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美教學：美育浸潤課堂的新形態

【摘 要】融美教學是指教師將美育與具體學科密切結合，將美育元素浸潤于課堂之中的，促進學生審美化學習，提升學生審美素養的教育活動。換言之，即融建“美課”、融潤“美教”、融促“美學”、融育“美人”。融美教學是由高度、深度、廣度和溫度等“四度”建構而成的。融美教學的基本形態有：融美的教學語言、融美的教學情感、融美的教學結構、融美的教學方法、融美的教學評價以及融美的教學風格等。此外，融美教學對教師修養也提出了明確要求，主要涵蓋教師的知識修養、態度修養、能力修養和品格修養等方面。

【關鍵詞】融美教學；美育；浸潤；課堂

【中圖分類號】G4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24）21-0007-05

【作者簡介】李如密，南京師范大學（南京，210097）課程與教學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課程與教學研究。

學校美育深化行動進入關鍵時刻，究竟如何融入教育教學活動各環節，潛移默化地達成育人實效呢？融美教學的提出，正當其時呼應了美育實踐的需求。那么，融美教學的理論內涵是什么？如何實踐建構？有哪些基本形態？對教師修養提出了怎樣的要求？這些問題均需要深入思考才能回答。本文擬對此做些初步探討，希望能夠引起大家的關注與討論。

一、融美教學的意蘊詮解

所謂融美教學，是指學校教師將美育與具體學科密切結合，將美育元素浸潤于課堂之中，促進學生審美化學習，提升學生審美素養的教育活動。具體說來，其內含的意蘊主要有以下四點。

1.融建“美課”：融美教學注重美育與具體學科的密切結合

在五育融合的大背景下，從重視美育學科到重視學科美育，確實是一個重要的轉變。這樣，學科的具體而豐富的內容就成為美育的重要載體，可以更好地實現“課程融美，美課育人”［1］。例如，語文融入美育則成為“語文美課”，數學融入美育則成為“數學美課”，歷史融入美育則成為“歷史美課”，物理融入美育則成為“物理美課”……美育的覆蓋面更廣了，學科教學的品位也相應提升。美育之“花”有了更肥沃的“土壤”，將會開得更加明麗鮮艷；學科教學有了美育的輝映，將會更加多姿多彩。

2.融潤“美教”：融美教學注重將美學元素浸潤于課堂之中

美育浸潤課堂，既有教師的審美趣味與學生審美趣味的融合，又有教學手段與藝術手段的融合。英國教育專家蘇·考麗（Sue Cowley）認為：“具有藝術力的教師更像是藝術家，會像舞蹈演員一樣在房間里輕快地奔走，像音樂家一樣將不同類型的聲音和音樂融入教學，創造學生高度參與的學習環境，與學生一起以藝術的視角進行思考、理解、學習，以藝術的形式進行表達、創作。”［2］師生合作共同構建融美育人的課堂生態，課堂上觸目所及，有美的形態；傾耳所聽，有美的聲音；凝神所感，有美的動態。

3.融促“美學”：融美教學注重促進學生審美化學習

長期以來，學生的學習缺乏審美的光照，一如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所描述的：“而在高年級，學生經常在下半天還是三四個甚至五六個小時地從事著和課堂上同樣緊張的腦力勞動。每天十至十二個小時坐在那里讀書、聽講、思考、記憶、回想、再現，以便能回答教師的問題——這真是一種無法勝任的、使人精疲力竭的勞動，它歸根結底將會摧殘學生的身體和智力，使學生對知識產生冷漠的和漠不關心的態度，使得一個人只能學習，卻沒有智力生活。”［3］所以，能否讓學生“美學”真正發生，便是一個新的開始。所謂“美學”即“美美地學習”，也就是實現審美化學習。如能“學得美”，那誰又不愿學？

