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永固 洪澤湖大堤石刻遺存

洪澤湖大堤，又稱“高家堰”“捍淮堰”等，位于今江蘇淮安境內，南起盱眙縣張大莊，北經高良澗至碼頭鎮張福河船閘，全長67.25公里。洪澤湖大堤始建于東漢建安五年（200年），《淮系年表圖》記載：“漢末陳登大筑高家堰三十里，名捍淮堰。并立陂塘。”16世紀黃河全流奪淮以后，清口上下河床淤墊加快、決溢頻繁，不僅頻頻造成洪澇災害，而且影響運河漕運。明萬歷六年（1578），總理河漕潘季馴推行“束水攻沙、蓄清刷黃”的治河治運方略，大筑高家堰，攔蓄并抬高淮河水位。這個治水方針在洪澤湖形成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不僅被明后期的歷任河臣大體遵循，而且被清代以靳輔為代表的歷任河臣所遵循。從潘季馴開始，明、清歷任河臣不斷對洪澤湖大堤進行修筑，歷時 200余年，終于完成了60余公里長的洪澤湖石工大堤。2006年5月，洪澤湖大堤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4年6月，中國大運河申遺成功，洪澤湖大堤成為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重要遺產點之一。

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堤壩，洪澤湖大堤有“水上長城”之美譽。千百年來，留下了內涵豐富、數量眾多、種類多樣的石刻遺存，是洪澤湖大堤履行抗洪排澇、保護民眾生命財產安全重任的記錄和見證。我們在調查中發現石刻有石灰巖、玄武巖、大理石三種。石灰巖石刻圖案多精致細膩，玄武巖石刻圖案相對簡略，少部分大理石石刻為修繕大堤從寺廟挪用而來。大多數石刻采用平雕、浮雕、沉雕、線刻等多種雕刻工藝相結合的技法。線條順暢遒勁、刻畫自如、對比強烈、層次分明、栩栩如生。

截至2019年，洪澤湖大堤石刻遺存登記在冊共計203處，按照內容大致可分為六大類。

御題御旨類

這一類主要是清代康熙皇帝碑刻遺存和乾隆皇帝六次南巡在洪澤湖大堤上留下的碑刻遺存，目前登記在冊的共計10塊，既反映了清政府對水利的重視，同時也記載了洪澤湖大堤工程上的一些信息。

現存于三河閘管理所院內的乾隆碑刻，高200厘米，寬115厘米，厚35厘米，集乾隆皇帝六次南巡中三次題字于一身。分別為乾隆十六年（1751）第一次南巡題詩：“皇考重河防，神謨定廟堂。帑金頒太府，高堰衛維揚。濟運南輸北，安流清匯黃。申咨惟善守，千載固苞桑。乾隆辛未春閱高堰工有作。”乾隆三十年（1765）第四次南巡題詩：“一律磚工運口連，崇墉憑閱實牢堅。蕆功即在回巡后，防患要于未事前。平日原常見渚出，汛時云每到堤邊。雖然清口籌疏瀹，南望夏秋心總懸。乙酉暮春月中澣閱接筑高堰堤工詩以紀事御筆。”乾隆四十九年（1784）第六次南巡題詩：“磚工不若石工堅，改筑曾教庚子年。培厚加高一律鞏，衛民代賑兩謀全。亦云救弊補偏耳，恒念有孚勿問焉。固堰可重堤不可，當年圣訓實昭然。閱接筑高堰堤工成什。甲辰春閏三月中澣御筆。”此碑刻體現出洪澤湖大堤在當時的重要性。

工程記錄類

工程記錄類石刻體現了當時水利工程的規劃思想、工程技術、工程時間和筑堤方法等，為研究洪澤湖大堤水利工程提供了珍貴的史料。現存工程記錄類碑有多塊，代表性的有明萬歷二十二年（1594）“新筑草子河堤碑”（此碑原在洪澤區高良澗鎮越城村，現存三河閘管理所院內）、天啟六年（1626）“清口靈運碑”（此碑存于淮陰區碼頭鎮）、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重修高加堰漢壽亭侯關帝廟碑”（此碑原在淮陰區碼頭鎮，現存三河閘管理所院內）、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林家西滾壩碑”（此碑僅存按原拓片手抄版本）、清乾隆十六年（1751）“智壩碑”（此碑現存三河閘管理所院內）等。其中“新筑草子河堤碑記”記錄了草子河堤修筑的準確時間及工程規模和耗資情況，還有“分界看守，畫地巡視，遇坍旋修”的管理要求，并且明確責任人，還提出在堤外栽柳三層以擁水浪的做法，具有極高的歷史研究價值。

