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明學術”:民國時期《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與史語所學派的建構

摘 要： 民國時期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代表了中國學術由傳統走向現代的典范。 《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以 “發明學術” 為定位， 通過征稿、 審稿等制度提升學術論文的質量， 著力打造學術重心， 注重培養學術后備軍， 推動了史語所學人的代際轉換。因此，" 《集刊》 可謂為建構史語所學派的主要陣地之一。

關鍵詞：" 《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 史語所學派； “發明學術” ； 學術重心； 代際轉換

中圖分類號： K251

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672-1217 （2024） 02-0129-12

收稿日期： 2023-12-01

基金項目： 山東省社會科學規劃一般項目（21CLSJ02）： 何以經世： 夏鼎與中國近代新史學的發展研究。

作者簡介： 劉春強（1980-）， 男， 山東臨沂人， 聊城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 歷史學博士；

李一平（1999-）， 女， 山東陽谷人， 聊城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

民國時期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以下簡稱 “史語所” ） 樹立了中國學術由傳統走向現代的典范， 形成了自己的學術特色。研究這一學術現象， 成為學界的熱點問題， 并取得了豐碩成果。史語所學人在學術議題、 史料開掘等方面形成了獨特的學術風格， 史語所的傳承人多認同史語所【中國臺灣地區每到關鍵時間節點， 都舉辦關于傅斯年和史語所的紀念活動； 在中國大陸， 1980年代以后， 聊城地方政府和聊城大學先后舉辦多次紀念傅斯年的學術研討會。海峽兩岸的學術紀念活動成為值得關注的文化現象。】

。史語所外的學術研究多以史語所學術成果為參照體系， 以確立不同于史語所的學術路徑【賀登崧對中國方言的調查與研究， 以史語所的學術研究為參考體系。見［比］賀登崧：" 《漢語方言地理學》 ， 石汝杰、 巖田禮譯， 上海：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3年。】

， 甚至從思想上批判史語所的學術立場和態度【徐復觀：" 《學術與政治之間》 ， 臺北： 臺灣學生書局， 1985年， 第427頁。】

。 “學派” 成為時人和后學認識史語所的重要學術視角。

20世紀80年代以來， 以許冠三為代表的學人以 “史料學派” 評價史語所的學術風格， 搭建了后學研究史語所的框架結構【許冠三：" 《新史學院》 ， 長沙： 岳麓書社， 2003年， 第227-288頁。】。

不過， 許冠三對史料學派的分析集中于傅斯年和陳寅恪兩位學人， 而非以史語所為重心。進入二十一世紀， 伴隨著新材料的發掘和出版， 以史語所為對象的研究不斷走向深入， 史實的發掘和解釋不斷挑戰 “史料學派” 的解釋框架， 比如傅斯年史學亦有 “疏通致遠” 的面相【羅志田：" 《證與疏——傅斯年史學的兩個面相》 ，" 《中國文化》 2010年第2期。】

， 史語所史學經世價值的發掘【李帆：" 《求真與致用的兩全和兩難——以顧頡剛、 傅斯年等民國史家的選擇為例》 ，" 《近代史研究》 2018年第3期。】

。臺北的史語所也在不斷豐富和發展史語所的學術和思想內涵， 不再借用 “史料學派” 概念， 而更多使用 “史語所” 之用語以言 “學派” 之構建【王汎森：" 《歷史研究的新視野： 重讀〈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 ，" 《古今論衡》 2004年第11期。劉龍心：" 《一代旗手傅斯年： 一個學術網絡的觀察》 ， 收入氏著：" 《知識生產與傳播： 近代中國史學的轉型》 ， 第183頁。】

， 可謂為 “史語所學派”。

在史語所學派構建過程中， 集刊、 專刊、 報告是史語所發布學術成果的重要平臺， 擴大了史語所在國內外的學術影響力， 成為值得關注的近代學術現象。其中，" 《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以下簡稱 《集刊》 ） 最為學界重視【勞榦：" 《出版品概況與集刊的編印》 ，" 《傅所長紀念特刊》 ， 臺北： “中研院” 歷史語言研究所， 1951年， 第45-60頁。】

， 在史語所學術轉型中具有重要地位。關于 《集刊》 的研究， 學界雖然取得了一定學術成果， 不過仍有待掘空間【以 《集刊》 為研究主題的代表性成果有臺北學者逯耀東的 《傅斯年與〈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臺大歷史學報》 1996年第20期; 大陸學者朱守芬的 《傅斯年和〈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史林》 1999年第3期; 孔祥成的 《歷史語言研究所史學方法創新初探： 以〈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1928-1948） 為線索》" 《河北師范大學學報》 2003年第1期等。】

。本文試圖從 《集刊》 功能角度比如期刊定位、 審稿制度、 學術特色的打造及學術后勁的培養等方面， 分析該期刊如何推動了史語所學派的形成， 以考察史語所學派形成的豐富性和復雜性。

一、" 《集刊》 的定位與史語所的 “發明學術”

根據史語所工作報告， 史語所學術成果發布平臺分為集刊、 單刊、 專刊以及史料集等四種【《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十七年度報告》 ， 收入歐陽哲生編：" 《傅斯年文集》 第4卷， 北京： 中華書局， 2017年， 第30頁。】

。集刊、 單刊和專刊， 是發布個人學術成果的主要平臺。單刊與專刊， 篇幅較大， 大多為個人學術專著。集刊包括 《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安陽發掘報告》" （后易名為 《田野考古報告》 ）" 《歷史語言研究所人類學集刊》 ， 后兩者是考古組、 人類學組學人發表個人學術研究成果的主要平臺， 不對外征稿， 而 《集刊》 的辦刊原則具有開放性， 作者不限于史語所學人， 成果范圍以歷史學、 語言學為主， 兼及考古學、 所務工作等方面。

（一） “工作旨趣” 而非 “個人旨趣”

《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 ， 被視為闡釋傅斯年史料觀的核心材料。不過， 學界長期以來將文中 “工作之旨趣” 混同為傅斯年的 “個人學術之旨趣”， 并建構起傅斯年 “史學便是史料學” 的歷史觀。關于史語所的旨趣， 傅斯年明確道： “先生在此意義之下創置此所， 我等亦在此意義下敢效其繩勉之勞， 故當確定旨趣， 以為祈向， 以當工作之徑， 以吸引同好之人， 以敬謝此項客觀的史學、 語學不同趣者。” 【《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報告書第一期》 ，" 《傅斯年文集》 第4卷， 第31頁。】

“以當工作之徑” 一語， 說明了 《旨趣》 是史語所向社會公布其工作綱領的旨趣書。同時，" 《旨趣》 刊發時沒有署名， 亦可間接說明旨趣是研究機構的工作旨趣， 而非私人的學術旨趣， 因而不宜視為傅斯年史學思想的完整表述。【蔣俊：" 《中國史學近代化進程》 ，" 濟南： 齊魯書社 1995 年版 ， 第128-130頁。黃進興 《機構的宣言： 重讀傅斯年的〈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 （ 《復旦大學學報》 2017年第5期） ， 雖標題凸顯 “機構”， 然內容重心則是傅斯年的學術思想。】

