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雙碳”目標提出后,企業ESG信息強制性披露已成為必然趨勢,探究企業如何提高ESG表現具有深遠的戰略意義。文章通過構建調節效應模型和門檻效應模型研究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的作用機制。研究發現,企業環保投資提高了其ESG綜合得分,在外部市場化進程和內部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雙輪驅動下,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的提高進一步加強。同時,研究發現企業環保投資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對ESG表現的提高存在“門檻效應”;考慮產權性質、環境規制和地區差異,企業環保投資在非國有企業、強環境規制和東部地區的企業中對ESG表現的正向作用更加顯著。研究結論為企業提高ESG表現的機制路徑提供了經驗證據,為政府支持企業可持續發展提供啟示。
【關鍵詞】 企業環保投資; ESG表現; 雙輪驅動; 調節效應; 門檻效應
【中圖分類號】 F832.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4)16-0075-10
一、引言
近年來,環境問題對全球經濟和社會穩定產生了重大影響。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中國要持續改善環境質量,提升生態系統質量和穩定性。作為社會重要的微觀參與者和環境污染物的主要生產者,企業應遵循“誰污染誰治理”原則,主動承擔對環境保護的主體責任。環保投資是推進企業綠色轉型的一種路徑,也有助于企業長期發展。但是經濟外部性理論提示我們,環境資源是一種產權不清晰的“公共產品”,環保投資雖然能產生更多的社會溢出效應,但是投資周期長,伴隨著投資成本增加和生產資源被擠占,所產生的財務績效較低。作為理性經濟人,企業可能因為片面追求短期經濟效益最大化而產生短視行為。現代管理學之父彼得·德魯克曾說過,所有的社會和環境難題,只有把它們變成有利可圖的商業機遇,才能得以徹底解決。因此,環保投資的外部性無法完全依靠市場機制解決,需要外力進行干預。企業環保投資的正向激勵后果值得研究。
在“雙碳”目標驅動下,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ESG)逐漸成為社會認可的新發展理念。ESG評級是外界識別企業ESG表現的重要渠道。雖然目前我國上市公司披露ESG信息仍遵循自愿原則,但在2016年,中國人民銀行等七部門出臺的《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要求建立強制性上市公司披露環境信息的制度;自2018年A股正式被納入明晟(MSCI)新興市場指數以來,我國政府管理組織和金融機構也出臺了多項針對企業ESG信息披露等方面的管理要求。由此看出,ESG信息強制性披露已成為必然趨勢,這讓企業不得不把ESG表現作為一場“考試”,如何取得高分以有效利用ESG表現帶來的聲譽提升、融資便利等方面的優勢,是一個必須思考的問題。然而多個報告指出ESG實踐情況不容樂觀,相比社會及公司治理兩個維度,環境維度實踐水平較差且風險占比最高。另外,在信息披露中,定性和描述性指標較多,缺乏量化指標數據,無法反映企業真實的社會責任履行情況。這些現象初步提示了企業可以從環境壓力入手來提高ESG整體表現。
本文認為企業應以環保投資的方式擁抱ESG。企業環保投資可以減少對環境的負面影響,對其自身來說,提高了其ESG環境表現,進而獲得外溢效應帶動社會和治理兩方面的表現。但環保投資的外部性等缺點可能導致投入成本大于其產生的價值,這是否會使得環保投資對ESG表現沒有明顯的提高效果呢?本文嘗試將企業環保投資與ESG表現放入一個框架以探究這場成本與價值的博弈究竟誰為勝者。
環保投資效應目前有“費用說”和“投資說”兩種觀點。前者認為環保投資對于企業來說是一項支出和負擔,后者則支持環保投資是一種前瞻性決策,是對未來可持續發展的一種科學投資。以往學者對環保投資經濟后果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微觀層面。結論大多支持“投資說”,即環保投資有利于企業與社會的長期發展。例如,企業環保投資能夠促進就業吸納[1]、提高企業競爭力[2]、正向調節企業財務績效[3]。但也有基于新古典經濟學理論的觀點支持“費用說”。Sueyoshi et al.[4]發現美國電力行業企業的短期環保投資負面影響其財務績效。企業環保投資的影響因素研究可歸納為以下兩類,包括股權結構、產權性質、高管特征等內部治理類,以及環境規制、媒體關注、市場競爭等外部壓力類。實證探索ESG表現與公司發展之間聯系的學者較多,諸多文獻表明ESG表現能夠影響企業融資[5]、投資[6]、經營[7]等活動。其影響因素研究可分為兩類:一是宏觀因素,多為政府政策,主要集中在稅收征管[8]、《環境保護稅法》[9]、碳排放權交易政策[10]、滬港通交易制度[11]。二是微觀因素,多為企業特征[12-13],學者們圍繞綠色技術、結構性權力、CEO特點等企業內部特點展開對ESG表現的研究。綜上可知,已有關于ESG表現文獻在其經濟后果方面頗為豐富,但對影響提高ESG表現的前因研究卻較少。此外,進一步考慮企業自身內部的動力來源和外部宏觀壓力的疊加效應[14],再將環保投資這一行為作為影響因素與企業ESG表現納入一個研究框架的文獻也較少。