4.融育“美人”：融美教學注重提升學生審美素養

學生的審美素養是在融美教學中通過積累豐富的審美經驗，慢慢陶冶而成的。學生審美素養主要包括感受美的素養、認知美的素養、鑒賞美的素養、想象美的素養和創造美的素養等。在數字化時代，一個人的審美素養成為“看不見的競爭力”，單純的知識人、技能人是很容易被人工智能所替代的，只有具備創造精神和審美素養的人，才能在激烈的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這樣的個體將推動世界和社會變得更加美好。

二、融美教學的“四度”建構

融美教學是復雜的、整體的，但絕不是神秘的、不可析解的。融美教學這個復雜整體是由多種維度綜合建構起來的，具體說來，是以下四個“度”。

1.融美教學的高度

融美教學將學科教學提升至審美層面。在此，美就不僅是手段，更是目的。長期以來，教學深陷應試功利之中，而融美教學是超功利的，具有更加高遠的目標追求。融美教學不是不承認功利，也不是看不到功利，而是能夠將目光越過功利，看到更高的地方。當語文不再被考試和標準答案所束縛，語言文字的光輝才能奪目閃耀；數學不再局限于機械練習，理性智慧才會噴涌而出。在特定意義上，超越意味著“解放”，即將教學從現實的諸多束縛中解脫出來，重新找回對美好事物的向往，“讓學生眼中有光”。同時，超越也意味著“提升”，即從片面追求考試成績，提升至對核心素養的培育，“讓學生獲得整全的生命”。

2.融美教學的深度

融美教學將教學與審美進行了深度的融合，表現為在課堂上向科學知識更深處滲透和拓展，不浮于表面化和淺層次。美育在學科“扎根”越深，則其生命力和凝聚力就越強。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教授在《美和理論物理學》的學術報告中曾提到：“毫無疑問，很早科學家們就懂得科學中蘊含奇妙的美。1542年出版的哥白尼的偉大著作《天體運行論》中的第一句話是‘在哺育人的天賦才智的多種多樣的科學和藝術中，我認為首先應該用全副精力來研究那些與最美的事物有關的東西’。哥白尼選擇這樣一句話來開始他的著作，清楚地表明了他是多么欣賞科學中蘊含的美。”［4］從只做形容詞修飾的淺薄美感，到追尋意義所在的深刻詮釋，這就是美育深度融入學科的體現。

3.融美教學的廣度

融美教學開拓了全學科美育新視野，鼓勵跨學科行動。融美教學不僅“融合”了美育與具體單一學科，而且“貫穿”了美育與全學科。全學科美育就像陽光普照，不排拒任何學科，實現全面覆蓋；宛若春風浩蕩，覆蓋每一個角落，達到無一遺漏。雖然學科邊界尚在，但已無明顯的學科隔離；全學科美育的浸潤，形成了無形卻有力的“審美場”效應。在這個廣闊的“審美場”中，教師和學生可以悅耳悅目（感觀審美）、悅心悅意（心靈審美）、悅志悅神（崇高審美），進入審美自由的境界。全學科為美育提供了無比廣闊的自由施展的空間，所謂“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同時，融美教學的跨學科行動也具備了相應的條件，美育的舞臺也就更大了。

4.融美教學的溫度

融美教學特別關注師生的生命狀態，使教學具有了“溫度”。所謂教學溫度，主要是教師在教學過程中根據自己和學生本身所具備并展現出來的知情意狀態，運技用能，充分調動學生知覺，使其能通過身體感覺到課堂溫度的變化，進而感知到教學狀態的變化和傳遞的知識、感覺和情感。［5］生命美學所昭示我們的，就是我們生命中所具有的鮮明個性便是美的，而最不可或缺的生命品質就是審美。有溫度的融美教學，消解了課堂的冷漠，激發了師生的生命活力。“春江水暖鴨先知”，融美教學中那種生命體驗的東西是微妙的、個性化的、充滿靈性的，當然也是最美的。

三、融美教學的形態分析

所謂形態，是指事物存在的樣貌或在一定條件下的表現形式。“形態”是可以把握的，可以感知的，也是可以理解的。分析事物的具體形態，有助于認識其豐富性內涵和多樣性表現。融美教學的常見形態主要有以下幾種。

