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級組織負責人“一肩挑”的全面推行實踐及其制度效能

王杰 李斌

摘要：村級組織負責人“一肩挑”的全面推行，是新時代推進鄉村組織振興的一項重要制度安排。在實踐中，推行村級組織負責人“一肩挑”，能夠有效構建起村級組織之間的制度化連接機制，實現村黨組織對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和合作經濟組織的權威嵌入、多維整合以及不同類型村級組織之間的交互賦能。村級組織負責人“一肩挑”能夠推進鄉村組織振興，正在于其所展現的制度效能，即通過制度化途徑將黨的全面領導內嵌于村級組織建設全過程，顯著提升村黨組織組織力，并以此向外延展，增強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的整體組織力，推動村級組織建設成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堅實組織載體。未來應重點圍繞村級組織負責人“一肩挑”的制度安排與行動策略予以優化，在制度與行動的耦合互構中不斷深化其推進鄉村組織振興的制度效能，確保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建設始終兼具主體動力與活力優勢。

關鍵詞：“一肩挑”；組織振興；村黨組織；村級組織；組織力

中圖分類號：C916；D638 ?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8477（2024）03-0068-07

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堅持產業振興、人才振興、文化振興、生態振興與組織振興一體推進，在統籌部署中實現全面振興。其中，推進鄉村組織振興，從組織體系與效能層面加強包括村黨組織、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等在內的村級組織建設，是推進鄉村振興的基礎保障，只有鄉村充分組織起來，方能從整體層面形成堅實組織力量，夯實鄉村振興的組織基礎。習近平總書記對此強調指出，“農村工作千頭萬緒，抓好農村基層組織建設是關鍵”，[1]（p185）要“推動鄉村組織振興……確保鄉村社會充滿活力、安定有序”。[1]（p193）在實踐中，旨在加強村級組織建設，提升其組織力的一項有力舉措，正是“村黨組織書記通過法定程序擔任村委會主任和村級集體經濟組織、合作經濟組織負責人”（即村級組織負責人“一肩挑”，以下簡稱“一肩挑”）。公開數據顯示，2021年新一輪村“兩委”換屆選舉工作完成，“一肩挑”比例較之上一屆提高了29.5個百分點，達95.6%，[2]（p1）基本實現全面推行目標，成為推進鄉村組織振興中一項被普遍遵循的制度規范，但“一肩挑”如何有效推進鄉村組織振興？效能如何？對此仍需系統化探討與研究。

一、研究回顧與分析框架

（一）研究回顧與問題轉向

梳理相關文獻可發現，自黨的十九大以來，相關政策文件如《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關于加強和改進鄉村治理的指導意見》，以及《中國共產黨農村工作條例》《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組織工作條例》等黨規條例明確提出“一肩挑”后，來自政治學、社會學、黨史黨建等領域的學者，圍繞“一肩挑”的全面推行展開了多維度的討論，形成了頗具價值的系列成果。總體來看，這些研究可概括為黨建視角與治理視角兩個方面：其一，基于黨建視角的“一肩挑”全面推行研究。從黨建視角分析“一肩挑”的全面推行，主要將“一肩挑”視為加強村黨組織建設的一項重要舉措，分析其能夠產生的實踐功效，如鞏固黨的領導核心作用與政治權威、加強村莊黨員隊伍建設與夯實社會基礎等；[3]（p6-12）[4]（p15-22）全面推行過程中可能出現諸如動員村民投票支持“一肩挑”的行動缺乏明確法律法規支持、“一肩挑”人選難以獲得足額選票支持等問題。[5]（p62-70）后續運轉中亦可能面臨監督不力、民意不達等問題。[6]（p99-101）對此，學者們認為需要重點圍繞基層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7]（p14-23）厘清鄉村發展目標與村級治理定位、[8]（p58-61）優化村級權力運行程序與監督機制[6]（p99-101）等途徑予以化解。其二，基于治理視角的“一肩挑”全面推行研究。從治理視角分析“一肩挑”的全面推行，主要聚焦于探討“一肩挑”全面推行后作為村級治理中的一項正式制度規范，對村級治理產生了哪些影響，如化解村“兩委”矛盾，克服村級組織權威分散化問題并促成以黨為中心的村域整合治理；[9]（p85-94）深化村級黨建的引領效應，實現村級黨建與治理民主、社會民主之間的正向反饋循環；[10]（p79-89）在優化鄉村治理結構中增強村級治理的外源動力，在村“兩委”合作中提升運行績效，在信息資源交互中實現利益共享等。[11]（p47-58）

