在t年的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度;x為企業層面控制變量,β為相應企業變量的參數估計;X為省份層面控制變量,γ為相應省份變量的參數估計;m和n分別為企業控制變量和城市控制變量的個數;μi、μt分別為企業和年份固定效應;εijt為隨機干擾項。
(一)變量測度
1.解釋變量: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度。
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指相關的上下游產業在同一區域內集聚的現象。關于產業協同集聚水平量化測度指標的選取和構建,在國外常見的有E.G指數[5]、D.O指數[6]和投入產出分析法[7]等。在國內,有以陳建軍等為代表構建的Θ指數[8]等。本文以E.G指數測算的數字產業和制造業協同集聚度作為解釋變量,其包含了產業、企業兩個維度,因此,能夠避免計算出來的產業協同集聚水平即使在同一空間的不同產業(行業)之間進行對比也存在偏差的缺陷。具體的數據來源及測算方法如下:
基于《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 4754—2017)》和《數字經濟及其核心產業統計分類(2021)》劃分出屬于數字制造業和數字服務業的行業,通過工業企業數據庫篩選并計算出2003—2015年的數字制造業從業人數,其與數字服務業從業人數加總求和得到數字產業從業人數①。制造業從業人數及城市層面總就業人數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運用插補法和平滑法對缺失值和異常值進行了處理。參考Howard等的做法使用E.G指數計算產業協同集聚度[21],測算出2003—2015年27個省份的數字產業與制造業產業協同集聚度,公式如下:
式中,m表示行政區域,smA和smB分別表示A、B兩個行業在m地區的就業份額;xm是m地區所有行業的平均就業份額,采用每個城市在省份人口或總就業中所占的份額衡量地區規模。由于E.G指數計算的是區域內若干城市的產業集聚度,去除北京、天津、重慶、上海四個直轄市和香港、澳門兩個特別行政區及臺灣地區后,最終測算出27個省份的EG指數。全國及各區域每年平均值的趨勢如圖1所示。
2.被解釋變量:企業綠色創新。
選取綠色專利數據庫中上市公司申請的綠色專利數量(Patent)衡量企業綠色創新,綠色專利包含綠色發明專利和
綠色實用新型專利兩類。采用專利申請數量而不是專利授權數量來衡量,是因為專利申請數量相較而言更能反映出企業創新的真實水平,盡管授權專利擁有比未授權專利更高的質量水平,但是專利授權數滯后期較長,對數據時間跨度要求較高,總體上專利申請數會比授權數更穩定、可靠和及時。
3.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相關研究[18,22,23],從企業層面和省份層面選取7個控制變量加入基準回歸模型:①企業規模(Size),以對企業總資產求對數來衡量;②企業年齡(Age),用上市公司的企業年齡取對數表示;③資產結構(Tang),用固定資產凈額和存貨凈額與總資產的比值來衡量;④資產負債率(Lev),用總負債與總資產的比值表示;⑤經濟發展水平(Agdp),采用人均GDP取對數衡量;⑥政府干預程度(Gov),用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來衡量;⑦環境規制(Reg),用工業污染治理投資額占GDP比重表示。
(二)數據來源及處理
原始數據主要來源于地方統計局、《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各省統計年鑒和《綠色專利數據庫》。將企業層面數據和省級層面面板數據按省份名稱和年份進行匹配,省級樣本為2003—2015年中國除港澳臺地區和北京、上海、重慶、天津的其余27個省份,并剔除金融行業、ST類企業,形成新面板數據,采用stata16.0進行數據處理及回歸分析,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同時控制年份、個體效應,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對計量模型進行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其中列(1)報告的是未加控制變量組的回歸的結果,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能在5%的水平上顯著提高企業綠色創新水平。列(2)和列(3)分別為僅加入企業、省份層面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在5%和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列(4)報告的是加了省份層面和企業層面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以上驗證了假設1,即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能有效促進我國企業綠色創新。
(二)穩健性檢驗
1.更換被解釋變量。
將綠色專利分為綠色發明專利和綠色實用新型專利,分別用綠色發明專利申請數(Patent1)、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數(Patent2)以及綠色專利授權數(Patent3)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基準回歸。考慮到專利由申請到授權的時間差,對基準回歸方程中的解釋變量采取滯后兩期處理,將被解釋變量替換為當期的綠色專利授權數,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可以看出,無論是更換綠色專利類型還是更換企業綠色創新的衡量方式,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估計系數均顯著為正,估計結果仍具有較高的穩健性。
2.更換固定效應。
