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數字經濟發展速度之快前所未有,正在成為中國經濟結構轉型升級的關鍵力量,并且實現高質量發展已成為經濟增長的新目標。同時,隨著數字化技術和綠色可持續發展理論的不斷成熟,重污染企業迎來了數字化轉型新機遇,而有效的內部控制可以在轉型中提供必要的監督和管理。文章選取2011—2021年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分析了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結果表明,數字化轉型顯著促進了企業的高質量發展;內部控制在數字化轉型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起正向調節作用;數字化轉型在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兩個維度間存在中介效應,即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改善企業的環境績效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文章研究結論不僅為微觀企業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提供了新的經驗證據,也為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實現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的“雙贏”局面提供了參考。
【關鍵詞】 數字化轉型; 高質量發展; 全要素生產率; 環境績效; 內部控制; 重污染企業
【中圖分類號】 F49;F425;X32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4)16-0103-08
一、引言
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的迭代更新,匯集技術要素和數據要素的數字化作為新的經濟發展形態應運而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于2021年強調數字經濟對于新興市場發展推動作用,指出中國數字經濟轉型方面的長足進展。黨的二十大報告重點提出數字經濟事關國家發展全局。在此背景之下,企業通過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迎來了數字化轉型的新契機。因此,微觀層面的數字化轉型及其經濟后果已成為目前研究的熱點話題[1]。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作為構建新發展格局的主體,企業層面的高質量發展體現在其實現可持續發展的能力。具體而言,表現在以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為主要價值創造方式的優化資源配置和技術進步上,以及提供以減輕環境負擔為基礎的產品或服務中[2]。
目前宏觀層面圍繞數字化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文獻較為豐富。但基于微觀角度,學者圍繞數字化轉型的經濟后果多涉及企業績效、企業投資、公司治理,以及供應鏈平臺等方面,結論也不盡相同。具體來說,基于歐洲公司樣本的研究發現企業數字化只提高了企業盈利能力[3];也有研究表明數字化轉型與環境績效的非線性關系,說明存在數字化水平對環境績效的負向的“反彈效應”[4]。同時發現關于數字化轉型與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與實證研究相對匱乏[5]。并且在這一新興研究中,集中探討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這一單一指標的影響[6],存在一定的片面性。因此,對于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研究,如何較為系統有效地衡量,是全面理解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關鍵問題。
數字化轉型不斷加快,存在數據泄露和濫用的風險,同時數字工具和平臺的廣泛使用,增加了相應的操作風險。內部控制作為治理信息失真、整合企業資源的一種有效方法,可以幫助企業識別和降低這些風險,確保操作的正確性和合規性,提供了必要的監督和管理。因此顯現出良好的內部控制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長效機制與保障。同時發現,現有文獻對于內部控制在數字化轉型以及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研究中主要歸于單向影響。具體來說,在兩權分離制度下,內部控制已經成為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但其作用尚未得到統一認證[7];企業數字化轉型提高了內部控制有效性,且產品市場競爭大、企業生命周期處于非成長期時,企業數字化轉型提高內部控制有效性更明顯[8];內部控制可以發揮促進企業合法性綠色發展的作用,促進自身環境績效的提升[9]。然而內部控制質量與企業數字化轉型以及高質量發展的關系是值得進一步研究的問題。
