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跨國發展對其經營績效的影響

【摘要】開放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動力，是世界繁榮發展的必由之路。從可持續發展角度出發，中國企業必然走上跨國發展道路。近年來，對于企業國際化程度和企業績效的關系研究不斷涌現，但研究樣本的選擇主要集中在發達國家上市公司，對中國企業的關注較少。文章收集并分析中國跨國公司100強數據，得出其國際化程度與企業績效間存在S形關系。

【關鍵詞】中國跨國公司100強；國際化程度；企業績效

【中圖分類號】F275

一、引言

中國經濟開放的步伐不斷向前邁進。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我國積極參與沿線國家經濟合作和發展，商務部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企業在沿線國家非金融類FDI達177.9億美元，對外承包工程新簽項目合同5611份。2020年5月，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構建“雙循環”格局，為進一步建設開放型、高層次的經濟體系做出了重大戰略部署。同年11月，與其余14國簽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以更高的標準更加包容的態度推動亞太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發展，提高了成員國間的經濟開放水平。2022年，黨的二十大再次強調，對外開放是我國的一項基本國策，同年11月，習近平主席在第五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開幕致辭《共創開放繁榮的美好未來》中提到，開放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動力，是世界繁榮發展的必由之路，“進博會”已成為中國更高水平開放的重要平臺。

二、文獻綜述

關于國際化與企業績效的線性關系，國內外學者展開了廣泛研究，但得出的結論不盡相同，主要的結論有正向、負向的線性相關和U形、S形的非線性相關。

（一）線性正相關、負相關與無關

考慮到內部化優勢。Vernon（1977）對1964年美國46家跨國企業和50家國內經營企業進行分析，得出結論，跨國經營企業擁有更好的企業績效，即國際化程度對企業績效具有正向影響。此后，Errunza（1984），Grant（1987）進行了類似研究得出相同的結論。

考慮到國際化成本。CollinS（1990）以133家美國《財富》500強企業為樣本，比較分析其業績與國際化程度的關系，結論認為，以欠發達國家為主要市場的國際企業擁有較少的企業回報，即國際化程度對企業績效具有負向影響。此外也有學者認為，與廣告投入不同，國際化程度并不直接影響企業績效，即二者沒有相關關系。

（二）非線性的U形、S形關系

考慮到國際化的時滯與漸進。DanielS（1989）采用異方差分析法，分析了1974—1983年間美國八大行業116家企業數據，得出國際化程度與企業績效的倒U形關系，而后Hitt.e tl（2006）、王芳（2014）進行相關研究也得出了倒U形關系。

考慮到國際化的收益與成本。Sullivan（1994）對美國七個行業75家公司的1988—1990年數據進行分析，認為國際化程度與企業績效呈現多端倒三角，即U形關系，Brok（2006）、包昀（2022）隨后的研究也證明了這一關系。

考慮到國際擴張的階段性即三段論，BeamiSh（2004）從特定資產角度出發，綜合分析外來企業劣勢和額外管理費用，運用圖形分析可視化了國際化程度與企業績效的S形關系。

但關于國際化經營的初期收益和成本的大小比較的不同，Bae（2008）通過相關研究得出了與前者相反的倒S形關系。

考慮到發展中國家樣本選擇的缺失，我國眾多學者從國內相關企業出發進行了相關研究，如曾明德（2006）更是從四段論M形關系出發對我國140家汽車企業進行了實證研究。通過對中國跨國公司100強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和企業績效的分析，得出了二者的S形關系。

三、理論假設與模型設計

（一）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1.內部化理論和投資發展階段論

結合內部化理論和國際直接投資發展階段理論對企業的跨國經營發展進行分析。

內部化理論認為，市場的不完全是企業對外進行直接投資的動因。由于市場不完全，若將企業擁有的科技和營銷知識等中間產品通過外部市場交易，難以保證廠商實現利潤最大化目標；若企業建立內部市場，可以避免市場不完全對企業經營效率的影響，因此，在內部化優勢尚未建立到完全建立的過程中，企業的國際化水平對其經營績效的影響會逐漸由負向轉變為正向。

