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教育資源建設：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的國家行動

摘 要：隨著數字技術在教育領域的廣泛應用，學生的學習資源進一步豐富，教材的形態也隨之變化。美國作為較早在基礎教育階段實施數字教材建設的國家之一，依托建設開放教育資源的“#Go Open”計劃，實現了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從地方性舉措上升為全國性行動的轉變。通過梳理該計劃發現，在實施路徑上，美國各州根據實際需求開展數字教材建設；組建專業隊伍負責數字教材管理，形成管理機制；以數字設備建設作為基本支撐，保障數字教材應用；建立質量審查體系，確保數字教材質量；設計新的教學方法、開發配套措施，適應數字教材特性，以此構成了較為系統的數字教材建設行動框架。基于美國基礎教育數字建設的實踐和經驗，我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也可考慮從立足教育實際需求、組建專業管理隊伍、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建立數字教材審查體系、提高教師數字素養等多方面優化，以推動教材數字化轉型，助力基礎教育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美國；數字教材；基礎教育；開放教育資源；基礎教育教材

中圖分類號：G51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2-1128.2024.06.002

當前，數字教材已成為基礎教育教材改革的必然趨勢，未來或將全面取代紙質教材成為“使用者最多、最特殊、最依賴，對使用者影響最為深遠的學習工具”[1]。作為較早在基礎教育階段實施數字教材建設的國家之一，美國依托開放教育資源建設，成功將基礎教育數字教材的建設行動推廣至全國范圍，并將其確立為教材質量提升以及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重要戰略舉措[2]，數字教材也由此在美國中小學逐漸得到普遍應用，美國K-12基礎教育數字教材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開放教育資源建設的推動。

開放教育資源建設的初衷是利用數字技術促進優質教育資源全球共享，該倡議最早在2002年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正式提出，隨后在20余載的發展中逐漸得到國際社會的積極反響。[3]美國則是該項倡議的起源地，也是國際社會中建設開放教育資源的典范，目前已實現開放教育資源從基礎教育到高等教育的全面覆蓋，亦在此過程中推進了各學段的數字教材建設。本文將重點對美國開放教育資源建設的提出背景、主要內容進行解讀，并進一步探討美國開放教育資源的國家政策導向、建設方案和實施步驟，以期為我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提供借鑒參考，以推動教材數字化轉型，助力基礎教育高質量發展。

一、 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的發展歷程

自21世紀初“開放教育資源”（Open Educational Resources，OER）概念被提出以來，倡導教育資源共享和開放利用的開放教育資源理念獲得了美國的政策支持，后演變為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的重要助推器。期間，數字教材作為開放教育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正是在開放教育資源建設過程中得以逐步從美國州政府層面的自發行為上升為國家層面的行動。以開放教育資源的建設為線索，回溯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的發展歷程，可劃分為各州政府自發探索、聯邦政府整體推進、多元主體共同參與三個階段。

（一）各州政府自發探索階段（2001—2014年）

2001年，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將學校所有課程資料上傳至網絡以供自由使用，掀起了全球開放教育資源建設運動的序幕[4]。自此，教育資源的數字建設議題在國際教育組織的倡導下快速進入各國視野。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也隨之起步發展，各州政府相繼推出相關措施為基礎教育數字教材的建設提供政策支持，其中大多從資金保障、版權保護和內容審批三方面推進。

1.提供資金支持和資源保障

在制度探索初期，美國各州政府通過不同措施，為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投入資金資源。2011年，緬因州支持并監督數字建設項目，同時地方教育局資助設置相關工作崗位建設、加大人員投入[5]；2013年，北卡羅來納州頒布的第44號法令中明確提出，要將多數資金用于推進數字教材建設，計劃實現從傳統教材到數字教材的轉向，以謀求該州在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領先地位[6]；同年在華盛頓州，通過法令宣布啟動開放資源建設項目，提供專項撥款用于推進數字教材相關項目，為當地學生提供數字教材并減輕各學區購買學習資源的費用負擔[7]。