基于文獻梳理發現的不足,本文將聚焦于數字經濟和財務智能化的時代背景,從重污染行業視角進行實證研究,可能的邊際貢獻有三點:第一,現有文獻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衡量指標較為單一,本文基于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和企業環境績效兩個衡量指標,實證研究了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效果;第二,本文進一步深入探究內部控制情境因素對二者之間關系影響及邏輯構建,深化對數字化轉型與企業高質量發展關系的理解;第三,多數文獻使用多維指標時并未研究其內在機制得出最終結果,因此本文注重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內在效應,研究在數字化轉型中企業環境績效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存在的作用機制。本文研究對于數字經濟背景下會計與內部控制理論的創新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同時為完善重污染行業企業內部治理結構提供微觀證據。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 數字化轉型與企業高質量發展
1.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根據創新經濟學理論,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可以驅動企業創新,進而帶來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傳統的創新模式以企業為主,消費者體驗感較差,而在數字經濟下互聯網商業模式應運而生,企業信息流通與共享加快,帶動企業網絡化、產品創新工具智能化,縮短企業客戶之間的距離,成為企業創新發展新途徑。同時企業利用數據要素促進各個部門由獨立開發向協同創新轉變[10],有助于打破“邏輯性”孤島,營造開放的創新環境。這種協同創新模式使得產品突破性創新和跨界合作更為順暢,能夠有效提高全要素生產率。
基于人力資本理論,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也是優化人力資本結構的過程。探討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人工智能發展的影響,既替代了低端勞動力[11],又創造了新興勞動力需求,如數字化維護人員和其他相關的數字化人才[12]。這些變化促進了勞動力市場上有競爭力的高質量要素供應,從而優化完善企業人力資本結構[13],更加靈活地配置適應性強的勞動力資源,積極應對不斷變化的市場環境,提高市場競爭力。
此外,根據委托代理理論和信息不對稱理論,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強調數字技術進步對信息上下級傳遞速度的加快,能夠減緩信息不對稱問題[14],減少委托代理矛盾,降低決策成本以及信息不確定性,從而提高決策效率。此外,數字化轉型還可以使企業實現跨界經營,充分利用數據和信息要素互通優勢,實現優化資源配置和業務拓展的目標。并且在企業內部,數字化轉型推動研發設計與供應鏈管理的協同,緩解資產專用性約束,提供多元化服務,實現生產過程的整體優化,降低生產成本和管理成本。基于前述分析,本文認為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能夠驅動創新、優化人力資本結構、提升運營效率,從而推動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提高。故提出假設1a。
H1a:數字化轉型能夠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2.數字化轉型與企業環境績效
基于資源配置理論的視角,數字化轉型的企業可以實時監測能源消耗、碳排放等關鍵指標,能夠精準地追蹤和管理資源的使用情況,從而更好協調內外部資源,實現資源的整合和共享,提高資源利用率,降低資源浪費和成本。而企業社會責任理論認為,企業應當對其環境行為和影響負責,并向利益相關方提供有關信息。數字化轉型能夠促使企業采用更加透明和規范的報告標準和指南,進而提供披露細則和框架。由此使得企業能夠更系統地報告環境披露信息,增加信息的可比性和可信度,同時更好地履行環境責任,并接受外部監督和評估。
數據驅動決策是數字化轉型的重要特征。通過數字化系統平臺實時收集、廢棄物管理、清潔能源利用等方面的環境數據,企業可以獲得有用的決策信息,為改善環境績效提供支持。同時企業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新技術,挖掘環境數據中的潛在關聯和趨勢,識別資源浪費和環境風險,并制定相應的改進和優化策略。這樣的數據驅動決策有助于企業更加科學地管理環境問題,提高企業的社會責任感和可持續發展的透明度。
企業通過數字化工具和技術,可以更好地與供應商、合作伙伴進行溝通協作,實現供應鏈上下游信息同步和協同決策,打破供應鏈中的信息壁壘。供應鏈管理理論強調其協同作用對于企業環境績效的重要性。通過協同作用,供應鏈的各環節能夠更好地優化資源利用、管理環境風險、推動綠色創新和建立綠色合作關系,從而實現環境績效的提升。郭玉春[15]指出環境技術和資源共享以及激勵聯盟等對企業環境績效具有正向促進作用。因此,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提高資源利用率、加強環境信息披露責任、數據驅動決策和優化供應鏈等途徑,促進企業環境績效的提高。故提出假設1b。
H1b:數字化轉型能夠改善企業環境績效。
(二)數字化轉型、內部控制與企業高質量發展
