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GC賦能數字出版的版權保護范疇與路徑

【摘 要】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飛速發展，AIGC在數字出版領域的應用日益廣泛，為內容創作、傳播和版權保護帶來了革命性的變革。然而在AIGC技術的推動下，版權保護范疇需要重新梳理和演進分析，以應對版權保護的難點。針對AIGC技術引發的版權歸屬、侵權判定等復雜問題，探究AIGC技術背景下的數字出版如何通過區塊鏈和數字水印等智能化技術手段來提升版權保護效率及其準確性，包括內容識別、版權追蹤和自動維權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展望AIGC技術賦能數字出版的版權保護未來發展趨勢，強調在法律、技術、教育等多維度構建完善的版權保護體系的重要性，以促進數字出版產業的健康發展。

【關 鍵 詞】AIGC；數字出版；版權保護；技術路徑

【作者單位】趙曉艷，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大連理工大學；蘇克治，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大連理工大學。

【基金項目】大連市重點科技研發計劃項目“出版物智能校對平臺構建及應用”（2023YF11Gx001）。

【中圖分類號】G230.7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4.12.009

隨著數字化技術的快速發展，數字出版物因其無地域和時間限制、資源共享化以及搜索便捷性等優勢，已成為出版行業的關注重點［1］。傳統的版權保護模式在面對數字內容時顯得力不從心，數字內容的復制、傳播和自動生成變得前所未有的便捷，這給版權保護的實施帶來了新問題。

為了適應數字出版的發展，各國紛紛修改和完善版權法律法規，以更好地保護數字作品的版權［2］。在2020年11月修正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中，改編權是指改變作品、創作出具有獨創性的新作品的權利，這與當前AIGC作品的形成過程具有密切相關性。法律法規的出臺為數字出版的版權保護提供了更為明確和具體的法律支持。2024年4月，由北京市版權局及版權保護中心等單位聯合組織的第四屆“可信數字版權生態大會”召開。會議研討了如何加強和引領創新創造與數字版權和正版產品的發展，倡導大力推動可信數字版權生態建設，積極拓展數字版權發展空間，筑牢數字版權發展基礎，完善數字版權協同治理等工作。

在技術手段方面，數字版權管理技術（DRM）的發展為數字出版的版權保護提供了新的可能。DRM技術通過加密、數字水印、許可證管理等方式，對數字內容進行保護，防止非法復制和傳播［3］。然而，DRM技術并非完美無缺，黑客仍有可能破解加密，從而侵犯版權。隨著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 AIGC技術為數字內容創作提供了全新的工具和平臺，但同時加劇了數字內容的盜版和侵權現象，需要不斷探索新的版權保護機制和技術手段，以應對AIGC技術帶來的挑戰。總的來看，數字出版的版權保護發展現狀呈現法律法規不斷完善、技術手段不斷進步的趨勢［4］。

一、數字出版的版權界定與保護難點

新技術在出版領域的應用不僅有助于優化出版流程，還能夠提升出版物質量，進而打通制約文化傳播和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堵點、卡點。然而，隨著生成式人工智能和數字化時代的到來，版權保護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如何在保障創作者權益的同時，又不阻礙信息的傳播與創新，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難點。

1．版權界定演進

出版版權亦稱為版權或著作權，是文學、藝術、科學作品的作者對其作品所享有的財產權和人身權。這些權利通常包括發表權、署名權、修改權、復制權、發行權以及信息網絡傳播權等［5］。根據《世界版權公約》，出版指的是以物質形式復制并向公眾提供可以閱讀和通過視覺了解的作品復制品。在中國，根據《著作權法》，作品一經完成即自動獲得版權。

在出版版權領域中，存在一種稱為“專有出版權”的特定權利。這是指出版單位與作者通過簽訂正式合同，在約定的時間范圍或特定地域內，享有獨家出版某作者作品的權利。簡而言之，這種權利賦予圖書出版者基于出版合同在特定時間段內獨家出版他人作品的權益。這種權益被視為著作權的一種鄰接權，與著作權緊密相連但又有其獨特之處，并受法律保護。

版權界定主要涉及對版權范圍的確定和解釋。在實際操作中，由于作品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加之技術的快速發展，版權界定相對困難。AIGC的版權界定尤為復雜，且存在爭議。目前，關于AIGC的版權歸屬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保守觀點認為，AIGC僅是從海量數據庫中選擇元素進行拼接，其初始創意和付出都源于原藝術家或數據庫中的原作者，因此版權應歸屬于數據庫中的原作者和開發AI技術的平臺。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在AIGC作品生成過程中，創作者（即AI的使用者或訓練者）也進行了調試和編輯，通過多次迭代才生成最終的圖像或內容。因此，AI創作者同樣應持有作品的版權。然而，實際情況可能因平臺方和創作者之間的協議或規定而有所不同。