綜合來看，“一肩挑”雖然在政策文件層面表現為村黨組織書記通過法定程序兼任村委會主任、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負責人的文本表述，但在實踐中卻對村級治理產生了深刻影響，當前關于“一肩挑”全面推行的研究，亦逐漸從政策文本分析轉向村級治理實效分析，但相關研究仍然需要進一步拓展視野，方能全面深入地理解與把握“一肩挑”作用于村級治理的機制以及二者的互動影響機制。本文認為，“一肩挑”全面推行所產生的首要效應，即是通過制度化途徑將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嵌入村級組織，鞏固深化村黨組織在村級組織中的核心領導地位，使村黨組織組織力獲得顯著提升；與此同時，村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又為村級組織建設注入了持續穩定的動力，讓村級組織在村黨組織領導下實現組織力的整體提升，既能夠向上精準對接國家項目資源的下鄉，又可以向下整合服務村民的多元需求，進而在鄉村組織振興中不斷向鄉村善治與全面振興邁進。鑒于此，本文嘗試從鄉村組織振興視域，對“一肩挑”的全面推行實踐及其產生的制度效能進行探討。

（二）理論基礎與分析框架

美國社會學家理查德·斯科特（W. Richard Scott）將組織建設歸納為理性的、自然的和開放的三種系統邏輯。組織建設的理性系統觀認為“組織是意在尋求特定目標且具有高度正式化社會結構的集體”，自然系統觀主張“組織是這樣一種集體，其參與者追求多重利益，既有共同的也有不同的，但他們共同認識到組織是一次重要的資源以及保持其永續長存的價值”，開放系統觀更加強調“組織是相互依賴的活動與人員、資源和信息流的匯聚，這種匯聚將不斷變遷的參與者同盟聯系在一起，而這些同盟則根植于更廣泛的物質資源與制度環境”。[12]（p31-35）考慮到組織建設面臨的復雜情境，斯科特認為需要采取一種融合視角，主張組織建設應是理性、自然與開放三種系統觀的相互融合與滲透，旨在對組織建設中不可或缺的制度設計、自主行動與環境交互等要素資源進行整合，建立適宜的分層研究模型。概言之，組織建設是在與外部環境的交互中，對制度性資源與自主性資源進行合理配置的過程，其能否取得成功，關鍵仍在于能否根據外部環境變化，及時調整制度性資源與自主性資源的配置構成，讓組織獲取可持續發展的能力。

鑒于此，本文構建了相應分析框架（見圖1）：第一，在當前鄉村振興戰略的背景下，黨和國家強調對健全村黨組織領導的村級組織體系的重視以及關于“一肩挑”的相關政策文件，構成了“一肩挑”全面推行的制度環境，讓“一肩挑”成為推進鄉村組織振興的一項普遍性制度安排。第二，“一肩挑”推進鄉村組織振興的實踐過程，主要表現為權威嵌入、多維整合與交互賦能的三維向度：首先，“一肩挑”通過制度化途徑將黨的全面領導嵌入村級組織，既讓村黨組織的政治性權威嵌入其中，亦在融合村委會固有的自治性權威、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固有的經濟性權威基礎上，塑造了村黨組織的治理型權威；其次，借助治理型權威，村黨組織能夠從規制性、規范性與文化—認知性等多重維度對村級組織進行制度化整合，形成以黨為中心的村級組織共同行動；最后，村黨組織與其他村級組織之間并非是單向度的整合，而是呈現出交互賦能的實踐效應，使村黨組織領導的村級組織治理權能不斷增強。第三，在“一肩挑”推進鄉村組織振興的實踐過程中，包括領導力、統籌力、執行力等在內的村黨組織組織力獲得最大化延展與提升，而其在注入并為村級組織建設提供動力時，又可激活并強化包括引導力、協調力、行動力等在內的村級組織的整體組織力，推動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建設成為推進鄉村善治與全面振興的堅實組織載體，使鄉村振興戰略舉措得以有效落實。

