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容摘要
自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政策鼓勵探索知識產權證券化以來,我國知識產權證券化已經過幾年的發展,形成了一定的規模。其中大部分項目采取了若干家民營科技型中小企業打包融資的模式,這些模式探索同時為國有企業專利轉化工作提供了新的可能。本文分析了我國知識產權證券化的現有模式在基礎資產構建和外部增信方面的特點,重點提出了國有企業開展知識產權證券化的優勢和意義,并介紹了目前國內兩單國有企業知識產權證券化案例。
關鍵詞
知識產權證券化;知識產權金融;國有企業;專利轉化
自201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相繼出臺《關于深化體制機制改革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若干意見》(中發〔2015〕8號)、《關于新形勢下加快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若干意見》(國發〔2015〕71號)兩份文件提出鼓勵探索知識產權證券化以來,經過各方共同努力,我國知識產權證券化工作自2018年萌芽,2019年起步并初步形成四種基礎資產構建模式,2020年至今處于逐步擴展并趨于成熟的階段。知識產權證券化是指以知識產權為基礎構建基礎資產,由原始權益人將基礎資產轉移至特殊目的機構(SPV),以基礎資產現金流作為償付支持并配合一定的增信措施在證券市場發行資產支持證券的行為。
值得注意的是,我國知識產權證券化探索前期,大部分項目采取了若干家民營科技型中小企業打包融資的模式,因此在底層企業篩選、知識產權篩選、知識產權評估、基礎資產構建、外部信用增級等方面遇到了不少困難,當然同時也取得了很多創新突破。截至2023年12月31日,全國共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項目150單,覆蓋廣東、江蘇、北京、浙江、安徽、天津、上海、山東、湖南、四川、陜西、江西、湖北、云南等14個省級行政區,累計發行規模達到333.42億元。但是如果將上述模式用于資信較好的國有企業進行知識產權證券化操作,很多難題將迎刃而解,這為國有企業專利轉化和價值實現提供了一種全新模式。2020年2月,國務院國資委、國家知識產權局聯合發布《關于推進中央企業知識產權工作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國資發科創規〔2020〕15號),明確“通過證券化等市場化方式,挖掘和提升企業知識產權價值”的具體要求。在2022年和2023年,分別出現了國內首單國有企業知識產權證券化項目和國內首單中央企業知識產權證券化項目。
一、我國知識產權證券化基礎資產構建模式
我國知識產權證券化發展中已出現的基礎資產構建模式包括:知識產權供應鏈金融模式、知識產權融資租賃模式、知識產權二次許可模式、知識產權質押貸款模式,以及最新出現的知識產權質押+應收賬款保理模式。
知識產權供應鏈金融模式是指以圍繞核心企業的知識產權交易產生的應付賬款作為基礎資產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的模式。這種模式的典型案例是“奇藝世紀知識產權供應鏈金融資產支持專項計劃”,該項目以北京奇藝世紀科技有限公司為供應鏈金融核心企業,以其向上游影視節目制作企業購買影視節目著作權產生的應付賬款由保理公司作為原始權益人進行反向保理打包,以此作為基礎資產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該模式由于行業屬性較強,目前僅限于愛奇藝所屬若干項目的發行,暫無其他企業采取這種模式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但資信較好的大型國有企業可參考這一模式進行知識產權證券化探索和推動。
知識產權融資租賃模式是指融資租賃公司與知識產權企業之間構建知識產權售后回租關系,以融資租賃公司擁有的知識產權售后回租應收租金債權作為基礎資產打包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的模式。這種模式的典型案例是“第一創業-文科租賃一期資產支持專項計劃”,該項目以北京市文化科技融資租賃股份有限公司與其客戶開展著作權、商標權、專利權售后回租業務形成的應收租金債權作為基礎資產。該模式具備一定的可復制性、可推廣性,同時知識產權售后回租模式在理論上可擴展創新為知識產權直租模式,服務高校和科研院所科技成果轉化,但由于在融資租賃監管政策上一般將租賃物限制為固定資產,且在具體操作中需要轉移知識產權權屬,因此該模式存在一定的限制,目前僅有文科租賃發行過若干期產品,尚無其他主體發行。