筆者認為，AIGC的版權界定是一項系統工程。在充分尊重其依托的數字資源的初始所有權、知情權的同時，應鼓勵對新生成作品的創意保護和創新發展。這迫切需要加速發展與AIGC相適應的新型配套技術，包括出版物的識別與溯源技術、認定辦法和管理平臺。同時，AIGC的版權界定尚未有明確的法律標準，需要根據具體情況進行分析和判斷。隨著AIGC技術的不斷發展和應用，相關的法律法規和版權保護機制也需不斷完善和調整，以更好地保護創作者的權益，并促進AIGC技術的健康發展。

2．版權保護難點

當前，數字出版行業方興未艾，數字出版的商業模式尚未成熟，其版權保護工作任重道遠。

首先，在版權維護過程中，版權主體的認定存在爭議。根據《二〇二三年中國知識產權保護狀況》白皮書，北京市當年審結的各類知識產權案件高達68855件。特別是隨著人工智能創作新技術的引入，在圖書出版領域，版權歸屬的認定問題一直是一個復雜且難以輕易解決的問題［6］。特別是在數字圖書、智能出版同步進行時，這一問題變得更加棘手。出版方在發現侵權行為并準備相應證據時，往往面臨極大的困難，侵權行為可能發生在網絡的任何角落，而追蹤和固定這些證據不僅需要專業的技術支持，還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資源。因此，在數字出版背景下，版權歸屬認定的難度相對增加。

其次，市場上數字盜版資源和侵權問題嚴峻。數字時代，作品的復制和傳播變得極為容易，網絡盜版和侵權行為成為著作權保護面臨的主要挑戰［7］。盜版問題不僅直接損害了作者的創作積極性和經濟權益，也嚴重影響了文化產業的發展。此外，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發展，跨境侵權問題愈發凸顯，情況更為復雜。侵權行為可以在短時間內通過網絡跨越國界，這給跨國出版商和作品的著作權保護帶來挑戰。

最后，版權保護的難點是多方面的，尤其是數字版權管理技術尚不完善。盡管目前的數字版權管理技術已經取得許多進展，如數字水印、數字版權認證等，但仍存在許多問題。在AIGC等新技術的沖擊下，傳統的數字版權管理技術難以提供有效的防護，已不足以有效阻止數字作品的非法傳播和認定。

二、數字出版的版權保護技術路徑

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進步，出版業正逐步實現與人工智能的融合發展。在AIGC等技術的影響下，版權保護的技術手段迫切需要進一步提升和完善［8］。在具體操作層面，筆者總結了需要關注和加強的幾個方面。

1．強化區塊鏈技術賦能

區塊鏈技術是一種分布式數據管理技術，以其去中心化、不可篡改和可溯源的特性，確保數字內容的版權信息得到安全存儲和驗證，為版權保護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區塊鏈技術為圖書出版行業提供了透明和可追溯的記錄系統。利用區塊鏈技術，出版商、作者、讀者和監管機構能夠實時跟蹤圖書出版過程中的每個步驟，包括創作、編輯、出版、分發和銷售［9］，形成一個更加公平、公正、透明的圖書出版生態系統。

區塊鏈技術在保護數字圖書版權方面具有獨特優勢，通過對數字圖書進行加密和授權，確保只有授權用戶才能訪問。同時，區塊鏈技術還支持建立跨平臺的數字版權管理體系，使讀者能夠在不同終端設備上訪問和使用數字圖書，無須擔心版權問題。區塊鏈技術甚至能實現數字圖書的細粒度授權，允許版權所有者對使用方式和范圍進行更精細的控制。目前，已有多個數字出版平臺和版權保護機構開始探索和應用區塊鏈技術，如國內的“IPFS”“迅雷鏈”“維權騎士”“IP版權方”“騰訊原創憑證”等。

2．提升數字水印的嵌入保護能力

除了區塊鏈技術，數字水印技術在版權保護應用領域已嶄露頭角。數字作品的所有者可以將獨特的水印信息巧妙地嵌入數據中，并在作品被盜版或出現版權糾紛時，提取水印信號作為權益證明。然而，現有數字水印技術水平仍需進一步提升。基于為作品創建指紋的思想，可以在水印中加入不同的ID或序列號，以區分合法拷貝。一旦發現非法拷貝，可以追溯其來源。這樣，數字水印技術便于版權的追蹤和驗證，確保版權信息在內容傳播過程中得到有效保護。同時，也可以考慮引入篡改提示功能，通過在原始數據的不同區域或數據塊中嵌入多個獨特的水印信息，實現精細的版權保護和完整性驗證機制。通過檢測這些數字水印，可以追蹤侵權行為的來源，維護版權人的權益。目前包括微軟、谷歌等在內的多家企業都在積極布局和開發這項技術，以提升AI作品的版權保護能力。

