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推進鄉村文化振興、繁榮鄉村文化發展的重要抓手,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建構現狀以及作用發揮情況與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效果密切相關。文章以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為指導,發掘互動儀式中的情感能量與鄉村公共文化空間運作邏輯之間的耦合之處,歸納出當下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重塑路徑,推動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價值與功能重塑,助力鄉村全面振興。
關鍵詞:互動儀式;互動儀式鏈;鄉村公共文化
文章編號:1674-7437(2024)02-0079-03 中國圖書分類號:G03 文章標識碼:A
作為推進鄉村文化振興、繁榮鄉村文化發展的重要抓手,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在各種文件及講話中被屢次提及,現已被納入《“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規劃》中,并與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進程相呼應,因此,實現鄉村社會的全面振興就必須重視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重塑。大部分鄉村存在諸多廢置的公共文化空間,村民由于現有的空間設置缺乏吸引力且與自身需求不符,參與鄉村公共活動的熱情不高。鑒于上述情況,應引導村民認識到自己作為鄉村文化建設主體之一的權利與義務,挖掘維系長期互動的情感能量,激發其參與鄉村文化建設的積極性。由此,文章以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為基礎,找出互動儀式結構與鄉村公共文化空間之中情感能量邏輯的耦合之處,以“情感”這一內生動力推動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發展與重構,實現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功能與價值重塑。
1 互動儀式鏈理論概述
互動儀式鏈的基點和關鍵就是互動儀式,柯林斯一反前人的宏大敘事,轉向關注個體之間的互動,其認為互動儀式是指發生于特定情境之下,一般表現為小范圍內隨時隨地的人與人之間的日常交往[1],他認為在互動過程中只要產生了“加能”效果都可以稱之為“儀式”,“加能”過程體現為互動雙方參與積極性的持續提高,進而促生出一種共享情感,維持互動儀式的進行,他特別把情感能量看作社會互動和社會結構的基本動力,而所謂的“儀軌”只是非充分條件。柯林斯指出“互動儀式鏈”是由上述無數個互動儀式聯結而成的鏈狀結構,他說:“整個社會都可以被看作一個長的互動儀式鏈,由此人們從一種際遇流動到另一種際遇。”[2]這個鏈狀結構的大小由參與互動的人數決定,當參與人員足夠多時,互動儀式鏈便轉化為中觀乃至宏觀級別的社會結構,這一過程揭示出微觀個體互動對于宏觀社會結構建構的基礎性作用。基于上述論述可以看出,柯林斯互動儀式鏈的提出糅合了情感與理性、個體行動與社會結構這兩對經常被置于對立位置的社會學概念,情感與理性、個體行動與社會結構充斥在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運作過程,有感而發的個體行動會受到理性思維與社會結構的限制,同時,個體的行動也在塑造著實踐習慣與宏觀結構。因此,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重塑與互動儀式的生成邏輯存在耦合之處,以互動儀式中的情感能量推動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重塑進程定會事半功倍,突破當下困境。
2 互動儀式與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功能重塑
“儀式”這一詞匯歷史悠久,其內涵隨著社會的發展也發生了相應的擴展與外延。在人類社會中,各種類型的活動都被稱為“儀式”,但傳統社會的活動往往具有高度的儀式性,而現代社會中更多的是低度儀式性活動。相較于城市,我國傳統鄉村社會的儀式性特征更加突出,然而,隨著鄉土社會的現代化轉變,這一特征逐漸減弱,導致鄉村公共性精神弱化,各種儀式的功能發揮也不如往日。儀式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公共性,依托于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互動儀式也允許村民自由參與,這與儀式的公共性特征相符合。互動儀式的發生和形成與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功能的發揮相呼應,基于不同類型的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生成的互動儀式具有不同的功能,催生出各種類型的互動儀式有利于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功能重塑。