知識產權二次許可模式是指原始權益人和知識產權企業之間構建知識產權二次許可關系,以原始權益人擁有的知識產權二次許可應收許可費作為基礎資產打包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的模式。這種模式的典型案例是“興業圓融-廣州開發區專利許可資產支持專項計劃”,該項目是在廣州開發區范圍內選取若干科技型企業,以其擁有的專利權和廣州凱得融資租賃有限公司建立專利二次許可關系,凱得租賃作為原始權益人以其擁有的專利二次許可應收許可費作為基礎資產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該模式是四種知識產權證券化基礎資產構建模式中最具創新性的模式,具備較高的可復制性、可推廣性,而且除以融資租賃公司作為原始權益人以外,在部分地區探索擴展了以知識產權運營機構或知識產權交易機構作為原始權益人的模式。但是,該模式在知識產權許可的稅負方面存在一定的限制,需要把知識產權二次許可行為視同融資行為,否則可能面臨較高的稅負。
知識產權質押貸款模式是指原始權益人和知識產權企業之間以知識產權質押為基礎構建貸款關系,原始權益人以其擁有的知識產權質押貸款應收本息作為基礎資產打包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的模式。這種模式的典型案例是“平安證券-高新投知識產權1號資產支持專項計劃”,該項目由深圳高新投融資擔保有限公司發起,由深圳市高新投小額貸款有限公司與若干家科技型企業之間以專利、軟件著作權等作為質押構建貸款關系,并作為原始權益人將其持有的知識產權質押貸款應收本息打包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該模式具備較高的可復制性、可推廣性,且由于我國在知識產權質押貸款方面的全面推進而具有較廣泛的基礎,因此除了上述以小額貸款公司構建知識產權質押貸款的模式,在部分地區又衍生出以商業銀行構建知識產權質押貸款的模式、以一般主體構建知識產權質押委托貸款的模式、以保理公司作為原始權益人配合信托公司構建知識產權質押信托貸款的模式。
知識產權質押+應收賬款保理模式是指原始權益人和知識產權企業之間構建應收賬款保理業務關系,同時增加知識產權質押作為擔保措施,原始權益人以知識產權質押擔保下的應收賬款作為基礎資產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的模式。這種模式在2023年年末完成首單產品發行,即“水電十四局第1期知識產權資產支持專項計劃”,該項目由中國水利水電第十四工程局有限公司發起,由水電十四局和深圳德遠商業保理有限公司進行應收賬款保理,同時水電十四局提供專利作為質押物進行擔保,以此為基礎發行了國內首單央企知識產權證券化項目。該模式是在前述四類模式的基礎上產生第五種創新模式,較適用于大型央企、國企、上市企業等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
二、我國知識產權證券化主要外部增信模式
在知識產權證券化的增信模式探索方面,雖然目前主要的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均延續傳統資產證券化產品的增信模式,除超額抵押、結構化分層等內部增信措施以外,對于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的外部增信模式有必要進行分析,因為外部增信體現了外部增信主體對于科技型企業及其知識產權價值的認可程度。我國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的外部增信模式主要可分為三類,具體為地方國資金控平臺直接增信模式、地方國資金控平臺+底層擔保增信模式、第三方市場化增信模式。
由于發行資產證券化產品對于外部增信主體的評級要求較高,因此在知識產權證券化探索的初期,外部增信是其中的最大難點。在早期的知識產權證券化探索中,基于政府行政支持或地方國資金控平臺的職能,大多項目以地方國資金控平臺直接增信模式進行外部增信,一般體現為原始權益人關聯的具備一定主體評級的上級公司或兄弟公司對資產支持專項計劃提供差額支付承諾;隨著知識產權證券化探索進一步趨于市場化,部分地方國資金控平臺無法完全承擔項目風險,開始出現了地方國資金控平臺對資產支持專項計劃提供差額支付承諾,同時以擔保公司對底層資產的擔保作為前提條件,這樣操作有助于緩釋國有資產有關風險;而由于上述雙層增信的方式在操作上比較復雜,不容易協調有關方面的利益,隨著知識產權證券化朝著更為市場化的方向發展,出現了完全由市場化第三方提供外部增信的模式,具體表現為兩種模式,一種是由第三方專業增信機構提供差額支付承諾,一種是由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創設擔保工具等方式提供增信。
三、國有企業和民營科技型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證券化的區別分析
國有企業與民營科技型中小企業打包模式的知識產權證券化操作存在不同,具體區別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民營科技型中小企業由于各方面實力較弱,因此在高價值專利培育、企業發展水平等多方面均相對處于弱勢,這給知識產權證券化工作中的底層企業篩選、知識產權篩選、知識產權評估帶來了較大困難,而國有企業一般實力較強,具備更充分的高價值專利培育條件,因此在上述方面比較便利。
其次,基于民營科技型中小企業打包模式的知識產權證券化,一般需要主體信用水平較高的機構進行外部增信,這給項目整體協調工作帶來了很大挑戰,而國有企業一般自身就具有較好的信用水平,或者即便自身信用水平不夠的情況下也較容易找到適合的外部增信機構。