國際直接投資發展階段理論，以人均GNP為主要參照，考慮到一國企業所有權優勢的從無到有，將國家對外直接投資分為了四個階段。因此，將該理論應用于企業微觀視角，隨著企業規模的發展，企業的跨國經營也可以劃分不同階段，國際化水平的高低會對經營績效產生不同的影響。

基于內部化理論和國際直接投資發展階段理論，參考產品生命周期理論模型，可以將企業的國際化程度劃分為四大“生命”階段，企業國際化水平與其經營績效的關系大致可描述為S形。

2.S形關系理論

企業由國內經營到跨國發展，這一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具有階段性的，企業的發展大致會經過：國內經營階段、跨國發展的初始階段、跨國發展的成長階段和跨國發展的成熟轉型階段，隨著企業國際化程度的提高，企業績效分別會受到以“開拓成本”“規模收益”“轉型困境”為主要因素的影響，呈現階段特征。

第一階段，企業國內經營階段。在該階段，企業主要關注國內市場的發展，國際化程度為0。由于資金、技術、管理經驗等所有權優勢的缺乏，尚未開展跨國發展活動，如出口、技術授權、對外直接投資等；同時，由于不進入海外市場，市場不完全所導致的外部化動機并不強烈，并不急于通過建立跨國公司的形式去避免高昂的交易成本和保護自身的知識產權和技術優勢。

第二階段，企業跨國發展的初始階段。經過第一階段的發展，企業已經立足國內市場，迫于國內激烈的市場競爭和可持續發展轉向跨國經營，如出口、技術授權和少量的對外直接投資等，此時為跨國經營的起步階段，國際化程度處于較低水平。

企業在國內市場的發展為其積攢了一定的所有權優勢，開始探索并實施跨國發展策略：通過分析國內消費者的消費行為，積攢了一定的生產經驗并能夠生產適合消費者偏好的產品；通過對經營結構的調整，掌握了一定的企業管理經驗；通過長時間的經營活動，達到一定規模，為開拓海外市場積累資金和人才。由于時滯的存在，企業為實現跨國經營的大量前期投入并不是立竿見影的，進一步對企業績效產生負向影響，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H1：在企業跨國發展的初始階段，企業的國際化程度較低，企業績效受到國際化程度的負向影響。

經過第二階段的發展，企業已經在國外市場立足并渡過高昂開拓成本投入的前期，跨國公司建立并開始經營，產品銷售渠道逐步完善，品牌效應逐步建立，海外收入穩步增長，國際化程度進入到成長期。處在該階段的企業開始享受到規模擴大帶來的好處，開拓成本和成本遞減的收益逐步顯現，因此對企業績效產生正向影響，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H2：在企業跨國發展的成長階段，企業的國際化穩步推進，企業績效受到國際化程度的正向影響。

第三階段，企業跨國發展的成熟轉型階段。經過前兩個階段的量變積累，企業國際化程度達到較高的水平，迎來了質變的轉型期困境。第一，由于邊際報酬遞減規律的存在，企業無法再通過簡單的擴大規模帶來成本下降的收益；第二，前期的發展使得企業擁有了較強的所有權優勢和內部化優勢，但若想擺脫困境實現質的飛躍需要再次進行大量的投入，充分穩固、發揮自身的所有權優勢和內部化優勢，如成本、規模、資金、技術、管理經驗等；第三，由于國際化程度進入到較高水平，一系列問題開始出現，如文化的沖突、管理的沖突、全球化的負面影響等。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H3：在企業跨國發展的成熟轉型階段，企業的國際化穩步推進，企業績效受到國際化程度的負向影響。