2.提供專利支持和版權保護

美國部分州政府已先行通過立法確保數字教材的開發、使用和分享得到保障，從而激勵公眾、機構和相關部門等多元主體廣泛參與數字教材的建設與使用。相關立法主要從數字教材發布者的資格和使用者的權利進行規范。2009年，弗吉尼亞州通過數字教材知識產權的相關政策，允許國家機構和教育部門發布運用公共資金制作的數字教材，并表示這些公開發布的數字教材受到潛在的版權保護，同時該州還設置開放教育資源委員會，規定委員會有權指定所在地區數字教材的開發機構[8]；猶他州緊隨弗吉尼亞州的步伐，在2010年發布有關教師共享課程資源的行政命令，目的是澄清教師使用數字教材的權利，允許教師使用由公共教育資金開發的數字教材，并將版權所有權授予教材內容的創建者[9]。

3.將數字教材納入官方審批

為了進一步確保數字教材內容的質量，美國部分州政府將數字教材納入官方教材審批清單，明確規定只有經過審批的數字教材才能夠在公立中小學使用。2009年，德克薩斯州立法機構授權教育官員，將數字教材和相關學習資源納入州政府官方教材清單的審批。值得一提的是，該州將由研究型大學教師開發的教材自動列入基礎教育教材的獲批清單，以激勵高等教育機構的研究人員積極參與基礎教育數字教材開發[10]。該州還在相關法規中將數字教材明確定義為一種新型的學習資源，并將其整合到州政府教材采用和采購流程中，但并未強制要求州政府將所購買的數字教材全部公開，州政府仍然享有以任何合法方式使用和分配這些學習資源的權利。

（二）聯邦政府整體推進階段（2015—2019年）

2015年，美國教育部正式發起建設開放教育資源的“#Go Open計劃”，旨在鼓勵各州、各學區和教育者主動提供或者使用取得公開許可的教育材料來改變教學和學習。同年，美國政府頒布《每一個學生都成功法》（Every Student Succeeds Act）提出要大力支持數字教材建設，允許“各州使用聯邦資金開展地方數字教材建設”。2016年，美國教育技術辦公室發布《#Go Open計劃地方啟動指南文件》（#Go Open District Launch Packet），指導基礎教育階段數字教材建設[11]。時任美國教育部部長阿恩·鄧肯（Arne Duncan）表示，聯邦政府教育部正在“鼓勵各地區和州放棄傳統教材，轉向免費獲取、公開發布的數字教材”[12]。在聯邦政府的政策支持下，美國各州各地區陸續加入“#Go Open計劃”，有關數字教材建設政策的深度也由“宏觀倡導”深入到“問題解決”層面。僅在2015至2016年間，美國有近20個州政府發布了與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相關的應用推廣、設施配套、管理制度方面的政策措施。

1.拓寬數字教材的使用范圍

各州在響應美國聯邦政府推進數字教材建設的過程中，盡可能推動數字教材在中小學的應用，根據實際情況試點推行或全面推廣。弗吉尼亞州允許學區自主開展數字教材的試點項目，在具備數字學習環境的學校中逐步探索數字教材課堂應用的可行性[13]；科羅拉多州采取全面推廣數字教材的措施，頒布促進全民數字學習的法案，明確提出數字教材建設應面向所有公眾[14]；考慮到數字教材應用的復雜性，馬薩諸塞州采取更為系統的方法，專門設立數字教材特別委員會，負責深入研究如何最大限度地在基礎教育學段推廣數字教材，確保數字教材在課堂實踐中得到有效且有序的應用[15]。