最后,大多民營科技型中小企業在參與知識產權證券化融資時,由于還處于成長階段,融資經驗較為匱乏,對金融規則缺乏充分理解,導致在基礎資產構建方面會存在一定的障礙,而國有企業一般融資經驗比較豐富,能夠很快適應知識產權證券化這一創新產品。
四、國有企業知識產權證券化案例
在全部150單已發行知識產權證券化項目中,目前有兩單國有企業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具體為2022年發行的“金值(中國)融資租賃有限公司2022年度天銀渤化-濱海新區知識產權第一期定向資產支持票據(科創票據)”(以下簡稱“渤化集團項目”)和2023年發行的“水電十四局第1期知識產權資產支持專項計劃”(以下簡稱“水電十四局項目”)。
(一)渤化集團項目
2022年9月26日,在天津市金融工作局、天津市知識產權局、濱海新區知識產權局支持和指導下,由天津銀行、渤化集團知識產權運營中心、智慧財富牽頭實施的“天銀渤化-濱海新區知識產權第一期定向資產支持票據(科創票據)”在中國銀行間債券市場成功發行,發行金額1億元,投資人涵蓋銀行、券商等各類型投資機構,獲得市場廣泛認可。該項目實現了天津市知識產權資產證券化產品“零”的突破,是全國首單國有企業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全國首單知識產權資產支持票據(科創票據)、全國銀行間市場首單知識產權二次許可模式資產支持票據。該產品儲架額度5億元,首期發行規模1億元,由渤化集團所屬天津渤化永利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天津長蘆海晶集團有限公司等六家國家高新技術企業以其持有的高價值專利,經評估,與注冊于天津市東疆綜合保稅區的融資租賃公司合作實現證券化融資①。
(二)水電十四局項目
2023年12月29日,“水電十四局第1期知識產權資產支持專項計劃”在深圳證券交易所成功發行并設立。這是全國首單央企知識產權資產證券化項目,也是全國首單“保理融資債權+專利質押模式”知識產權資產證券化項目,標志著云南省首單知識產權資產證券化項目成功落地。本次知識產權證券化項目由中國電建所屬水電十四局擔任主導單位,以32項專利為基礎資產提供質押,儲架5億元,首期發行規模1.12億元,優先級證券評級AA+,發行利率3.45%②。
五、國有企業進行知識產權證券化的意義
國有企業進行知識產權證券化具有多重意義和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拓寬融資渠道。國有企業的知識產權是一種重要的無形資產,通過資產證券化手段可以將原本難以直接變現的知識產權轉化為具有流動性的金融產品,從而拓寬了企業的融資渠道,減少對傳統信貸市場的依賴,緩解融資難問題。
(二)優化資產結構。知識產權證券化有助于國有企業優化資產結構,提高資產流動性,降低單一資產風險集中度,使國有資產得到更高效、更合理的配置和利用。
(三)激活沉睡資產。很多國有企業積累有大量的知識產權資源,但并未充分轉化為經濟收益。知識產權證券化能夠激活這部分潛在價值,提升知識產權的市場價值認同度,使得科技創新成果能更好地服務于實體經濟。
(四)激發創新活力。知識產權證券化機制可以引導國有企業更加重視技術創新和知識產權的積累,因為它直接關系到企業的融資能力和市場競爭力,從而進一步推動企業的研發投入和創新發展。
(五)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通過知識產權證券化,國有企業可以通過市場化的手段引入社會資本,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提高國有經濟的活力、控制力和影響力。
(六)完善多層次資本市場建設。知識產權證券化豐富了我國的金融市場產品體系,有助于完善多層次資本市場建設,增強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特別是為創新型企業和高科技產業發展提供有效支持。
(七)降低融資成本。相較于傳統的債務融資,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分散風險,通過市場定價的方式降低企業的融資成本,提升融資效率。
綜上所述,知識產權證券化對于國有企業推進專利轉化工作是一種有力工具。國有企業通過知識產權證券化不僅能夠實現自身的轉型升級和高質量發展,同時也對我國金融市場創新、知識產權保護、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實施等方面產生積極影響。
注釋:
① 天津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全國首單國有企業知識產權證券化產品在津成功發行[EB/OL].(2022-09-27)[2024-03-05]. https://jrgz.tj.gov.cn/xxfb/xwdt/gzdt/202209/t20220927_5997065.html
② 云南網.全國首單央企知識產權資產證券化項目成功發行[EB/OL].(2024-01-02)[2024-03-05].https://m.yunnan.cn/system/2024/01/02/032894798.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