首先,互動儀式產生的基礎性要素是情境。柯林斯提出:“微觀社會學解釋的核心不是個體,而是情境。”[3]同樣,情境也是互動交往發生以及公共文化空間運作的基點。正如列斐伏爾在論述空間這一概念時所指出的,如果未曾有一個合適的空間,那么改變生活方式和改變社會等都是空話。此處的情境不僅包括各種實際存在的物理空間與場域,也涵蓋了各種交往基礎之上的社會關系,這些因素共同構成了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微觀情境。只有當這些情境得以存在并維持時,村民之間的情感交流和相互影響才能成為現實,進而重塑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整合功能。
其次,結構化程序是儀式的重要形式特征。正如戈夫曼將互動儀式闡釋為一種有表達意義的程序化活動。無論是在具有正規程序的儀式活動場所,如宗廟、祠堂等,還是在村民自發形成的生活性儀式活動場所,如門前、樹下等,其中產生的互動都在傳遞情感。而基于結構化程序達成的互動能夠激起參與群體的關注與情感共鳴,有序的活動能使這種共同情感得以長期維持,并指導著村民的個體行動,因此,鄉村的各類儀式化活動成為村民文化實踐與情感表達的出口,開展活動能夠增強參與群體的集體歸屬感。總體而言,儀式性作為公共文化的一個重要形態特征,程序化的鄉村公共文化活動使互動儀式得以長期維持,使參與者經由規律性的互動形成情感聯結,從而深化村民對于鄉村共同體的情感認同,重塑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凝聚功能。
最后,基于符號認同的互動是儀式得以順利進行的重要條件。符號互動是一切交往的本質,人們在參與互動儀式時所產生的價值認同與情感能量最終都會被符號化,轉化為進入儀式的符號資本,符號資本越高的群體在互動儀式中越能夠獲得成員的高度關注與積極的情感能量,進而提升社區群體的凝聚力,增進村民之間的情感聯結。由此互動儀式的結果共同塑造著村民對于鄉村共同體的集體認同,同時以柔性手段強化了鄉村社會的公共秩序,重塑著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認同功能。另外,鄉村公共文化空間作為國家層面意識形態“下沉”到基層社會的重要載體,發揮著國家主流價值與鄉村文化精神的功能,使自上而下的文化活動不再流于形式,實現“共建共治共享”的目標。
3 情感能量與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價值重塑
中國鄉土社會的聯結主要依靠血緣與地緣關系,鄉村社會中的各種行動多以情感為基礎,各種人際都逃不過“人情”二字。傳統鄉村社會中的儀式活動雖然煩瑣,但強化著村民對于鄉村集體的認同,維系著鄉村共同體的穩定,現代鄉村社會在經歷各方面的轉型之后,傳統道德價值對鄉村社會的整合與規范功能不斷弱化,村民之間的情感紐帶也有所松動,公共文化精神的價值不再被重視,引發多種認同危機,如今重構以集體情感為核心的公共文化空間對于消解鄉土認同危機,實現鄉土文化的情感復歸至關重要。
情感社會學認為情感是人際交往的黏合劑,可生成對廣義的社會與文化結構的承諾[4]。柯林斯認同上述觀點,他指出情感能量才是互動的真正驅動力,雖然個體能夠在文化資本“施”與“受”的互動過程中獲益,但發展積極情感才是人們覺得更有價值的事情。因此,情感能量并不是一時的,而是持久性的,即使個體已經抽離出了當下的互動情境,情感能量依舊可以協助個體重溫當時的情感體驗,而且會影響個體下一次的行為選擇。個體在場才能獲得有效的情感體驗,當前,由于村民之間情感聯結淡化,加之農活繁重,人們更傾向于選擇私人空間,進而導致一些公共文化空間被廢棄,公共文化的價值也逐漸被忽視。在現代鄉村社會,人們參與各類互動儀式不僅僅是為了獲得物質利益,更是在尋求情感歸屬,滿足自身情感表達的需求。只有當人們積極參與時,公共文化空間的存在才有意義,互動也是如此。因此,激發民眾參與文化活動的情感能量才是當下重構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重要環節,也是重塑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價值的關鍵步驟。
在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新起點上,需關注農民的情感需求,重視農民的情感能量,喚醒民眾共同的鄉村情感記憶,催發鄉村公共文化的情感價值,打造具有溫度的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從而構建鮮活的、有人情味兒的鄉村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助力鄉村文化振興。
4 互動儀式鏈視域下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重塑路徑
4.1以合理設置完善表達渠道
互動儀式的進行與維持需要合理的空間配置,道德價值的塑造與維系需要一定的設施支撐。鄉村振興背景下,各地掀起了公共服務設施建設的熱潮,國家也在向鄉村輸送文化產品。然而,投入并未達到預期效果,一些符合民眾需求的空間沒有得到重視,甚至一些公共文化空間被廢置。因此,應該以民眾的實際需求為導向,按照“以需定供”的原則,調整傳統活動場所的設置,改造廢置空間,構建新型對話空間,重視各類空間的配套設施建設,滿足村民多樣化的互動需要與表達需求,同時,參照空間可達、人群可達的規劃標準合理選址,讓村民想參與的時候“有路可去”、方便易達,突出公共文化空間的開放性與共享性。
4.2以記憶復歸強化情感聯結