本文可能存在以下貢獻:(1)將企業環保投資作為影響因素納入研究體系,探究了一條有效提高ESG表現以及激發企業主體動能緩解環保投資外生性的路徑;(2)進一步選取市場化進程和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作為內外部調節動力,深入剖析兩者對企業環保投資提高ESG表現這一關系鏈是否存在調節作用;(3)利用面板門檻模型,對企業環保投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和ESG表現三者之間的非線性關系進行考量,為企業科學選擇環境治理戰略提供參考;(4)進一步細化了環保投資對企業ESG表現的產權異質性、環境規制異質性和地區異質性,從而差別化地提出改善意見,為提高環保投資主動性與ESG表現進而實現我國綠色經濟提供數據支撐,同時也支持了環保投資概念的“投資說”,進一步推動環境保護事業的發展,為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實現做出貢獻。
二、理論分析與假設
(一)企業環保投資與ESG表現
根據資源依賴理論,企業的成功和生存與其依賴的資源有關。環境是企業最重要的資源之一,環保投資通常能夠促進綠色技術創新,規避污染環境的風險,提高環境總體質量[15]。通過減少資源浪費和提高效率,企業能夠降低成本,并實現環境經濟的帕累托最優[16],有助于提高企業發展的可持續性。同時,企業進行環保投資的行為是“對癥下藥”,與ESG評價體系中的部分指標貼切,具體包括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節能減排等。在信息披露方面,上市公司必須披露環保投資的項目情況與相關數據,增加環保投資的投入力度能夠緩解上市企業ESG信息披露缺少定量性以及關鍵部分不到位的問題。在行為一致性理論中,企業在關注環境問題的同時,也會統籌關注社會層面和治理層面,從而整體上提升社會責任履行程度。綜上所述,環保投資能夠最直接地從源頭促進企業的環境表現[10],且能夠外溢至社會和治理方面,最終提高ESG表現。
聲譽機制理論指出企業的聲譽是其寶貴的無形資產之一。良好的聲譽能夠使企業獲得社會的認可和信任,從而獲得市場優勢。公眾信任是構建良好聲譽的關鍵,是提高ESG評分中社會維度的重要因素。“環境倫理”能夠促使企業在進行污染性生產經營活動的同時進行環境管理,以維護其良好的社會聲譽和形象,企業迫于壓力勢必會選擇加大環境保護投資。這種積極的環保行動也能提高企業在投資者心中的地位,負責任和環保意識強的投資者越來越愿意尋找符合高ESG標準、具有良好環保記錄的企業[17],這就提高了ESG三個維度的經濟效益。陳洪濤等[18]發現券商公眾號報道能夠向投資者傳遞企業形象,企業會通過積極履行ESG實踐,進行“印象管理”營造聲譽,從而提升企業ESG表現。
管理層做出的環保投資決策能夠映射出企業內部對可持續發展經營理念的融合程度。依據資源依賴理論,企業對資源的決策會受到認知偏差和有限信息的影響,有價值的決策能夠給企業帶來競爭優勢。管理層若有短視行為,會威脅企業的生存。環保投資將生態觀念引入企業管理框架中,以應對當前和未來潛在的環境風險,同時也促使治理層在決策時考慮更廣泛的利益相關者和長期影響。這可以展示管理層對可持續發展的責任,提高公司治理中的決策質量。環保投資的增加勢必會促進綠色技術創新,改變企業的固有模式,改革企業戰略,使得治理結構更加靈活,從而顯著促進企業ESG績效[12]。其激勵結構也會受到環保投資的影響,會有更多激勵措施與環境績效指標掛鉤以促進管理層與股東對環保投資項目的關注和實施。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設1。
H1:企業環保投資能夠提高ESG表現。
(二)外輪驅動:市場化進程的調節作用
市場化進程是衡量企業外部環境變化的綜合指標。經濟越發達的地區,綠色環保在市場競爭中越重要,企業越愿意增加環保投資來提升競爭力。因此,市場化進程越高的地區企業環保投資額越大[19],其ESG表現提高程度越顯著。就自主意識而言,市場化進程促使企業更加關注長期發展而非短期利潤。市場化進程高意味著監管強度高和主動意識強,能夠遏制管理層利用政治關聯資本控制環保投資量[20],從而有利于改善ESG表現。就投資資金而言,市場化進程較低的地區生產要素流動性不高,環保監管力度較低。在有限的資金中,企業為了保證生產效率[21]容易存在投機主義,只愿意進行基本的環保投資。而市場化進程高的地區能夠提供經濟激勵措施,如稅收減免,這些措施緩解了企業融資約束,在降低企業環保投資成本和風險的同時,增加了企業環保投資的動力和安全感,促使企業提高其ESG表現。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市場化進程對于企業環保投資提高ESG表現具有正向調節作用。