3．完善獨創性認定及驗證方法

在AIGC領域，作品的獨創性認定是一個關鍵問題。由于AIGC作品是通過人工智能技術生成的，其獨創性可能與傳統作品有所不同。因此，在版權保護范疇中，需要明確AIGC作品的獨創性認定標準，以確保符合獨創性要求的AIGC作品能夠獲得版權保護。此外，由于主體缺位和權責不明確，侵權責任難以認定［10］，因此準確識別并明確侵權責任的主體至關重要。加強侵權行為的鑒別和驗證能力，追蹤侵權責任主體，可以更有效地打擊侵權行為，保護版權人的合法權益。2023年11月，北京互聯網法院審理了AI生成圖片相關領域著作權侵權糾紛第一案。根據判決書，AI繪畫作品的版權認定關鍵在于“智力成果”和“獨創性”要素是否體現了責任主體新的獨創性智力投入和個性化表達，并受到著作權法保護。該案件為AIGC作品的認定提供了實踐啟示。

4．構建數字資產交易和管理平臺

AIGC技術基于“Transformer”等深度學習網絡的大型模型，具備強大的智能生成能力，極大地促進了文字、圖片、視頻和音頻等數字類型創作作品的快速涌現。作為數字資產，這些作品的傳播和發行渠道需要規范化管理，因此，數字資產交易和管理平臺逐漸成為數字出版版權保護的關鍵。這類平臺能夠記錄數字資產的交易和確權信息，促進數字資產的流通和變現。更重要的是，平臺建設能夠暢通經營者與著作權人的聯系通道，優化授權方式。同時，平臺還可以提供版權保護服務，包括版權監測和侵權投訴等，幫助版權人有效維護自己的權益。當前，已有如“互融云”“極溯鏈”等數字資產交易和管理平臺，AI自動識別技術有效提升了數字出版物的版權自動保護能力，從而實現了元數據管理與安全運營。

三、完善數字出版的版權保護管理機制

AIGC技術的出現引發了版權歸屬和侵權判定等一系列復雜問題，給版權保護工作帶來了新的挑戰。本文從宏觀機制保障的角度出發，探討了多方面的解決策略。

1．制定明確的法律法規

目前，政府和相關機構已開始制定和更新與AIGC相關的版權法律法規。2023年7月，國家網信辦等七部門聯合發布了《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以下簡稱“《辦法》”）。《辦法》規定了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提供者的責任，包括提升生產內容的準確性和可靠性、對生成內容的標識要求，以及對違法內容的處置措施等。在統籌發展與安全的基礎上，《辦法》鼓勵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創新應用，同時強化風險治理，強調個人信息保護和知識產權保護。《辦法》還規定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提供者應承擔內容安全主體責任，切實履行服務平臺的管理職責。此外，政府等相關部門對AIGC服務進行監督檢查，防止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被不當利用，避免成為網絡違法犯罪活動的工具，并加強對以商業營利為目的非法復制傳播數字出版物行為的監管。

2．界定清晰的版權歸屬

對于AIGC生成內容的版權歸屬問題，已有明確的法律規定和解釋。通常認為，盡管AIGC工具在生成內容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內容的獨創性和創造性仍然源于人類，應歸屬于對作品生成具有實質性貢獻的主體。這些主體可能包括軟件開發者，他們通過編程和創作產生了軟件作品；也可能是作品的所有者，他們可能通過投資、購買或其他合法手段獲得了作品的所有權；在某些情況下，用戶或使用者也可能因為他們的創造性貢獻（如用戶生成的內容）而享有部分版權。同時，為促進新形態出版物的健康有序發展，在使用、復制、傳播出版物時，對于創作過程中所使用的具有明確權利人或版權歸屬的數據資源，AIGC應獲得原作品或數據資源的著作權人許可，并聲明直接來源，努力確保作品出版的責任和權利清晰，消除糾紛隱患。