內部控制是指為防范違法違規風險,確保財務信息的可靠性以及組織的高效運作而建立的流程和系統。從公司治理理論的角度來看,高質量的內部控制可以提供必要的監督和治理。有效的內部控制監督能夠減少管理者自私自利行為,改善數字化轉型的環境,提高生產經營效率[16],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有所裨益。數字化轉型通常需要在技術和資源方面進行大量投資,高質量的內部控制可以確保這些資源得到有效利用,避免浪費并最大限度地提高企業生產力。同時,內部控制可以幫助識別數字流程中的低效率和瓶頸項目,比如監測廢物管理或能源消耗的數字系統的效率,幫助企業改善環境績效。
信息質量理論認為,不準確、不及時、不可靠的數據會導致錯誤的決策。然而企業在數字化轉型中涉及收集和存儲、清洗和處理以及可視化大量且繁雜的數據,很可能會導致最終數據不可靠的問題。由于企業在制定戰略、規劃生產、優化資源配置和評估績效等方面較為依賴數據支持,因此,低質量的數據可能對企業的決策過程和運營產生負面影響。高質量的內部控制能夠對數據進行質量管理、安全保護以及驗證和審查,有助于確保財務數據的準確性、完整性和可靠性,維持環境數據的公開透明,以此維護企業聲譽,展示企業對可持續發展的要求,同時提高企業在數字化轉型中的決策效率,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
基于風險管理理論,企業開展內部控制能夠幫助企業遵守各項法律法規,如數據隱私法以及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制度,確保公司的數字化轉型符合這些法規,減少不符合法規和財務處罰的風險;企業可以獲得更多創新資源,并對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創新風險進行有效防控[17]。
根據多種理論和視角,高質量的內部控制能最大限度地約束企業管理者的投機行為、確保驅動決策的數據質量、降低使用數字技術的相關風險,因此在數字化轉型與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中發揮著關鍵作用。故提出假設2。
H2a: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較高時,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正向影響得到強化,內部控制起正向調節作用。
H2b: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較高時,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環境績效的正向影響得到強化,內部控制起正向調節作用。
(三)數字化轉型、企業環境績效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前文已指出,數字化轉型能夠同時促進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和企業環境績效的提高。本文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衡量由兩個維度組成,這兩個被解釋變量之間的作用機制是什么?本文進一步探討企業環境績效在數字化轉型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中發揮的角色作用。本文理論預測,企業環境績效能夠在數字化轉型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實現經濟效益和可持續發展的雙贏局面。
環境管理理論認為,企業環境績效的優秀表現通常與其采用節能減排的創新技術有關。通過實施有效的能源管理系統(EMS)、綠色供應鏈管理等措施,企業能夠降低能源消耗,減少對環境的負面影響,同時改善資源利用效率,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生產效率。優秀的環境績效表明企業能夠通過合規管理、風險評估和應急預案等手段有效管理與環境法規和責任有關的風險。通過降低環境事故或事件的發生概率,能夠減少與其有關的法律訴訟、罰款和賠償等潛在成本,減少生產過程中的時間成本,提高生產效率和產能利用率。
良好的環境聲譽可以帶來更多的商業契機。可持續競爭優勢理論強調企業在環保和可持續發展方面的積極性對于獲得競爭優勢至關重要。客戶在選擇合作伙伴時更傾向于與環境績效良好的企業合作,因為這些企業能夠提供更為可靠的可持續產品與服務。同時,關系營銷理論認為合作信任和良好的忠誠度會給企業帶來更多的業務機會和穩定的客戶基礎,因此在投融資方面更具吸引力。這些途徑可以幫助企業把握市場機遇,促進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
基于戰略合作理論分析,優秀的環境績效能夠助力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因此企業達到政府鼓勵條件的積極性越高,能夠取得與政府更密切的聯系,更容易獲得財政支持[18],得到更多的外部資源。資源依賴理論認為,企業在運營過程中需要依賴外部資源,這些資源可以為企業提供資金、技術和市場等方面的支持,推動企業自身經濟持續改善和發展。
綜上,本文提出假設3。
H3:數字化轉型能夠通過改善企業環境績效,進而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企業高質量發展。企業高質量發展不僅是企業經濟效益的表現,也是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的可持續發展。因此,本文從全要素生產率和環境績效兩個維度來衡量企業的高質量發展。目前研究對于全要素生產率(TFP)的測度主流方法有OP法、LP法以及GMM法等。無論是同時性選擇偏差還是樣本選擇偏差問題,在OP方法中都得到了較好的解決。因此本文選擇OP法計算的全要素生產率作為另一個被解釋變量,同時為了客觀反映投入要素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本文參考宋敏等[19]的做法進行測算。