基準回歸模型選用個體和年份固定效應進行基準回歸,在穩健性檢驗中,分別加入及同時加入省份、行業固定效應進行基準回歸,回歸結果見表4。如表4所示,在加入新的固定效應以后,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的正向促進作用仍然在1%的水平上顯著。
3.處理極端值。
為了消除極端值對回歸結果的影響,對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度和企業綠色創新指標進行雙邊截尾與雙邊縮尾處理。表5列(1)、列(2)分別顯示了Patent和EG雙邊截尾、雙邊縮尾1%后的回歸結果。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度的回歸系數在1%的顯著水平上仍然為正,這表明消除極端值影響后,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仍能顯著提高企業綠色創新水平。
4.內生性檢驗。
經濟變量中的內生性問題可能由兩方面引起:一是潛在的遺漏變量導致了內生性問題的產生。因此,在基本回歸中控制了各類非觀測的固定效應,且盡可能多地控制了企業和省份層面的控制變量。二是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與企業綠色創新之間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產業協同集聚能通過推動綠色技術創新,優化產業結構等方式發展環境友好型經濟,促進企業綠色創新效率的提升,而低質量的經濟發展會阻礙科技和產業的發展,惡化產業經濟發展的環境,存在反向因果關系。這一內生性問題使用工具變量來解決。
在工具變量選擇方面,考慮到地形起伏度和地面平均坡度是影響中國人口分布和勞動力密集程度的重要因素,與人口密度密切相關,滿足工具變量的相關性原則,且其是天然形成的地理上客觀存在的因素,不直接影響企業綠色創新,具有外生性特征[18]。但地形起伏度和地面平均坡度對產業協同集聚的影響可能因年份不同而存在差異,故分別把省級層面地形起伏度均值、地面平均坡度均值與年份的交互項(IV1、IV2)作為產業協同集聚的兩個工具變量,以此克服工具變量為截面數據的限制,同時充分體現工具變量在不同時間維度所產生的影響,運用2SLS方法回歸。
回歸結果如表5列(3)、列(4)所示,其中內生性檢驗P值均為0.000,強烈拒絕所有解釋變量均為外生變量的原假設,因而使用工具變量法估計是合理的。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系數仍然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促進企業綠色創新的結論在考慮內生性問題后依然成立。
五、機制檢驗
(一)機制檢驗模型設定
計量模型估計的結果表明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能顯著促進企業綠色創新。根據理論機制分析,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主要通過人力資本、知識溢出效應、規模經濟效應三個機制影響企業綠色創新。接下來,通過構建計量模型對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度與上述三個機制變量分別回歸,以檢驗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推動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機制。將機制變量(Mi,jt)以及其與解釋變量的交互項加入基準模型中得到以下機制檢驗模型:
(二)機制分析
1.人力資本。
用各省份普通高等學校在校學生數取對數作為人力資本的代理變量,在基準回歸中加入人力資本、解釋變量與人力資本的交互項進行回歸。回歸結果顯示②,交互項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可以通過提高人力資本水平促進企業綠色創新,驗證假設2。
2.知識溢出效應。數字產業作為知識密集型產業,其與制造業協同集聚的知識溢出效應更為明顯。而知識傳遞不僅來源于企業間的交流合作,創新要素流動帶來的技術擴散也是知識溢出的重要渠道。擁有知識和技術信息的高級人力資本跨區域流動將加快科技成果和節能環保技術的共享與擴散,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和區域內企業研發創新效率和能源利用率,實現綠色創新活動中創新產出的增加、污染排放的減少,并在產業關聯帶動和技術波及下,帶動整個工業行業綠色創新水平提升。因此,考慮到數據可得性,采用Ramp;D經費支出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衡量研發強度(RD),以此作為知識溢出效應的代理變量,將研發強度、研發強度與解釋變量的交互項加入基準回歸模型中,結果顯示②:交互項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假設3得證。
3.規模經濟效應。
關于規模經濟效應,選用營業總成本與營業總收入的比重作為代理變量(Cost),估計結果顯示②,交互項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未能有效節約企業生產、經營、管理等各方面的成本,對企業綠色創新產生規模非經濟效應。然而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總體上能顯著促進企業綠色創新,表明數字產業和制造業的協同融合主要通過人力資本外部性和知識溢出效應這兩個機制促進企業綠色創新,但在企業綠色創新過程中規模經濟效應機制不成立。
六、進一步分析
(一)基于不同協同集聚方式的分析
數字核心產業包含數字產品制造業與數字產品服務業,參考Howard等的做法采用E.G指數[21],分別測算出2003—2015年數字制造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度和2003—2019年數字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度分析不同的協同集聚方式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結果顯示②,數字制造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不明顯,而數字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在1%的水平上對企業綠色創新影響為正向顯著。二者的融合能創新綠色生產方式,豐富綠色產品供給,提高資源使用效率,形成綠色制造體系,實現企業綠色發展。
