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敘事演變下的經濟發展研究

摘要：經濟脫實向虛的現象在西方重商主義興起后逐漸顯著，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美國經歷了以藍領階級崛起為標志的實體經濟增長期。但到了20世紀60年代，實體經濟增長放緩，為了尋求更高的回報，資金開始流向全球其他價值洼地。21世紀的美國M2增長率長期高于GDP增長率，表明經濟停滯，回本慢的實體經濟則被邊緣化。

文章深入研究媒介敘事演變下的經濟發展，指出經濟脫實向虛的根本原因在于生產力的發展速度與貨幣價值下降速度（折舊率）之間的不匹配。當生產力增速超過貨幣貶值時，資金會自然流入能帶來更高回報的實體經濟，反之則會從實體經濟中流出，減緩實質發展。

文章還指出，媒介傳播的發展對經濟虛擬化起到推動作用。信息化時代，媒體成為人們獲取信息的主渠道，利用敘事塑造消費者行為和市場預期。主導性媒體通過放大敘事效應，影響金融市場和大眾情緒。符號經濟進一步推動消費主義，人們的購買行為更多地基于品牌和符號而非商品本身的功能或價值。個體和社會面臨如何應對媒介敘事、避免陷入擬態環境的挑戰。

文章認為，個人應保持獨立思考，通過系統學習來穩定“三觀”，保持身體和心理健康，戒斷高多巴胺活動；社會層面則需推動技術創新，以增強實體經濟活力，提升公眾媒介素養，引導其正確理解和運用媒介資源。

關鍵詞：媒介敘事；經濟發展；脫實向虛；符號；大腦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4）10-0014-03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重慶市社會科學規劃英才計劃項目“數字媒體技術與新異化現象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22YC018

隨著實體經濟的蓬勃發展，經濟活動逐漸融入媒介傳播的敘事之中，導致經濟形態從實體向虛擬轉變。這一轉變不僅隱含著生產力發展速度與貨幣價值下降速度的矛盾，還有媒介敘事對經濟觀念的塑造力量。伊麗莎白·霍姆斯及其公司Theranos的滴血檢測血液騙局，正是這種轉變中的負面示范[1]。該公司通過巧妙的科技包裝和媒體運作，吸引了巨額投資，最終因缺乏實際創新而坍塌。該事件不僅反映了技術創新與商業道德的沖突，而且映射出現代社會對于科技奇跡的渴望與輕信，以及媒介如何在此過程中扮演關鍵角色。

本文詳細分析經濟形態轉變的背后邏輯，探討媒介敘事如何影響經濟形態，并就如何識別擬態環境、保持獨立思考提出建議。

一、經濟發展脫實向虛的演變軌跡

西方重商主義出現較早，荷馬史詩時代便已有了遠程承兌匯票的創新。第一家銀行、第一家股份公司、第一個證券交易所均出現在這幾百年間，而在這幾百年間的世界霸主則分別經歷了經濟形態由實向虛的轉變。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受嬰兒潮和貿易全球化等影響，巨大的市場需求推動美國藍領階級崛起，本土工廠生產的產品幾乎不存在滯銷的風險。

但20世紀60年代后，美國實體經濟呈現增長乏力的態勢，白領人數第一次超過藍領人數[2]。為了保住自己的財富，商人們迫不得已將錢投向全球其他價值洼地。然而，回本緩慢的實體經濟顯然不在標的池之內。

進入21世紀后，美國M2增長率常年高于GDP增長率，這表明實體經濟已陷入停滯[3]。相對應的，美元環流流向世界，在更多的國家置辦資產。經歷了多次經濟、金融危機，多次量化寬松、闊表之后，美國成為資金輸出國。PPT經濟的趨勢在所難免。