3．實施安全評估和算法備案

以AI為代表的新技術應用正成為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引擎，但AI可能引發的價值偏見、隱私泄露、虛假信息等問題也引起了廣泛關注，為此，有關部門應構建一個安全可信的數據治理生態系統。我國已加強對主流生成算法的安全評估和備案管理。自2023年1月10日起正式施行的《互聯網信息服務深度合成管理規定》要求，互聯網平臺凡涉及“深度合成服務算法”的，都必須履行備案和變更、注銷備案手續，這是常規的監管審核流程［11］。2023年6月，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發布了“境內深度合成服務算法備案清單”，備案的主流算法包括“騰訊會議虛擬背景算法”“火山引擎智能美化特效算法”“百度文生圖內容生成算法”“百度PLATO大模型算法”“天貓小蜜智能客服算法”“美團在線智能客服算法”“快手短視頻生成合成算法”等，這有助于預防濫用和侵權行為，同時確保AIGC技術的健康發展。

4．增強公眾意識，建立監督機制

知識成果保護和公平競爭的意識對于版權保護工作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教育和宣傳等手段可以提升公眾對AIGC版權的認識和保護意識，有助于形成尊重和保護版權的良好氛圍，減少侵權行為的發生。據統計，截至2023年底，我國著作權年登記總量達到892.39萬件，同比增長40.46%，顯示出公眾的版權保護意識正逐漸提高。同時，為了方便版權人維權，一些國家和地區已建立AIGC版權侵權投訴舉報機制，這有助于及時發現和處理侵權行為，維護版權人的合法權益。顯然，隨著AIGC技術的持續發展和應用，版權保護的相關工作也在不斷創新和完善，這些新措施將有助于更有效地保護版權人的權益，促進數字出版行業的健康發展。

四、結語

為了適應新形態創作作品的生成、傳播與管理方式，版權保護工作的未來發展也將呈現新的技術特征和應用需求。版權主體的智能化將推動版權保護工作更加依賴于技術與法律的深度融合。法律將不斷適應AIGC等技術的發展，制定更為明確和清晰的版權法規，為版權保護提供有力的法律支持。同時，區塊鏈、數字水印等新興技術也將得到進一步強化，并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以實現版權信息的實時記錄、追蹤和驗證，提高版權保護的效率和準確性。

在人工智能技術的引領下，智能化版權保護系統將逐漸成為未來發展的主流。這些系統能夠自動識別和監測侵權行為，快速響應和處理侵權事件，從而減輕版權人的維權負擔。基于數字資產交易和管理平臺，智能化版權保護系統還能提供全面的版權保護服務，包括版權登記、版權交易、版權咨詢等，為版權人提供更便捷和高效的服務。

在保護用戶個人隱私和數據安全方面，大數據的廣泛使用需注重防止個人信息的濫用和泄露，可通過加強對AIGC技術的監管和審查，確保其符合相關法規和倫理標準。為了提高公眾對版權保護的認識和意識，未來的版權保護工作將更加注重版權教育的普及。例如，通過各種渠道和方式向公眾普及版權知識、宣傳版權意識、推廣版權文化，形成全社會尊重和保護版權的良好氛圍，促進出版業的創新和健康發展。

｜參考文獻｜

［1］陳丹，鄭澤釩，張敏. 我國數字出版研究綜述（2003—2023年）［J］. 現代出版，2024（1）：36-46.

［2］謝澤杭，李武. 從賦能到融合：生成式AI出版的價值、困境與發展圖景［J］. 編輯學刊，2023（6）：13-19.

［3］李華君，雷月秋. 智能出版的技術特征、倫理風險與編輯把關［J］. 中國編輯，2024（1）：33-37.

［4］張子浩. 人工智能出版物版權保護：爭議、困境與構想［J］. 中國出版，2022（1）：48-50.

［5］白娟. MOOC發展中的版權管理分析與數字版權保護［J］. 圖書情報工作，2016（S1）：37-40.

［6］蔡琳，楊廣軍. 人工智能生成內容（AIGC）的作品認定困境與可版權性標準構建［J］. 出版發行研究，2024（1）：67-74.

［7］陳瀟婷. AIGC賦能我國自動版權侵權檢測技術發展［J］. 中國出版，2024（6）：60-64.

［8］朱夢云. 人工智能生成物的著作權保護研究［D］. 武漢：武漢大學，2019.

［9］種曉明. AIGC賦能出版業背景下版權監管新路徑研究［J］. 科技與出版，2023（8）：96-104.

［10］吳書林. 數字出版版權保護策略與技術應對措施［J］. 傳播與版權，2024（7）：108-110.

［11］臧志彭，丁悅琪. 中國AIGC著作權侵權法律規制的優化路徑［J］. 出版廣角，2023（24）：2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