二、嵌入、整合與賦能：“一肩挑”推進村級組織建設的實踐過程

組織建設的行動建構，必須充分考慮制度環境與技術環境的雙重影響。在當前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背景中，強調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尤其是通過健全村黨組織領導的村級組織體系，深化村級黨建對推進村莊治理現代化的引領作用，正是各地鄉村需要普遍遵循的一項制度要求，此亦構成了“一肩挑”全面推行的制度環境。從制度變遷角度來看，“一肩挑”從最初的局部探索轉向現階段的全面推行，充分體現了國家希冀通過將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進一步延伸至村級組織，發揮黨在領導村級組織參與治理中的核心作用的政策意圖，進而以制度性資源激活自主性資源，克服村級組織建設中動力與活力相對不足的問題，實現鄉村組織的有效振興。因此，在此制度環境下，各地在村級組織換屆選舉中普遍將“一肩挑”作為一項制度要求予以落實，確保全面推行目標能夠實現。同時，在村級組織運作的技術環境中，“一肩挑”亦展現出相應優勢，能夠通過制度化途徑將黨的全面領導所特有的制度效能予以轉化，不斷增強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的治理效能。這主要表現為村黨組織與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和合作經濟組織之間的權威嵌入、多維整合以及交互賦能的實踐過程。

（一）權威嵌入：塑造村黨組織領導村級組織的治理型權威

一般認為，“嵌入”由波蘭尼作為一個學術概念提出，意在揭示經濟與政治、宗教和社會的嵌入與融合問題。[13]（p15）格蘭諾維特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強調具體社會關系結構的制約性及在此過程中體現的能動性。[14]（p11）因此，“嵌入”一詞充分體現了不同對象之間的緊密聯系與相互影響。對村級組織而言，通過“一肩挑”全面推行實現了黨的全面領導在村級組織建設中的嵌入，除了上述意涵外，還在于村黨組織在此過程中扮演的核心領導角色，讓其能夠嵌入并借助不同類型村級組織，實現對村級治理的全面領導，塑造村黨組織領導村級組織的治理型權威。

首先，通過村級組織人事安排的特定嵌合，推動黨的全面領導嵌入村級組織建設全過程。在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換屆選舉中，村黨組織書記通過法定程序，兼任村級主要負責人，不僅讓村黨組織書記成為各類村級組織中負有主要權責的關鍵人物，更讓黨的全面領導由“對”村級組織進行領導，轉化為“在”村級組織中進行領導，實現“嵌合式領導”，[9]（p85-94）深度扎根于村級組織。其次，這種“嵌合式領導”不僅為有效化解長期存在的村“兩委”矛盾與沖突提供了制度化途徑，也讓村黨組織能夠循此途徑，將黨的全面領導延伸至村級治理的日常工作中，而非僅限于村級黨建工作，由此不斷鞏固和完善村黨組織領導村級組織參與治理的運作體系。最后，在此過程中，“一肩挑”還與村級組織成員交叉任職形成配合，使村黨組織的政治性權威、村委會的自治性權威、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的經濟性權威不斷融匯，讓村黨組織在領導村級組織參與治理中，塑造出基于不同權威復合的治理型權威。借助治理型權威具備的復合優勢，村黨組織能夠根據村莊治理的具體情境，有針對性地發揮不同權威優勢，開展各項行動，既可不斷夯實村黨組織的村莊社會基礎，又可增強村黨組織對村民的社會動員能力，進而為領導并推進村級組織建設提供持續有效的權威資源支持。

（二）多維整合：構建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共同行動

整合通常意味著不同對象通過相互協調而達成的一體狀態，如政治整合就意指若干政治單位結合成一個整體。[15]（p559）對村級組織而言，其整合目標的實現離不開村黨組織發揮的主導作用，具體表現為村黨組織從規制性、規范性、文化—認知性等要素[16]（p62）層面對村級組織進行制度化整合，并與治理型權威形成配合，推動構建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共同行動，讓村黨組織領導的村級組織體系保持高效運轉。