（二）研究方法

1.數據來源

數據選自中國企業聯合會公布的2017—2020年中國跨國公司100強數據。通過中國外匯管理中心、企業年報、新浪財經、CSMAR數據庫等多方平臺，手工收集企業的財務信息，同時，為避免極端值影響，對其中只在名單中出現過一次的企業進行剔除，最終構成了104個截面的非平衡面板數據共計300條。相較于其他學者普遍采用的上市公司數據，數據采用母子公司合并利潤表的財務數據，能夠更好的衡量中國企業整體上的國際化發展程度，對現有研究的樣本對象進行了積極拓展和補充。

2.模型設定

3.變量測度

被解釋變量ROE（企業績效），以企業的凈利潤與所有者權益之比代表企業績效是眾多學者采用的衡量標準（Bae，2008；李夢璐，2021等）。此外也有學者采用ROA指標、托賓Q指標來衡量企業績效，以ROA指標作為穩健性檢驗的被解釋變量。

解釋變量DOI（國際化程度），采用（海外營業收入/營業收入總額+海外資產/資產總額+海外員工/員工總數）/3×100%計算得出。相較于其他學者普遍采用的FSTS指標（海外收入/營業總收入）具有創新性和綜合性。

控制變量參考其他學者的研究引入AGE（企業年齡）、SO（控股情況）、IND（所屬行業）三個變量。本模型中的控制變量并未引入SIZE（企業資產），這是由于在計算DOI（國際化程度）時使用到了企業資產，若引入則會引起解釋變量間的相關性，影響回歸結果。

企業年齡：AGE=當前年份-企業建立年份。

控股情況：SO，根據企業工商信息的控股情況，國有控股取1，其他控股取2。

所屬行業：IND，根據企業工商信息中的所屬行業，依照2017國民經濟行業標準對行業代碼A～T進行賦值，分別對應1～20。

四、數據統計與分析

使用的數據處理軟件為Stata 14.0，主要模型為FGLS廣義最小二乘回歸。研究思路如下：（1）對數據進行White懷特檢驗，檢驗截面間的相關性和組間的異方差；（2）繪制散點圖和初步擬合圖，并進行描述分析；（3）檢驗變量間的相關性；（4）應用模型進行回歸分析；（5）進行穩健性檢驗。

FGLS采用可行廣義最小二乘擬合面板數據線性模型，該模型可在面板內存在AR（1）自相關和跨面板的個體相關及異方差問題情況下進行估計，即可以最大程度規避變量缺失帶來的內生性問題。為避免核心解釋變量DOI（國際化程度）與ROE（企業績效）互為因果導致內生性問題，進行格蘭杰因果分析，實驗數據表示P值為1，拒絕原假設，即二者不存在因果關系，這與其他學者的觀點是一致的（曾德明等，2016；）。企業的國際化程度與企業自身的戰略相關，主要受企業的高層管理團隊TMT的影響（周荷暉，2019）。

（一）初步數據分析

表1列明了主要變量的均值、方差和相關系數。在描述性分析一欄中，被解釋變量企業績效ROE的均值為0.077，表明中國跨國公司前100強均具有較好的績效水平；解釋變量國際化程度DOI的均值為0.176，表明我國企業國際化程度的平均水平有待提高，但其中也有國際化程度較高的企業，2020年中企聯合網公布數據顯示，中國中化集團有限公司、騰訊控股有限公司等多家企業的跨國化指數達40%以上；控制變量中，企業年齡AGE的均值為26.39，表明前100強企業均具有較長的企業歷史控股情況；SO的均值為1.399表明前100強企業大多為國有控股企業。在相關性分析一欄中，可以看出解釋變量DOI、控制變量SO，均與被解釋變量ROE具有較大的正相關性，而控制變量IND、AGE則對被解釋變量ROE具有較低的負相關性，經由方差膨脹因子檢驗，VIF均值為1.14，遠小于10，可認為解釋變量間并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圖1將企業績效ROE作為縱軸，國際化程度DOI作為橫軸，繪制散點圖并進行局部平滑線擬合，可發現二者大致呈現出S形關系，側面驗證了S形觀點。