對于環境績效(EP)的測度,目前學者多采用變量替代法和評分體系方法,然而國內對上市公司有毒污染物排放信息披露尚未形成統一規范,相關指標數據庫并不完善,并且企業環境績效的評估也沒有統一的標準,由此來看評分體系方法要更加全面,故本文采用彭博發布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中環境責任得分進行衡量,這一評分是基于企業的能源披露情況、空氣質量披露、環境供應鏈管理等七項一級指標構成,評分標準已得到學術界的廣泛認可。考慮到經常更新披露準則對ESG評分指標的變動,故將原始指標取對數進行處理。同時考慮到能直觀反映出企業環境行為的財務內容,參考張兆國等[20]的做法,采用企業廢棄物等排放量計算出單位營收排污費進行穩健性檢驗。需要注意的是,據本文定義來看,企業排污費率越低,環境績效越高。
2.解釋變量:數字化轉型(DT)。目前學者對于數字化轉型的測量,主要從數字化程度(包括數字設備使用、數字平臺建設、數字化成熟度)和數字化能力(包括轉型能力、數字化盈利能力、數字創新能力)這兩個方面出發,包括采用虛擬變量方法、財務數據變量替代法以及文本分析方法三類主流方式。但是鑒于不同企業之間,在引入和使用數字技術方面的程度水平、所擁有的數量和類型等方面均有著較大的區別,戚聿東等[21]認為單純通過企業是否已經開展數字化轉型作為替代變量會遺漏大量信息,并不全面。本文參考袁淳等[22]的研究,采用文本挖掘法測度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DT)。首先,構建出較為全面的企業數字化術語詞典,以國家政策語義體系為基礎再結合國家層面數字經濟相關政策文件提取出企業數字化相關關鍵詞,其中與數字化有關的關鍵詞包括以數字、數據、智慧、云、機器人、電子、3D、AI等為基礎詞匯組成的關鍵詞;其次,將上述詞匯擴充到jieba中文分詞庫,基于機器學習的方法對上市公司年報“管理層討論與分析”(MD&A)部分進行文本分析,提取出與數字化相關的關鍵詞在年報中出現的頻率;最后,考慮到計算出的頻率之間極差較大,將提取的相關詞匯頻數除以MD&A詞頻數并乘以100,并且為了避免樣本數據右偏傾向,更加接近正態分布,便于后續的數據建模和分析,本文還進一步對數據進行了加1后的對數化處理來衡量微觀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DT)。
3.調節變量:企業內部控制質量(IC)。本文參照郜保萍[8]的研究,選取迪博公司發布的上市公司內部控制指數來衡量企業內部控制質量(IC),能夠客觀綜合反映上市公司內部控制水平及其現狀。同時對原數值進行對數化處理,以削弱內部控制質量的數量級較大所造成的影響。
4.控制變量:本文選取了凈資產收益率(ROE)、企業成長性(Growth)、財務杠桿(Lev)、管理層持股比例(Mshare)、股權制衡度(Balance)、股權性質(SOE)、審計質量(Big4)、審計意見(Opinion)以及企業規模(Size)作為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同時對年份(year)和行業(Industry)進行控制。
(二) 模型構建
為檢驗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本文構建基準模型1,并在模型1的基礎上構建調節效應模型2,對內部控制的機制作用進行分析:
Yi,t=β0+β1DTi,t+∑Controlsi,t+∑Industryi+∑Yeart+εi,t
(1)
Yi,t=β0+β1DTi,t+β2ICi,t+∑Controlsi,t+∑Industryi+
∑Yeart+εi,t (2)
式中,Y代表i企業在t年的全要素生產率和環境績效;DT代表i企業在t年的數字化轉型程度;IC代表i企業在t年的內部控制質量,在進行調節效應分析時,采用高低水平的IC進行分組檢驗;Controls代表一系列控制變量;Year和Industry表示時間和行業的虛擬變量;ε代表隨機誤差項。
為檢驗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內在的影響機制,兩個被解釋變量是否存在中介作用,建立中介效應模型3—模型5:
TFPi,t=β0+β1DTi,t+∑Controlsi,t+∑Yeart+∑Industryi+
εi,t (3)
EPi,t=β0+β1DTi,t+∑Controlsi,t+∑Yeart+∑Industryi+
εi,t (4)
TFPi,t=β0+β1DTi,t+β2EPi,t++∑Controlsi,t+∑Yeart+
∑Industryi+εi,t (5)
式中,TFP代表i企業在t年的全要素生產率;EP作為中介變量,代表i企業在t年的環境績效;DT代表i企業在t年的數字化轉型程度。
(三)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根據2012證監會行業分類、《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以及2008年《上市公司環保核查行業分類管理名錄》篩選出滬深A股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剔除數據缺失以及金融類、ST、*ST的企業后,獲得2 079個公司—年度面板觀測值,由于數據可獲得性問題,樣本數據截至2021年。此外,對連續變量進行前后1%縮尾處理。
