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行員到小麥育種專家 顏濟只為祖國需要 追求科學真理和客觀認知 嚴師傳承求是精神

王渝生，中國科學院理學博士，教授，博士生導師，國家教育咨詢委員會委員，中國科普產學研創(chuàng)新聯盟副理事長，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原副所長，中國科學技術館原館長，北京市科學技術協會原副主席。

顏濟（1924.5.12—2021.2.6），中國作物遺傳育種學家、植物學家、小麥族生物系統(tǒng)學奠基人。四川農業(yè)大學終生教授、作物遺傳育種學科首位博士生導師、小麥研究所首任所長。

顏濟出生于四川成都市一個書香世家。父親顏楷（1877—1927），清建威將軍后裔，世代簪纓，清末進士，大書法家，辛亥四川保路運動主要領導人之一。母親鄒先鉁畢業(yè)于成都女子師范學校，工詩能文、擅長繪畫。顏濟3 歲時父親去世，從小得母親的詩畫真?zhèn)鳌? 歲時顏濟隨爺爺顏伯勤趕青羊宮，即興作詩“我來青羊宮，鮮花幾度紅？道人飲我酒，沉醉在春風”。顏濟的科研專著《小麥族生物系統(tǒng)學》《高等植物器官結構的構成》中，數百張精美植物分類圖全是他自己手繪完成的。

1942 年秋，18 歲的顏濟考入成都華西協合大學牙醫(yī)學院牙科就讀。1943 年秋，顏濟投筆從戎，考入昆明空軍軍官學校24 期飛行班學習飛行，以身報國。

在空軍軍官學校就讀期間，追求進步的顏濟通過表兄張彥與在昆明搞學運的馬識途相識，受到革命思想熏陶。1944 年抗戰(zhàn)勝利前夕離開空軍，重返華西。戰(zhàn)亂之后的中國田地荒蕪、糧食短缺、餓殍遍野，深受顏氏大義家風影響、志向遠大的他，改學農學。

1948 年，顏濟以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于華西協合大學農藝系，留校任生物系助教，在管相桓、何文俊兩位教授指導下讀書、做科學研究、教學生的實驗課。1949 年成都解放前夕，他放棄到美國愛達荷大學留學的機會，在地下黨的領導下積極參與護校迎解放運動。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不久，顏濟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52 年，全國院系大調整，顏濟由華西大學調整到四川大學農學系任講師。1956 年，四川大學農學系遷雅安獨立建院為四川農學院，他隨遷至雅安。1965 年任副教授，1982 年任教授。1984 年主持籌建小麥研究所并任首任所長。

1983—1998 年的15 年間，從花甲之齡到年逾古稀，顏濟和夫人楊俊良帶領學生和助手，系統(tǒng)地對中國新疆、西藏、陜西、青海、甘肅、寧夏、內蒙古、四川、黑龍江、遼寧、吉林、山東、湖北、山西、江蘇、浙江16 個省區(qū)和美國、加拿大、瑞典、丹麥、日本、澳大利亞等國家進行野外實地調查，哪里有小麥族植物資源，哪里就有他的足跡。他深入新疆荒漠10 次，登上青藏高原18 次，70多歲時還帶團隊上高原和野外考察。

1994 年7 月，70 歲高齡的顏濟辭去小麥所所長，但仍擔任終身教授。

在長期的教育生涯中，顏濟教授承擔了大量的本科、碩士和博士生課程教學任務，指導和培養(yǎng)了博士和碩士20 多名，他們都成為本領域的學術技術帶頭人或學術骨干，學生大都尊稱他為顏先生。

隨后接任四川農業(yè)大學小麥所所長，又升任為副校長的劉登才便是顏濟的學生。他認為，顏先生教書育人，有自己的明確目標和嚴格標準，學生都認為顏老師是“嚴”老師。作為四川農大作物遺傳育種學科首位博士生導師，顏濟從1988 年招收博士開始，就要求自己的博士生必須在國際學術刊物上至少發(fā)表2 篇論文才能畢業(yè)，這在當時是很少見的。

顏濟告誡學生，搞科研就要靜下心來，他經常以著名小麥遺傳學家西爾斯節(jié)日里依然堅持在實驗室工作的實例勉勵學生要心無旁騖、靜心做事。

四川農業(yè)大學前任校長鄭有良教授、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基因組學專家羅明誠博士都是顏先生的首屆博士。顏濟教授認為，國際刊物的匿名評審更有說服力，他從來不要求是什么樣的國際雜志，只要評審是匿名的，只要能夠被同行認可就行。

黃鋼也是顏濟的學生，他記得有一次，顏先生從雅安專程驅車來成都，那時黃鋼已經研究生畢業(yè)，在四川省農業(yè)科學院上班。“他很嚴肅地告訴我，他發(fā)現我的碩士學位論文中有一個錯別字和一處標點符號有錯。他說，作為導師他應負主要責任，這次到成都來特別提醒我，希望我今后科研上要一絲不茍，精益求精。”數十年來，這段往事黃鋼一直記在心上。

顏先生對學生的教育方式也比較創(chuàng)新，主要靠“吼”，劉登才：“說‘吼主要是因為他聲音洪亮、中氣足，而只要是他的學生，一定都被他帶去都江堰廖家橋吃過肥腸，但只要他在，一定是他買單，否則就要被吼……一大早，他會在學生寢室樓下‘吼我，這樣我就不能睡懶覺。”顏先生對他的“吼”無處不在，出門不關燈要“吼”，實驗室不整潔也要“吼”，畢業(yè)工作后也不敢給老師送禮物，因為也要被“吼”。他畢業(yè)后，顏先生不“吼”了，“也許我比較乖了，也許是我成家了，不好再吼了。”

劉登才說，恩師顏先生在去世前3個多小時還給他發(fā)了一條微信，他只簡單回復了一句“顏老師，好的哈。”“但沒想到這簡單的6 個字，竟成了我們之間的最后一次交流。”1992 年，22 歲的劉登才開始讀碩士，一晃30 多年過去了，顏先生的教育賦予了他決心和毅力，讓他刻骨難忘。雖然恩師辭世，但他對科學的貢獻將永無休止，也為后來的學子照亮了前行的路。

2013 年，歷時近20 年，顏濟與夫人楊俊良出版了當今世界唯一全面總結小麥族生物系統(tǒng)學研究成果的《小麥族生物系統(tǒng)學》系列專著。專著5 卷370萬字，記載了小麥族的30 個屬、2 個亞屬、464 個種、9 個亞種、186 個變種，訂正了?skell L?ve 創(chuàng)立的以染色體組為基礎的小麥族系統(tǒng)，總結了1753 年以來全世界有關小麥族系統(tǒng)學研究的專著系列。2017 年6 月，顏濟主編出版了《高等植物器官結構的構成》。

2021 年2 月6 日，顏濟教授因病逝世，享年97 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