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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具體危險犯構造

2024-07-12 05:47:54左智鳴杜文廣

左智鳴 杜文廣

摘 要:? 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犯罪類型應被界定為具體危險犯,而非抽象危險犯或準抽象危險犯。妨害安全駕駛罪包含干擾駕駛和擅離職守兩種構成要件類型。在行為不法上,干擾駕駛型構成要件的不法內涵在于干擾行為阻礙了駕駛者對安全駕駛義務的履行,有必要結合“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要素展開實質理解;而在擅離職守型構成要件中,須借助“與他人互毆或者毆打他人”要素對“擅離職守”作出限縮解釋。在結果不法上,“危及公共安全”并非“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的同義反復,其指涉一種較低程度的公共危險。多因一果案件的結果歸屬須重點考察干擾行為對駕駛者履行安全駕駛義務的影響程度。從行為不法和結果不法兩個方面,可以將妨害安全駕駛罪理解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預備階段,以實現對司法實踐中各類妨害安全駕駛行為的充分評價。

關鍵詞:妨害安全駕駛罪;具體危險犯;危及公共安全;積極刑法觀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055X(2024)03-0115-10

doi:10.19366/j.cnki.1009-055X.2024.03.011

一、引 言

自《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十一)》[以下簡稱為《刑法修正案(十一)》]設立妨害安全駕駛罪以來,積極刑法觀指引下的新罪增設妥當回應了民眾對“出行安全”的熱烈關切,發揮了良好的行為規則機能。但與此同時,刑事立法的擴張須與刑事司法的限縮達成動態平衡[1]。合理劃定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處罰范圍,是當下司法實務亟須解決的重要問題。筆者在北大法寶網中以“妨害安全駕駛罪”為案由進行檢索,共篩選出58份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司法裁判樣本。通過對這些樣本展開分析,能夠窺得當下司法實務在該罪認定上的現狀:其一,部分構成要件呈現虛置狀態。在分析樣本中,有70.7%的裁判文書未對“危及公共安全”這一要件展開任何考察,法官在對被告人的妨害安全駕駛行為進行簡單描述后,便直接認定妨害安全駕駛罪。這意味著妨害安全駕駛罪在司法實踐中更加趨近于抽象危險犯,存在不當擴張打擊范圍的嫌疑。其二,認定標準混亂化和簡單化。在前述未考察“危及公共安全”要件的裁判文書中,法官主要將目光聚焦于妨害安全駕駛的實行行為上,對“使用暴力或搶控駕駛操縱裝置”與“干擾交通工具正常行駛”作一體性考察,進而消弭了構成要件的犯罪過濾機能。例如,在“譚某某妨害安全駕駛案”中,法官以譚某某的持刀恐嚇行為影響公交車正常行駛為由,直接認定了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成立①。但需要注意的是,持刀恐嚇行為雖可能會對公交車的安全駕駛產生影響,卻難以被包攝于“使用暴力或搶控駕駛操縱裝置”之中,否則將陷入類推解釋的危機。而在其余考察“危及公共安全”要件的裁判文書中,法官對具體危險狀態的判斷主要以車輛行駛有無發生偏航為標準,缺乏對個案中具體危險狀態的綜合判斷和規范說理。

應當說,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司法裁判所呈現出的諸多亂象與當下理論研究的供給不足難脫關系。在法教義學層面,有兩大關鍵問題亟須厘清:其一,如何理解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犯罪類型。“危及公共安全”要件之所以出現虛置現象,是因為司法實務傾向于將妨害安全駕駛罪視為抽象危險犯,因此將歸責判斷的重心置于行為不法上。其二,如何理解妨害安全駕駛罪的不法構成要件。妨害安全駕駛罪罪狀表述中包含多種行為類型,亦存在著“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駕駛”“危及公共安全”等限定要件,妥當理解相關構成要件要素之間的關系,是準確認定妨害安全駕駛罪的關鍵。當下刑法學界的討論重心主要置于構成要件的解釋問題上[2],但相關解釋結論仍有諸多值得商榷之處。在筆者看來,妨害安全駕駛罪究竟屬于何種犯罪類型,將直接決定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規范構造,進而影響犯罪構成的歸責判斷。基于此,本文將首先證立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具體危險犯屬性,進而在規范論層面對妨害安全駕駛罪不法展開教義學解構,以期對司法實務有所裨益。

二、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犯罪類型

一般認為,因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罪狀表述中包含“危及公共安全”這一要素,故妨害安全駕駛罪應歸入具體危險犯的范疇[3]。以下將此類學說簡稱為具體危險犯說。但當下有部分學者對妨害安全駕駛罪中的危險要素作出更為實質的理解,進而形成了兩種全新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妨害安全駕駛罪中的“危及公共安全”是一種抽象危險,只要實施了妨害安全駕駛罪規定的妨害安全駕駛的行為,就會危及公共安全,故應將其理解為抽象危險犯[4]225。以下將此類學說簡稱為抽象危險犯說。另一種觀點則將“干擾交通工具正常行駛”或“危及公共安全”視為危險行為的適格性限定,當構成要件行為足以危及公共安全時,應當成立妨害安全駕駛罪[5]。以下將此類學說簡稱為準抽象危險犯說。但是,無論是抽象危險犯說抑或準抽象危險犯說,都不能妥當解釋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規范屬性,將妨害安全駕駛罪理解為具體危險犯是更為適宜的教義學方案。

