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式人工智能輔助數字政府建設的可能、風險與進路

摘 要：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表現出輔助數字政府建設的巨大潛力，如能夠有效提升數字政府決策的科學性、實現數字政府治理的精準性、推動數字政府服務的高效性等，已成為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內外已有部分地區應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來輔助數字政府建設。然而，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也給數字政府建設帶來了一系列亟待解決的新問題，數字政府面臨著數據信息安全、社會秩序紊亂、行政權力失信的嚴峻挑戰。亟待從法律的風險規制手段等維度出發，采取相應舉措防范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在輔助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的諸多風險，以期更好地發揮其支撐數字政府現代化建設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數字政府；生成式人工智能；風險控制；法律規制

中圖分類號：TP18；D63；D922.1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2-2272.202406010

The Possibility，Risks，and Approache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 Assisted Digital Government Construction

Yin Xinjing

（School of Law，Humanities and Society，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Wuhan 430070，China）

Abstract：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 has shown great potential to assist the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government，which can effectively improve the scientific decision-making of digital government，achieve the precision of digital government governance，and promote the efficiency of digital government services，and become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modernization of national governance.Some regions at home and abroad have applied generativ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to assist digital government construction.However，generativ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has also brought a series of new problems to be solved urgently for digital government，digital government is facing serious challenges such as data information security，social order disorder，and administrative power breach of trust.It is urgent to start from the dimensions of legal risk regulation means and take corresponding measures to prevent many risks of technology in the process of assisting digital government construction，so as to better play the important role of generative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in supporting the modernization of digital government.

Key Words：Digital Government；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Risk Control；Legal Regulation

0 引言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建立健全運用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手段進行行政管理的制度規則”，首次將數字政府建設由地方探索提升至國家頂層設計層面[1]，而數字政府建設的持續推進需要不斷利用新的技術革命成果。《2024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以廣泛深刻的數字變革，賦能經濟發展、豐富人民生活、提升社會治理現代化水平。”“人工智能+”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開啟了人工智能技術在各行業廣泛應用的新篇章。推動數字政府創新發展是順應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趨勢、引領數字經濟發展和數字社會建設、營造良好數字生態的必然要求[2]。

生成式人工智能，作為近年來人工智能領域的重大技術突破，因其在自然語言表達和智力工作領域展現出的強大應用能力而受到廣泛關注。根據我國國家網信辦在2023年7月13日發布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下稱《管理辦法》）的規定，生成式人工智能是指具有文本、圖片、音頻、視頻等內容生成能力的模型及相關技術[3]。《2022 聯合國電子政務調查報告》顯示，全球政府數字化轉型正在快速推進。從2020年的0.598 8提升到2022年的0.610 2，成員國電子政務發展指數（EGDI）平均值呈現上升趨勢。此外，高水平以上評分的國家數量持續增加，占聯合國成員國的69%，顯示了全球電子政務水平的持續提高[4]。

繼2022年11月美國OpenAI公司推出聊天機器人程序ChatGPT之后，國內多家互聯網科技公司也陸續推出了生成式人工智能產品，例如百度的文心一言、阿里巴巴的通義千問、華為的盤古大模型等[5]。政府數字化轉型作為引領各國政府走向現代化、高效化、智能化的必經之路，已經得到越來越多實踐的驗證[6]。近年來，北京、上海、廣東等地推進“接訴即辦”“一網通辦”“一網統管”等改革，在數字技術應用中強化了政府跨地域、跨層級、跨部門的聯動，證明了數字技術能夠在比工具性賦能更深刻的體制機制層面提升政府治理能力。《管理辦法》的出臺也從側面說明了國家對生成式人工智能發展持支持和鼓勵的態度。基于此，本文將對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如何推動數字政府建設、國內外相關實踐、具有的風險以及治理進路展開探討。

1 功能實現：生成式人工智能輔助數字政府建設的現實可行性

生成式人工智能具有獨特的深度學習和內容生產能力。它不僅可以提取信息，還可以利用現有的數字內容來創建反饋模型，并從中學習模式和分布[7]，實現學習遷移和零樣本能力。數字政府建設是一個全面而復雜的系統工程，其超越了“信息化+政府管理”的基礎模式。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融入與政府的公共服務職能緊密相連，為政府決策提供了強大的支持，有助于規避傳統決策中的風險，提高政府的運營效率。