鏈狀結構的特點在于成員間能夠共享情感體驗,互動儀式鏈理論認為情感能量是儀式發生的持久驅動力。傳統鄉村社會之所以被稱為共同體社會,是因為生活于其中的人們有高度同質化的行為準則與生活方式,擁有幾乎一致的集體記憶,相互之間聯系緊密,以及一系列節日和民俗相關儀式性活動所凝結的價值規范與情感認同具有強大的感召力,從而使他們的集體精神愈發凸顯。如今,現代鄉村社會的村民已逐漸個體化,科技進步使民眾更加局限于自己的私人空間,集體意識逐漸淡化,傳統鄉土秩序的約束力日漸減弱。因此,需要喚回集體記憶,以記憶復歸強化村民之間的情感聯結,增強集體榮譽感與歸屬感。在構建鄉村公共文化空間過程中,應將個體經驗與傳統文化相結合,挖掘村民共有的集體記憶,并以符合時代特色的形態表達出來,以柔性方式延續傳統鄉土文化的價值,助力鄉村文化振興。同時,要尊重農民的主體地位,充分吸收他們的意見,堅持“以人為本”,激發民眾參與儀式互動與文化建設的熱情,發揮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應有的價值。
4.3以形式創新激發參與興致
柯林斯在論述互動儀式時認為存在一定的互動儀式市場,即人們會對互動時間、情感能量、文化資本以及其他能夠應用到各種互動儀式中去的資源進行評估,繼而選擇能夠最大限度地增進情感利益的方式。其觀點可以被進一步理解為情感能量是理性選擇的共同指標[5]。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存在價值在于村民的參與興致,一個互動儀式成功與否在于其是否能夠激起民眾積極的情感能量,因此,重塑鄉村公共文化空間要注重形式創新,結合民眾需求創造新穎有趣的文化活動,因地制宜、因人而異地設置空間功能。此外,不同特質的人群有著不同的文化需求,不可忽略特殊群體的需求。
所謂形式創新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改造仍在發揮作用的傳統公共文化空間,如祠堂、宗廟等,將現代公共文化服務融入傳統文化活動之中,如傳統民俗、節日慶祝等。其二,加快建造文化廣場、活動中心等滿足民眾娛樂需求的活動場所,結合鄉村特色發掘多樣化的場所需求,如農藝交流會、廚藝分享會等。
總之,要使公共文化空間的存在不僅是一個擺設,就要了解民眾想要什么。只有民眾對互動儀式有積極的情感能量,這樣的空間才有存續發展的可能性。因此,重塑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就要打造民眾喜聞樂見、接地氣且體現村莊特色的文化形式,激發民眾參與熱情,充分發揮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功能。
4.4以政策牽引打造特色載體
鄉村公共文化空間不僅是農民日常文化實踐的場所,也是國家傳播主流價值的載體。該空間展示了國家進行空間治理的過程,以及基層社會對國家治理的能動性解讀。實踐效果的好壞取決于國家層面的文化輸送是否與鄉村社會實際相符。
實現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重塑需要以政策牽引打造因地而異、因人而異、因時而異的特色載體,避免脫離鄉村實際只做一些表面工程,要以國家主流價值觀引領鄉村公共精神培育進程并指導鄉村社會道德秩序重建。
一方面,國家要在了解當地情況后進行頂層設計,打造一系列與現實接軌且民眾樂于參與的活動或者場所,以民時、民風、民俗為參照,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鄉村生活的方方面面;另一方面,要撤除一些流于形式的文化空間,合理利用國家資源與政策,創新載體與活動形式,以靈活生動的方式表達國家主流文化,激發民眾的集體意識與情感認同,使其轉化成為鄉村文化治理的內生動力,助力鄉村文化振興與共同體建設。
5 結束語
我國鄉村社會在現代化發展浪潮中經歷了諸多轉型與重構,傳統鄉村的公共精神與道德秩序逐漸被民眾所淡忘,共同體社會似乎已不復存在。當前,鄉村公共文化空間重塑已離不開作為主要參與及構建主體——“人”的情感能量的推動。一系列公共文化空間的運作邏輯與互動儀式的進行過程相呼應,在鄉村公共文化空間主體缺失及村民之間情感聯結淡化的情況下,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重塑需挖掘互動儀式中的情感能量,凝聚鄉村社會的情感認同與集體歸屬感,推動共同體精神的復歸,以情感生產為起點的當代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以再造鄉村公共精神,以諸多柔性手段賡續優秀傳統文化的價值,避免鄉村成為精神文明匱乏的虛無之地。
參考文獻:
[1]Randall Collins.Interaction Ritual Chains[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4.
[2]Randall Collins.Four Sociological Traditions[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
[3]蘭德爾·柯林斯.互動儀式鏈[M].林聚任,王鵬,宋麗君,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4]喬納森·特納,簡·斯戴茲.情感社會學[M].孫俊才,文軍,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5]Randall Collins.Emotional Energy as the Domination of Rational Action[M].Princeton:Rationality and Society,1993.
作者簡介:賈璐璐(1999—),女,漢族,河南開封人,碩士,研究方向為應用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