(一)抽象危險犯說的弊病

抽象危險犯說的立論根據主要有三:其一,妨害安全駕駛罪所規定的行為具有難以預測的危險,故立法者將該行為擬制為一種抽象危險,以抵御公共安全領域的風險[6]。其二,妨害公共交通工具安全駕駛的行為通常具有危及公共安全的危險性,故無須對“危及公共安全”予以個別判斷[7]。其三,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最高法定刑為一年,只有將本罪理解為抽象危險犯,才能與其輕微的法定刑設置相匹配[8]。但是,前述論證理由均值得商榷。

首先,抽象危險犯說與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立法原意不符,可能僅僅是解釋者的“一廂情愿”。從形式上講,構成要件中是否存在涉及具體危險狀態的構成要件要素,是區分具體危險犯和抽象危險犯的標準[9]76-77。在妨害安全駕駛罪構成要件已包含“危及公共安全”這一具體危險犯的標志性表述時,貿然將其解釋為抽象危險犯的做法與罪刑法定原則相背離。從實質上講,立法者特別強調“危及公共安全”是罪與非罪的界限[10]418,這意味著該要件應發揮獨立的犯罪過濾功能。

其次,強調妨害安全駕駛行為與危及公共安全的一般關聯性不僅不符合現實狀況,而且將不當擴張刑罰邊界。妨害安全駕駛罪立法說明指出,“危及公共安全”指隨時可能發生乘客、道路上的行人、車輛傷亡或者財產損失的現實危險[10]416。在現實生活中,干擾程度輕微、他人及時制止等中間因素均可阻斷具體危險狀態的出現,故對于妨害安全駕駛行為能否帶來前述危險仍應作具體判斷。例如,在“張某某妨害安全駕駛案”中,被告人張某某用手擊打公交車司機面部一下,司機立即將車停靠在路邊參見黑龍江省哈爾濱市松北區人民法院(2021)黑0109刑初112號刑事判決書。 。前述行為并未產生值得刑法關注的法益侵害危險,因此司法裁判將其認定為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做法值得商榷。實際上,即使是持抽象危險犯說的學者,也反對將前述情形入罪[4]226。而這種對危險狀態作出的具體判斷,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背離了抽象危險犯的判斷邏輯。

最后,不能單純依據法定刑的高低來判斷分則個罪的犯罪類型。一方面,具體危險犯相較于抽象危險犯而言,確實具有更高的可罰性[11]。但這僅能表明,針對某一具有社會危害性的行為,采取具體危險犯的立法模式可能比抽象危險犯的立法模式更加正當。另一方面,法定刑的高低固然可以在一定意義上體現不同犯罪之不法程度的差異,但并不具有個罪判別的價值。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以下簡稱為《刑法》)第一百零三條的分裂國家罪作為抽象危險犯,其法定最高刑達至無期徒刑;而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一的違規運輸型危險駕駛罪作為具體危險犯,其法定最高刑僅為拘役。

(二)準抽象危險犯說的困境

德國刑法學界最早提出了存在于傳統的具體危險犯和抽象危險犯之外的混合犯罪類型,并將其稱為抽象具體危險犯(Abstrakt-Konkrete Gefhrdungsdelikte)或適格犯(Eignungsdelikte)[9]77。日本刑法學界將其譯為準抽象危險犯,后準抽象危險犯的概念也被我國刑法學者引入,用于克服傳統危險犯二分說的缺陷[12]。因“危及公共安全”存在于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構成要件中,但其又難以達到《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危險程度若無特別說明,下面所稱的“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均指《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的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故將妨害安全駕駛罪理解為準抽象危險犯的觀點應運而生[13]。但是,這種觀點同樣難言合理。

準抽象危險犯的界定以個罪構成要件中是否包含“足以……”等限縮行為危險性的明確規定為標準[14]。我國學者正是在此意義上將妨害安全駕駛罪理解為準抽象危險犯。一種觀點認為,“危及公共安全”是“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的同義反復,二者均是對危險行為作出的適格性限定[15]。但既然前述兩者完全一致,立法者何須在構成要件中重復設置兩個含義完全相同的要素?另一種觀點認為,妨害安全駕駛罪罪狀中真正發揮適格性限縮的要素為“危及公共安全”,妨害安全駕駛的行為已經危及公共安全但尚未達到具體危險狀態的,才能構成妨害安全駕駛罪[5]。但是,危險行為的適格性作為行為不法的判斷內容,理應基于事前的判斷立場,但準抽象危險犯說將具體危險狀態這一事后的判斷素材作為危險適格性的考察標準,可能存在判斷立場的混淆。