從史語所的發展史看， 史語所初創時， 傅斯年確實發揮了重要作用， 彰顯了濃厚的傅斯年個人色彩。后人甚至認為民國時期的史語所， 處于 “傅斯年時代”。傅斯年在 《史語所的性質與位置》 一文中敘述了史語所籌建的艱難。為盡快確立史語所在國際上的學術地位， 傅斯年曾立下軍令狀， 他寫道： “中央研究院語言歷史研究所業已籌備， 決非先生戲稱狡兔二窟， 實斯年等實現理想之奮斗。為中國而豪外國， 必是勉匍匐以赴之。現在不吹， 兩年后必有可觀。” 【《傅斯年致胡適》 ，" 《傅斯年遺札》 第1卷， 臺北： “中研院” 歷史語言研究所2011年， 第113頁。】

“兩年后必有可觀” 一語說明， 如何完成這一任務是史語所當時的工作重心。

在此語境之下， 傅斯年在 《旨趣》 中提出 “史學便是史料學” 具有明顯的工作性質。作為一個人文領域的學術機構， 如何才能取得可以量化的成績呢？首先， 傅斯年認為史語所的工作是純粹科學的、 客觀的工作， 他寫道： “甲、 輔助從事純粹客觀史學及語學之企業、 乙、 輔助能從事且形式純粹客觀史學及語學之人。” 因此，" “客觀” 是史語所的工作原則。其次，" “客觀” 意味著這項事業又并非個人所能完成， 而需要 “集眾” 式的工作。集眾工作的核心是 “材料搜集和工具使用”，" 《報告書》 寫道： “研究所工作之異于個人工作者， 即在前者能合眾力以為大舉， 后者但憑個人之才力與際會而已。……材料尋求、 工具使用， 均待團體而成， 故合眾工作乃真研究所之工作。” 【《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報告書第一期》 ， 第32頁。】

所謂 “真研究所之工作”， 就是史料的搜集整理、 圖書館建設、 考古發掘、 方言調查等這些 “動手動腳” 的科學實踐。只有如此， 史語所才能取得讓學界矚目且可以量化的成果， 才能完成 “兩年后必有可觀” 的承諾。

作為一個學術結構， 傅斯年對史語所在近代史學潮流中的角色有著清晰的定位。傅斯年認為， 史料的保存是人類文化延續和發展的關鍵， 西歐近千年文化有 “繼續性” 的原因在于： “西歐史料經教會與貴族之保存， 于是史學方面， 得以有繼續性之進展” ①【①《中西史學觀點之變遷》 ，" 《傅斯年文集》 第3卷， 第163頁. 】

。史語所創建的使命即是為國家搜集、 整理和保存史料， 以保持中國文化的 “繼續性”。因此， 這一任務， 不僅是一個學術事業， 還是一個文化和政治任務， 關乎中國文化的復興。在傅斯年致陳寅恪、 陳垣等學人的聘書中屢屢言及此意。他寫道： “斯年留旅歐洲之時， 觀異國之典型， 慚中土之搖落， 并漢地之歷史言語材料， 亦為西方旅行者竊之奪之， 而漢學正統有在巴黎之勢， 是若可忍， 孰不可忍？幸中國遺訓不絕， 典型猶在， 靜廠先生馳譽海東于前， 先生鷹揚河朔于后， 二十年來， 承先啟后， 負荷事業， 俾異國學者莫我敢輕， 后生之世得其承受， 為幸何極！” ②【②《傅斯年致陳垣》 ， 王汎森等編：" 《傅斯年遺札》 第1卷， 第190頁。】

在民族危機日趨嚴重的中國， 史語所搜集和整理史料工作， 承擔了復興中國文化的使命和擔當， 彰顯了史語所的學術定位和文化情懷。

（二） “個人旨趣” 與 “發明學術”

史料的搜集和整理， 亦須以個人研究為基礎， 其中個人興趣起著關鍵作用。史語所對此有清晰的認知， 報告寫道： “此后隨組中個人的興趣而企圖整理宋人筆記， 訂正 《宋史》 ， 或編撰明清之際史料長編。”③【③《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十八年度報告》 ，" 《傅斯年文集》 第4卷， 第60頁。】

史語所的創立， 一方面以史料搜集和整理為重心， 另一方面則以闡發新觀念為學術事業的靈魂。在闡述 “研究所設置之意義” 部分，" 《報告書》 寫道： “中央研究院設置之意義， 本為發達近代科學， 非為提倡固有學術， 故如以歷史語言之學承固有之遺訓， 不欲新其工具、 益其觀念， 以成與各自然科學同列之事業， 即不應于中央研究院中設置歷史語言研究所， 使之與天文、 地質、 物理、 化學等同倫。……此雖舊域， 其命維新。” ④【④⑦⑧《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報告書第一期》 ， 第31頁， 第32頁， 第30頁。】

因而， 史語所在批判 “固有學術” 的視野下從事學術研究， 以 “新其工具、 益其觀念” 為發展方向。而 “此雖舊域， 其命維新” 的用語， 進一步彰顯了史語所作為新史學機構的使命和擔當。

新材料、 新方法和新觀點， 成為 “其命維新” 的重要內容。 《報告書》 繼續談到，" “材料與時增加， 工具與時俱進， 觀點與時推進”，" “擴充材料、 擴充工具， 以工具之施用， 成材料之整理， 乃得問題之解決， 并因問題之解決， 引出新問題， 更要求材料與工具之擴充， 如是申張， 乃向科學成就之路”。材料是基礎， 工具是方法， 而新問題之解決則是史語所的重要學術方向。問題的解決， 主要憑借個人學術研究， 史語所在研究報告中寫道： “研究歷史上各項問題， 本隨各人治學興趣不同而異其趨向。” ⑤【⑤《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十八年度報告》 ， 第59頁。】

傅斯年邀請陳垣、 陳寅恪等學人加入史語所， 其學術目標并非僅僅將諸位學術名家視為資料搜集的工作人員， 而是通過 “工作旨趣” 之認同以建構 “科學的東方學”。

從工作性質來看， 史語所的工作分為側重史料搜集和整理的集眾工作和側重學術議題的個人研究⑥【⑥《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二十年度報告》 ，" 《傅斯年文集》 第4卷， 第314頁。】

， 在明確集眾研究的同時， 仍然要進行個人研究⑦

。從個人學術研究的角度，" “科學的東方學” 的事業以諸位學人的學術理想為基礎， 并提供學術平臺以展示諸位學人的學術抱負。 《集刊》 的定位， 即在發表史語所學人的重要學術發明和創新成果。

傅斯年認為 《集刊》 上的文章， 為 “最重要之發明”， 因此 《集刊》 在重要性上并不比專刊、 特種刊物次要⑧

。 《集刊》 也被學界視為最具權威性的雜志⑨【⑨季羨林：" 《回憶老師陳寅恪》 ，" 《水木清華》 2020年第9期。】

。什么是發明？傅斯年等學人詮釋了發明學術之內涵。對于發現與發明的關系， 傅斯年認為發明以發現為基礎。在 《性命古訓辨證》 一文中， 傅斯年認為程朱學說是在孔子 “道問學” 體系上作 “引申者”， 因而是孔子學說的 “發明者” ⑩【⑩傅斯年：" 《性命古訓辨證》 ，" 《傅斯年文集》 第2卷， 第700頁。】

。而在討論李習之在儒家性論發展中之地位中， 傅斯年言： “李氏沾沾自喜， 以為獨得尼父之心傳， 實則將 《中庸》" 《大學》 等書自戴記中檢出而高舉之， 其貢獻在于認出此一古代心學之所在， 不在發明也。” 【傅斯年：" 《性命古訓辨證》 ， 第703頁。】