1.1 提升數字政府決策的科學性

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幫助數字政府從海量的數據中提取有價值的信息，還能發現數據中隱藏的模式和趨勢，并從中提取出對決策具有重要參考價值的信息。這有助于數字政府準確把握政策環境、預測社會發展趨勢，為決策提供科學的依據[8]。構建智能決策支持系統，通過融合多種數據和算法模型，基于歷史數據和實時數據進行分析，幫助決策者識別和評估不同決策方案的風險和潛在影響，提供優化的決策方案，使數字政府能夠避免主觀偏見的干擾，提高決策的科學性和客觀性。

2024年5月11日美國加州政府宣布，正在測試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在稅收和收費管理部、交通部、公共衛生部以衛生與公眾服務部四大部門的應用。據加州交通主管Toks Omishakin 介紹，平均每天有12名加州人在公路上喪生，因此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等工具來改善交通安全問題至關重要。通過集成生成式人工智能監控系統，交通部門可以實時分析交通數據，監測交通流量和行為模式，并識別潛在的危險行為和交通擁堵情況。一旦發現潛在風險，可以立即通知附近的司機，從而減輕交通壓力。此外，在稅收和收費管理領域，生成式人工智能也能發揮重要作用。通過開發虛擬助手，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分析納稅申報，比對歷史數據，檢測異常模式，并識別可疑活動。同時，還可以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開發出虛擬稅務顧問，為民眾提供7×24小時的自助咨詢服務，解答有關稅率、抵扣、退稅和合規性等問題，還能根據最新的稅法變動進行實時更新。

1.2 實現數字政府治理的精準性

大數據時代，政府所面臨的數據十分龐大。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通過訓練模型和算法，自動發現數據中的模式、趨勢和關聯性，提供數據驅動的決策依據。利用數據驅動進行治理，可以更準確地了解社會、經濟和環境狀況，從而發現問題并制定政策，提供精準的公共服務。其次，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幫助數字政府實現個性化和定制化的治理。政府面對的問題和需求在不同的行政相對人之間存在差異，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通過分析和挖掘數據，能夠為行政相對人提供個性化的服務。

新加坡政府推出一款面向公職人員的人工智能驅動的“AISAY”文檔閱讀器，可以自動檢測、掃描和理解各種文檔，包括手寫筆記、印刷文章、結構化或非結構化文檔等，還能自動填寫表單的關鍵數據，減少手動錯誤，提高數據識別準確性。美國數字政府采用“場景化”模式構建網站幫助用戶高效查找，以快速滿足公眾需求。通過將服務群體細分，強化基于事件和特定地點的個性化服務。通過對社交媒體數據的分析，政府可以把握民意、輿論和需求，更好地回應社會訴求。深圳市實行的“多證合一、一證一碼”改革已走在我國前列，其通過整合跨部門的業務流程并共享數據，遵循政務服務便捷化和數字化改革的要求，致力于構建全流程網上業務辦理體系。打造了安全可靠的政務云、開放共享的大數據中心以及一體化的網上政務服務平臺。

1.3 推動數字政府服務的高效性

首先，通過自動化工作流程和機器學習算法，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用于自動化審批流程，例如自動審核文件等。政府可以實現更高效的審批流程，減少人為錯誤和延誤。其次，傳統的政府服務常常需要公民在柜臺或電話中與工作人員進行交互，但這種方式往往效率低下，還容易出現延誤和信息丟失。而引入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利用自然語言處理和語音識別功能，可以實現智能化的交互方式。