即使不存在“足以”型規定,也可依據準抽象危險犯的實質內涵確定個罪構成要件中是否包含不成文的適格性要素。德國學者Hoyer[16]95-97通過對德國刑法第325a條第1款噪音罪的分析,將過失中介能力(Fahrlssigsvermittlungsfhigkeit)作為準抽象危險犯的可罰性基礎,并輔以侵害原因適足性(verletzungsursachentauglichkeit)、否定因素的不存在兩個標準從正反兩面推導得出適格性概念(Geeignetheitsbegriffs)。過失中介能力與是否出現侵害結果或具體危險無關,其只關注行為人是否對法益的完整狀態存在疏忽,進而制造出一種可被歸屬的危險根源(Gefahrenquelle)[16]107-108,侵害原因適足性則要求危險現實化的內容不能是非常遙遠、微不足道且無關緊要的。應當說,妨害安全駕駛罪可以滿足前述兩點要求。但適格性要素的判斷還必須排除否定因素的存在,即不存在阻止因果流程進而防止結果發生的可靠阻礙,且這種否定因素可以將行為所創設的風險拉回至法所容許的范圍內,否則行為將難以具備傳播危險的適格性[16]96。而公共交通工具中發生的妨害安全駕駛行為較容易被制止并得到有效控制,不具有導致危害公共安全的高度危險性[10]419,一般也遠未達到不可逆轉地發展為危險狀態的程度。鑒于妨害安全駕駛罪所涵攝的事實情狀存在著可以阻礙結果發生的否定因素,妨害安全駕駛罪無法被實質地理解為準抽象危險犯。

此外,準抽象危險犯實際上屬于抽象危險犯的子類型,立法者通過設立準抽象危險犯,對危險行為的潛在的損害可實現性提出要求,進而妥當限縮抽象危險犯的處罰范圍[9]77。但在妨害安全駕駛罪已經具有“危及公共安全”這一較為明顯的具體危險犯規定的情形下,反而將其解釋為處罰范圍較大的準抽象危險犯,此種解釋結論與準抽象危險犯的構建初衷相違背,無法單純通過積極刑法觀這一宏觀理念予以證成。

(三)具體危險犯說的證立

其一,“危及公共安全”要素的存在表明司法者須對妨害安全駕駛行為所造成危險結果展開具體判斷。一般認為,當分則個罪的構成要件中出現“危險”這一用語時,司法者便須理解犯罪成立的危險內容,進而具體判斷個案行為是否造成了這樣的危險[17]。此處還涉及對“危及公共安全”性質的理解。梅傳強等[6]指出,“危及公共安全”是一種可能性程度較低的抽象危險,而“危害公共安全”則包含高度蓋然性的具體危險與實害結果,以此可以實現具體危險犯和抽象危險犯的界分。但這種觀點值得商榷。原因在于:一方面,抽象危險犯和具體危險犯之間不存在危險程度攀升的對應關系。具體危險犯中的危險是指法益客體陷入危險境地的現實狀態,此種現實狀態是否存在,需要司法者站在事后的立場結合個案事實對法益侵害的密接可能作出具體分析。而抽象危險犯中的危險是指某一行為類型在經驗性的意義上具有法益侵害的潛在可能性,只要實行行為符合相關構成要件所設置的特定行為類型,其便已經具備了值得科處刑罰的抽象危險,而法益客體陷入危險境地這一現實狀態是否出現則在所不問。二者并未共享同一種“危險”概念,亦不應以危險可能性的高低予以區分[18]。另一方面,在《刑法》分則中,立法者其實并未對“危及公共安全”和“危害公共安全”作出刻意區分。例如,《刑法》第一百二十三條暴力危及飛行安全罪中存在著“危及公共安全”的表述,但刑法理論和司法實務都傾向于將其界定為具體危險犯[19]910。

其二,具體危險犯說可以在多因一果的情形中實現準確歸責。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特殊之處在于,公共安全的危險狀態并非由干擾駕駛行為直接產生,而是通過作用于駕駛員這一中介客體間接創設。公共交通工具的駕駛人員肩負著高于普通人的安全保障義務,也應當遵守從業規范的突發狀況處置要求[20]。正因如此,立法者也在妨害安全駕駛罪中針對乘客和駕駛者兩類犯罪主體設置了不法內涵各異的構成要件。司法實踐可能存在著乘客輕微干擾和司機錯誤處置的風險交織情形。倘若將妨害安全駕駛罪理解為抽象危險犯,則應對乘客和駕駛者一概賦予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罪責,如此做法難言妥當。而只有將本罪理解為具體危險犯,才能進一步考察具體危險狀態的出現是由哪一個行為引起,進而實現更加準確的歸責判斷。

其三,將妨害安全駕駛罪理解為具體危險犯,可實現行政違法和刑事犯罪的合理銜接。在新近公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修訂草案)》[以下簡稱《治安管理處罰法(修訂草案)》]中,第三十九條第三款對妨礙公共交通工具駕駛的行為作出專門規定:“以搶奪方向盤或者拉扯、毆打駕駛人等方式妨礙公共交通工具駕駛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一千元以下罰款。”不難看出,立法者傾向于通過“危及公共安全”這一要素,實現妨礙駕駛行為的行刑界分。具言之,在妨礙駕駛行為危及公共安全時,應考察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成立可能;而在不具有任何法益侵害的密接可能性時,則可直接作出相應的行政處罰。