(二)企業異質性
由于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在資源基礎、經營目標、外資吸引能力等方面存在差異,將研究樣本按照企業股權性質將企業劃分為民營、外資和國有企業三個子樣本,采用分組回歸的方式探究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在不同所有制企業間的異質性。異質性分析結果顯示②,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國有企業和外資企業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而對民營企業無明顯正向影響。這可能是因為綠色技術創新具有投入大、周期長、風險大等特點,而國有企業資金雄厚,并且具有獨特的政治優勢,外資企業市場競爭壓力大,科技創新開放度高,需要主動進行綠色轉型以提高自身競爭力。
(三)行業異質性
參考國家統計局發布的《高技術產業(制造業)分類》文件,將屬于C27(醫藥制造業)、C35(專用設備制造業)、C36(汽車制造業)、C37(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運輸設備制造業)、C38(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C39(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和C40(儀器儀表制造業)的企業劃分為高技術產業子樣本,其余企業為非高技術產業子樣本。回歸結果顯示②,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屬于高技術產業的企業的促進作用在1%的水平上顯著,而對屬于非高技術產業的企業的正向作用不明顯。
(四)地區異質性
受地理條件、基礎設施、要素稟賦等各因素的影響,不同地區的產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強度的影響存在異質性。結果顯示②,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東部地區、中西部地區的企業綠色創新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究其原因可能是:改革開放初期實行沿海率先發展戰略,使東部地區擁有交通便捷、經濟環境較為開放的優勢,即使面臨企業創新約束,也更易利用技術和資源的正外部性進行協同創新,打破綠色創新壁壘;而中西部地區憑借政治和政策上的優勢能夠激發企業內部的創新活力,朝可持續綠色低碳化方向發展,提升企業的綠色創新水平。
七、結論與建議
以上研究結果顯示:(1)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顯著促進企業綠色創新,在更換被解釋變量、更換固定效應、處理極端值、進行內生性檢驗后,結果依然穩健;(2)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通過改善人力資本結構、發揮知識溢出效應顯著推動企業綠色創新,但規模經濟效應機制不成立;(3)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企業綠色創新的提升效應在中西部地區、高技術產業、外資企業和國有企業中更顯著。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提出如下政策建議:首先,加快推動區域內數字產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注重制造業的數字化發展,積極引入大數據、數字平臺和工業互聯等先進數字技術,充分發揮產業協同集聚的知識溢出和節能減排效應,引導高級生產要素流入企業,提升基礎設施網絡化、智能化、服務化、協同化水平。其次,提升軟環境建設水平。企業應調整投資策略,側重研發與技術引進方面的支出,著重培養高水平、多樣化人才,吸納知識型、創新型人才,充分發揮產業協同集聚的人力資本效應,在集聚區域內全面構建協同創新平臺。最后,因地制宜,因地施策。對于經濟較為先進的東部地區,要進一步鞏固數字產業的領先地位,推動其與制造業的深度整合;引進國外尖端技術,助力制造業的快速轉型升級,為企業數字化進程打下堅實的基礎。同時重點促進新能源的使用,通過輻射效應帶動中西部地區的企業綠色創新。與此同時,中西部地區需汲取東部地區產業調整的經驗,積極引入數字產業,優化本地制造業鏈條,實現兩大產業的共同提升。
注釋:
① 數字制造業包括:印刷和記錄媒介復制業(C23)、文教、工美、體育和娛樂用品制造業(C24)、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C26)、通用設備制造業(C34)、專用設備制造業(C35)、電氣機械和器材制造業(C38)、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C39)以及儀器儀表制造業(C40)。數字服務業包括:金融業、批發零售貿易業、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交通倉儲郵電業、住宿餐飲業、科研技術服務和地質勘查業、文化體育和娛樂業以及租賃和商業服務業。
② 限于篇幅,具體結果未作呈現,備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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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鐘瑤,鄒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