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詞人歐陽炯在《花間集序》中寫道:“則有綺筵公子,繡幌佳人,遞葉葉之花箋,文抽麗錦;舉纖纖之玉手,拍按香檀。”從此,便有了流傳至今的花間詞。
我永遠忘不掉那個夜晚。
一本《宋詞精選》攤在腿上,清風拂過,便賞讀幾句,倒也興致盎然。清風徐來,正驚嘆于張先寫下的“云破月來花弄影”,余光卻瞥見月光透過層云擲下幾縷微光,為百花披上流紗,影影綽綽,便知今月曾經照古人。現實與臆想重疊,身心失焦于這跨越千年的等待。恍惚間,我聽見笙歌催斷了月鉤,黯淡了夜空,只撇下我悵然若失。這也是我第一次與文字產生如此強烈的共鳴。
在往后的歲月里,枯燥且單調的學習填滿了我的生活,灰色的日子若流水般逝去。我的生活徹底變成鐘表,只是重復最簡單的機械運動。直到那次,微微泛黃的《宋詞精選》再次被翻開,薄薄的積灰揚在空中,透過陽光,朦朧,清冷,卻令我的靈魂為之一顫。
那不過是個偶然,不過正是因為偶然,而多了一絲驚詫。現實每每鎖愁,紙上卻聲聲入韻。燥熱的夏日,我于詞中登月,賞清秋,一闋桂花柔,一闋晚回舟,仿佛一切的舟困馬乏都消解在了那句“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中。南行瀟湘的云夢,落在我荒蕪的眼眸,淡去紅塵紛紛擾擾,過去那縷月光,再次照耀在我的心底。
后來,我重拾了漫步于臨安春雨初霽的自然與灑脫。看過了衣帶漸寬的不悔,便知風吹麥浪亦有其獨一份的溫柔。嘆過那望盡天涯路的愴然,笑過門前那尚能西的流水。那跨越了上千年的古詞,慢慢緩解了我內心的焦躁,給我帶來了新生,正如春水淌過落櫻,和其光,同其塵。從此,雨狂風驟我自坦蕩,霜重雪寒我自逍遙。
從最初的茫然不適,到如今的從容坦蕩,一本薄薄的《宋詞精選》,攜著彼時徽墨的淡香,滌蕩我心中的彷徨,帶我走進了那個詞瑰秀麗的廟堂,結下一生之緣。
(作者單位:江西科技學院附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