三、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行為不法

《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二的妨害安全駕駛罪前兩款規定包含兩種不同類型的構成要件:第一款以公共交通工具的乘客作為犯罪主體,犯罪成立要求乘客對行駛中的公共交通工具的駕駛人員使用暴力或者搶控駕駛操縱裝置,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危及公共安全(以下對該要件簡稱為“干擾駕駛型構成要件”);第二款以公共交通工具的駕駛人員作為犯罪主體,犯罪成立要求駕駛人員在行駛的公共交通工具上擅離職守,與他人互毆或者毆打他人,危及公共安全(以下對該要件簡稱為“擅離職守型構成要件”)。因此,對妨害安全駕駛罪行為不法的考察應在區分兩種構成要件類型的基礎上展開。

(一)干擾駕駛型構成要件的行為不法

干擾駕駛型構成要件存在著“對駕駛人員使用暴力”和“搶奪駕駛操縱裝置”兩種行為方式,只有結合“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這一核心要素,才能準確理解其行為不法的本質。

1. “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是理解干擾駕駛行為的核心要素

一方面,妨害安全駕駛罪構成要件中的“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與《治安管理處罰法(修訂草案)》第三十九條第三款中的“妨礙公共交通工具駕駛”不同,前者是后者進一步發展的結果。“對駕駛人員使用暴力”或“搶控駕駛操縱裝置”的行為,會妨礙駕駛人員的正常駕駛,但不一定會對公共交通工具的正常行駛產生影響。立法者同樣持該觀點:如果行為人只是辱罵、輕微拉扯駕駛員或者輕微爭搶方向盤,并沒有影響車輛的正常行駛,不宜作為犯罪處理[10]416。由此可見,“對駕駛人員使用暴力”或“搶控駕駛操縱裝置”兩種干擾駕駛的行為類型,只有達到影響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的程度,才能滿足干擾駕駛型構成要件的行為不法。

另一方面,“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是產生法益侵害危險的根本原因。妨害安全駕駛罪所保護的法益是交通領域的公共安全。一旦駕駛車輛進入公共交通領域,便會存在法益侵害的風險。但基于社會發展的基本需求,只要駕駛者履行了道路交通的注意義務,駕車行為所制造的風險便被法律所容許[21]488。公共交通工具的駕駛人員相較于普通駕駛者而言應承擔起更高的安全保障義務,在可以履行安全駕駛職責的情形下,駕駛人員就有必要繼續履行自身的安全駕駛義務。而干擾駕駛行為之所以受到刑法規范的否定評價,正是因為其已經實質地影響了駕駛者對安全駕駛義務的繼續履行,進而導致公交車難以具備參與交通運輸的正常狀態。在此意義上,“干擾公共交通工具正常行駛”這一要素反映出妨害安全駕駛罪行為不法的實質內涵,即干擾行為阻礙了駕駛者對安全駕駛義務的履行。

2. 對“使用暴力”的理解

其一,暴力的形式。本罪所要求的暴力應當作廣義理解,其包括對人行使有形力或通過對物施加有形力進而對人的身體產生強烈影響。與強奸罪等傳統侵犯人身權利犯罪中的暴力概念不同[22]416,妨害安全駕駛罪保護的并非公民的人身權利,而是公共交通工具的行駛安全。在此意義上,也就沒有必要將暴力狹義地理解為對人行使的直接有形力。只要行為人通過施加有形力對駕駛者形成干擾,進而影響了公共交通工具的正常行駛,便可以認定為“暴力”。司法實務亦采用前述理解,如在被告人于公交車外持磚砸向駕駛員的案件中,即使被告人與駕駛人員之間有車體作為格擋,法官也傾向于將此種行為認定為“暴力”參見福建省惠安縣人民法院(2021)閩0521刑初1133號刑事判決書。 。

其二,暴力的強度。通說觀點根據暴力所造成的后果將暴力分為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的單純暴力、致人輕微傷的暴力、致人輕傷的暴力、致人重傷的暴力與致人死亡的暴力[23]785。而在妨害安全駕駛罪中,暴力行為所可能導致的后果不宜成為限定暴力的標準。原因在于: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行為不法并不通過暴力的強度得以體現[15];同時妨害安全駕駛罪最高法定刑僅為一年,亦無須對暴力強度提出過高要求。但基于對罪刑法定原則的堅守,妨害安全駕駛罪中的暴力至少應當滿足最低強度的形式要求,即可以對被侵害者產生負面影響,而無須造成任何傷害。在此意義上,對駕駛人員潑灑辣椒面、用塑料袋蒙住駕駛員的臉等行為,都可以歸入妨害安全駕駛罪暴力的范疇中。