2.提供數字教材的配套設施

課堂教學中應用數字教材對于配套設備的需求較高，各州政府根據自身經濟發展水平，從不同方面對實際課堂教學中的數字教材使用提供配套設施建設。田納西州規定，學區委員會為在校學生提供數字教材，同時還要提供使用數字教材的合理途徑，包括網絡覆蓋和必要設備等[16]。馬里蘭州則通過法案對公立學校數字基礎設施進行大規模評估，并對學生在校期間的電子設備使用做出規定，旨在根據實際情況協助中小學改進數字教學環境，保障數字教材政策能夠真正落地[17]。賓夕法尼亞州、阿拉巴馬等州都提到要為中小學提供數字教材和必要電子設備，并強調如果學校選擇為學生提供數字教材，就必須提供相應設備，以保證數字教育的公平性。

3.完善數字教材的管理制度

美國各州政府在數字教材管理制度上不斷改進，強調各類主體需要履行提供數字教材的義務，為數字教材的供應制定更為嚴格的標準，以及為數字教材的管控設計更為明確的流程。夏威夷州規定在2016年7月1日以后提交給公立學校使用的教材，出版商必須同時提供印刷版和電子版兩種版本[18]。密西西比州要求教育部門，除了將數字教材納入官方教材審批清單以外，還需要公布提供數字教材的供應商名單，進一步完善數字教材的質量保障流程[19]。華盛頓州根據數字教材的特性修改了本州教材評估標準，要求各學區嚴格遵照標準建立數字教材資源庫[20]。

（三）多元主體協同參與階段（2020年至今）

2020年，美國聯邦政府緊急頒布《新冠病毒援助、救濟和經濟安全基金法》，其中135億美元教育救援基金用于幫助各州中小學應對疫情危機，而較多州政府選擇順勢利用該資金建設數字教材[21]。新冠疫情的大流行加快了教材從傳統印刷版本向數字版本轉變，并吸引更多行為主體參與到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進程。

在美國政府層面。為了推進數字教材在全國中小學的應用，美國政府發布具有廣泛影響力的行動指南、組織大規模的調查研究，為數字教材建設提供了權威且專業的各類報告文件。一是美國的官方部門。如美國國家教育技術總監協會（State Educational Technology Directors Association）同各州和地方政府形成了長效合作機制，所發布的《引領數字化轉型：為所有學習者提供公平的機會》（Navigating the Digital Shift 2019： Equitable Opportunities for All Learners）報告，成為引領各政府機構數字教材開發、選用、采購和資助的行動指南[22]。同時，美國教育部門還注重積極響應國際社會的數字教材建設行動。例如，加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起的開放教育資源動態聯盟（OER Dynamic Coalition），主動參與聯盟舉辦的有關數字教材建設的研討會議，并積極向國際社會分享本國建設經驗[23]。二是美國民間機構。以灣景分析（Bay View Analytics）咨詢公司為例，在2020—2022年間連續發布《我們教什么：美國K-12教育工作者對于教材質量的看法》《時隔一年：美國K-12教材針對疫情的調整》《重歸于好：美國K-12教材應用現狀》三份研究報告，對美國基礎教育階段數字教材的使用情況、教師使用數字教材的意識、數字教材對于教師專業發展和教學質量提升的影響效果等問題進行追蹤調查，為后續數字教材建設提供有效參考[24]。

在教育組織層面。2021年，美國教育部聯合教育知識管理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Knowledge Management in Education，ISKME）開展了為期兩天的線上宣誓活動，邀請美國各地區基礎教育工作者、各地區領導人和國家領導人做出支持“#Go Open計劃”的公開承諾，保證將開放教育資源建設倡議的理念貫徹到政策制定和實踐行動中。該項宣誓活動每三年舉辦一次，做出承諾者可以獲得代表支持“#Go Open計劃”的數字徽章一枚。承諾內容包括：向所在地區全面推廣數字教材的教育理念和優秀經驗；明確數字教材是各地區獲取高質量且低成本學習資源的關鍵途徑；將學生視為數字教材的受益者、貢獻者和共同創造者；保證數字教育的公平，確保每個學生享有平等的數字教育權利；積極踐行數字教學，學會運用先進的數字技術為學生提供更為靈活且個性化的學習體驗；對于學生使用數字教材和在線教育資源，要堅持開放且積極的態度；要為所有學生在課堂中使用數字教材打造相應的數字學習環境[25]。此外，美國教育部還聯合美國州立學校首席官員委員會、美國國家教育技術總監協會定期組織電話交流會議，各州輪流介紹參與開放教育資源建設的工作進展，討論數字教材建設過程中的特定問題和實踐經驗[26]，同時抓住契機收集各州數字教材建設行動的優秀案例，以便更好地在國際教育領域分享本國建設經驗，并逐漸形成與多元主體交流經驗的長效機制。