英國政府利用高質量數據推進數字化政府建設，并致力于促進各部門更簡便地共享和利用數據，以提高政策和服務的效率；還將通過獲得用戶同意的高質量在線互動數據用于優化政策以及立法，促進數據要素的流動與創新。目前我國多個省市使用智慧政務，讓機器人“上崗”為市民和企業辦事提供更加智慧、便捷的服務。例如上海市松江政務服務中心的“小智”，長沙市天心區政務大廳的RPA機器人“小天”，通過語音和觸摸屏與辦事人進行實時互動，實現了主動問候迎賓、業務辦理引導、資訊推送輪播、智能交互解答等功能。同時依托專業的政務服務知識庫，向來訪辦事群眾提供進廳業務咨詢、指引帶路、取號排隊協助等多場景政務服務，這種高效的智能服務模式，做到一人分飾多角，有利于解決群眾咨詢量大、重復性強的問題，從而實現高質量的“一次性告知”。

2 應用風險：生成式人工智能輔助數字政府建設的安全隱患

2.1 數據信息安全風險

2.1.1 以數據內容為參照

生成式人工智能應用中所涉數據可能包含個人隱私甚至政務信息、國家數據等。將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應用于數字政府建設中，意味著需要將關鍵基礎信息的使用和處理權交予數字平臺處置，數字平臺稍有不慎極易引發大規模信息泄露，威脅國家信息安全。首先，人工智能技術在數字政府中的應用需要處理大量的個人信息，如身份信息、聯系方式、教育工作信息等。這些信息具有敏感性，一旦數據泄露或未得到正確處理，可能侵犯個人隱私權甚至導致身份盜竊等問題。其次，在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政務處理以及行政執法流程中的政務數據[9]，可能成為不當收集的對象，這些數據中不僅涉及政務信息，甚至包含有關國家安全的信息，一旦被泄漏可能對國家安全造成嚴重威脅。

2.1.2 以技術階段為參照

生成式人工智能在運作的全流程特別是在數據收集、分析和文本生成階段，都伴隨著潛在的數據安全風險。首先，在數據收集階段，由于技術的自動化，可能無意識地收集到個人敏感信息，如上網記錄、消費行為和行程軌跡等[10]。這些信息一旦被不當使用，就可能成為個人隱私泄露的源頭。其次，在數據分析階段，雖然生成式人工智能依賴于大量的數據來優化其性能，但由于其邏輯分析能力尚未達到人類水平，可能存在誤判和生成虛假信息的風險。這不僅會影響決策的準確性，還可能加劇數據安全的風險。最后，在文本生成階段，生成式人工智能在接收到指令并生成文本時，如果原數據中包含個人隱私或機密信息，且系統缺乏相應的過濾和保護機制，那么這些敏感信息就可能被公開，導致用戶面臨重大的數據泄露風險。

2.2 社會秩序紊亂風險

2.2.1 算法歧視導致決策不公正

在實踐中，算法歧視可能表現為多種基本樣態，常見的包括：數據偏見、特征選擇偏見、標簽偏見等[11]。數字政府通過生成式人工智能提供福利分配、就業機會、公共資源分配等服務。如果算法存在歧視，就會導致對某些群體的不公平對待，加劇社會不平等，這與我國行政法規定的平等原則相悖。其次，在數字政府決策中，生成式人工智能往往基于數據和算法，如果算法存在偏見，可能導致政府決策會偏向某些群體或地區，從而忽視其他群體的利益，加劇社會緊張和不穩定。生成式人工智能作為技術中介將社會現實與行政權連接，進而成為數字時代行政權面向社會大眾的數字化窗口，但若生成式人工智能算法中存在歧視與偏見，會直接影響政府決策的中立性與公正性。

2.2.2 算法黑箱挑戰行政透明度

算法黑箱指的是算法缺乏透明度和可解釋性，其內部運行機制和決策過程對外部用戶不可見或難以理解。算法黑箱的不可解釋性使得數字政府決策的結果可能變得不可預測，導致公民無法準確了解決策的依據和邏輯，難以預測政策實施的影響和后果，從而造成政府的信賴流失[12]。并且由于算法黑箱的不透明性，數字政府在決策和行動中可能難以追溯到具體的責任人和決策，導致責任不明確，增加了政府層面法律和道德風險。此外，由于公民無法了解算法的內部工作原理，也無法提出有效的改進建議或反饋意見，使得算法難以進行優化和升級，從而使得數字政府無法根據形勢及時、迅速作出改變。在生成式人工智能輔助實施及實施后的階段中，算法黑箱與行政公開性原則相背離。