(三)內輪驅動: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調節作用
依據利益相關者理論,企業的發展受到各利益相關者的約束,企業在做出決策時應兼顧各利益相關者的需求。投資者的環境偏好促使其更傾向將資金投向環保表現出色的企業。高質量的環境信息披露范圍大、內容全面準確,可以為外部投資者和評估者提供企業環境績效的重要指標和數據,使其環境表現評分更加準確。改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不僅能夠避免投資者“用腳投票”,還會獲得聲譽“光環”,從而提高其社會維度的評分。此外,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動機和質量越高,代表管理者對環境管理的重視程度越高,在治理維度規避了許多風險,從而提高了ESG綜合表現。信號傳遞理論認為信息披露可以緩解信息不對稱問題,提高企業的透明度和公開度。通過披露特制信息含量較高的環境信息,企業能夠減少信息差,傳遞高環保意識的信號,吸引更多投資者,并獲得更多的資金支持,倒逼管理者增加環保投入[22]以提高其ESG表現?;诖?,本文提出假設3。
H3: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對于企業環保投資提高ESG表現具有正向調節作用。
(四)企業環保投資的門檻效應
企業初期的環保投資往往針對的是明顯的、易于解決的問題,是“從無到有”的過程,所以較容易達到ESG評級中某些指標的要求。但根據辛恩(Sinn)的“綠色悖論”,雖然環保投資具有戰略性和長遠性,但實際上并不能順利地得到理想結果,因此初期的環保投資具有滯后性,ESG指標在短期內難以立即達標。如果企業缺乏突破瓶頸的技術和專業知識,環保投資所帶來的效益可能會停滯不前。此時,企業需要投入額外的時間和資源來研究、學習和應用環保技術,或尋求外部合作。對于企業高管來說,管理和執行環保策略的復雜性會增加。這意味著后續的環保投資需要更高的成本,且帶來的改進可能相對較小,企業為了確保環保投資的回報能夠超過投入成本,會考慮成本效益,如果投資成本過高,使得每增加的單位投資所帶來的效果遞減和償債能力下降,則企業不愿意繼續進行環保投資。從資源配置上來看,過多的環保投資可能會擠占企業資源,這可能使得ESG的其他兩個維度表現受到影響?;诖耍疚奶岢黾僭O4。
H4: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的提高存在門檻效應。
(五)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門檻效應
企業在環境信息披露方面會存在差異,某些企業可能會披露更多詳細的環境特質數據,而有些只披露必要的最基本信息甚至不披露,這導致市場參與者對企業環境表現的理解不同。當企業有更高的披露水平時,企業的透明度和可比性也隨之提高,投資者和利益相關方能夠更好地評估企業的環境風險,還能夠提升對企業的信任和認可度[23],當達到一個門檻值時,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產生的積極影響會更加顯著。此外,公眾、投資者和其他利益相關者對其環保表現的期望也會更高[24],企業只能更加努力地投資于環保項目來滿足這些期望和獲得競爭優勢。企業披露更多環境信息,也能得到更多來自外界的反饋,使得那些已經在環保投資和信息披露方面處于領先地位的企業更容易意識到問題并加以解決,但對于那些剛開始或進展較慢的企業,對于問題的接受程度受其披露水平的限制,因此,其ESG表現也不能得到充分的提升。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5。
H5: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對企業環保投資提高ESG表現存在門檻效應。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考慮到研究的時效性,本文選取2017—2021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并做以下篩選:(1)剔除了ST、PT、*ST的樣本公司;(2)剔除了金融業、房地產業的樣本公司;(3)剔除了樣本數據缺失嚴重的公司,采用插補法補齊了數據少量缺失的樣本公司。最終得到615家公司共3 075個觀測值。本文數據來源為:企業環保投資數據通過手工整理上市公司年報中在建工程明細表得到;ESG表現采用華證指數ESG評價體系來定義;其他數據均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為了避免極端值的影響,對連續變量在上下1%水平進行縮尾處理。本文數據處理與分析均使用Stata17完成。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ESG表現