二、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的行動框架

2015年美國教育部發起的“#Go Open計劃”，是對以往開放教育資源建設相關政策的延伸和促進，目的是為了將現有的成功實踐經驗推向全國范圍內的其他地區，擴大開放教育資源建設的范圍，因此該計劃是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從各州自發探索到國家行動轉變的標志。“#Go Open計劃”集合地區領導人、非營利組織、基金會和私營部門公司等多方力量，提出要為全國的大中小學提供開放教育資源，從而幫助各州政府、學區和教育工作者實現從傳統教材到數字教材的過渡[27]，在該計劃推動下，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的基本行動框架應運而生。

（一）邏輯起點：根據實際需求開展數字教材建設

由于美國各州參與數字教材建設的實際需求存在差異，美國教育部在計劃中設置了三種開展數字教材建設的邏輯起點，旨在為不同地區提供針對性的支持。第一種是滿足教材更新的需求。美國大多數州的基礎教育教材每5年需要進行更新，州政府可以抓住更新教材的時機選擇向數字教材過渡，并由學區組建實施團隊來推進數字教材建設；第二種是滿足教材缺乏的需求。美國一些學區在特定學科領域面臨學習資源匱乏的問題，無法充分滿足學生的現實學習需求，因此可以通過數字教材建設來填補教材供給的不足；第三種是促進教師的專業發展[28]。有的學區在特定學科領域擁有強大的教師隊伍，具備創建和管理高質量數字教育資源的技能和水平，參與數字教材建設可以為教師的專業發展提供契機。總而言之，美國教育部認為無論各州基礎教育的現實條件如何，都有參與數字教材建設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為確保數字教材建設有序開展，美國教育部還根據各州實際需求，規定了數字教材建設的基本流程：第一步，對傳統教材的內容進行審查和評估，了解所在學區教材建設的整體情況；第二步，根據學區實際情況，確定要在哪些學科和年級應用數字教材，并制定相應的實踐步驟；第三步，開展初步搜索，評估現有的數字教材是否可供對應學科和年級使用，并確保這些教材符合州政府標準和學生學習目標；第四步，綜合考慮州政府的人力、財力資源以及時間規劃，確定數字建設的整體戰略方向，是對現有數字教材進行調整，還是創建全新的數字教材，或者兩者結合；第五步，考慮如何有組織地將數字教材整合到數字學習的基礎設施中，以確保數字教材能順利在中小學課堂中使用。這種系統化流程有助于數字教材建設行動靈活適應各州教育的實際發展情況[29]。

（二）運行體制：組建專業隊伍負責數字教材管理

在聯邦政府層面，由美國教育技術辦公室啟動的“#Go Open計劃”是引導各州、各地區全面建設開放教育資源、實現基礎教育數字教材普及的官方計劃，具有一定的權威性。但該計劃并非強制要求所有地區參與，而是由各州和各學區自主選擇是否加入，因此各地區的回應措施也有所不同。

在州政府層面，部分州政府會設置專門負責對接數字教材建設倡議的職能機構。比如，華盛頓州設置了公共教育總監辦公室，負責推進開放教育資源建設行動，還在項目中設置課程開發專員和網絡開發專員，分別負責數字教材的開發和數字教材平臺的建設，以便教師能夠在實際教學中順利獲取和使用數字教材。此外，該部門還負責建立數字教材評估機制，并尋求合作伙伴共同推進數字教材建設[30]。