3. 對“搶控駕駛操縱裝置”的理解

就搶控這一行為方式而言,其應指基于不正當爭搶或控制之目的而對駕駛操縱裝置實施的搶奪行為,至于行為人是否真正地控制駕駛操縱裝置以及操控駕駛裝置的持續時間長短則在所不問。李永升等[24]將此處的搶控進一步區分為搶奪和控制,但這樣的區分是否必要值得商榷。一方面,妨害安全駕駛罪的不法關注搶控行為對車輛正常行駛所產生的瞬時影響,而與行為人是否形成控制車輛的穩定狀態無關。另一方面,早期《關于依法懲治妨害公共交通工具安全駕駛違法犯罪行為的指導意見》和《刑法修正案(十一)》(草案第一次審議稿)對此類行為類型一直使用“搶奪”予以描述,只不過為了在語義上區別于搶奪罪中的“搶奪”,才將“搶奪”修改為“搶控”[10]421。因此,對妨害安全駕駛罪構成要件中“搶控”的認定,仍應以是否出現搶奪狀態作為主要的判斷標準。

此外,此處的“駕駛操縱裝置”不應局限于公共交通工具的方向盤,還應包括加速踏板、制動踏板、變速桿等可以對車輛行駛產生實質影響的操縱裝置。在司法實踐中,行為人搶控的對象較為多樣,強行扭轉點火鑰匙亦被認定為搶控操作駕駛裝置的行為參見江蘇省常州市金壇區人民法院(2021)蘇0413刑初3號刑事判決書。 。但是,對搶控對象也不應作出過于擴張的理解,例如喇叭、燈光遙控、雨刷控制等裝置在車輛駕駛過程中僅僅發揮輔助功能,不會直接干擾交通工具的實然行駛狀態,就不宜歸入“駕駛操縱裝置”的涵攝范圍中。概言之,能否認定為妨害安全駕駛罪的“駕駛操縱裝置”,關鍵在于該裝置是否會對車輛的正常行駛狀態產生實質影響。

(二)擅離職守型構成要件的行為不法

理解擅離職守型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行為不法,涉及兩個關鍵問題:

其一,如何理解該構成要件的犯罪主體?《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二第二款中的“前款規定的駕駛人員”,究竟是指處于遭受暴力或被搶控駕駛操縱裝置狀態的駕駛人員還是行駛中的公共交通工具的駕駛人員,學界對此存在一定分歧。涂龍科[25]基于限縮處罰范圍的考慮,將此處的犯罪主體限定為處于“遭受暴力或被搶控駕駛操縱裝置”狀態的駕駛人員。但筆者認為該觀點值得商榷。原因在于:首先,立法者明確指出,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犯罪主體是公共交通工具的駕駛人員,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成立的前提是行為發生在行駛的公共交通工具上[10]416。這就意味著,構成妨害安全駕駛罪并不要求駕駛人員正處于遭受暴力或被搶控駕駛操縱裝置的狀態中。其次,擅離職守型構成要件的不法本質在于駕駛者沒有充分履行安全駕駛義務,而非與乘客發生沖突,故只有將犯罪主體理解為行駛中的公共交通工具的駕駛人員,才能更加符合此類型構成要件的規范目的。最后,妨害安全駕駛罪第一款所規定的干擾駕駛的行為類型本就有限,如此解釋將難以涵蓋司法實踐中值得處罰的全部情形。例如,駕駛者因乘客的言語挑釁擅離職守毆打他人,倘若按照前述觀點,便無法以妨害安全駕駛罪定罪處罰,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其二,如何看待“擅離職守”和“與他人互毆或者毆打他人”的關系?筆者認為,應將“與他人互毆或者毆打他人”理解為“擅離職守”的進一步限定。首先,立法者增設本款規定的目的在于,防止駕駛者為了與乘客互毆、廝打而放棄安全駕駛職責。其次,“擅離職守”作為規范性的構成要件要素,需要法官在個案中對駕駛者有無充分履行安全駕駛義務作出規范評價。最后,鑒于本款規定較為輕微的法定刑設置,將其實行行為限定為駕駛者為了互毆或毆打他人而短暫陷入無法安全駕駛汽車的狀態更為適宜。倘若駕駛者故意長時間脫離駕駛狀態,則可能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三)主觀故意的認定

無論是干擾駕駛型還是擅離職守型的妨害安全駕駛罪,其主觀構成要件均為故意。而在具體危險犯的犯罪類型下,主觀故意的評價對象除了客觀構成要件所要求的行為情狀外,還應包括作為行為結果的具體危險。對具體危險的故意不要求擴大至實害結果的發生,只要行為人對特定的危險情況具有了解且接受了這種危險情況的發生,便可以認定危險故意StGB NJW 1968, 1244(1246).。當行為人在行駛中的公共交通工具上決意實施干擾駕駛或擅離職守的行為時,即便其不希望實害結果的發生,但其行為已經表征出對危險發生的意欲或放任,也足以構成危險故意。

四、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結果不法

前面已述,妨害安全駕駛罪屬于具體危險犯,故有必要通過對“危及公共安全”這一具體危險狀態的判斷考察結果不法的實現。其中涉及三個問題:一是此處的“危及公共安全”是否與“干擾交通工具正常行駛”存在差異?二是如何具體認定此處的“危及公共安全”?三是在乘客和駕駛者產生糾紛時,如何確認具體危險的結果歸屬?