華證指數具有貼合中國國情和資本市場、覆蓋范圍廣和時效性高等優勢,因此本文采取華證ESG評價體系反映企業的ESG表現。華證ESG擁有“AAA—C”九個層次的評級。遵循已有做法,本文將每個評級分別賦值為“9—1”分,分數越高,代表該企業ESG表現越好。
2.解釋變量——企業環保投資
本文選取企業環保投資(EPI)作為解釋變量,同時也是門檻變量之一。借鑒張琦等[25]的做法,本文對企業環保投資總額進行了標準化處理,即用企業環保投資總額除以總資產,以此消除公司規模大小差異影響。其中,環保投資總額為公司當年廢氣、脫硫項目、脫硝項目、除塵、污水處理等與環境保護直接相關的支出加總。在后續穩健性檢驗中,環保投資總額的自然對數作為企業環保投資的替換變量進行回歸檢驗。
3.調節變量
本文采用市場化進程(Market)[26]和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EDI)[27]作為調節變量。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也作為門檻變量之一進行檢驗。市場化進程(Market)2017—2019年的指數采用樊綱等[26]編制的《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中的數據,具體方式為:依據政府與市場關系、非國有經濟發展、產品市場的發育程度、要素市場的發育程度、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這5個方面構建市場化指數指標體系進行測算。2020年與2021年的指數是根據1997—2019年的指數,采用歷年平均增長率推算得出。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EDI)參考孔東民等[27]的研究,首先從5個方面判斷企業披露的環境信息是否貨幣化,貨幣化信息包括環境負債、環境業績與治理,非貨幣化信息包括環境管理、環境認證、環境信息披露載體。其次,對于貨幣化的信息,定量和定性結合披露的賦值為2,定性的指標賦值為1,沒有披露則賦值為0;對于非貨幣化的信息,披露的指標賦值為2,沒有披露的指標賦值為0。最后對這些項目的評分進行加總后取其自然對數進行衡量。
4.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文獻,本文選取以下控制變量:公司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總資產凈利潤率(ROA)、現金流比率(Cash)、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產權性質(SOE)、大股東資金占用(Occupy)、環境規制(EM)。
各變量定義見表1。
(三)模型構建
為驗證H1,本文構建如下基準模型:
ESGi,t=α0+α1EPIi,t+α2Cv+μt+θp+ε (1)
其中,ESGi,t為企業每年的ESG表現,EPIi,t表示企業每年的環保投資,Cv表示控制變量,μt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θp表示行業固定效應,ε為隨機擾動項。
為了驗證H2和H3,本文構建如下模型:
ESGi,t=β0+β1EPIi,t+β2Marketi,t+β3EPIi,t×Marketi,t+
β4Cv+μt+θp+ε(2)
ESGi,t=η0+η1EPIi,t+η2EDIi,t+η3EPIi,t×EDIi,t+η4Cv+μt+
θp+ε (3)
其中,Marketi,t為企業每年所處省份的市場化指數,EDIi,t為企業每年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
針對H4和H5,本文構建如下模型進行驗證:
ESGi,t=ω0+ω1EPIi,t×d(EPIi,t≤λ1)+ω2EDIi,t×d(EPIi,t>λ1)+ω3Cv+μt+θp+ε (4)
ESGi,t=χ0+χ1EPIi,t×d(EPIi,t≤λ2)+χ2EDIi,t×d(EPIi,t>λ2)+χ3Cv+μt+θp+ε (5)
其中,相應變量的含義不變。d(.)為示性函數,滿足括號內的條件時,d(.)取值為1,否則為0,EPIi,t和EDIi,t為門檻變量;λ為門檻值。模型4和模型5均為單一門檻情形,具體可根據門檻個數檢驗結果進一步擴充至多門檻情形。如果門檻變量選擇合理,那么ω1、ω2和χ1、χ2的符號或系數應明顯不同。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報告了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企業環保投資(EPI)最大值為0.162,最小值為0,說明企業在環保投資方面存在一定差異。ESG表現(ESG)標準差為1.272,說明企業ESG表現差異較大,最小為C級,最大為AA級。其他變量描述性統計合理,不做贅述。
(二)回歸分析
