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董事視角下的上市公司財務及內控合規監督

【摘要】隨著證券市場對上市公司的監管要求日益提高和投資者對上市公司的合規程度日益關注，任職上市公司的獨立董事也面對更高的履職要求，以更好地發揮以獨立第三方身份監督上市公司董事會、對上市公司管理提出建議及保障中小股東利益的作用。獨立董事具備財務及內部控制的系統理論知識和豐富的行業實務經驗，無疑能對其有效履職提供莫大的增益。文章從獨立董事的角度出發，分析了上市公司財務及內控合規風險來源，指出了獨立董事對財務報表及內控合規的關注重點，并提出獨立調查機制是獨立董事監督上市公司合規及防范風險的有效方案，對獨立董事高質量履職手段提供現實參考。

【關鍵詞】獨立董事；上市公司；財務監督；內控合規

【中圖分類號】F406.7；F426.61

獨立董事制度的實施，旨在對內部控制權利的有效制衡和監督，其最早起源于美國。獨立董事制度能被引入我國上市公司，究其原因，一是和西方發達國家的實踐應用證實該制度對企業管理有著很高的價值有關；二是和上市公司在證券市場發展中治理機制和結構完善的需要有關[1]。獨立董事制度的價值通過我國證券市場的實踐驗證后，在我國得到新的發展與完善。

證監會于2023年8月4日頒布的《上市公司獨立董事管理辦法》（以下簡稱《管理辦法》），是我國獨立董事制度最新的規范性文件，它吸收借

鑒了國內外公司治理先進實踐經驗，明確了獨立董事在上市公司治理體系中的角色定位。考慮到獨立董事的獨立性和專業性特點，《管理辦法》強調獨董履職中，應將上市公司和公司中利益相關者間的重大利益沖突事項（諸如財務會計報告、關聯交易、董事及高管任免及薪酬等）作為重點，利益相關方包括主要股東、董事會成員、實際控制人等，并對獨董審議潛在重大利益沖突事項設置了更為嚴格的履職要求，促使董事會決策符合公司整體利益，尤其是保護中小股東合法權益。實踐中，獨立董事主要監督董事會，并為董事會提供獨立判斷和獨立意見，故尤為關注上市公司的財務及內控合規風險。

一、上市公司財務及內控合規風險來源

上市公司本身的財務及內控合規方面帶來的風險，主要集中在以下領域，獨立董事應重點關注和監督。

第一類風險來源是財務造假。近年震驚資本市場的國內上市醫藥公司康美藥業財務造假行為涉及多個年度，覆蓋幾乎所有重要的財務數據，觸發了證監會史上最嚴重的處罰。從以往的案例來看，通常上市公司財務造假涉及的領域都是廣泛的，造假的手段也是系統性的，為獨立董事的有效履職帶來了重大的風險。

第二類風險來源是關聯方資金占用、違規擔保以及通過關聯方交易進行利益輸送。這個風險主要產生于上市公司大股東從自身利益出發，通過隱瞞關聯交易、不公平交易等手段侵害中小股東權益的行為。這類事項通常是大股東授意管理層進行的交易，并且會利用大股東的影響力左右獨立董事的判斷。資本市場上關聯方交易相關的違規事項比比皆是，例如某些上市公司大股東、實際控制人長期肆意占用上市公司資金，刻意隱瞞實際控制人的重要事實，目的就是隱瞞與實際控制人相關公司間的重大關聯交易，形成關聯方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的事實。

第三類風險來源是信息披露違規。違規行為主要涉及虛假陳述、重大遺漏、不正當披露，目的就是誤導投資人、中小股東，達到上市公司非法獲利的目的。

二、獨立董事對財務報表及內控合規的監督重點

與監管機構利用執法權進行檢查、中介機構進行審計核查不同，獨立董事雖身為上市公司相關人員，但是能夠獲取的信息和資料往往有限。如何在信息和資料有限的情況下，及時發現、甚至制止上市公司的違規行為，恰當地發表獨立董事意見，就需要獨立董事們充分利用好《證券法》和《上市公司獨立董事管理辦法》賦予獨立董事的權利，并充分利用中介機構的工作，輔助做出判斷。因此，獨立董事應對財務報表與內控審核中的重點領域予以重點關注。