所謂 “認出” 即發現， 以區別于 “發明”。傅斯年通過區分 “發現” 與 “發明”， 重新定位了李習之在儒學史上的地位。羅常培借用羅郢中的觀點進行了理論闡釋， 他說： “它 （史學） 的責任是把過去人類活動的事實， 交相映射的人事， 求出一個因果關系， 說明他們演變的真相。貴在從一種蒙昧的事物狀態之下， 求出它分析的、 清楚的客觀事實。它只是推陳出新， 一天一天開發那草昧的路； 問題越來越新， 分析越來越密， 前修未密， 后出轉精， 新得的條理、 答案都是前古所無——這便是發明。” 【羅常培：" 《研究工作的性質》 ，" 《羅常培文集》 第10卷， 濟南： 山東教育出版社， 2008年， 第365頁。】

羅常培認為有八項不能算作研究工作， 其中包括 “調查” 和 “報告” 之類。因為 “只把材料有聞必錄地寫下來， 而不能從所得的材料里找出問題、 分析綜合來構成系統、 求得結論的， 不能算是研究。” 【《研究工作的性質》 ， 第380頁。】

史語所的檔案顯示， 史語所還曾提議設立科學發明獎【《歷史語言研究所對于優獎發明一案意見書》 ，" 《傅斯年文集》 第4卷， 第154頁。】。

因此，" 《集刊》 的特點在于發表 “學術發明” 之文章， 這一定位反映了史語所兼重史料基礎和史料解釋的歷史觀， 并推動了中國史學從傳統到現代的轉型【逯耀東：" 《傅斯年與〈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 《臺大歷史學報》 1996年第20期。】

。

二、" 《集刊》 的征稿、 審稿與學術研究質量的提升

（一） 高質量的多元作者群

《集刊》 第一本第一分 “本刊附白” 中， 明確告知讀者，" “本刊原為本所同人刊發其論著之用， 但國內外同業此學者愿以其著作投登時， 本所當敬謹斟酌之”。據統計，" 《集刊》 共發表了109位作者的447篇論文【趙元任撰寫的 《劉半農先生》 以及羅常培撰寫的 《白滌洲小傳及著述提要》 不計入總數。】

， 其中95位作者是包括所內研究人員以及所外的通信研究員、 特約研究員在內的研究人員【1968年，"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四十周年紀念特刊》 制定公布了史語所人員名錄。本文所言 《集刊》 所內同人作者群主要參考了這一名錄， 主要包括史語所內研究人員、 特約研究員以及通信研究員。】

。95位作者在 《集刊》 共發表428篇文章， 發表文章數占比95. 7%。這些數據說明 《集刊》 主要是史語所同人發刊其論著的平臺。

同時，" 《集刊》 仍有17名作者是所外學者， 即趙蔭棠 （1篇） 、 A·Dragunov （1篇） 、 吳其昌 （1篇） 、 唐擘黃 （1篇） 、 陳樂素 （2篇） 、 聞宥 （1篇） 、 陳叔陶 （1篇） 、 孫楷第 （1篇） 、 谷霽光 （1篇） 、 吳晗 （1篇） 、 余嘉錫 （1篇） 、 楊樹達 （1篇） 、 李四光 （1篇） 、 朱倓 （1篇） 、 龐新民 （2篇， 其中與姜哲夫、 張伋合作1篇） 、 姜哲夫 （2篇， 其中與龐新民、 張伋合作1篇） 、 張伋 （與姜哲夫、 龐新民合作1篇） ， 共發表文章19篇， 占比4. 3%。這些作者來自北京大學、 輔仁大學、 南開大學、 中山大學、 浙江大學、 北平師范大學、 湖南大學、 北平圖書館、 中研院地質研究所等國內外高校、 研究機構。上述統計說明 《集刊》 貫徹了開放性原則， 與所外學術機構保持良好的學術交流。

（二） 編委會的設立與演變

《集刊》 的征稿與審稿， 對于打造史語所品牌及提升論文質量起著關鍵作用。 《集刊》 創刊之時， 沒有編委會， 亦未制定編委會規章制度。 《集刊》 第一本第一分沒有署名編委會， 其編輯與顧頡剛關系密切。1928年， 史語所的籌備受大學院之委托在廣州由傅斯年、 顧頡剛、 楊振聲三人籌備。傅斯年主要負責所外活動， 所內事務基本交與顧頡剛處理【《顧頡剛致胡適》 ，" 《顧頡剛書信集》 第1卷， 北京： 中華書局， 2011年， 第449頁。】

。顧頡剛親自組織該期雜志的征稿工作。 《集刊》 第一本第一分共117頁， 除 《所務記載》 的 《造像征集啟》 及 《本所對于語言學之范圍之旨趣》 外， 其目錄有：

發刊辭·蔡元培； 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本所籌備處； 跋唐寫本切韻殘卷·董作賓； 建文遜國傳說的演變·胡適； 殷亡丈說·丁山； 易卦爻辭的時代及其作者·余永梁； 占卜的源流·容肇祖； 數名古誼·丁山； 周頌說附論魯南兩地詩書之來源·傅斯年。

除蔡元培撰寫 《發刊辭》 外，" 《工作旨趣》 由傅斯年親自執筆， 以本所籌備處的名義發表。這篇文章在5月中旬已經定稿。因此，" 《集刊》 集稿與編輯工作在歷史語言研究所籌備之初， 已由顧頡剛負責進行。他在3月22日寫信給胡適說： “孟真能讀書， 能辦事， 而不太上軌道……現在中央研究院要辦 《集刊》 ， 或可按住他的野性， 作出一文。先生一文已收到， 肯把這文放在中央研究院集刊嗎？” ①【①《顧頡剛致胡適》 ，" 《顧頡剛書信集》 第1卷， 第450頁。】

胡適的 “一文”， 就是 《集刊》 一本的 《建文遜國傳說的演變》 ， 傅斯年的 《周頌說附論魯南兩地詩書之來源》 ， 則是顧頡剛逼出來的。其他的論文都是當時中山大學的同人， 或語言歷史研究所的工作人員。

《集刊》 自第一本第三分開始制定編委會制度。傅斯年在致陳寅恪的信中言： “自第三期， 實行以所務會議為編輯部之法。” ②【②《傅斯年致陳寅恪》 ，" 《傅斯年遺札》 第1卷， 第168頁。

《傅斯年致蔡元培、 楊銓》 ，" 《傅斯年遺札》 第1卷， 第168頁。】

《集刊》 編輯會員會成員較為固定， 主席為傅斯年， 編委會成員為陳寅恪、 趙元任、 李濟。1931年起，" 《集刊》 第三本第二分設編委會的常務， 人員一名， 其中羅常培、 董作賓先后擔任此職。編委會亦稍有變化， 一是趙元任因不在所內常由李方桂、 羅常培等人代理； 二是， 1947年出版的第十二、 十三本， 傅斯年的主席之職由夏鼐代行； 三是， 1949年的第二十本下和第二十一本第一分， 刊物不設編委會而為編輯者， 編輯者為夏鼐、 陳寅恪。另外， 集刊外編第一種 《紀念蔡元培先生六十五歲論文集》 ， 常務為羅常培③【③《本所告白》 ，" 《紀念蔡元培先生六十五歲論文集》 ， 北平： 京華印書局， 1935年， 第1135頁。】