按照上文所構建的回歸模型,表3報告了基準回歸和調節效應結果。列(1)和列(2)的結果分別為未加控制變量和加了控制變量,都顯著為正;列(3)在列(2)的基礎上控制了行業和時間固定效應,回歸結果顯示EPI系數為3.739,在1%水平上仍顯著為正,且R2也增加了,說明企業的環保投資能夠緩解融資約束,顯著促進ESG表現的提高,驗證了本文的H1。
列(4)與列(5)為分別加入了兩個調節變量的回歸結果,企業環保投資與市場化進程的交互項(EPI×Market)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考慮了市場化進程的程度后,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的提高仍顯著。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與企業環保投資的交互項也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環保投資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為2.911,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EDI)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為4.784,意味著隨著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提高,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的提高作用會逐漸增加,驗證了本文的H2和H3。此外,本文所有的回歸分析都采用了企業層面的聚類穩健標準誤。
(三)異質性分析
1.產權性質
企業環保投資行為具有產權性質方面的差異[28]。本文將全部樣本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分別進行回歸。表4列(1)、列(2)報告了產權性質差異的回歸結果。從結果可以看出,通過進行環保投資來提高ESG表現的程度在非國有企業中更加顯著,這可能是因為兩類企業在政策要求和資源利用方面有不同的考量和限制。非國有企業面臨著更多監督和壓力,也更多地依賴市場競爭以獲取資金和顧客支持,因此,可能將環保投資作為提高公司可持續性和競爭力的手段。相比之下,國有企業通常具有更穩定的資金來源和政府支持,其進行環保投資的動力和緊迫性相對來說較小。此外,國有企業還會受到政策的影響,對環保投資的主動性更高,進而提升ESG表現的空間更小。
2.環境規制
本文參照已有文獻將各地區工業治理投資完成額對工業增加值的占比作為環境規制的衡量方式,按照其中位數把樣本企業分為強環境規制企業和弱環境規制企業兩類進行研究。表4列(3)、列(4)報告的結果說明在強環境規制的地區,企業進行環保投資得到的ESG表現提升效果更好。強環境規制的地區要求企業遵守更嚴格的環境法規和標準,企業不得不更加積極地投資于環保,以提高其ESG表現;強環境規制通常伴隨著更高的環境意識和社會關注,促使企業反思自身對于綠色發展的關注度是否不足。最后,環境規制也會提供激勵措施以降低環保投資的成本與風險,使企業將環境保護作為競爭動力。
3.地區
考慮到各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和流動要素不同,本文將我國除港澳臺外的地區劃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表4列(5)—列(7)報告的結果表明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的提高程度與地區特征一樣呈現梯度態勢,這可能是因為區域發展、資源約束和產業結構等多重因素的綜合影響。東部地區企業有先發優勢且資源稟賦較好,而西部地區相對欠發達,資源分配不均,其產業結構更加偏向傳統制造業。與東部地區相比,高污染、高能耗產業在西部地區仍占較大比重,企業普遍面臨投資預算有限的挑戰,限制了環保投資的規模和深度,因此更可能陷入經濟與環保之間的抉擇,這導致一些企業在環保投資方面持保守態度,或者僅采取表面性的環保措施。此外,西部地區在ESG理念的傳播和認知方面相對滯后,部分短視企業對ESG價值的認知沒有東部地區深刻,進而影響了他們在環保投資上的決策。
五、進一步討論
(一)穩健性檢驗
1.替換解釋變量
變量衡量偏誤可能影響實證的結果。本文重新采取企業環保投資總額的自然對數作為替換變量重新進行回歸。表5列(1)中替換變量的回歸系數為0.027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說明了本文結果的穩健性。
2.隨機抽取樣本三分之一
參考唐國平等[28]的研究,隨機抽取全部樣本的三分之一進行回歸,回歸系數依然顯著,再次說明本文研究結論是穩健的。
3.內生性檢驗