二、經濟形態脫實向虛的根本原因是生產力發展速度與貨幣折舊率之間的矛盾

在會計領域有時間成本的概念，即商品和貨幣都有折舊率。對于現代人來說，貨幣的自然貶值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但歷史上有些文明的運作方式卻完全不同。比如，在伊斯蘭文明中，不存在折舊，《古蘭經》甚至禁止利息，任何貸款或投資都不得產生利息[4]。正是西方社會所特有的貨幣折舊率與生產力發展速度之間的矛盾，造成了經濟形態脫實向虛的表現。當生產力發展快于貨幣貶值時，貨幣的逐利性自然會使其流入實體經濟，以獲得更大的收益，從而使實體經濟處于快速發展通道，形成正循環；當生產力的發展速度慢于貨幣的貶值速度時，會導致投入實體經濟的財富流失，進一步減緩實體經濟的發展速度，形成惡性循環。

然而，生產力的發展從來都不是一個線性的過程，而是一個階梯式上升的趨勢。任何劃時代的技術發明都會導致經濟增長的加速，但除了蒸汽機的發明、互聯網的發明以及其他社會形態的巨變，生產力的發展在其他歷史階段都非常緩慢，這就導致貨幣折舊率在大多數時候均快于生產力的發展速度。

三、媒介傳播在生產力發展進程中催生出敘事經濟

媒介伴隨生產力的提高而發展，傳播空間越來越廣，存儲時間越來越長。放眼全球，全世界網民數量達到53.5億，占全球人口比重超過66%[5]，龐大的網民數量帶來了網絡社會巨大的話語權。新媒體在經歷了野蠻生長后，成為人們接收信息、娛樂休閑的主要渠道[6]。

當主導格局形成后，任何敘事效應都會被放大。誰的敘事符合市場預期，金融資金就會帶領大眾趨之若鶩，呈現羊群效應；誰的敘事略遜一籌，經濟預期轉弱，金融資金早已逃之夭夭[7]。

Theranos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伊麗莎白·霍姆斯經常出入各種宴會和演講場合，她通過模仿喬布斯的高領毛衣、刻意壓低聲音、化大眼妝等方式，獲得了眾多政商大亨的支持，并通過投資者對權貴天然的光環效應，加快了自己的致富速度。有趣的是，揭露這一騙局的魯珀特·默多克是Theranos董事會成員，當伊麗莎白向他求助時，他選擇了觀望，伊麗莎白不得不求助于CNBC伸出反擊之手，不過該節目的播出也未能扭轉敗局。

在該事件中，媒體既是吹哨者，也是反擊者，魯珀特·默多克或因媒體的行為而選擇了觀望[8]。

四、符號經濟的誕生導致實體經濟形態脫實向虛

當前，敘事經濟發展成為一種符號經濟。鮑德里亞最早提出“消費符號”一詞，“人們在消費時，如果不是關注商品的功能、屬性和效用，而是關注它的品牌、它的符號”[9]，這就是消費符號。而“分享相同的編碼，分享那些使你與其他群體不同的相同的符號”[10]，是人們消費符號的動機，動機的來源可以追溯到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

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們的基本物質需求得到保證，精神需求開始凸顯。僅僅是意義的分享，就足以促使人們把符號當作信仰。消費主義的盛行就是由符號經濟引發的。例如，以李佳琦等人為代表的直播帶貨行業，最初可能可以賣出很多不知名的商品，實現長尾效應，但形成主導后，其本身就成為一種符號，買家不再是自己購買商品，而是購買“李佳琦的推薦”，商家實則是在“溫柔地對你進行掠奪”[11]。符號經濟不屬于實體經濟，因為它既不能促進生產力的提高，也不能給消費者帶來滿足，只會透支消費者的消費能力。

媒體通過感官敘事全方位滲透人們的生產生活，現代人生活在媒介敘事的擬態環境中。吸引更多的用戶停留更長的時間是媒體最需要做的事，因此很多大型媒體都會聘請各種算法專家、心理學家、生物學家來研究人的注意力分配。