其一，整合村級組織建設中的規制性要素，構筑共同行動的組織基礎。“一肩挑”全面推行后，能與村級組織既有的組織運作體系相銜接，尤其是增強了村黨組織的統籌協調能力，使其能夠在既有制度條件下，根據村級組織實際情況發揮制度的能動作用，如建立并完善以村級黨建為中心的議題決策、信息溝通與政策執行等機制，在保持整體性基礎上充分發揮不同類型村級組織固有的組織優勢，確保村級組織建設兼具效率性與靈活性。其二，整合村級組織建設中的規范性要素，鞏固共同行動的組織規范。這種組織規范主要體現在村級組織及其成員能夠根據村級治理情境，恰當地選擇其組織行動形式。比如，“一肩挑”全面推行后，村黨組織能夠充分借助自身的社會整合優勢，使村級組織在進行村莊公共事務協商與決策之前，深入村級治理的日常生活中，聚合村情民意，讓村黨組織領導的村級組織在開展行動時能夠符合村落規范與制度規范的雙重要求，不斷增強組織運作的規范性。其三，整合村級組織建設中的文化—認知性要素，鑄牢共同行動的組織文化。任何有力且有效的組織行動，都是建立在其特有的組織文化基礎之上。借由“一肩挑”全面推行所塑造的治理型權威，村黨組織不僅能夠集約化配置村級組織資源，更能夠形塑村級組織及其成員的行動共識，促成以黨為中心的組織共同體，鞏固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內部凝聚力，為村級組織開展共同行動提供源自深層的文化—認知性力量支持。

（三）交互賦能：增強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治理權能

賦能通常指給予特定主體相應自主空間，激活并提升其行動主體性。本文使用“交互賦能”，意指通過“一肩挑”全面推行所實現的村黨組織對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和合作經濟組織等其他村級組織的多維整合實踐，亦是不同類型村級組織之間相互促進、相互提升的賦能過程，能夠從整體層面增進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治理權能，發揮推進鄉村善治與全面振興的組織功能。

一方面，可以增強包括村黨組織、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等在內的村級組織參與治理的主體性。鄉村善治與全面振興是一項長期性的戰略規劃，要求充分發掘村級組織固有的主體性，產生持續性推進動力。在“一肩挑”全面推行的實踐中，村黨組織對其他村級組織的權威嵌入與多維整合過程，亦包含相應賦能效用：首先，借助村級黨建平臺，能夠為村級組織建設注入政策、資金、人員等黨建資源，拓展資源渠道，夯實村級組織的行動基礎；其次，通過發揮黨內民主的示范效應，積極引導和推動村級組織開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夯實村級組織建設的村莊社會基礎；最后，村級組織還能夠憑借組織權威的復合優勢，全面增強村民對自身的認同基礎，鞏固并提升村級組織的動員能力。另一方面，促進村黨組織治理型權威的再生產。隨著“一肩挑”的深入推進與有效運轉，村黨組織與其他村級組織在村級公共事務的日常治理中，不僅逐漸趨向整體性的融合發展，村黨組織所秉持的服務型黨建理念，亦進一步延伸至村級組織建設中，如黨群服務中心的一體化辦公、主動走訪幫扶村民等，[17]（p106-119+248）使村級組織服務能力顯著增強。同時，村級治理成效與村民滿意度的提升，則鞏固與深化了村黨組織在村莊中的社會基礎，讓村黨組織的治理型權威亦隨之不斷提升，實現再生產。概言之，“一肩挑”全面推行促成的村黨組織領導村級組織參與治理的實踐，本身即旨在增強村級組織的共同治理權能，因而在具體推進中也就展現為村黨組織與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和合作經濟組織等其他村級組織之間的交互賦能過程，讓村黨組織領導的村級組織體系能夠始終保持高效運轉，組織效能在此過程中亦持續性地漸進提升。

三、組織力提升：“一肩挑”推進村級組織建設的制度效能

組織力是指“組織配置資源、協調活動、整合引導、實現導向目標的能力”。[18]（p48-54）村級組織的組織力主要表現為其在推進鄉村善治與全面振興呈現的對村域公共治理資源有效配置的統籌能力。從組織振興角度來看，村級組織振興的關鍵指標之一，即是其組織力能否勝任推進鄉村振興戰略需要，如落實好政策執行的“最后一公里”、組織和動員村民、配置好村級公共資源等，因而提升村黨組織的組織力及其領導下的村級組織組織力，正是推進組織振興的應有之義。質言之，“一肩挑”通過“在”村級組織中的制度化途徑，既能夠將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這一根本原則貫穿于村級組織建設全過程，同時也可以化解不同村級組織之間原有的疏離化傾向，在統籌協調其組織建設與發展目標中，形成整體層面的組織合力，進而長效地發揮制度性資源對村級組織固有的自主性資源的激活優勢。具體而言，“一肩挑”在加強村級組織組織力建設中展現的制度效能主要表現為層序性的漸進過程：1第一，通過鞏固村黨組織在村級組織中的領導核心地位，增強村黨組織領導力、統籌力與執行力；第二，借助村黨組織組織力獲得的提升，增強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在村莊中的引導力、協調力與行動力。