2.3 行政權力失信風險

2.3.1 技術資本削弱政府權威

隨著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在數字政府運行全過程中的廣泛應用，政府對數字技術的依賴也日益增強。當前，數字政府決策主要依賴于技術資本主體構建的各個數據庫資源，例如，阿里云成立了智能數字政府事業部，提供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服務。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還與阿里云簽署了《數字政府協同推進框架合作協議》，充分發揮雙方資源優勢，在政務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共同推動成果輸出，為政府行業持續賦能。

一方面，技術資本往往擁有豐富的數據資源和領先的數據處理能力，這使得其在數字政府的數據采集、處理和分析方面具有較大的控制權。因此如果政府過度依賴技術資本提供的數據和技術，可能會導致技術資本對政府數據基礎設施的控制增強，削弱政府對數據資源的主導地位。另一方面技術資本往往掌握著先進的技術和專利，擁有雄厚的技術研發實力和市場份額，這使得其在數字政府的技術采購和應用方面具有較大的話語權。政府過度依賴技術資本提供的技術解決方案，可能會導致技術壟斷現象的加劇，削弱政府自主選擇技術路徑的能力。

2.3.2 多元主體導致責任模糊

數字政府在運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時，責任承擔涉及政府、技術平臺以及公民等多個主體。一方面，政府作為主體和決策者，負責制定政策來規范生成式人工智能應用的標準和流程，確保技術平臺的合法性、公正性和透明度。另一方面，技術平臺應該對其算法的選擇、數據的使用等方面負責，確保技術平臺的安全性、準確性和公正性。這與傳統的行政法中行政主體與行政相對人的法律關系不同，技術平臺負有保證義務，成為法律責任承擔的新興主體[13]。《個人信息保護法》確立了算法自動化決策治理的基本框架，要求平臺對自動化決策的過程和結果負責。《互聯網信息服務算法推薦管理規定》對相關主體的法律責任和處罰權的歸屬進行了明確的規定。人工智能技術造成的問題，需要政府或技術企業根據具體情況承擔相應的責任。但是，數字政府面臨的責任界定與普通互聯網平臺或傳統政府不同，可能會造成責任混同以及立法界定的缺失，導致責任主體不明而相互推卸責任，且現有的行政訴訟制度難以調整。如此一來，責任監管難度加大，問責機制將陷入困境，受到損害的行政相對人難以尋求救濟，最終造成行政權力失信。

3 風險控制：生成式人工智能輔助數字政府建設的治理進路

建立有針對性的風險控制機制已成為建設數字法治政府的當務之急。如果不對數據信息安全風險、社會秩序紊亂風險、行政權力失信風險等進行有效控制，可能會使數字政府背離法治原則，導致公眾對數字政府建設產生信任危機。

3.1 社會治理：研發適于數字政府建設的自主平臺

3.1.1 提升自主研發能力，完善人才培養機制

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在人機交互、決策分析等領域有很大優勢，但在數字政府建設中表現并不理想。建議提升自主研發能力，開發適合數字政府的模型應用。研發自主平臺，需要解決技術和人才瓶頸。第一，政府可以投資建立自主研發平臺，專注研發數字政府建設所需的技術和工具。包括開發自主可控的類ChatGPT平臺，以及其他數字化技術的研發平臺。第二，通過提供政策和資金支持等方式，促進科研機構和企業在數字政府領域加快進行技術創新，包括ChatGPT類技術、虛擬仿真技術、人機互動技術、安全防御技術等。第三，支持開源項目，促進技術共享合作，有助于加速數字政府建設所需技術的發展，減少對外部技術的依賴。第四，通過教育和培訓計劃，培養更多的專業人才，包括生成式人工智能、數據分析等方面的專業人才，以滿足數字政府建設的人才需求。在涉及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應用的政府部門及崗位，應盡量要求該崗位人員具備相關專業技能。