。

（三） 審稿

為建立 “科學的東方學”， 傅斯年對史語所各項工作充滿自信， 他說： “現在不吹， 我等自信兩年以后， 必有可觀。” ④【④《傅斯年致胡適》 ，" 《傅斯年遺札》 第1卷， 第111頁， 第437頁。】

《集刊》 作為刊布史語所研究成果的重要平臺， 高質量的稿源是擴大其影響力的重要保障。傅斯年時常督促各位研究人員加快研究節奏， 多出、 早出研究成果。針對史語所內研究員多有在高校任課者， 傅斯年想出一個兩全之策， 他說： “所任課必是自己目下研究之范圍內者， 弟更借此時時刻刻要稿子。不編講義， 只做論文， 論文即是 《集刊》 的稿子。” ⑤

因此， 在此條件下， 各位研究人員既能集中專題研究， 又能保障 《集刊》 的稿源充足。

對于第一代研究人員的稿件， 史語所借助 《集刊》 通過序、 跋等形式進行審查， 與作者交流。董作賓出版 《殷歷譜》 前， 請傅斯年為之作序。實際上， 此序亦是一種審查，" “吾見彥堂 （董作賓） 積年治此， 獨行踽踽， 倍感孤詣之苦”， 因而常 “反其說， 說而不休， 益之以怪”， 周圍的朋友 “知此， 亦常無義而與之強辯以破寂焉” ⑥【⑥董作賓：" 《殷歷譜》 ， 臺北： “中研院” 歷史語言研究所， 1945年， 第 2 頁。】

。為了回應學界同仁的意見， 董作賓在 《集刊》 亦撰文進行回應。

每位研究員都有指導青年學人寫作文章之責任和義務⑦【⑦《傅斯年致李方桂》 ， 王汎森等主編：" 《傅斯年遺札》 第3卷， 第1370頁。】

， 青年學人研究主題的選擇和論文的撰寫皆得到各位學術帶頭人的指導。集眾研究意味著集眾審查， 研究人員的研究選題、 資料搜集整理、 出版等過程皆受所內專家的監督和審查。1933年春， 陳垣在與胡適、 陳寅恪、 鋼和泰等友朋的小型聚會上， 便將陳述之文轉交各位友朋傳看， 得到了與會學者的一致認可， 甚得陳寅恪的好評⑧【⑧劉鳳翥、 陳智超：" 《陳述先生憶往事》 ，" 《中國史研究動態》 1992年第3期。】

。因得到陳垣力薦， 陳述的 《金史氏族表初稿》 得以在 《集刊》 上發表， 成為他進入史語所的關鍵環節。進入史語所后， 陳述研究遼史的過程更體現了史語所審查之嚴，" 《全遼文》 的史料整理是受史語所之命， 甚至研究題目命名皆要聽取專家意見【《陳述來函》 ， 陳智超編注：" 《陳垣來往書信集》 （增訂本）， 北京： 生活、 讀書、 新知三聯書店， 2010年， 第630頁。】。

此后， 陳述在資料搜集、 體例確定等方面， 都積極與傅斯年以書信形式報告研究進程及遇到的問題【陳雯怡：" 《陳述在史語所時期的學術發展》 ， 杜正勝、 王汎森主編：" 《新學術之路》 下， 臺北： “中研院” 歷史語言研究所， 1998年， 第504-507頁。】

。后來陳述在 《集刊》 發表了多篇高質量論文， 從而奠定了其在學術界的地位。

陳寅恪對歷史組青年學者在 《集刊》 發文頗有提攜之功。周一良曾在 《集刊》 上發表了 《南朝境內的各種人及政府對待之政策》 "《宇文周的種族》" 《領民酋長與六州都督》 等三篇文章。周一良回憶說： 上面三篇文章 “與在燕京所寫 《魏收之史學》 路子有所不同， 是陳先生影響之下的成果” 【周一良：" 《畢竟是書生》" （續一） ，" 《史學理論研究》 1994年第1期。】

。季羨林說： “我寫了一篇論文：" 《浮屠與佛》 ， 首先讀給他 （指陳寅恪， 引者） 聽， 想聽聽他的批評意見。不意竟得到他的贊賞。他把此文介紹給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發表。” 【季羨林：" 《回憶老師陳寅恪》 ，" 《水木清華》 2020年第9期。】

考古組的文章皆要經過梁思永、 李濟審查。尹達、 石璋如言： “李先生說， 文章大概都要經過梁先生的眼的。” 【《劉燿、 石璋如致李光宇》 ， 王明珂主編：" 《史語所舊檔文書選輯》 ， 臺北： “中研院” 歷史語言研究所， 2018年， 第233頁。】

石璋如在完成 《傳說中周都的實地考察》 以后， 先后送給李濟、 徐中舒、 郭子衡、 勞榦、 夏鼐、 高去尋等處請教， 其中徐中舒提出了自己的研究思路以與石璋如商榷。最后， 該文發表時， 石璋如以 “后記” 形式， 對各位同仁表示感謝， 并對徐中舒的意見進行了回應【石璋如：" 《傳說中周都的實地考察》 ，" 《集刊》 第20本下冊。】

。

語言組的于道泉能夠出版 《倉洋嘉錯情歌》 一書， 更反映了集眾研究和審查的優勢。于道泉最初頗有興趣編一本藏漢佛教詞典， 但沒有獲得史語所專家的認同。傅斯年表示不同意， 尤其是陳寅恪認為 “史語所出版的書， 必須要有一定的學術水平”，" “在陳寅恪看來， 編藏漢佛教詞典， 不僅要精通藏文和佛教， 還需要精通印度的梵文， 當時的于先生還不完全具備這些條件” 【王邦維：" 《于道泉先生小記》 ，" 《新學術之路》 （下） ， 第561頁。】

。于道泉的例子， 說明了史語所研究人員研究主題和領域的選擇需要經過專家的認可和審查。于道泉此時正在趙元任的語音學練習班學習， 而 《倉洋嘉錯情歌》 是與趙元任合作過程中形成的一份 “舊稿子”。因是集眾合作的產物， 很快便得到史語所同人的認可， 并予以出版【《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十八年報告》 ， 第83頁。王邦維：" 《于道泉先生小記》 ， 杜正勝、 王汎森主編：" 《新學術之路》 下， 第560頁。】

。周法高在羅常培的指導下將碩士論文部分內容發表于 《集刊》 ， 奠定了在學界的地位。他說： “我深深地感覺到： 早期的研究有時候超過后來的研究。…… 《玄應音研究》 中所包含的幾篇論文， 在發表的時候雖然也經過兩三年的修訂而加以擴充修正， 但是最初的開端是在這兩年中形成。而我在居然在以后的四十余年中竟然沒有寫出一篇比 《廣韻重紐的研究》 更好的文章， 真是使我覺得頹喪得很。后來雖然有充足的功力， 綿密的組織， 可是在創見方面卻缺少一點沖勁。” 【周法高：" 《記昆明北大文科研究所》 ，" 《傳記文學》 1983年第1＼＼2期。】

另外， 史語所還定期舉辦學術講論會， 提高青年研究人員的論文質量。傅斯年等研究員經常參加講論會， 通過批評、 辯難等形式推動研究的深入， 以提高 《集刊》 文章質量。史語所的青年研究人員在發表自己成果前， 大多先在講論會接受批評辯難。張政烺的學術研究在傅斯年看來就比較具有 “critical” 【周一良：" 《史語所一年》 ，" 《新學術之路》" （下） ， 第 557 頁。】