(一)“干擾交通工具正常行駛”與“危及公共安全”的區別

在方法論層面,對某一要素的判斷通常可以分為判斷時點、判斷素材和判斷標準三個方面[26]。通過前述三個方面,能夠對“干擾交通工具正常行駛”與“危及公共安全”作出區分。

(1)判斷時點。“干擾交通工具正常行駛”旨在表明行為人所實施的干擾行為足以對公共交通工具的正常行駛產生影響。而干擾行為是否具有適足性,這在行為人實施干擾行為時已經決定,與干擾行為最終導致的結果無關。因此,“干擾交通工具正常行駛”的判斷時點在行為時。而“危及公共安全”指脫離正常行駛狀態的車輛會對公共安全法益產生危險,這只能基于裁判時的立場作出事后判斷。

(2)判斷素材。“干擾交通工具正常行駛”的評價對象為使用暴力或搶控駕駛操縱裝置兩種類型的干擾行為,故其應以行為人現實中實施的干擾行為作為判斷素材。而此處“危及公共安全”不可能如同實害結果一般可以在外部被現實感知,故只能在考慮一切事實情狀的前提下,作出一種科學性或規范性的預估評價[27]385。因此,對“危及公共安全”的判斷應以車輛現實的行駛狀態和行駛環境等事實作為素材。

(3)判斷標準。“干擾交通工具正常行駛”實質上是在考察干擾行為是否足以導致交通工具脫離正常行駛狀態,即是否達到干擾的適足性[2]。此種判斷應以行為是否足以影響駕駛人員充分履行安全駕駛義務為標準。而具體危險犯中的危險是對特定構成要件所預定的保護法益造成的危險狀況[28]108,故“危及公共安全”的判斷必須以公共交通安全作為標準,考慮干擾行為是否可以發展成為一種具體的、現實的法益侵害危險。

(二)“危及公共安全”的具體展開

首先,妨害安全駕駛罪中的“危及公共安全”相較于其他危害公共安全犯罪而言,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刑法中的公共安全具有多元的規范內涵,諸多侵害公共安全的犯罪并未共享統一的公共安全內涵[29]。周光權教授曾指出,相較于放火罪等傳統的公共安全犯罪而言,妨害安全駕駛罪中的“危及公共安全”具有更小的危險性采訪視頻參見“《法治深壹度》20201010 刑法修正案(十一)草案:以良法致善治”,https://tv.cctv.com/2020/10/10/VIDEnuQA5A6qZlKyD6uSKIkS201010.shtml。 。詳言之,妨害安全駕駛罪是立法者在公共交通領域的類型化立法,只要妨害安全駕駛的行為影響了公共交通工具正常參與交通運輸,便足以認定危及公共安全,而無須對人身傷亡的具體情形展開預測判斷。

其次,妨害安全駕駛罪中的“危及公共安全”應被理解為一種較低程度的交通安全危險。一般認為,具體危險犯中的具體危險表明了一種法益實害結果的可能性程度[30]630。這種具體的危險狀態實際上涉及兩個方面的程度問題:第一,危險現實化的緊迫程度。只要按照一般人的日常經驗,被妨害安全駕駛的公共交通工具在具體情境下會對公共交通安全產生影響,便可以滿足緊迫性的程度要求,而無須達到一種實害結果即將發生的高度緊迫程度。此處應結合車輛的行駛狀態和行駛環境展開綜合考察。例如,在“張某某妨害安全駕駛案”中,被告人用手擊打公交車駕駛人員的頭部,導致該公交車撞于路邊的護欄,肇事時車輛行駛速度為每小時6千米參見陜西省榆林市榆陽區人民法院(2020)陜0802刑初1053號刑事判決書。。需要注意的是,盡管處于低速行駛狀態的車輛難以產生如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一樣的緊迫危險,但其現實化的肇事結果表明干擾行為完全具有導致公共安全侵害的一般可能性[31],故應當認定為妨害安全駕駛罪。第二,危險現實化的嚴重性程度。此處無須達到他人重傷死亡或公私財物遭受重大損害的程度,只要妨害安全駕駛的實行行為可以發展為不特定或多數人的法益損害,便已經滿足嚴重性的程度要求。

最后,當妨害安全駕駛的行為不會發展成具體危險的實然狀態時,司法者有必要通過修正構成要件確定刑罰。在干擾駕駛行為被及時制止且公共交通工具迅速恢復安全行駛狀態的情形下,可以考慮以妨害安全駕駛罪未遂來定罪處罰在《治安管理處罰法(修訂草案)》將妨礙安全駕駛行為明確規定為行政違法的背景下,處罰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未遂犯并不會直接架空前述行政處罰規定。原因在于,《刑法》和《治安管理處罰法(修訂草案)》針對干擾駕駛行為構成犯罪和構成行政違法的要求并不相同,前者要求行為達到足以導致交通工具脫離正常行駛狀態的程度,后者則只要求行為妨礙公共交通工具的駕駛。當干擾駕駛行為被及時制止且公共交通工具迅速恢復安全行駛狀態時,干擾駕駛行為須滿足適格性要求,才能認定為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未遂,否則只能作出相應的行政處罰。在對妨害安全駕駛罪未遂和行政違法進行區分時,司法者可主要從干擾駕駛行為的形式、強度和持續時間三個方面展開判斷。 。而當車內情形和車外情況均不滿足公共安全的基本條件時,如車上只有乘客和司機兩人,且車輛行駛的路段在當時沒有其他人和車輛,則可直接否認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成立[32]。