目前中國資本市場財務舞弊的涉案規模已進入人民幣百億級時代，上市公司財務舞弊案件呈現出舞弊方式系統化復雜化、手段隱蔽、舞弊周期長、涉及金額巨大等特點。而在國際上，近年來中國在海外上市的公司亦因涉嫌財務舞弊行為被各大做空機構頻頻做空。此類現象頻現也引發了獨立董事對于上市公司如何完善財務舞弊風險監管、防范和調查機制的思考。

（一）財務報表審核時需要關注的常見舞弊信號

筆者認為，獨立董事在對財務報表審核時需要高度關注以下常見的舞弊信號。

1.關聯方交易。所謂關聯方交易，包括與客戶、供應商之間隱蔽的關聯聯系，以及關鍵供應商、客戶的變更、過于集中的銷售或采購，通常是值得高度關注的。

2.重大交易。在驅動型企業中，舞弊行為很容易發生，而重大交易就是其中一種，通常是指企業通過金額龐大且可疑的資產處理或收購等交易，進行真實財務狀況的掩藏或進行最大化利益的獲取。

3.財務指標和現金流的異常，以及同業比較存在的明顯優于或劣于同業企業的不合理現象，例如：資金充足但負債率高、向第三方提供無商業實質的預付款、盈利但經營活動現金流為負數、生產成本與產能不相符、不合理的研發費用資產化、資本性支出與折舊不相符、不合理的高于同行的毛利率、利息收入與銀行存款不相符等。

獨立董事應提高識別財務舞弊的能力，當識別到以上情況，必須高度警惕，看清重大第三方、重大交易，應充分了解原因并挑戰其商業合理性，掌握底層交易的實質。

此外，獨立董事也應該充分溝通了解并關注負責上市公司審計的會計師事務所識別財務舞弊的能力，重視并做好與審計師的審計計劃階段和審計報告階段的高質量溝通，并應建議審計師積極采取先進的大數據審計手段及配備“法務會計”團隊等手段，為審計師提供反舞弊的專業支持，這些舉措對于防止審計失敗將有極大的幫助。

（二）內部控制、治理層面常見的舞弊風險信號

筆者認為，上市公司在內控、治理層面常見的舞弊風險信號和關注點包括：管理層的合規意識薄弱、缺少誠信文化；高層管理人員實施過舞弊行為與否；高管團隊離職率是否異常；高管人員實施過其他違法違規行為與否；董事改組是否頻繁；高管人員承諾的財務目標是否與實際相符；管理層接受媒體采訪是否頻繁；管理高層是否對股價的炒作過于熱衷；治理層是否頻繁地更換審計師，又或者缺乏財務記錄留存的內控措施等[2]。

獨立董事應充分關注上市公司的風險評估體系建設及內控執行情況的監督檢查情況，為公司優化業務及管理流程提出改進意見；關注監管機構的反饋意見及通報情況；了解公司內部控制各項工作開展情況，根據《企業內部控制基本規范》、交易所《上市公司內部控制指引》等規范性文件要求，確認公司內部控制體系運行有效；根據與內部審計部門、第三方會計師事務所溝通情況，了解及評價公司內部控制缺陷。針對內部控制缺陷，跟進公司的改善措施、解決方案。

三、獨立調查機制是獨立董事監督上市公司合規及防范風險的有效方案

上市公司獨立董事參與董事會、審計委員會應行使的監督職能之一是對存在重大風險及舞弊跡象的事項開展內審、內部調查或獨立調查（依據《上市公司獨立董事管理辦法》第十八條 獨立董事行使下列特別職權：（一）獨立聘請中介機構，對上市公司具體事項進行審計、咨詢或者核查……。當出現針對公司財務舞弊的指控或發現舞弊跡象時，董事會和管理層應當對事件有獨立專業的判斷，并通過開展積極的獨立調查，向市場釋放公司積極應對的信號，增強市場對公司的信任。

調查的內容較多，除了包括內外部訪談和資料收集、實地走訪和調查背景、電子取證和數據分析外，還包括文件審閱、相關功能賬戶信息和征信數據，如結算托管、支付賬戶；另外，還要負責銀行、證券、相關單位資金等賬戶的貸款、擔保、抵押以及資金往來等相關信息的收集和查證[3]。