。王崇武的明史研究成果、 高去尋的銅鏡研究在 《集刊》 的發表之前都曾參加過講論會【夏鼐：" 《夏鼐日記》" 第3卷， 上海：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1年， 第 155、 157 頁。】

。

三、" 《集刊》 與史語所學術重心的打造

史語所創辦之初注重打造學術重心和學術高地。 《旨趣》 中根據學術分類曾計劃設置九個組， 其中歷史類五個組即文籍考訂、 史料征集、 考古、 人類及民物， 和比較藝術； 屬于語言者四組， 即漢語、 西南語、 中央亞細亞語和語言學【《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 ， 第11頁。】

。史語所分組幾經調整， 直到1929年春確立史學、 語言學及考古學三組。1934年因社會科學研究所民族學組并入， 乃有第四組人類學組。研究組別的調整， 實際上是史語所學術規劃的外在表現。 《集刊》 的成果發表情況， 基本反映了史語所對學術方向的引導。【《中央研究院概況》" （六十周年院慶紀念） ， 第212頁。】

（一） 集中、 持續發表學人研究成果

在充分占有學術資料基礎上， 各位學人多依據個人興趣在各自領域進行精耕細作， 時有重要 “發明”。各位學人的優秀成果， 大多優先考慮在 《集刊》 上發表。由 《集刊》 發表文章總數， 可以看出學人的學術創新能力及在學界的影響力。在 《集刊》 發表5篇論文以上者就達到23位學人， 岑仲勉38篇、 陳寅恪28篇、 勞榦26篇、 徐中舒18篇、 陳槃16篇、 全漢昇15篇、 傅斯年14篇、 李光濤13篇、 羅常培13篇、 王崇武10篇、 董作賓10篇、 丁山10篇、 張政烺9篇、 趙元任8篇、 王靜如9篇、 李方桂8篇、 陳述8篇、 周法高7篇、 董同龢7篇、 丁聲樹6篇、 逯欽立6篇、 芮逸夫5篇、 胡厚宣5篇。

由每位學人文章發表總數可以窺見諸位學人的治學特色及 《集刊》 的辦刊特色。第一，" 《集刊》 共發文447篇， 陳寅恪、 岑仲勉兩人發表了66篇文章， 占比14. 8%。兩人所從事的中古史研究尤其是隋唐史研究成為 《集刊》 重要特色領域。史語所歷史組在陳寅恪帶領下， 在發表文章總數前十名中， 除羅常培屬于語言組外， 其余9人皆是歷史組成員， 因此歷史組可謂為 《集刊》 稿源的頂梁柱。

第二， 為突出 《集刊》 的特色，" 《集刊》 不限定個人文章發表數量。各位學人可以連續多期在 《集刊》 集中發表， 甚至個人可以 “包辦” 一期。 《集刊》 每 “分” 發表文章大約在4-14篇文章。1947年后， 因抗戰擠壓了大量文章，" 《集刊》 大多按 “本” 發表， 不再設 “分”， 最多時一本發表了27篇論文。岑仲勉在第12本 （1947年） 發表了13篇文章， 該期共發表27篇文章， 占比48%， 是同一期 《集刊》 上發表文章最多的學人。

第三，" 《集刊》 從1928-1949年共出版四十六期， 因抗戰進行， 學術研究受到嚴重影響。因此， 從每位學人文章發表總數亦可窺見學人學術的延續性。學術的延續性， 表明了學人學術發明的持久性及對史語所的貢獻。陳寅恪是發表文章連續性最好的學人， 即使抗戰時期仍然筆耕不輟， 共在十七期上發表。另外， 青年學者徐中舒和勞榦在十五期 《集刊》 上發表論文， 岑仲勉為十二期。發表文章持續性， 反映了學人在同一領域的持久深耕， 形成了自己的研究特色。

（二） 打造學術重心

史語所學人以 “直接史料為研究對象”， 進行集眾式搜集、 整理商周遺骨甲骨陶瓦等殷墟材料、 敦煌材料、 明清檔案和方言調查資料， 提出了諸多獨特的學術理念， 開拓、 深化了上古史、 中古史和近代史【《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十七年度報告》 ，" 《傅斯年全集》 第4卷， 第19頁。】

三大領域， 在語言學領域亦樹立了史語所的學術旗幟。

1. 重建中國上古史

傳統 “中國文明起源說” 認為華夏歷史一脈相承。受疑古思潮影響， 傅斯年留學期間就樹立重建上古史的學術抱負， 形成了 “民族與古代中國” 的議題， 論證了中國文明起源的多元論。史語所創辦后， 傅斯年以中國民族文化的原始問題為引導【李濟：" 《傅孟真先生領導的歷史語言研究所——幾個基本觀念及幾件重要工作的回顧》 ，" 《李濟文集》 第5卷， 第169頁。】

， 拓展了史語所的學術事業。其中， 傅斯年個人曾計劃于1932或1933年以史語所 “單刊” 名義出版 《民族與古代中國》 一書【《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二十一年度報告》 ， 第411頁。 《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二十二年度報告》 ， 第457頁。】

。與 “民族與古代中國” 議題相關的論文先后在 《集刊》 發表。傅斯年在 《集刊》 共發表了14篇， 其中關于 “民族與古代中國” 議題的論文包括 《大東小東說： 兼論魯燕齊初封在成周東南后乃東遷》" 《論所謂五等爵》" 《姜原》" 《夷夏東西說》" 《周東封與殷遺民》" 《戰國文籍中之篇式書體——一個段記》" 《周頌說》" 《誰是 “齊物論” 之作者？》" 《跋陳槃君〈春秋公矢魚于棠說〉》 等9篇文章。傅斯年上述議題的核心是提出 “夷夏東西說”， 該學說認為中國文明存在東部以東夷-商為文化與西部以周為中心的對峙局面， 殷墟發掘則證實了這一觀點。傅斯年的學生何茲全曾評價： “就這一本未完成的書之完成的幾篇文章， 已足以使得傅斯年坐上二十世紀中國史學大師的寶座， 享有大師的榮譽。”【傅斯年：" 《民族與古代中國史》 ， 石家莊：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年，" “前言” 第4頁。】

在上古史領域， 青年學者徐中舒先后發表了 《殷人服象及象之南遷》" 《宋拓石本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殘頁跋》" 《殷周文化之蠡測》" 《宋拓本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殘本再跋》" 《剝字解》" 《士王皇三字之探原》" 《豳風說： 兼論詩經為魯國師工歌詩之底本》" 《殷周之際史跡之檢討》" 《說尊彝》 等8篇文章。早在加入史語所之前， 徐中舒曾發表 《從古書中推測之殷周民族》 一文論證了殷周屬于不同的民族因而文化并非一脈相承。加入史語所后， 根據殷墟發掘資料， 徐中舒再次 “檢討” 殷周歷史， 證實了商周不同文化源頭的觀點。徐中舒的觀點， 與傅斯年相互配合， 再加上考古組考古發掘成果， 構建了史語所重建上古史的學術格局和學術重心。