（一）以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為根本遵循，增強村黨組織組織力

村黨組織是黨在農村的基層組織，負責領導村莊各類公共組織與事務，其在村莊發展中是否具備相應的組織力基礎，對黨在農村基層開展好相關工作具有重要影響，因而“以提升組織力為重點，突出政治功能，把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成為宣傳黨的主張、貫徹黨的決定、領導基層治理、團結動員群眾、推動改革發展的堅強戰斗堡壘，發揮黨員先鋒模范作用”。[19]（p7）從組織發展角度來看，作為黨在農村的基層組織，村黨組織雖然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就已存在，但當前學界所研究的對象主要指20世紀80年代農村體制改革后黨對各項工作進行政治領導需要設立的村黨組織，其與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等共同構成了延續至今的村級組織體系。然而，在此發展過程中，一些村莊的村黨組織卻不同程度地出現了黨員隊伍年齡偏大、學歷水平不高、部分村莊開展黨建工作的形式較為單一化與村級治理中不斷出現的新變化難以有效銜接等問題，在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村黨組織組織力的鞏固與發揮亦受到一定程度影響。新時代以來，黨和中央高度重視村黨組織建設，采取了諸多舉措來提升村黨組織組織力，“一肩挑”正是其中一項發揮關鍵作用的制度舉措。

“一肩挑”主要從領導力、統籌力與執行力等維度，促進了村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首先，借助這種“在”村級組織內部進行領導的“嵌合式領導”方式，“一肩挑”將黨的全面領導落實到村級組織體系的常態運作中，使村黨組織的政治領導能夠始終處于“一線”，如對涉及村級組織建設的重要事務決策、發展方向等進行領導，發揮村黨組織在村級組織中的核心領導作用，進而增強了村黨組織對村級組織的領導力。其次，“一肩挑”亦增強了村黨組織的統籌力。這主要體現在村黨組織能夠在村級聯席會議上圍繞村級公共事務，有針對性地靈活調配村級組織資源，如組織人員、場所、經費等開展專項行動，讓村級組織在村黨組織領導下走向組織體系的一體化與組織行動的有序化，并在組織結構的相互耦合中形成以黨為中心的組織合力。最后，“一肩挑”還提升了村黨組織的執行力。除了在村莊中進行政治領導外，村黨組織亦是黨和國家在基層的政策執行者，因而“一肩挑”全面推行后，不僅有效理順了“鄉—村”關系，將其制度化地統合于以黨為中心的上下一體的組織體系中，亦使村黨組織能夠更加順暢、高效地貫徹落實各項政策方針，推動其轉化為村級組織的決策部署與行動。

（二）以村黨組織組織力提升為抓手，推動村級組織組織力整體增強

除了村黨組織外，包括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等在內的其他村級組織亦是村級治理的關鍵主體，這些村級組織能否具備相應的組織力基礎，成為推進鄉村善治與全面振興的關鍵所在。但在實踐中可以發現，由于鄉村社會青壯年人口的外流以及受政府科層壓力的向下傳遞，這些村級組織在建設過程中既面臨著內生動力不足問題，又存在著行政化色彩濃厚現象。[20]（p38-49+110）受此影響，不僅難以實現對村民的有效組織和動員以及對村域公共資源的統籌，亦難以有效契合當前鄉村振興對激活與培育村民主體性的戰略需要。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強調指出，要“堅持大抓基層的鮮明導向，抓黨建促鄉村振興”。[21]（p67）“一肩挑”的全面推行，之所以能夠借以村級黨建促進村級組織建設，正在于能夠借助村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為村級組織建設注入持續的動力，激活其內在活力，從整體層面增強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組織力，使之肩負起實現鄉村善治與全面振興的主體責任。