獨立調查委員會的成立，借鑒國際相關要求，一般由上市公司治理層來完成。獨立調查的執行通常由高專業水平的法證會計師輔助完成。這種方式是監管比較推崇的方式，國際上也有很多案例和慣常的流程。在美國、中國香港、澳大利亞，監管的相關文件中都有提到法證服務用于調查已發現或涉嫌舞弊腐敗的程序，對不當行為的調查應包含法證會計專家和法證電腦專家等。特別是在中國香港，停牌上市公司的發行人在發現可能存在欺詐行為時，交易所會要求執行法證調查。而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商業模式不斷創新和變異，新的舞弊形式隨之不斷產生并且更具隱蔽性。法證專家參與審計反舞弊調查顯得更加必要。

當公司出現舞弊跡象，存在披露虛假或誤導性的信息，進行虛假交易等管理層不當行為，甚至遭遇質疑和做空時，獨立董事應如何作出恰當的應對呢？

首先，公司的董事要承擔受托責任，決定是否開展獨立調查，通過調查公司是否遵守法律法規來保護公司及其股東。尤其在公司遭遇做空的情形下，由于做空報告經常聲稱被做空公司存在財務報表舞弊和欺詐，隨之而來的影響就是直接導致公司股票價格的異常波動，甚至導致公司退市或者被執法機構調查等更嚴重的后果。特別是當做空機構的報告中包含大量可信事實舉證，獨立董事通常需要立即啟動獨立調查。

在確定啟動獨立調查后，要確定誰來主導獨立調查。通常而言，當公司可能實施了舞弊行為時，調查事項則由成立的專門特別調查委員會負責，而這些調查成員必須是未參加過公司執行工作的人員，且其中必須有專業審計師和獨立董事中的成員，當調查涉及的人員中有高管人員，或為重大財務舞弊事件時，還需邀請第三方法證會計機構輔助特別調查委員會完成查證工作。這樣做的目的主要是確保調查的獨立性和客觀性。此時，上市公司還應履行公告義務。

公司在確認調查范圍時，應權衡調查的廣度和成本效益。獨立董事也應對法證調查團隊的獨立性、能力進行評估，征求外部法律顧問的意見并與會計師事務所保持聯系。

這種雙向的交流對話對獨立調查效果的影響不容小覷。從負責上市公司審計的會計師事務所及簽字注冊會計師的角度而言，在調查舞弊事件之前，不僅要評估參與調查的委員會成員和機構的能力和獨立性等，還要評估采取的調查方式、內容、范圍的合理性；調查中，參與調查主體（調查委員會、第三方法證會計機構）間要做好溝通交流工作，同時要核實調查相關的發現和結論，并及時將調查的進度及發現告知注冊會計師，然后雙方探討是否要調整調查的內容、范圍等。注冊會計師在調查中既要做好監督工作，還要對調查得到的結論、發現、形成的相關調查報告等結合自己的職業經驗進行復核[4]。

最后階段，獨立調查委員會把充分調查的結果向監管部門匯報和澄清，同時向股東和公眾進行披露，以釋除股東和公眾的疑慮。由此可見，掌握財務舞弊識別方法、與會計師事務所保持有效溝通、有效利用獨立調查機制是獨立董事有效履職，監督上市公司合規及防范風險的利器。

四、結語

在全球競爭背景下，不僅我國，各國政府、國際組織也對企業競爭監管顯著加強，依法合規管理開始得到國家層面高度關注，持續加強企業合規管理已成為一種新趨勢。上市公司由于市場化程度較高，天然存在更高的合規風險。獨立董事應持續地積極向上市公司傳遞財務及內控合規的意識和政策要求，有助于上市公司自上而下，樹立全員合規的經營理念，并推動上市公司加強管理層以點帶面對合規理念、合規文化的宣導和傳導機制的建設。

主要參考文獻：

[1]劉運宏.“為”與“不為”：做一個合格的上市公司獨立董事[J].董事會，2021（12）：64-67.

[2]陳小辛.上市公司年報中隱藏的舞弊信號[J].國際商務財會，2023（19）：17-20.

[3]王鵬程，黃世忠.凈化審計環境推動良法善治——修改《注冊會計師法》的十大建議[J].財會月刊，2022（05）：3-10.

[4]王鵬程，李東旭.邁向高質量審計——從英國審計行業大辯論看審計的未來[J].中國注冊會計師，2023（01）：111-121.

責編：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