在學區層面，美國教育技術辦公室鼓勵學區自行組建數字教材建設的專業工作團隊，要求學區明確團隊分工、項目籌備等具體事宜，并采用案例推廣的方式將學區數字教材隊伍建設的成熟經驗推廣到其他地區。例如，在加利福尼亞州與科羅拉多州的聯合學區，構建了以教師為主的數字教材建設隊伍。該隊伍由學科組長、學科成員、技術支持成員、高級學習總監、技術總監以及校長六類人員組成，負責開發、整合和更新數字教材等工作。據專家統計，該學區數字教材建設總體成本約為傳統教材的三分之一，而且教師的積極參與有助于保障數字教材和教學實踐的一致性，為其他地區提供了有益借鑒[31]。

（三）資源建設：提供必要設施保障數字教材應用

提供基礎設施支持是大規模推進數字教材建設的必要條件。為了保障學生和教師在學校和家庭都能夠配備相應的電子設備和高速網絡，并確保學生數字教育的公平，需要加快建設數字基礎設施。2023年，美國教育技術辦公室在《K-12數字基礎設施：立足當下且面向未來》（K-12 Digital Infrastructure Brief： Adequate and Future Proof）簡報中，總結其建設數字基礎設施的要點，包括應對不斷變化的技術環境、探索各種網絡連接解決方案、實現數字教育公平、設置教育和研究專用寬帶網絡、提供高性能網絡服務、保障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可持續性和拓寬資金來源等內容[32]。總的來說，美國聯邦政府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方面，聚焦于設備供給、網絡服務和教育公平三大問題，并針對每一項關鍵問題為各州政府提供了詳細指導意見。

在設備供給上，美國教育技術辦公室發布《國家教育技術規劃》（National Educational Technology Plan），鼓勵學區參照該規劃對中小學的基礎設施建設情況進行評估，該規劃已于2024年進一步更新。[33]在規劃指導下，北堪薩斯城公立學校已經建立移動設備管理系統，為當地學生提供筆記本電腦和平板電腦等基礎設備支持[34]；在網絡服務上，除了確保學校網絡的覆蓋和高速運行外，聯邦政府還強調對學生數據和隱私的保護。相繼發布《家庭教育權利和隱私法》（Family Educational Rights and Privacy Act）、《兒童在線隱私保護法》（Children’s Online Privacy Protection Act）、《兒童互聯網保護法》（Kids Online Safety Act），對家長審查和開發者收集學生教育記錄做出規定，并強調網絡平臺提供的數字教材應當保護學生的身心健康；在教育公平上，聯邦政府鼓勵各學區為處境不利的學生提供專項資金支持。例如，亞利桑那州圖森市桑尼賽德聯合學區啟動了低收入家庭接入互聯網計劃，資助家庭接入互聯網，目前該計劃已覆蓋到學區75%的學生[35]。

（四）質量保障：建立審查體系確保數字教材質量

在數字教材的質量保障方面，美國主要從審查流程、審查標準和數字平臺建設切入，形成了相對完善的數字教材質量審查體系。在審查流程方面，大多數州立法規定要對數字教材進行定期審查、評估、刪除和更新。例如，加利福尼亞州的格羅斯蒙特聯合學區建立內外部結合的數字教材審查流程，先由當地建立學區委員會對教材內容、教輔資料和教師用書進行內部審查，隨后將審查結果提交給其他委員會進行外部評估[36]。在審查標準方面，“共同核心國家標準”（Common Core State Standards）是美國絕大多數州開展教材評估的主要參照。該標準涵蓋K-12各年級的水平要求，是一套包含數學、英語等核心科目在內的通用教材質量評估體系，旨在確保所有美國學生具備必要的讀寫能力、學術知識和技能，為學生在高中畢業后取得成功做好準備。目前，該標準在全美41個州得到應用，是美國數字教材質量評估的主流參考框架[37]。