其中,企業財務數據來源于上市公司年報以及國泰安數據庫等,企業內部控制數據源于迪博(DIB)內部控制指數,企業排污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企業環保投資數據來自上市公司年報附注中在建工程和管理費用兩個科目,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來源于彭博數據庫。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從表1可以看出,企業全要素生產率(TFP)的均值為16.787,最小值為14.276,最大值為19.019,表明樣本企業整體的全要素生產率水平良好。企業環境績效(EP)樣本均值為2.390,說明樣本企業即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環境績效整體偏弱,與最大值相比,最小值更為偏離中位數,表明公司之間的環境管理水平相差較大,因此提升重污染行業環境績效的問題亟待解決。企業數字化轉型(DT)之間有一定差異,最大值為4.997,最小值為0(說明沒有進行數字轉型),表明樣本企業間的確存在著數字鴻溝。企業內部控制質量指數分布較為均勻。本文還進行了相關性檢驗和VIF檢驗,結果顯示VIF值均小于5,說明本文構建的模型無顯著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二)基準回歸
為研究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首先,根據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的非線性檢驗結果,發現數字化轉型與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是線性關系。其次,根據Hausman檢驗結果,P值均小于0.001,拒絕原假設,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同時本文采用控制年度和行業的雙向固定效應。之后,本文對模型1進行了多元回歸分析,基準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列(2)和列(4)為加入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結果,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回歸系數依然在1%的水平為正,表明數字化轉型的確提升了企業全要素生產率,H1a成立;數字化轉型與企業環境績效的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顯著為正,說明控制變量選取合理,有效剔除一些潛在因素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結果表明數字化轉型同樣也能改善企業環境績效,H1b也成立。基準回歸結果說明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越能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H1得到驗證。
(三)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用兩種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第一,替換被解釋變量。在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衡量上,采用GMM方法進行計算;在企業環境績效的衡量上,采用單位營業收入排污費計算的排污費率重新進行回歸。需要注意的是排污費率越高,說明公司的治理污染能力較差,污染排放較多,需要支付相對于企業收益來說較高的排污費來彌補,表明環境績效越低。回歸結果如表3列(1)、列(2)所示,均在1%水平顯著為正,原有結論依然成立。第二,為緩解模型的內生性問題對結果產生的干擾,進一步進行內生性檢驗。本文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進行估計,參考袁勝超[23]的做法,將數字化轉型的滯后一階和滯后二階分別作為解釋變量的工具變量,滯后變量與內生解釋變量相關,可以解釋數字化轉型的變化,同時不與擾動項相關,滿足外生性條件。工具變量有效性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各模型回歸結果均在1%的顯著水平通過了過度識別檢驗,Cragg Donald Wald F統計量也顯著大于10%對應臨界值16.38,拒絕弱工具變量假設,說明本文工具變量選取合理。回歸結果如表3列(3)—列(6)所示,數字化轉型滯后一階均在1%顯著水平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和企業環境績效呈正向影響,數字化轉型滯后二階分別在1%和10%的顯著水平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和企業環境績效呈正向影響。該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相差不大,表明處理內生性問題后,模型穩健性進一步得到證實。
五、進一步分析
(一)調節效應