ESG表現較好的企業在自主意識、融資能力、市場預期等方面具有優勢,一定程度上會影響環保投資的決策,兩者之間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因此為了研究結論的可靠性,首先使用Hausman方法檢驗內生性是否存在,結果顯示P值為0.0429,說明EPI是內生變量。本文參考遲錚[29]將企業環保投資的滯后一期作為工具變量,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進行檢驗,結果如表5的列(3)、列(4)所示。此外,F 統計量為1 372.58,超過了常規臨界值10,表明工具變量對企業環保投資具有較強的解釋力,且Cragg-Donald Wald F統計量為1 372.582,遠遠大于10%臨界值16.38,表明所選的工具變量較為合理,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在第二階段(Stage2)的回歸中,企業環保投資在1%的水平上依然顯著為正,與基準回歸的結果保持一致,說明在考慮內生性問題后,本文的結果仍然具有穩健性。
(二)門檻效應檢驗
環保投資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是否存在階段性影響?不同水平的環境信息披露對企業環保投資提高ESG表現是否存在差異?本文將企業環保投資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設置為門檻變量,對ESG表現進行門檻檢驗。在通過Boostrap反復抽樣300次的基礎上,得到各變量的門檻個數、F統計量與P值。表6報告了最終結果,企業環保投資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都存在單一門檻,門檻值分別為0.0345與3.5264,驗證了H4和H5。
表7報告了門檻回歸結果。可知,在區間(EPI≤0.0345)中,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的提升效果最明顯,超過0.0345時,其提升作用減少。隨著信息披露水平的提高直至超過3.5264時,會顯著提升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
六、研究結論與建議
本文選取2017—2021年滬深A股上市企業為研究樣本,探究了企業環保投資與ESG表現之間的關系,以及市場化進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是否在兩者之間存在調節關系。最終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在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企業環保投資能夠提高ESG表現;第二,市場化進程對企業環保投資提高ESG表現起到正向調節作用;第三,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對企業環保投資提高ESG表現具有正向調節作用;第四,不同程度的企業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的提高程度存在差異,即其環保投資對ESG表現的提高程度存在“單一門檻”;第五,存在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的“單一門檻”,使得企業環保投資在不同環境信息披露程度下對ESG表現的提高程度存在差異。
本文得出以下啟示:
第一,調動企業對環保投資的積極性。政府可以為那些在環保技術上進行投資的企業提供更多的稅收優惠、補貼和資金支持,降低其研發成本,促使其達到ESG各項標準,提高ESG表現。同時也要注重獎罰分明,需設置嚴格的排放和污染標準,并對違反規定的企業進行處罰,鼓勵企業自主降低環境影響。
第二,注重市場化進程的發展和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的水平。各地政府要制定與市場化進程相適配的環境監管制度。企業在投資環保項目之前,應深入了解目標地區的環境問題和社會需求,從而最大限度發揮市場化的激勵作用;企業還應該確保其環境信息披露內容充分、準確且易于理解。使用明確的語言、常見的度量標準和指標,以及可視化數據,可以幫助利益相關者更好地理解企業的環??冃В瑫r參考國際上廣泛接受的環境信息披露標準,如全球報告倡議指南(GRI)。這些標準可以幫助企業確保其環境信息披露符合行業最佳實踐。
第三,根據企業和地區特性差別化制定環保投資策略。由于各個地區具有不同的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因此需要因地制宜選擇合適的環保技術和方法。例如,干旱地區更注重水資源管理,而沿海地區可能更關心海洋污染。對于國有企業,政府應加強對員工環保意識的培訓,鼓勵和引導國有企業帶頭主動投資于環保項目,并通過政府資金等方式提供支持。對于非國有企業,政府可以通過提供激勵措施開通“綠色通道”,鼓勵金融機構提供貸款和其他金融產品融資用于環保項目,幫助企業緩解“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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