3.1.2 構建整體協同的平臺支撐體系

《關于加強數字政府建設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為數字政府的發展提供了指導和規劃。該文件在構建智能集約平臺支撐體系方面作出明確部署，指出數字政府建設需要構建智能集約平臺支撐體系，以促進數據共享和政府業務整體協同。為此，需要加強信息技術應用創新，整合現有信息資源，全面夯實數字政府建設的基礎。《指導意見》提出要“構建智能集約的平臺支撐體系”，對基礎設施賦予“智能”“集約”“融合”的新要求。以浙江省為例，該省借助“最多跑一次”改革，積極推動政務信息資源的整合與共享，通過“V”字型理論模型，有效打破了數據壁壘，實現了高頻事務的數據互通。山東省司法廳、自然資源廳、民政廳簽署信息共享協議，實現公證、不動產、婚姻登記數據共享[14]，依托政務信息共享網實現自動審核，便利公證服務。構建整體協同的平臺支撐體系，有利于促進整體協調。數據共享，是提升政務工作效率和質量的關鍵舉措[15]。

3.2 技術治理：破解算法困境，加強流程管理

3.2.1 強化數據與透明度管理

第一，加強數據多樣性與質量控制。確保訓練數據集的多樣性和代表性，盡可能涵蓋各種群體的信息，以減少算法歧視的風險。同時，對數據進行質量控制，排除不準確、不完整或有偏見的數據，以提高算法的準確性和公正性。第二，增強算法的透明度和可解釋性。數字政府運行過程中應貫徹行政公開原則，使用模型解釋工具來分析模型的決策過程，例如局部和全局解釋方法、特征重要性分析等，以揭示模型的工作原理和預測依據；且決策過程對利益相關者可見。采用可解釋人工智能（XAI）技術，使算法的決策過程可解釋，包括決策依據、權重分配等，以便用戶和監管機構理解和審查算法的運行邏輯。設計算法或模型時應考慮透明性，包括記錄模型訓練過程中的決策路徑、參數變化等信息，以便追溯和驗證模型的決策過程。

3.2.2 構建審查與監督機制

第一，建立相應的審查機制，對算法進行定期審查和監督。成立由專家組成的審查委員會或監管部門，負責評估算法的設計、實施和運行，確保其符合道德、法律和公共政策的要求。第二，鼓勵社會各界參與平臺的設計、實施和監督，積極聽取其反饋和建議。可以通過召開聽證會、宣傳講座以及開通留言渠道等形式，讓公眾參與到技術治理的過程中，促進公眾對數字政府的信任和接受度。第三，完善流程管理機制，確保平臺運行符合規定和標準。建立監控系統，利用自動化技術對算法流程進行審查與實時監測，識別潛在風險并提供警報或修復建議，從而減少人為錯誤和延誤。

3.3 規范治理：保障公民權利，促進技術法治融合

3.3.1 事前：完善立法保障機制

現行法律對于數字政府以及數據治理的規定相對零散，無法滿足數字服務需求。行政法應結合數字化發展趨勢，確保制度的協調性和可行性，健全數字政府中的數據使用規則[16]。

首先，明確政務數據分級分類。由表1可知，現有法律尚無專門針對政務領域的統一數據分級分類規定，建議在《數據安全法》和《個人信息保護法》的基礎上制定數據分級分類規則。再根據數據分類規則進行數據風險識別，進而采取不同級別的應對措施；還應圍繞數據生命周期，在數據收集、儲存、處理、共享全環節建立動態的數據安全保護體系。

其次，建立政務數據處理規則。就個人信息保護而言，《個人信息保護法》雖然包含了國家機關處理個人信息的特別規定，但是相關內容過于籠統和簡單，存在著一定的不明確性，需要通過專門立法進一步明確行政機關處理個人信息的規則[17]。應確保行政機關對個人信息的采集具備合法性、正當性、必要性，以及細化到信息處理的具體規則、信息主體享有的權利、國家機關違法處理個人信息應當承擔的責任等關鍵問題。就政務數據共享和開放而言，《數據安全法》雖然設立了“政務數據安全與開放”專章，但相關規定過于籠統，未形成清晰明確的操作指引，導致地方進行立法探索時出現基礎性制度缺失的問題[18]。未來應準確界定公共數據范圍，明確數據共享和開放的規則，建立激勵和監督問責機制，以確保公共數據的合理利用，避免可能帶來的風險和挑戰。