基于上述主變量的檢驗結果,本文使用分組回歸的方法進一步探究內部控制對企業高質量發展兩個維度的調節作用。具體分組結果如表4所示。列(1)和列(2)的結果表示,對比于內部控制質量低組別中的5%顯著水平,在企業內部控制高質量組別中,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顯著水平提高到1%。這意味著高質量的內部控制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積極作用更強,H2a得到驗證。列(3)與列(4)的結果表明,在企業內部控制高質量組別中,數字化轉型與企業環境績效的回歸系數由低質量組別0.009提高至0.064,同時p=0.011,即從低質量組別的不顯著提高至近乎1%顯著水平。并且R2得到有效提升,模型擬合度更好,這說明高質量的內部控制同時也對企業環境績效的積極作用更強,H2b得到驗證。為檢驗調節效應的穩健性,分別對四組分組回歸進行組間系數差異檢驗(Chow檢驗),P值均在1%左右的顯著水平通過檢驗。調節效應的結果說明隨著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持續改進,能夠促進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產生的正向推動,內部控制起調節作用,H2得到驗證。
(二)中介效應
為檢驗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內部影響機制,采用其中衡量指標企業環境績效作為中介變量,驗證環境績效提升的中介作用。模型5在模型3的基礎上加入了企業環境績效,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列(1)表明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回歸系數是0.049,在1%水平顯著;列(2)表明數字化轉型在5%顯著水平正向促進企業的環境績效,系數為0.034;列(3)表明在加入環境績效后,企業環境績效和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之間在1%水平顯著正相關,系數為0.080,同時數字化轉型和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之間的顯著水平沒有發生變化,但是系數由第一步的0.049減小到0.046,表明企業環境績效在數字化轉型和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的作用,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一部分是由于提高環境績效所帶來的,H3得到了驗證。同時,運用Sobel檢驗對中介效應進行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Sobel檢驗中,Z值為1.781,p<0.1,企業環境績效在數字化轉型和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中介效應得到了支持。
六、研究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以2011—2021年間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檢驗了數字化轉型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效應及作用機制,得出如下結論:第一,結果強調數字賦權推動企業環境績效和提高生產效率的重要性,最終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第二,企業內部控制通過其必要的約束和監督,保證了數字化轉型的可靠性,從而調節其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顯著正向影響。第三,數字化轉型與衡量企業高質量發展兩個內在維度之間存在中介效應,即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改善企業環境績效來提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二)建議
1.提供制度保障,強化政策推動。對于政府而言,首先完善法律法規,給予企業明確的指導和約束,對內部控制質量較低的企業發揮外部治理的替代作用。其次,針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陣痛期精準化施策,推動工業互聯網的發展,建設智能制造基地和工業云平臺,促進制造企業實現數字化網絡化;針對非制造企業設立專項資金,建立政府示范項目,吸引社會資本投入,提高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積極性。最后,開展數字化轉型人才培養計劃,推動產業協同合作,鼓勵企業向高附加值、高技術含量和高服務型產業轉型。
2.重視數字賦權,加快轉型升級。首先,從戰略發展角度出發,企業需要明確適合自身內外部環境的數字化轉型策略和目標,加強協同一致。進一步確定轉型優先領域和重點項目,提高投資效率。其次,從技術安全方面來看,企業可以實施防火墻、防病毒軟件、加密技術等網絡安全控制,提供可靠的數據保護。最后,從組織發展來看,企業可以施行合理的職責分離制度,建立相應的授權和審批機制加之定期內部審計,幫助識別內部控制的弱點。同時設立領導層激勵機制,鼓勵數字實驗和承擔風險,提升企業軟環境。
通過以上政策建議,可以幫助企業取得長期競爭優勢,從而轉化為推動自身高質量發展的內生動力,在綠色低碳的可持續發展道路上貢獻力量。
【參考文獻】
[1] 陳冬梅,王俐珍,陳安霓.數字化與戰略管理理論——回顧、挑戰與展望[J].管理世界,2020,36(5):220-236,20.