具體來看，主要歸源于“一肩挑”在其日常運作中相應的制度效能亦隨之得到延展，從引導力、協調力與行動力等維度，促進了村黨組織領導的村級組織組織力整體提升。首先，增強了村級組織在村級治理中的引導力。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等村級組織，通常經由具有法定資格的村民成員選舉產生，主要職責即是帶領和促進村莊經濟社會發展，然而在實踐中，部分村莊的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與合作經濟組織等由于組織與動員能力不足，難以發揮其應有的引導力優勢。借由“一肩挑”所塑造的治理型權威，能夠顯著增強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對村莊進行組織與動員的能力，讓其更好地引導并帶領村莊經濟社會發展。其次，增強了村級組織在村級治理中的協調能力。“一肩挑”不僅能夠增強村黨組織在村級組織中的統籌能力，還能夠進一步向外延伸，使村委會、村級集體經濟組織和合作經濟組織在村黨組織領導下，統籌村莊發展，協調村內外資源，推進鄉村治理現代化。最后，增強了村級組織在村級治理中的行動力。相較于村黨組織借由“一肩挑”提升了執行力，村黨組織領導下的村級組織行動力更側重于如何將組織決策轉化為可操作的具體行動并予以落實。因此，村級組織行動力的提升，主要表現為能夠根據決策議題內容，借助不同類型村級組織的固有優勢，在村級治理情境中采取靈活機制予以推進，如借助權威機制、情感機制或利益機制等，或是融合多種機制，分門別類貫徹落實決策，使村級組織行動力優勢得以不斷彰顯。

四、結論與討論

新時代推進鄉村組織振興，旨在讓村級組織建設成為能夠精準對接國家資源下鄉，服務并整合村民利益訴求的組織載體，在充分組織和動員村民參與的過程中，有效增強村級組織參與治理的主體性。面對當前村級組織建設中面臨的主體動力與活力不足問題，“一肩挑”的全面推行，成為有效化解這項問題的制度途徑。有鑒于此，未來應著重圍繞制度與行動的耦合互構展開探索，不斷鞏固“一肩挑”推進村級組織建設的制度效能：

第一，優化“一肩挑”相關制度安排，強化村黨組織統合功能。一方面，在頂層設計層面，應重點對“一肩挑”的相關法律法規進行健全與完善，在統籌謀劃中逐漸理順包括黨內法規、政策文件以及法律規定等在內的制度規范之間的邏輯關系，通過“一肩挑”為增強村黨組織統合能力提供制度保障。另一方面，在地方實踐中，應重點圍繞“一肩挑”的后續發展予以制度優化。首先，組織振興的基礎即是人才振興，必須從人員選任、能力培訓以及后備干部培訓等方面完善相應制度，確保“一肩挑”人選具備足夠任職能力，有力且有效落實各項決策部署；其次，完善對“一肩挑”的監督制度，確保既能夠全面發揮“一肩挑”促進村黨組織統合功能的優勢，又可以避免因權力過度集中而產生的實踐弊端與效能減損；[22]（p47-56）最后，制定村級組織權責清單，明確職能定位，確保“一肩挑”全面推行下村黨組織在統合村級組織行動過程中，不同類型村級組織的自主性優勢亦能夠得到繼續深化與發揮。

第二，增強村民自組織能力，深化村級組織參與治理的主體性。廣大村民既是村級治理的客體，但也是其主體，只有村民廣泛且充分地組織和動員起來，才能夠讓村級組織運轉更加有效，發揮其應有組織效能，與“一肩挑”形成有效配合，為村級治理注入更多主體活力。一方面，應注重發展村級全過程人民民主，將其貫穿村級治理全過程，在健全和完善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與民主協商機制基礎上，進一步創新村級民主治理形式，為村級組織的建設與發展注入更多的內源動力；另一方面，應有意識地結合村級治理情境，在組織和動員村民過程中加強宣傳教育，深化村民對自身作為村級治理重要主體的角色認知，尤其是自身行動與建設村莊美好生活之間的內在關聯，推動其形成積極參與村級治理的主體自覺，進而夯實村級組織建設與發展中不可或缺的自組織活力基礎，與“一肩挑”所產生的村級組織建設的制度效能相銜接，保證村級組織建設始終兼具主體動力與活力的雙重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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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 賈曉林

收稿日期：2023-04-20

作者簡介：王杰（1997—），男，安徽大學社會與政治學院博士研究生（安徽合肥，230601）；李斌（1980—），男，法學博士，安徽大學社會與政治學院副教授（安徽合肥，230601）。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基金項目“村級組織負責人‘一肩挑的制度化實踐研究”（22YJA810001）；安徽省高校發展專項學科獎補（社會學）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社會學新制度主義視角下鄉村組織振興的路徑研究”（SZCXSHB202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