（二）回歸結果分析

如表2，模型1，用來從整體上驗證國際化程度是否會對企業績效產生顯著的影響；模型2、3，用來驗證S形關系的存在，并對提出的三個假設進行驗證。

根據模型2、3的對比可對其S形關系和假設進行檢驗。依據相關學者的研究（范建亭，2018；李夢璐，2021），在模型中引入DOI國際化程度的二次項和三次項，根據系數的顯著性和正負，結合解析幾何的知識進行實證分析。模型2中引入了國際化程度DOI的二次項，此時系數正負號雖然發生變化，但P值并不顯著。模型3中又引入了三次項，此時系數的正負號發生了變化，且P值具有良好的顯著性水平，導致這種變化的原因可認為，加入次方項后，使得國際化程度對企業績效的關系變化得到了補充，使模型更加全面的反映了客觀關系（曾德明，2016）。根據模型3的系數可知，國際化程度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經歷了先負后正，然后又回歸到正的變化，S形的關系得到初步驗證。

也有學者指出，僅依據系數的正負變化來驗證曲線關系的存在不具有合理性，依據其系數進行解析幾何知識進行拐點的計算，若此拐點落入解釋變量的定義域內，才能證明曲線的變化。故根據模型3的回歸系數，結合解析幾何知識計算出S形曲線的拐點為0.08986和0.4569，兩個拐點均符合拐點的定義。同時，計算的拐點與圖1的初步擬合線中的拐點位置基本一致，與曾德明（2016）在研究中國汽車產業國際化中求得的拐點0.07和0.31相差不大，但通過引入國際化程度DOI的四次方項，其各系數均不再顯著。

用ROA替代被解釋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除控制變量AGE（企業年齡）和IND（所屬行業）不具有顯著性外，SO（控股情況）和DOI（國際化程度）及其次方項的回歸系數均具有顯著性。

綜上所述，接受提出的三個假設。在企業跨國發展的初始階段（DOI<0.09），由于高昂的開拓成本和時滯的存在，國際化經營會對企業績效產生負向影響；在企業跨國發展的成長階段（0.09< DOI<0.46），前期投入的成本開始逐步獲得收益，企業開始享受到規模擴大帶來的一系列好處，此時國際化經營會對企業績效產生正向影響；在企業跨國發展的成熟轉型階段（DOI>0.46），此時企業面臨“轉型困境”，并開始為了鞏固自身所有權和內部化優勢開始進行大量投入，對企業績效產生負影響。

五、結論

國際化發展是我國企業的必然之路，也是經濟大勢使然，通過對中國跨國公司前100強企業數據的分析，發現企業國際化程度與企業績效間呈現S形關系。

在跨國發展的初期，企業需要投入大量的開拓成本，且投入產出間存在一定時滯，此時的國際化發展將會對企業績效產生負向影響。

在跨國發展的成長期，企業前期投入的成本收益開始逐步回流，且企業開始享受到規模擴大帶來的市場需求擴大、生產效率提高等方面的效益，此時的國際化發展將會對企業績效產生正向影響。

在跨國發展的成熟轉型期，企業成長面臨瓶頸，需要進行質的轉化，而這一轉化是需要付出巨大成本的，此時的國際化發展將會對企業績效產生負向的影響。

由于作者水平有限，也存在著如下不足：第一，在企業完成質變轉型后國際化發展將會對企業績效產生怎么樣的影響，仍有待進一步驗證；第二，微觀企業的合并財務數據并不易得，樣本數據的容量和正確性有待改進；第三，由于樣本和模型選擇的不同，關于國際化和企業績效的關系尚未有統一定論，就我國而言，是否所有行業企業均滿足S形關系，仍有待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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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夢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