除了制定嚴格的數字教材審查流程與標準，美國還通過搭建數字平臺來實現向全國范圍提供優質數字教材資源的目的。美國教育技術總監協會打造的數字教材在線平臺，兼具信息公開和資源共享功能。一方面，該協會在尊重各州政府數字教材獨立審查流程的前提下，對各州數字教材審批結果進行整合，將教材發布的地點、內容、主題、年級、格式、出版商和版權日期等信息全部公開，以規范數字教材的發布；另一方面，該協會還將經過各州審批的數學、英語、藝術等核心科目的數字教材資源發布至平臺，允許全國師生自由使用，并鼓勵社會各界上傳相關資源，從而真正實現資源共享[38]。為保障數字教材在線學習資源的質量，該協會還與權威教材評估機構“教育報告”（EdReports）開展合作，共同對發布到平臺的其他數字學習資源進行評估，主要從數字資源的質量、可用性和一致性三個維度進行衡量，現已覆蓋基礎教育學段數學、英語和科學學科的數字學習資源[39]。

（五）相關配套：設計教學方法適應數字教材特性

具有“知識共享許可”（Creative Commons/CC licenses）是開放教育資源的典型特征。受此影響，美國數字教材的開發和使用也具有開放教育資源的5R特性：重新保留（Retain），指公眾具有下載、復制、存儲和管理數字教材的權利；重新使用（Reuse），指公眾可以多種方式在課堂、學習小組、網站或視頻中使用數字教材；重新修改（Revise），指公眾具有修改和調整數字教材內容的權利；重新整合（Remix），指公眾有權將原始版本或修改過的數字教材與其他材料結合，以創建新的教學材料；重新發布（Redistribute），指公眾有權分享原始版本、修訂版本或自制版本的數字教材，使其得以廣泛傳播[40]。這些特性不僅有利于數字教材的應用與推廣，還能促使教師對傳統教學模式和教學方法進行創新與變革。

由此，探索能夠匹配數字教材特性的教學模式也逐漸成為學界關注的議題。其中，美國愛達荷州博伊西州立大學的凱莉·阿里斯佩（Kelly Arispe）結合自身在數字教學領域的豐富經驗，提出了一種名為開放資源教學法（OER-Enabled Pedagogy）的新型教學模式，為教師利用數字教材開展教學提供指導。這種教學法要求教師對所授學科具有深入理解和獨到見解，鼓勵他們根據自身對于學科的理解，結合數字教材的5R特性以及實際教學目標，創造性地對數字教材在課堂中的應用進行調整和優化，從而將教師從數字教材的“被動接受者”轉變為“主動參與者”[41]。此外，各學區還通過跨區合作，為匹配數字教材特性提供創新教學方案。例如，加利福尼亞州、俄亥俄州和威斯康星州聯合開展項目，旨在共同開發一門以能力為導向的跨州、跨學科的課程。該項目由每個學區派出兩名教師，基于統一數字教材，圍繞同一主題共同開發課程，產出了豐富的教學案例[42]。

三、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的實施成效

（一）數字教材的建設參與規模不斷擴張

自2015年“#Go Open計劃”實施以來，美國已經有100多個學區和20個州的領導者、非營利組織、基金會和私營部門公司參與到建設開放教育資源的行動，各類主體在行動中共同孵化基礎教育數字教材相關項目，開發數字教材資源庫，建立了更為廣泛的合作網絡。伴隨著該計劃參與規模的不斷擴張，美國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所覆蓋的地區范圍也逐步擴大。根據美國對于全國各州教育部門相關領導的調查報告：共計36個州表示將關注開放教育資源建設，20個州表示將加入開放教育資源建設，18個州已經通過“#Go Open計劃”向公眾分享開放教育資源，26個州認為自身已經在使用并且推廣開放教育資源[43]。