2. 中古史研究的引領者

陳寅恪對史語所學術重心的發展貢獻極大， 被后人成為單打獨斗的高手。1928-1949年， 陳寅恪共發表文章52篇， 其中在 《集刊》 發表文章28篇， 占比53. 8%。陳寅恪28篇文章致力于不同的問題，" 《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系》" 《崔浩與寇謙之》 等文章注重地域、 家族與文化的關系詮釋，" 《李唐武周先世事跡雜考》 唐代之李武韋楊婚姻集團》" 《魏書司馬叡傳江東民族條釋證及推論》 等論文致力于種族與文化的研究，" 《東晉南朝之吳語》" 《魏書司馬叡傳江東民族條釋證及推論》 和" 《論東晉王導之功業》 等文關注時興的階級與文化問題，" 《論隋末唐初所謂 “山東豪杰” 》" 《論唐代之李武韋楊婚姻集團 》 則提出了影響學界深遠的 “關隴集團” 核心概念。通過這些文章， 陳寅恪建構起內涵豐富的中古史理論體系。

種族和文化問題尤其李唐氏族問題， 引起了國內外學術界的關注。1930年代， 關于李唐氏族的出身來源， 有夷狄說和隴西望族說。1931年陳寅恪發表了 《李唐氏族之推測》 ， 提出李唐氏族乃趙郡李氏旁支一說， 并引起國內外學界討論。北京大學教授朱希祖發表 《駁李唐為胡姓說》" 《再駁李唐氏族出于李初古拔及趙郡說》 ， 日本學者金井之忠撰寫了 《李唐源流處于夷狄考》 ， 推動了關于該問題的討論

。陳寅恪在 《集刊》 發表 《李唐武周先世事跡雜考》" 《三論李唐氏族問題》 兩篇文章予以回應， 表明了自己的科學態度以及中國立場【汪榮祖：" 《陳寅恪評傳》 ， 南昌： 百花洲文藝出版社， 1997年， 第110-114頁。】

。

在這場討論中，" 《集刊》 扮演了與國內外學界對話的平臺角色， 彰顯了史語所在國際學界的獨特地位和價值。

岑仲勉在入史語所之前， 已得陳垣、 陳寅恪之賞識被視之為 “南學” 之代表【《陳寅恪致陳垣》 ，" 《陳寅恪書信集》 ， 北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09年， 第129頁。】

。因此， 傅斯年邀約岑氏加入史語所【《傅斯年致岑仲勉》 ，" 《傅斯年遺札》 第2卷， 第797頁。】

。1937年7月， 岑仲勉入職史語所歷史組， 成為 《集刊》 發文最多的作者， 共發文38篇。岑仲勉研究領域集中于中古史領域， 展現了中古史研究的文獻考證之風格， 與陳寅恪同為中古史領域的兩位大師級學者【項念東：" 《岑仲勉對陳寅恪之學術批評及其內在問題》 ，" 《社會科學論壇》 2012年第3期。】

。

受陳寅恪、 岑仲勉、 傅斯年等前輩學者的影響， 歷史組青年學者在中古史領域積極開拓。陳寅恪稱贊 “中國史學莫盛于宋” 【陳寅恪：" 《陳垣元西域人華化考序》 ，" 《金明館叢稿二編》 ， 北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09年， 第269頁。】

。陳寅恪雖然皆重視宋代以后之歷史研究并有研究之規劃， 然而二人并未于此領域進行深耕。不過，

陳寅恪、 傅斯年、 岑仲勉積極引導鄧廣銘、 傅樂煥、 陳述等青年學子在宋史、 遼金史領域積極開拓， 青年學人亦在 《集刊》 發表了 《遼代四時捺缽考五篇》" 《宋遼聘使表》" 《遼史復文舉例》" 《金史氏族表初稿上》" 《金史氏族表初稿下》" 《曳落河考釋及其相關諸問題》" 《乣軍考釋初稿》 等13篇文章。鄧廣銘在宋史領域具有 “篳路藍縷之功” 【顧頡剛：" 《當代中國史學》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6年， 第91頁。】

。傅樂煥偏向宋遼關系史及契丹史， 與陳述的遼金制度研究， 相輔相成， 成績顯著， 二人被顧頡剛推為 “遼金史上成就最大的學者” 【顧頡剛：" 《當代中國史學》 ， 第91頁。】

。

明史因與現實關系密切， 頗受青年學子的重視。南炳文認為， 民族危機的不斷加重推動了明史研究的發展【南炳文：" 《二十世紀的明史研究》 ，" 《歷史研究》 1999年第2期。】

， 內閣大庫檔案的整理則為明史的研究奠定了史料基礎。李光濤在 《清入關前之真象》 一文中提出自己整理檔案關注的核心問題。他說： “ （清軍） 何以后來曾志于中原？何以后來又更會統一了中國？”【李光濤：" 《清入關前之真象》 ，" 《集刊》 第12本。】

李光濤經過爬疏檔案、 對比新舊史料先后完成了 《清太祖對明求款的主要原因》" 《清入關前之真象》" 《記建州與流賊相因亡明》" 《洪承疇背明始末》 等文。王崇武則關注明初政治形勢， 其研究特色是注重社會史的視角。他寫道： “舊史記明太祖起事雖詳， 惟就其家世遺傳、 環境熏習以及前后政策不同以立說者則較少， 茲試論之。”【王崇武：" 《論明太祖起兵及其政策之轉變》 ，" 《集刊》 第10本。】

王崇武在 《集刊》 先后發表了 《明初之用兵與寨堡》" 《論明太祖起兵及其政策之轉變》" 《讀高青丘〈威愛論〉》 等論文。

在明史研究領域， 史語所的成績受到學界關注。其中， 明成祖生母問題成為學界聚訟之熱點。1932年傅斯年在 《集刊》 發表了 《明成祖生母記疑》 ， 引起了朱希祖的商榷之文 《明成祖生母記疑辯》 。此后， 李晉華、 吳晗先后加入傅斯年的行列， 李晉華表了 《明成祖生母問題匯證》 上、 下兩篇， 傅斯年為此文撰寫跋語 《跋〈明成祖生母問題匯證〉并答朱希祖先生》 ， 吳晗則在 《清華大學學報》 發表了 《明成祖生母考》 。朱希祖在 《東方雜志》 發表 《再辯明成祖生母》" 《再駁明成祖生母為妃說》 予以回應。這場關于明成祖生母問題的討論， 深化了陳寅恪種族-文化學說的傳播， 展現了史語所學人史料發掘、 史料解釋的獨特學術風格。

因此， 史語所歷史組在陳寅恪、 傅斯年、 岑仲勉帶領下取得了令國內外學界矚目的成績， 引領學界關注、 融入中古史領域。

3. 語言學的國際化路徑

語言學是史語所的另一學術重心。傅斯年在 《旨趣》 中明言要挑戰章太炎的權威， 因此與趙元任合作， 希望以科學的工具 “復興中國的語言學” ⑤【⑤⑥李濟：" 《傅孟真先生領導的歷史語言研究所》 ，" 《李濟文集》 第5卷，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年， 第168頁， 第169頁。】

。 《集刊》 共發表語言學類文章73篇， 成為語言學組成果主要發布平臺。語言學組在趙元任、 羅常培等人帶領下， 以國家學術機構身份進行方言調查， 豐富了語言學研究的史料和工具， 培養了王靜如、 于道泉、 周法高等青年學者。語言組是史語所較多與國際學界進行交流的學術團隊， 注重與伯希和、 高本漢等國際漢學家的學術交流， 該組的研究因而 “曾使做第一把交椅的中國語言學家、 瑞典高本漢教授為之咋舌” 。⑥