吉言祥語類

這一類石刻語言簡潔明了，通俗易懂，體現出筑堤人對工程告竣的喜悅，同時也抒發出他們對幸福未來的暢想。如“金堤永固”石刻位于洪澤區高良澗鎮湖濱社區洪澤湖南大堤堤頂，長98厘米，寬46厘米，邊框滿刻“回”字紋飾，中用行楷刻“金堤永固”四個大字，字跡高、寬各15厘米。 “一統萬年·湖平工穩”石刻位于三河閘管理所院內東北角，長80厘米，寬31厘米，上下開窗均用楷書刻“一統萬年”與“湖平工穩”，開窗處采用海棠開光裝飾手法。“永保安瀾”石刻現存三河閘管理所院內，長75厘米，寬33厘米，中間用楷書刻“永保安瀾”四字，四周用暗八仙紋飾裝飾，雕刻精美，其特殊之處在于“永”字缺少頂部的“ヽ”，寓意永無止境。“國泰民安”石刻位于洪澤區三河鎮四壩村禮壩船塢處，長105厘米，寬50厘米，楷書刻制，四周用火焰紋和祥云紋作裝飾。

吉祥圖案紋樣類

吉祥圖案紋樣類石刻內容多為用諧音以寓意吉祥，如“連升三級”“必定如意”“封侯封祿”等，形式多樣，寓意美好。“連升三級”石刻砌于三河閘管理所院內東北角，長101厘米，寬38厘米，厚34厘米。正面雕刻3幅開窗紋飾，為 “蓮”“笙”“三戟”之諧音。“必定如意”石刻位于洪澤區西順河鎮大橋南側，高70厘米，寬37厘米。刻如意、銀錠各一枚，如意曲身云首，腰系綬帶，銀錠束腰斧口，上系絲綢緞帶，束腰處還系有一支毛筆，取筆（必）錠如意、財源滾滾之寓意，而中間的銀錠斧口在風水中還寓意福氣到家、辟邪化災、諸事順利等，體現出筑堤人修筑大堤時的美好愿望。“封侯封祿”石刻位于洪澤區高良澗鎮湖濱社區洪澤湖大橋北側，長80厘米，寬39厘米。上沿口橫刻“金堤永固”四字楷書，下開窗圖案中心雕刻一棵枝繁葉茂的楓樹，左側樹梢倒掛一蜂巢，蜂巢上端有一只喜鵲，寓意喜在眼前。畫面底部為一組山石，石上右側有一只梅花鹿昂首仰望，左側有一只持棒猴，與鳥和蜂巢相呼應，寓意封侯封祿。

紅色石刻類

紅色石刻在洪澤湖大堤石刻遺存中年代雖晚，但意義特殊，見證了洪澤湖地區的革命歷史。目前發現有三處，分別是“永保群眾利益”“人民屏障” “保民生安全”三處石刻，均刻于1945年8月。

1945年8月正處抗戰勝利時期，此時洪澤湖大堤黃罡寺段發生潰堤，時任淮寶縣地方政府縣長的方原率領新四軍戰士搶修潰堤險段，最終完成了搶修工程。方原在搶修的堤段處親筆題寫“永保群眾利益/淮北蘇皖解放區淮寶縣政府縣長方原題/一九四五年八月修”，另有“人民屏障/淮寶縣政府建設科/民國三十四年八月重修”“保民生安全”碑刻鑲嵌在各自搶修處。這些碑刻是中國共產黨在戰爭年代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見證。

其他單體圖案

其他單體圖案類石刻內容龐雜、形式多樣，如有單刻魚、鳳凰等，反映出當年筑堤人樂觀的心情和美好希望；也有與當年沿堤的寺廟建筑相關的，如“惡魔城”等。

洪澤湖大堤石刻中目前發現最早的紀年銘文是明萬歷二十二年“新筑草子河堤碑記”，至今已歷400多年。此外，被譽為廉潔之石的“金堤永固”，吉祥之石的“鳳凰牡丹”等，均圖案精美、寓意深長、內涵豐富。縱觀大堤石刻，鐫刻的詩詞書畫、長歌短句、吉言雋語等門類頗多，或大氣磅礴、行云流水，或和婉優雅、一絲不茍，篆隸楷草行諸體競秀，隨著刻文的盤曲起伏，“上善包容、務實苦干、和諧共生”的大湖人文精神絲絲浸潤其中，讓人心潮澎湃，胸懷激蕩。

（作者為南京博物院文博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