（二）數字教材的課堂普及率進一步提升

數字教材在美國中小學課堂的普及率在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不斷攀升，并在此之后保持穩定發展態勢。有統計報告顯示：2023年，美國有77%的教師在課堂上提供了數字教材，相比于2022年的68%，增長了9%，但是不同年級的數字教材課堂普及率存在差異。在小學階段，盡管多數教材都提供紙質和數字兩種版本，但只有8%的教材以純數字形式提供，傳統紙質教材仍然是小學課堂的主流；而在中學階段，數字教材應用的可能性和可行性更大，46%的教師表示他們會結合使用紙質版和數字版教材，28%的教師會采用純數字版教材。另外，由于正常教學秩序的逐漸恢復，傳統教材的使用率有所回升，但并未恢復到新冠疫情大流行前的水平。42%的教師和57%的管理人員表示，目前在課堂教學中最常見的形式是傳統教材和數字教材的混合使用。美國基礎教育從業者普遍認為，數字教材將繼續存在，混合使用兩類教材或者單純使用數字教材的師生比例仍將增加[44]。

（三）數字教材的配套應用設施基本建成

在推進基礎教育數字教材的應用進程中，美國在縮小數字鴻溝方面取得了引人注目的進展。在全國范圍，大多數中小學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已經顯著改善，以確保能夠在課堂教學中實現互聯網接入和數字學習支持。目前，幾乎所有學校的教師都為學生提供了“一對一”的數字學習設備，以計算機和平板電腦為主。除此之外，教師們還積極利用智能教學板、在線實驗室、教育視頻游戲等其他設施豐富課堂數字教學。美國非營利組織“教育高速公路”（EducationSuperHighway）對美國公立學校教室互聯網接入水平的調查報告顯示，美國約3920萬名學生、260萬名教師和74000所學校獲得了數字學習機會，超過94%的學區互聯網接入速度達到了聯邦通信委員會規定的每位學生每秒100 kb的最低目標，為學生在課堂中使用數字教材提供了良好的應用環境[45]。盡管美國在中小學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取得了顯著進步，但仍有一些地區尚未建立完善的互聯網接入基礎設施。

（四）數字教材的資源發布平臺數量增加

在中小學普遍實現互聯網接入的基礎上，美國各州致力于構建開放教育資源平臺，為學生獲取豐富的數字教材等學習資源提供必要途徑。其中，密歇根州的“公共開放教育資源平臺”（OER Commons）和加利福尼亞州的“K-12數字教材平臺”（CK-12）最為典型，這兩大平臺提供了學區基礎教育階段各年級、各學科的數字教材，使學生能夠在任何電子設備上獲取海量的學習資源。隨后，其他州也陸續建立了相關平臺。根據新美國智庫（New America）的統計，截至2023年，美國各州共建立了58個數字教材發布平臺，有的針對1—3年級，有的針對9—12年級，有的已經實現基礎教育階段的全覆蓋，涉及語言教學、社會科學、STEM教育等多個學科領域[46]。根據開放教育資源的特性，這些平臺所提供的數字教材允許編輯和修改，或作為補充資源與其他學習材料結合使用。

四、啟示及建議

教材的數字化建設是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重要切入點，數字教材也以其獨特的屬性特征、內容資源、結構功能成為培養現代化人才的適切選擇，因此數字教材的開發和應用是當前亟待研究的重要課題[47]。美國的基礎教育數字教材建設已經從一項自發的、地方性的教育舉措上升為全國性的教育行動，其實踐經驗或可為我國優化數字教材體系建設提供一定的借鑒思路。

一是立足教育實際需求，推動教材數字化轉型。美國教育部根據各州的實際需求和教育發展情況，規定了數字教材建設的基本流程，為不同地區提供針對性支持，有序開展數字教材建設。而我國不同地區教育發展所面臨的挑戰和需求也不盡相同，例如西部地區的教育基礎設施建設相對落后。因此，我國在數字教材建設過程中，也要以各地區的教育實際需求為導向，為不同地區提供適宜的數字教材建設路徑。