3.3.2 事中：加強監管保障機制

目前數據信息的監督機構和權力配置問題亟需解決。現有規范中的監督機構規定零散，例如《個人信息保護法》第68條規定了國家機關不履行個人信息保護義務的，由其上級機關或者履行個人信息保護職責的部門責令改正；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依法給予處分[19]；《數據安全法》賦予各行業、地區主管部門監管權。一些地方性法規規定“大數據主管部門”負責政府數據治理。而將大數據發展部門同時作為監督問責主體可能會影響公正性。因此，應當貫徹職能分離原則，由專門的風險規制機構負責監督和問責，確保中立性[20]。需將系統性理念和風險規制邏輯融入數字政府平臺，由政務數據管理機構制定規范和指引，行政機關設置專業職位進行評估審查，最后通過協調機構形成統一風險管理標準。例如，美國通過《2018年循證決策基礎法》設立政府首席數據官的協調網絡，確立數據共享最佳實踐，促進了不同部門間的溝通、交流和協調[21]。在此過程中可以充分發揮數字系統的自身優勢，以探索更多元化的監督手段。例如，《法治政府建設實施綱要（2021-2025年）》提倡搭建統一公開數字查詢平臺，便于公眾監督[22]。在地方層面，如浙江省推行“行政行為碼”制度，利用數字化監管應用生成不可篡改的監管代碼，實現全程監管和復盤。

3.3.3 事后：健全司法救濟機制

在生成式人工智能輔助數字政府建設時，需將行政法權責一致的原則貫穿其全過程，確保行政行為的可問責性，使得公民遭受行政行為侵權時能夠有效得到救濟，保障公民的基本權利。

首先，厘清責任主體。政府與技術提供企業之間簽訂明確的行政協議，約定雙方的責任和義務。行政協議中應包括數據安全、隱私保護、服務質量、風險分擔等方面的內容[23]，以確保各方的權益得到有效保障。在責任分配上，數字政府平臺運行中，其性質應被視為行政機關行使行政權力的延伸，而非獨立的主體。因此，系統運行過程中所產生的法律后果應由行政機關承擔。行政機關依據法律或協議規定，向技術提供企業進行追責。

其次，保障救濟途徑。在人工智能輔助數字政府建設過程中，公民面臨的數據與信息權挑戰愈加明顯，司法救濟成為維護公民權益的重要手段。因此，應當完善相應的行政復議、行政訴訟和國家賠償機制。第一，在確定復議被申請人或訴訟被告時，應當基于行政法高效便民原則。譬如行政訴訟中，行政相對人可選擇行政機關或技術提供企業作為被告，若兩者之間簽訂行政協議，則可根據協議確定被告。法院在審理時可將另一主體列為第三人[24]。第二，考慮采用更有利于被害人的舉證制度，以確保其權益得到有效保護。一種可能的做法是采用過錯推定制或舉證責任倒置。由侵權方來承擔舉證責任，證明其沒有侵害個人信息的行為。同時，數字化技術也可以為司法救濟提供支持。例如，利用區塊鏈技術和智能合約建立全鏈條的數字證據體系，確保司法救濟過程的公正和透明。第三，通過完善國家賠償制度，增加侵害行為的成本，杜絕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違法行為發生，保障行政相對人的權益[25]。

4 結語

在數字政府的建設過程中，生成式人工智能擁有顯著的技術優勢。為了有效應對這一優勢帶來的挑戰，需要綜合考慮技術賦能、應用風險以及風險規制等方面的因素，從根本上解決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帶來的各種問題，確保數字政府現代化建設能夠持續健康發展。實踐表明，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助推數字政府現代化建設可以使數字政府決策更加科學化、數字政府治理更加精準化、數字政府服務更加高效化，但也可能誘發數據信息安全風險、社會秩序紊亂風險，以及行政權力失信風險等，解決這些問題亟須從社會治理、技術治理、規范治理方面進行風險控制。綜上所述，為了在推動數字政府創新發展過程中充分利用人工智能技術，我們必須始終遵循法治原則，在了解人工智能技術發展規律的基礎上，通過法治化手段來規避技術風險，從而讓人工智能技術更好地服務于我國數字政府建設現代化的發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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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