(三)多因一果案件中的結果歸屬

干擾駕駛型妨害安全駕駛罪需要通過駕駛者這一中介因素才能發展為一種具體的危險狀態,此時不免會產生多因一果的結果歸屬問題。具體危險這一結果應當歸屬于乘客的干擾駕駛行為還是駕駛者的失職行為,有必要分情況展開討論。

第一,當干擾駕駛行為未滿足適格性要求時,只需對具體危險的造成原因能否歸屬于駕駛者進行判斷。倘若干擾行為未能阻礙駕駛者對安全駕駛義務的履行,其便不符合《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二第一款的構成要件,此時須轉而檢驗駕駛者的刑事責任。當駕駛者瑕疵履行安全駕駛義務,與他人互毆或者毆打他人時,應當根據《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二第二款賦予其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罪責。當駕駛者為了與他人互毆或毆打他人而故意脫離駕駛狀態時,則可考慮構成《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的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此外還須注意的是,如果駕駛者擅離職守引發重大事故,造成人員傷亡、公私財產重大損失等實害結果,則不能再依據妨害安全駕駛罪、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等具體危險犯的構成要件檢驗駕駛者的罪責。倘若駕駛者瑕疵履行安全駕駛義務且對實害結果的發生存在疏忽大意或過于自信的過失,應當按照《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倘若駕駛者完全放棄履行駕駛義務,則有必要考慮其是否構成《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條的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第二,當干擾駕駛行為滿足適格性要求時,還須進一步考察駕駛者的不當操作是否受異常的介入因素影響。如果駕駛者的不當駕駛操作是干擾行為所引起的應激反應,則其不能阻斷具體危險的結果歸屬。例如,乘客突然猛拽司機方向盤或將刺激性物質潑向駕駛者,駕駛者出于慌亂或疼痛實施了錯打方向盤、錯踩油門剎車等不當操作,進而在公共交通工具行駛過程中產生具體危險。此種情形下,干擾行為具有危險適足性,駕駛者所實施的不當操作與干擾駕駛行為存在預料之內乃至必然引起的關聯關系,原則上應當肯定干擾行為與具體危險結果的規范關聯[33]123。實際上,《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二第二款的構成要件之所以對擅離職守的行為類型作進一步限定,也是在一定程度上考慮到駕駛者應激反應的可以預料性及不可歸責性。

如果駕駛者在受到干擾后,實施了非應激反應的違規操作,并在瑕疵履行安全駕駛義務的過程中產生具體危險,具體危險結果應當共同歸屬于干擾者與駕駛者。以“韓某某、周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案”為例,周某在駕駛校車的過程中,韓某某上前毆打周某,周某則擅自將右腳抬離剎車踏板位置踢踹韓某某參見吉林省扶余市人民法院(2019)吉0781刑初298號刑事判決書。需要說明的是,本案判決于《刑法修正案(十一)》出臺之前,故其定罪罪名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本案中,周某未完全放棄安全駕駛的義務,但其擅自將右腳抬離剎車踏板的違規操作行為使得安全駕駛義務的履行出現瑕疵。因韓某某所實施的干擾駕駛行為具有適格的危險性,且周某的瑕疵履行尚不足以阻斷其因果關系,故二者對于具體危險結果的發生具有相當的因果力,可以考慮通過《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二第一款、第二款分別對乘客和駕駛者予以定罪處罰。

如果駕駛者在受到干擾后,直接放棄履行安全駕駛義務進而產生具體危險,此時應將具體危險結果歸屬于駕駛者的放棄駕駛行為。根據《城市公共汽車和電車客運管理規定》和《城市公共汽電車客運服務規范》,從事城市公共汽電車客運的駕駛員在面臨服務糾紛的突發情形時,具有保障乘客安全的基本義務。當駕駛者因受到干擾而直接放棄履行安全義務毆打乘客時,其已經違背了作為公共交通工具駕駛員的正常職責。此種表現屬于一種極為異常的介入因素,應考慮阻斷干擾行為的結果歸屬。例如,在“任某某妨害安全駕駛案”中,駕駛者任某某在受到乘客王某某的拐棍擊打后,不顧乘客安危,手脫離方向盤轉身與王某某爭搶拐棍參見遼寧省遼陽縣人民法院(2021)遼1021刑初252號刑事判決書。 。此時,駕駛者直接放棄駕駛的行為完全背離了公共交通工具駕駛員的社會角色,這一異常舉動足以阻斷先前行為的因果關聯,應根據個案實際情況賦予駕駛者妨害安全駕駛罪乃至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罪責,而干擾駕駛的乘客則構成妨害安全駕駛罪的未遂。