語言組合群力翻譯了高本漢的名著 《中國音韻學研究》 ， 繼承、 批判了高本漢的音韻學研究路徑。另外， 推進史語所學人尤其青年學者與高本漢進行商榷， 成為 《集刊》 的特色之一。其中，" 《集刊》 第一本第四本以附錄形式登載了趙元任與高本漢關于臻櫛韻的書信往來， 第二本第三分就登載了羅常培對高本漢切韻音讀的商榷之文。青年學人劉學濬在 《集刊》 第二本第四分登載了 《D·Joneamp;KwingTongWoo胡 （絅堂） 共作的Supplement to the Cantonese Phonetic reader的勘誤》 一文， 唐虞在第三本二分發表了翻譯俄羅斯漢學家龍國夫與高本漢、 馬伯樂的商討文章。1938年， 針對高本漢詩經和老子研究中韻語問題， 董同龢在 《集刊》 撰文 《與高本漢先生自由押韻說兼論上古楚方音特色》 與之商討。

青年學人王靜如尤為重視與國外漢學家的交流， 努力打造西夏學研究的中國中心。王靜如完成了 《西夏研究》 第一輯和第二輯的研究， 在 《集刊》 發表了9篇文章， 先后與漢學家閔宣化、 伯希和、 高本漢、 箭內亙等國際知名語言學家進行對話。1936年， 王靜如因在西夏學領域取得驕人成績榮獲法國法蘭西學院儒蓮獎。

民國時期不同學術群體、 學者個人注重方言調查， 史語所的語言學調查和研究的學術風格， 被賀登崧稱為新語法學派①【①［比］ 賀登崧 ：" 《有關漢語語言地理學研究的若干問題》 ， 注釋2， 第25頁。董同龢 ：" 《華陽涼水井客家話記音》" “前言”，" 《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第19本;

［比］ 賀登崧 ：" 《有關漢語語言地理學研究的若干問題》 ，" 《漢語方言地理學》 ， 第3頁。】

。賀登崧認為， 史語所的語言學研究繼承了伯希和、 高本漢的文獻語言學方法②， 并從方言地理學的理論角度對史語所的方言調查進行了批評。賀登崧批評史語所的語言調查太注重音律， 沒有重視活的語言③【③《集刊》 第6本第3分， 第413頁。［比］ 賀登崧：" 《有關漢語語言地理學研究的若干問題》 ， 第5頁 。】

。史語所語言組非常重視外國學者的批評， 并積極回應。董同龢在1948年在 《集刊》 第十九本發表 《華陽涼水井客家話記音》 ， 他寫道：

去年九月間本篇初稿將成之時， 趙元任先生從美國來信， 有云： “Momumenta Serica上有一篇W·A·Grostears寫的文章， 談近年中國語言研究。他批評咱們的工作像Neo-grammarians ， 這就是說他以Phonetic Law 為主。我覺得他批評得對。不過我們的理由是， 如以Ponetic Law為主， 用極少時間可以得一大批的初步知識。” 我看過之后就想： 我們已表現的工作固然像Neo-grammarians， 但是我們實在也沒有忘記Phonetic Law以外的事。本篇雖然還是一個不完全的研究報告， 他的作法也可以作個事實的表現吧。④【④董同龢 ：" 《華陽涼水井客家話記音》" “前言”，" 《集刊》 ， 第 19 本 。】

書信肯定了賀登崧的批評是 “事實的表現”， 并作了辯護。趙元任闡明了采用新語法學派研究路徑的意義， 他認為這一路徑一方面有助于 “用極少時間可以得一大批的初步知識”， 另一方面史語所 “沒有忘記Phonetic Law以外的事”。趙元任以 “咱們” 、" “我們” 之稱呼， 以明治學路徑的史語所認同。趙元任的這封信說明了史語所語言組重視賀登崧的批評， 而且該組成員對這一批評的回應是長期的。趙元任在1951年發表臺山語料 《臺山語料》 ⑤【⑤趙元任：" 《臺山語料》 ，" 《集刊》 第二十三本。】

， 董同龢在1960年發表了 “四個閩南方言” 都在回應這一批評⑥【⑥周法高：" 《論中國語言學》 ， 香港： 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 1980年， 第40頁 。】

。

在趙元任等人帶領下， 史語所語言組注重方言調查， 拓展了語言學的歷史維度， 并積極與國際漢學界對話， 奠定了中國語言學在國際學界的地位。

4. 致力于中國社會經濟史、 民族學、 民俗學等學術新領域的開拓

1930年代， 中國社會史論戰推動了中國社會經濟史的研究， 影響了青年學者的研究興趣和學術傾向。傅斯年非常欣賞社會經濟史研究領域的青年新秀， 他曾言： “希圣前辦 《食貨》 ， 收羅北平各大學畢業生不少， 北大猶多， 如鞠清遠 （師大， 山東） 、 傅安華 （北大， 河北） ， 皆良士也。” ⑦【⑦《傅斯年致朱家驊》 ，" 《傅斯年遺札》 第2卷， 第951頁。】

傅斯年、 陳寅恪積極延攬從事社會經濟史研究的青年學者， 并對他們的研究方向予以積極引導。全漢昇曾回憶說： “進入史語所后， 傅斯年先生即囑咐我專門研究中國經濟史， 期盼我能拓墾這尚未有人耕耘的園地。”⑧ 【⑧全漢昇：" 《回首來時路》 ，" 《新學術之路》 下， 第487-489頁。】

全漢昇在 《集刊》 上共發表了 《南宋杭州的消費與外地商品之輸入》" 《宋代官吏之私營商業》" 《唐宋時代揚州經濟景況的繁榮與衰落》" 《中古自然經濟》 等16篇經濟史類論文。另外， 何茲全還撰寫了 《魏晉的中軍》" 《魏晉南北朝的兵役》 等3篇社會史論文。全漢昇、 何茲全皆為陶希圣的學生， 他們的加入為史語所帶來了多元的研究風格。陳寅恪還曾親自指導俞大綱從經濟視角研究中古史， 并發表了 《讀高力士外傳釋 “變造” 和 “和糴” 》 ⑨【⑨俞大綱：" 《讀高力士外傳釋 “變造” 和 “和糴” 》 ，" 《集刊》 第5本第1分。】

。這一現象， 可視為史語所與中國社會史論戰的時代對話。

史語所初創時期較為重視民族調查工作， 中山大學龐新民等人先后在 《集刊》 發表民族學類文章。1934年社會科學研究所與史語所合并一事成為學界一大公案。傅斯年最終推動社會科學研究所民族學組并入史語所。傅斯年的猶豫與選擇， 展露其有意開拓民族學研究的想法。凌純聲出版了單刊 《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 ， 以及凌純聲和芮逸夫合作完成的 《湘西苗族調查報告》 ， 二人還在 《集刊》 發表了 《畬民圖騰文化的研究》" 《記栗粟語音兼論所謂栗粟文》" 《苗語釋親》" 《僚 （獠） 為仡佬 （犵狫） 試證》 等文章， 這些成果為傅斯年關于民族問題的學術爭論提供了學術支撐【黃克武：" 《民族主義的再發現： 抗戰時期中國朝野對 “中華民族” 的討論》 ，" 《近代史研究》 2016年第4期。】

。

傅斯年創辦史語所初期積極招攬劉復組織民間文藝組， 引進了青年學人李家瑞。改組為史語所搜集了大量民間歌謠資料， 這些俗曲資料達到八千余本， 被認為 “目前世界上收藏中國俗文學資料最豐富的地方” 【曾永義：" 《 “中央研究院” 所藏俗文學資料的分類整理和編目》 ，" 《說俗文學》 ， 臺北： 聯經出版公司， 1980年， 第1頁。】