1.融美的教學語言

融美教學大大提升了教學語言的“動聽度”。在融美教學中，“抑揚頓挫”是教師教學語言的節奏美感，“循循善誘”是教師教學語言的張力美感，“娓娓動聽”是教師教學語言的接受美感，“喜聞樂見”是教師教學語言的受歡迎美感，等等，以上這幾方面的美感度，綜合地構成了融美教學的語言“動聽度”。說到底，融美的教學語言不在于辭藻的華麗，而在于是否真正觸動學生的情感和思維，并引發其心理和行為變化，且這種變化應朝向積極、美好的方向發展。

2.融美的教學情感

融美教學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情理交融的。教師在融美教學中“動之以情”，可以突破學生內心防線，避免“理通情不通”的現象，達到情通理達的效果。只有當教師的教學情感“情真意切”，才能有效激發學生的真情實感。在融美教學中，教師的情感與學生的情感“同頻共振”，心有靈犀，才能產生“共鳴”，共同進入“情理交融”的教學意境。師生間的情感純真無瑕、超越親情，是人性之美的最好見證。

3.融美的教學結構

課堂教學由無序變為有序，有序呈現為組織有法，組織有法就產生結構之美。“凡是能使事物展示美的屬性，給人愉快的結構即是美的結構，因美的結構而顯現的美便是結構美。”［6］融美的課堂教學結構具有完整性、條理性、嚴密性和靈活性等特點。“完整性”是指融美教學的結構整體完善，沒有明顯缺陷；“條理性”是指融美教學的結構清晰有序，沒有邏輯混亂；“嚴密性”是指融美教學的結構精致合理，沒有粗疏悖謬；“靈活性”是指融美教學的結構應變自如，沒有死板呆滯。融美的教學結構或是點線結合的，或是總分有序的，或是波浪起伏的，或是圓圈循環的，或是虛實相生的，或是層級遞升的，或是縱橫交織的……不一而足，各有千秋。

4.融美的教學方法

優秀教師在教學方法融美改造方面，做出的創造性貢獻最多也最為顯著。例如，著名特級教師余映潮在教學實踐中就特別注重將“教學手法”進行優化、美化、細化，以達成所謂“詩意手法”的呈現。他所說的“詩意手法”，主要指課堂教學方案的設計與課堂教學的內容及過程要有美感，要有情趣，要有審美的意味，要有文學的味道，要有活動形式的變化，要有創新的教學細節，要有節奏的調整，要有教師優雅的課堂指導。［7］教師掌握了融美的教學方法，就如同孫悟空舞動“如意金箍棒”，總能左右逢源、順心如意。融美的教學方法既包括藝術方法的借鑒、化用，也包括對教學方法的審美化改造。

5.融美的教學評價

教學評價常因嚴肅化、單調化、程式化的流弊而令學生畏懼。而融美的教學評價主張以親切友好的態度進行，讓學生將其視為知心朋友，從而樂于接受。加拿大學者詹姆斯·C.麥克戴維和勞拉霍·R.L.索恩認為：“評價是一門藝術，既有方法論的一方面，又具有藝術的一方面，評價者需要對設計、教學過程、結果等進行評價，這就是一項藝術性工作。”［8］融美的教學評價能給人以美的感受，使學生理解評價、“悅納”評價、感謝評價，從而回歸“評價即教育”的本質，產生深入人心的“治愈”效果。

6.融美的教學風格

“風格”本來就是一個美學范疇，將之引入教學領域，自然就帶有對教師教學進行美學審視的意味。教師的教學風格，成為學生課堂審美的對象，可以給予學生強烈的審美體驗。教學風格的美主要表現在這樣一些方面：首先是教學風格的“獨特之美”——每位教師的教學風格都獨具特色，與眾不同，不可替代；其次是教學風格的“豐富之美”——教師群體的教學風格豐富多彩，如百花齊放，爭妍斗艷，各美其美，美美與共；最后是教學風格的“活力之美”——教學風格是教師生命狀態的直觀體現，每個有趣的教學風格背后都有一個有趣的靈魂。