五、余 論

積極刑法觀及其影響下的刑事立法已成為當下中國刑法發展的基本方向,這是不容置疑且無須回避的時代基調。在此背景下,討論我國刑事立法究竟應當選擇怎樣的刑法觀固然重要,但如何在刑事立法呈現擴張趨勢時妥當界定新設犯罪的處罰范圍,似乎是更為緊迫的理論命題。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增設消弭了我國刑事立法在公共交通領域的處罰缺憾,其行為指引功能和一般預防功能值得充分肯定。在嚴打公共交通犯罪刑事政策的影響下,當下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司法擴張趨勢可以得到一定的合理解釋。但是,司乘沖突所引發的刑事犯罪問題不具有頻發性,且我國已經構建起較為完備的法律規制體系。在此意義上,司法實務和刑法理論須肩負起調配人權保障與秩序維護的重任。通過厘清妨害安全駕駛罪的具體危險犯構造,進而對妨害安全駕駛罪構成要件展開實質限縮,可在一定程度上提防積極刑法觀的工具化傾向。

將妨害安全駕駛罪的犯罪類型界定為具體危險犯,還有一個亟須解決的問題:如何在司法實踐中妥當評價妨害安全駕駛罪與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關系。當下學理見解基于行為單數的立場,試圖通過法條競合或想象競合處理二者關系。但是,如若將妨害安全駕駛罪視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特別法條[34],可能難以實現對各類妨害安全駕駛行為的充分評價;而將兩者關系解釋為想象競合,基于擇一重罪處罰的競合效果又會導致妨害安全駕駛罪這一新設罪名被完全架空。因此,有必要拋棄原有的競合論思路,轉而從構成要件中的不法內涵出發,將二者視為處于不同犯罪發展階段的復數不法類型。妨害安全駕駛罪與危害公共安全罪在不法內涵上的差異,體現于行為不法和結果不法兩個方面。

在行為不法上,妨害安全駕駛罪的不法內涵為駕駛者對安全駕駛義務的不充分履行,其所關注的是干擾行為對安全駕駛產生的瞬時影響。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中的“其他危險方法”不僅要在性質上具有導致多數人重傷或者死亡的內在危險,也要在程度上具備導致多數人重傷或死亡的直接性、迅速蔓延性與高度蓋然性[35]。可以說,無論是在客觀表現上還是在主觀意圖上,妨害安全駕駛罪的行為不法都難以達到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所要求的強度。在司乘沖突的具體語境下,干擾駕駛者只有完全控制駕駛操作裝置或強力持續阻礙駕駛者安全駕駛時,才有可能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在結果不法上,對“危及公共安全”這一具體危險的判斷主要涉及危險現實化的緊迫性程度和危險現實化的嚴重性程度兩個方面。妨害安全駕駛罪中的“危及公共安全”是一種較低程度的公共危險,其本身較為緩和、尚且可控且危險現實化的內容較為輕微[36]。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中的“危害公共安全”則要求達到足以造成致人重傷、死亡或公私財物遭受損害的緊迫程度[19]893。因此,司法實務在區分兩罪時應當明確,無論是在緊迫性程度抑或嚴重性程度上,妨害安全駕駛罪所要求的“危及公共安全”均低于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構成要件中的“危害公共安全”。

綜上所析,妨害安全駕駛罪所規定的實行行為實際上處于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前置階段。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將前者視為后者的“預備犯”。刑事個案中,司法者須結合妨害安全駕駛行為的危險程度、公共交通工具的行駛速度、行駛地點的車流人流等具體情境,對妨害安全駕駛罪作出實質考察。鑒于多數司乘沖突案件沒有形成高度危險,故以妨害安全駕駛罪予以定罪處罰較為妥當。而當妨害安全駕駛行為所創設的風險及其所發展的具體危險結果已超越妨害安全駕駛罪構成要件的基本不法量域時,則可直接認定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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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crete Dangerous Offence Construction of the Crime of Obstructing Safe Driving

ZUO Zhiming1 DU Wenguang2

(1. School of Law,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350, China;

2. The Primary Peoples Court of Rongchang District of Chongqing, Chongqing 402460, China)

Abstract: The crime of obstructing safe driving should be defined as a concrete dangerous crime rather than an abstract crime or quasi-abstract dangerous crime. The crime of obstructing safe driving comprises two types of conduct: interference with driving and unauthorised absence.? In terms of conduct unlawfulness, interference with driving is unlawful because it prevents the driver from fulfilling the duty of careful driving, and it is necessary to take into account the elements of? “interference with the normal movement of public transportation”. In the case of unauthorised absence, “unauthorised absence” should be restrictively interpreted with the element of “Assault or battery with another person”. In terms of consequence unlawfulness, “endangering public security” is not synonymous with “interfering with the normal movement of public transportation” , but it refers to a lesser degree of traffic security risk. For the case of multiple causes and one result, it is necessary to focus on the degree of interference behavior on the drivers performance of safe driving obligations. From the two aspects of the conduct unlawfulness and the consequence unlawfulness, the crime of obstructing safe driving can be understood as a preparatory stage of the crime of endangering public security with dangerous means, in order to achieve adequate evaluation of the unlawful content of various types of obstructing safe driving in judicial practice.

Key words:the crime of obstructing safe driving; concrete dangerous crime; endangering public security; the view of positive criminal l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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