二是組建專業管理隊伍，負責數字教材運行管理。美國在聯邦政府層面設立教育技術辦公室，在州政府層面設立數字教材建設職能機構，并鼓勵學區自行組建數字教材建設專業工作團隊，統籌協作，共同推進數字教材建設。目前，我國教育信息化工作由教育部科學技術與信息化司承擔，負責統籌規劃、綜合協調和宏觀管理，由地方政府負責落實教育數字化轉型工作。如何優化管理隊伍以實現各級機構有效對接，是確保我國數字教材建設行穩致遠的關鍵。

三是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拓寬數字教材應用范圍。美國聯邦政府圍繞“設備供給、網絡服務、教育公平”三個關鍵問題，為各州政府提供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指導意見，并采取多種措施加快數字基礎設施建設。2021年7月，我國教育部等六部門印發《關于推進教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構建高質量教育支撐體系的指導意見》，提出要深入應用新一代信息技術，建設教育新型基礎設施體系[48]。雖然我國網絡基礎設施建設步伐加快，但在一些落后地區，數字鴻溝現象依然存在。因此，在數字教材建設過程中，也需不斷完善校園網絡、終端設備等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進而推動數字教材的廣泛應用。

四是建立數字教材審查體系，保障數字教材質量。美國建立了相對完善的數字教材質量審查體系，從審查流程、審查標準和審查結果公開三個方面確保數字教材質量，規范數字教材應用市場。2022年5月，我國教育部辦公廳印發《國家智慧教育平臺數字教育資源內容審核規范（試行）》，明確了數字教材等數字教育資源的責任制度、審核要求和監督評價等規范[49]。在未來數字教材建設過程中，還應嚴格教材審查流程和標準，按照“上線必審、更新必審、審必到位”的原則建立并完善數字教材審核體系并公開審查結果，確保數字教材審查的規范化、透明化，保障數字教材質量。

五是提高教師數字素養，充分發揮數字教材優勢。與傳統教材不同，數字教材的開發和使用具有5R特性，這將促使教師在應用教材時轉變以往教學方式。為此，美國學者提出了開放資源教學法并為教師提供教學指導，同時也有學區合作開發課程為教師提供創新教學方案，因為教師的數字素養問題不容忽視。2022年12月，我國教育部發布《教師數字素養》標準，強調要提升教師利用數字技術優化、創新和變革教育教學活動的意識、能力和責任[50]。但如何提升教師對數字教材的適應力、勝任力和創造力，也是我國培養教師數字素養所需考慮的問題，未來可以從職前培養和職后培訓兩個向度進行系統性設計，不斷完善和提升教師數字素養，滿足未來教育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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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en Educational Resources Initiative：

Digital Textbooks Construction in U.S. K-12 Education

SHEN Yujia FAN Huiling MA Zaoming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631）

Abstract： With the wide application of digital technology in education， students’ learning resources have been further enriched， and the shape of textbooks has also changed. The U.S.， as one of the countries that implemented the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textbooks at the K-12 education earlier， has realize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textbooks for K-12 education from a local initiative to a nationwide action by relying on the “#GoOpen” initiativ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open educational resources. It has been found that in terms of the implementation path， each state in the U.S. carries out the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textbooks according to the actual needs; sets up a professional team responsible for the management of digital textbooks and forms a management mechanism; takes the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equipment as the basic support to guarantee the application of digital textbooks; establishes a quality review system to ensure the quality of digital textbooks; designs new teaching methods and develops supporting measures to adapt to the characteristics of digital textbooks， which constitutes a relatively systematic framework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textbooks. Based on the practice and experience of U.S.， China’s K-12 education digital textbooks construction can also be considered to optimize from the basis of the actual needs of education， set up a professional management team， improve the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infrastructure， set up a digital textbook review system， and improve the digital literacy of teachers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textbooks and help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K-12 education.

Keywords： U.S.; Digital textbook; K-12 education; Open Educational Resources；K-12 textbook

（編輯 張又文 校對 郭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