[2] 王曉紅,李娜,陳宇.冗余資源調節、數字化轉型與企業高質量發展[J].山西財經大學學報,2022,44(8):72-84.
[3] BARBIERI L,MUSSIDA C,et al.Testing the employment and skill impact of new technologies[J].Handbook of Labor,Human Resources and Population Economics,2020,1-27.
[4] AHMADOVA G,DELGADO-MáRQUEZ B L,et al.Too good to be true:the inverted U-shaped relationship between home-country digitalization and environmental performance[J].Ecological Economics,2022,196.
[5] 趙宸宇,王文春,李雪松.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全要素生產率[J].財貿經濟,2021,42(7):114-129.
[6] 胡沛楓,馬遠遠,黃毅敏.雙循環視閾下企業高質量發展內生動力系統構建研究[J].創新科技,2021,21(7):61-73.
[7] 胡海波,彭卉.內部控制對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基于社會責任和投資效率的中介效應分析[J].會計之友,2023(19):82-90.
[8] 郜保萍.企業數字化轉型與內部控制有效性[J].會計之友,2023(4):127-133.
[9] 董稱.內部控制、產權性質與企業環境績效[D].南京:南京財經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8.
[10] 王才.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研究[J].當代經濟管理,2021,43(3):34-42.
[11] AGRAWAL A,GANS J S,GOLDFARB A.Artificial intelligence:the ambiguous labor market impact of automating prediction [J].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2019,33(2):31-49.
[12] ALEXOPOULOS M,COHEN J.The medium is the measure:technical change and employment,1909-1949[J].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2016,98(4):792-810.
[13] 孫早,侯玉琳.工業智能化如何重塑勞動力就業結構[J].中國工業經濟,2019(5):61-79.
[14] 裴長洪,倪江飛,李越.數字經濟的政治經濟學分析[J].財貿經濟,2018,39(9):5-22.
[15] 郭玉春.供應鏈協同對環境績效的影響研究:制度壓力的調節作用[D].武漢:武漢紡織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21.
[16] 趙燕.數字化轉型、戰略資源匹配與企業高質量發展[J].財會月刊,2022(20):62-69.
[17] 李瑛玫,史琦.內部控制能夠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提高嗎?[J].科研管理,2019,40(6):86-99.
[18] 鄧穎.環境稅對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環境績效與財務績效的影響研究[D].成都:西南財經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21.
[19] 宋敏,周鵬,司海濤.金融科技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賦能”和信貸配給的視角[J].中國工業經濟,2021(4):138-155.
[20] 張兆國,常依,曹丹婷,等.高管任期、企業技術創新與環境績效實證研究——以新環保法施行為事件窗口[J].科技進步與對策,2020,37(12):73-81.
[21] 戚聿東,蔡呈偉.數字化對制造業企業績效的多重影響及其機理研究[J].學習與探索,2020(7):108-119.
[22] 袁淳,肖土盛,耿春曉,等.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分工:專業化還是縱向一體化[J].中國工業經濟,2021(9):137-155.
[23] 袁勝超.數字化驅動了產學研協同創新嗎?——兼論知識產權保護與企業吸收能力的調節效應[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23(4):6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