現代最流行的“注意力陷阱”是多巴胺成因。最早研究多巴胺成因的是傅康德，他研究了“小鼠學會了在接受獎勵之前可靠地誘發（多巴胺）沖動”[12]。某項研究指出，短視頻平臺用戶心流體驗的形成機制具有與分子生物學中DNA雙螺旋鏈相似的結構特征和機制[13]，由此表明，網癮患者的大腦存在一些與吸毒者相似的功能異常[14]。媒體能夠利用多巴胺獎賞機制讓用戶進入上癮狀態，閃爍的圖標、聊天框上的紅點、一刷就更新的界面，以及精準的用戶畫像、及時的定向推送、內容預測等手段，都能刺激用戶的多巴胺迅速飆升。

依靠媒體了解世界的現代人越來越多地陷入“信息繭房”中，而由少數有話語權的媒體塑造的更廣泛的社會則陷入了單向度的社會。馬爾庫塞所提出的“單向度的人”源于人的異化，一切追求都是為了利潤，壓制了其他需求[15]。在媒體塑造的擬態環境中，人也變成了單向度的人，即只追求高多巴胺刺激、缺乏理性和知識、為貨幣進行二次消費的數字勞工。

當媒體足夠強大時，制造規模效應的公司甚至會左右人們的感知世界和自身的渠道，從而擁有議程設置的權力。例如，魯珀特·默多克的新聞集團有權決定一家市值90億美元的公司的生死。如果媒體長期推送讓用戶情緒高漲的內容，適應高多巴胺的大腦就很難再適應低多巴胺的活動，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長期使用電子產品后很難集中注意力。只要人們還在追求精神世界的美好，媒體追求用戶高多巴胺腦活動的動力就是不竭的。當然，在未來，腦科學可能會有其他新的發現，也許下一個“大腦扳機”將不再是多巴胺。

現代商業世界更適合技術決定論的解釋，生產力的不斷發展以及媒介和通信技術的不斷更新是人類為了滿足自身需求而創造的，但技術塑造了人類。

五、如何應對媒介敘事，避免陷入擬態環境的漩渦

從整個社會的角度看，要想扭轉經濟形態脫實向虛的趨勢非常困難。只有當生產力的發展速度穩定高于貨幣折舊率，才能維持實體經濟的繁榮。但這并不是歷史的常態，脫虛向實的辦法不多，只能通過不斷發展生產力或者禁止利息來解決，但無論哪種方式都不亞于一場革命。

從個人角度看，如何抵制不良媒介敘事，保持獨立思考，是當今沉迷于虛擬世界的青少年亟待解決的問題。科研人員不能寄希望于改變媒體的商業模式，而要從自身找問題。

首先是學習科學知識，了解世界的規律、人類身體的機能，通過系統的學習來樹立正向的“三觀”；其次是保持身體健康，身體機能出現問題均有外在表現，如多巴胺分泌紊亂會誘發成癮、抑郁等疾病；最后，戒斷高多巴胺活動，如刷視頻、玩游戲、瀏覽論壇等，使身體逐漸恢復到正常的多巴胺水平。

六、結語

在對人類經濟社會的長期觀察中，可以發現一個普遍存在且深刻的現象：隨著實體經濟的蓬勃發展，經濟活動逐漸融入媒介傳播的敘事之中，從而導致經濟形態從實體向虛擬的轉變。這一趨勢背后的根本邏輯是生產力發展速度與貨幣折舊率的不匹配。這種不匹配深刻影響著人們對于時間價值、貨幣價值以及財富積累方式等的理解。在此背景下，傳媒行業應運而生，媒體通過講故事的方式來吸引觀眾、消費者乃至投資者，構建起一種全新的經濟模式——敘事經濟。與此同時，符號經濟悄然興起，它利用視覺、聽覺乃至觸覺刺激人的感官，進一步加劇了這一趨勢。當現實世界被媒體所塑造，社會生活仿佛變成了一場精心編排的演出，人們必須探索新的路徑，以避免被困于擬態環境的漩渦之中。本文認為，要打破這種困境，既要推動技術創新，增強實體經濟的活力，又要提升公眾媒介素養，引導公眾正確理解和運用媒介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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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思弈，研究方向：媒介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