四、融美教學的教師修養

融美教學對教師修養提出了相應要求。教師要首先成為一個具備融美教學的知識修養、態度修養、能力修養和品格修養的人，才能做到有效提升融美教學的審美格調，促進學生審美素養的發展。

1.融美教學教師的知識修養

教師在知識修養方面需要注意三個方面。一是美學基本知識修養。教師需掌握一些美學基礎知識，如美學原理、美學思想史、形式美學等，以提升自身審美素養。二是跨學科美學知識修養。教師應學習一些和學校課程密切相關的美學知識，如語言美學、數學美學、物理美學、化學美學等，以增強對所教學科的美學認識，并在教學中充分展示學科知識之美。三是專門的教育美學、教學美學知識修養。這可有效開闊教師的美學知識視野，優化其知識結構，為融美教學奠定認識基礎。

2.融美教學教師的態度修養

教師要以審美的眼光看待教學，以審美的態度對待教學，以育人的態度引導學生形成良好的審美態度。研究指出，教師在教學中應主動激發學生的審美欲望，滿足其審美需求，形成特定的審美動機，知悉深層的審美意圖，進而促使他們的審美態度得以端正，并為重塑新時代迫切需要的“求真”“向善”“崇美”的創造性人才的“健全的人格”而努力。［9］教師的審美態度決定著融美教學發展的方向，使教學中的審美因素得到更多關注，推動教學的審美水平持續提升，在精益求精的追求中走向完美。

3.融美教學教師的能力修養

教師的融美教學能力主要表現在設置融美教學目標的能力、優化融美教學內容的能力、設計融美教學過程的能力、統籌融美教學媒體的能力以及進行融美教學評價的能力等方面。在美國教育家艾斯納（Eisner）看來，教學藝術的實現需要教師具有相應的能力修養：“首先，教學的技巧與表現能讓師生感知到美感經驗；其次，教師能夠實時掌握教學互動中的種種特質，作適切的判斷而開展行動；再者，教學不受限于既有常規，而能以創新的方式來應對偶發及未預期的事件；最后，教學的效果經常在過程中展現出來。”［10］教師卓越的融美教學能力，必將助力融美教學達到一個新的境界。

4.融美教學教師的品格修養

融美教學的高度一定是教學中美善結合的高度。教師的品格修養決定了對美善結合高度的追求以及最終所能達到的高度。美國自然主義美學家、哲學家桑塔耶納（George Santayana）認為善是可以轉化為美的，他提出“美善”這一概念，將“美善”視作“人性中最美麗的花朵”［11］。這無異于說審美人格是最高層次的人格。在融美教學中，教師美善相諧的品格修養將對學生審美品格的發展與完善，會產生深刻而持久的影響。相較于知識修養、態度修養和能力修養，教師的品格修養更為重要，成為融美教學教師修養的核心和靈魂。

【參考文獻】

［1］李如密.課程美育：學校教育新理念［J］.湖北教育：教育教學，2022（10）：1.

［2］蘇·考麗.像藝術家一樣教學：富有創造性的教學方法［M］.徐臻，譯.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23：22.

［3］蘇霍姆林斯基.給教師的一百條建議［M］.杜殿坤，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4：71.

［4］楊振寧.美和理論物理學［J］.張美曼，譯.自然辯證法通訊，1988（1）：1.

［5］李如密，王夢穎.教學溫度的意蘊特點、變化形態及應用策略［J］.天津市教科院學報， 2023，35（3）：42-48.

［6］孫國榮.結構美初探［J］.人文雜志，1990（4）：103.

［7］余映潮.余映潮與教學藝術探索［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151.

［8］詹姆斯·C.麥克戴維，勞拉霍·R.L.索恩.項目評價與績效測量：實踐入門［M］.李凌艷，等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11：355.

［9］楊道麟，方芳.語文教育審美態度略論［J］.韓山師范學院學報，2022，43（1）：93-98.

［10］EISNER E. The Art of Educational Evaluation：A Personal View ［M］.London： Falmer Press，1985.

［11］桑塔耶納.美感［M］.繆靈珠，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