。李家瑞在 《集刊》 發表了 《打花鼓》" 《說彈詞》" 《由說書變成戲劇的痕跡》 等文章， 拓展了史語所的學術議題范圍。劉復去世和李家瑞離開后， 民國時期的史語所在民間文藝研究領域失去了學術傳承。

另外， 史語所初創時， 顧頡剛與傅斯年曾發布 “造像征集啟”， 并發布征集計劃，" “有本所助理員搜集一切刊印之材料， 及在世之拓本等； 分別派人到各地搨拓就近搜集； 請各地認識或團體就近搜集； 所中隨時以卡片編此項目錄” 【《所務記載》 ，" 《集刊》 第1本第1分。】

。趙邦彥即是受命從事該項搜集工作的助理員。趙邦彥在 《集刊》 以及 《集刊》 外編發表了 《調查云岡造像小記》" 《九子母考》" 《漢畫所見游戲考》 等三篇文章。趙邦彥除了貫徹 “動手動腳找資料” 的精神外， 試圖進行歷史解釋， 以探尋圖像故事之歷代流傳。

綜上所述，" 《集刊》 作為一個學術成果發布平臺， 集中、 持續發表史語所學人的學術成果， 在中國上古史、 中古史、 語言學以及新學術領域開拓等方面建構了新史學特色， 塑造了史語所豐富多元的學術風格， 推動了史語所發展成為在國內外學界的新學術重心。

四、" 《集刊》 與學術后備軍的培養

史語所在創辦之初確定了兩個基本任務即集眾研究和培養人才， 傅斯年認為這是 “此時本研究所之基本工作”。其中， 青年人才的培養是史語所設置的主要目的之一。剛大學畢業之學生， 經過集眾研究之訓練，" “濬其思力、 凝其興會、 開其道路”， 最終發展為歷史語言學在中國發達的命脈【《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報告書第一期》 ， 第30頁。】

。史語所學者大體可分為第一代和第二代。培養青年人才是史語所第一代學者的責任。因此， 傅斯年對第一代學者的要求較高， 他說： “自當一體收羅此兩科之學者， 使國內明賢在此范圍者無有遺漏， 亦無濫舉。” 史語所創辦之初， 傅斯年擬定聘任的研究員主要有： 蔡元培、 胡適、 陳垣、 陳寅恪、 趙元任、 俞大維、 劉復、 馬衡、 林語堂、 朱希祖、 容庚、 許地山、 李宗侗、 徐炳旭、 李濟、 袁復禮、 羅家倫、 馮友蘭、 史祿國等十九人， 另外中山大學同人， 參與籌備并有所貢獻者擬聘請的研究員有何思敬、 羅常培、 商承祚、 丁山、 容肇祖、 董作賓、 余永梁、 黃仲琴、 辛樹幟， 外國研究員有伯希和、 米勒、 珂羅倔倫【《傅斯年、 顧頡剛、 楊振聲致蔡元培、 楊銓》 ，" 《傅斯年遺札》 第1卷， 第128-130頁。】

。后來， 傅斯年多次 “擬約” 加入史語所的岑仲勉， 因其學術成績已較為顯著被聘為專任研究員， 亦屬于第一代研究人員。

《集刊》 在培育青年學人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第一代學者， 為青年學者樹立了榜樣。

第一代學者在 《集刊》 發表文章者有： 蔡元培、 傅斯年、 董作賓、 商承祚、 胡適、 丁山、 余永梁、 容肇祖、 陳寅恪、 劉復、 史祿國、 羅常培、 李方桂、 徐中舒、 林語堂、 朱希祖、 趙元任、 梁思永、 李濟、 孟森、 馬衡， 外國通信員高本漢， 計25人， 共發表文章139篇， 占比33. 9%。其中， 在史語所發展最初十年 （1928年-1937年） 中， 在 《集刊》 上發表文章最多的為第一代學者， 共計119篇， 占比65. 7%。第一代學者的成果， 成為青年學人效仿的對象。

史語所培養的青年人才即為第二代學者， 他們大多大學剛畢業， 以練習助理員或行政人員等身份進入史語所， 其職稱經歷了助理員、 助理研究員、 副研究員、 研究員的發展， 逐漸成長為史語所的骨干力量。人才的培養需要一個周期。在史語所發展最初十年中， 青年學者在史語所集眾式研究過程中受到嚴格學術訓練， 學術能力大大提高。十年間， 第二代學者初試鋒芒， 在 《集刊》 上共發表文章51篇， 占比28. 2%。

1937-1945年間， 中國進入艱苦的抗日戰爭時期， 戰爭嚴重影響了學術發展， 史語所考古發掘、 語言調查、 民族調查等學術活動受到嚴重干擾， 甚至停止。抗戰時期， 史語所所址幾度遷移，" 《集刊》 出版難以正常進行， 僅出版了第七本第四分、 第八本第一到四分、" 《史料與史學》 和 《六同別錄》 。 《史料與史學》 和 《六同別錄》 上發表的文章， 抗戰結束后經整理得以重新發表。圖書資料， 是國內眾多學者紛紛奔赴史語所、 求學史語所的吸引力所在。青年學者在李莊獲得了難得的學術氛圍， 逐漸成長為史語所發展的學術后勁。1945-1949年間，" 《集刊》 共發表了183篇文章， 史語所第一代研究員發表了39篇， 占比21. 3%。第二代研究人員共發表141篇， 占比77%。兩代學者在 《集刊》 發表論文數量和比例， 充分說明了史語所完成了學術的代際轉換， 第二代學者逐漸成為史語所發展的中流砥柱。1949年， 史語所研究人員或留在大陸， 或到臺灣， 或到海外。他們逐漸發展為各區域、 各學術領域的學術領軍人物， 并擔負起培養第三代學術新秀的任務。

結語

《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 ， 推動了史語所學派的構建。 《集刊》 以刊物的形式貫徹了傅斯年注重 “發明學術” 的辦所宗旨， 建構起高質量的作者群。這個群體以史語所學人為主體， 輔之于特約研究員、 通信研究員， 并積極吸收國內外各高校、 科研院所的學者， 形成了具有強烈文化認同的學術共同體。 《集刊》 建立了編輯委員會， 負責征稿、 審稿， 保證了學術研究的創新性。 《集刊》 自覺打造歷史學和語言學的國內外學術高地， 擴大了史語所在國內外學界的影響力。 《集刊》 充分發揮培養學術后勁的辦所初衷， 完成了史語所第一代學者與第二代學者的代際轉換， 推動了史語所學風的傳承和發展。從踐行學術宗旨到注重學術創新， 從引導國內學人到與國際學界對話， 再到成為培養青年學人的助推器，" 《集刊》 可謂為建構史語所學派的主要陣地之一。

“Invention Scholarship”： the Bulletin of the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School of the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LIU Chun-qiang， LI Yi-ping

（School of Marxism， Liaocheng University， Liaocheng 252059， China）

Abstract："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of Academia Sinica represented the model of Chinese scholarship from tradition to modernity. With the orientation of “inventing scholarship”， the Bulletin of the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had improved the quality of academic papers through the system of soliciting and reviewing manuscripts， strived to build the academic center of gravity， focused on training the academic reserve army， and promoted the intergeneration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lars in the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Therefore， the Bulletin of the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could be said to be one of the main position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school of the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Key words： the Bulletin of the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the School of the l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inventing scholarship” ； build the academic center of gravity; the intergenerational transformation of scholars in the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責任編輯 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