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敁敠”考辨

摘" 要：綜合運用文獻學、文字學、訓詁學等相關知識，對“敁敠”的本字、詞義、書寫形式進行考辨。它最早出自郭象《莊子注》，意思是“玷（拈）而捶（揣）之”。本字當作“拈揣”，后世更換形符及聲符而形成“敁敠”，表示“用手稱量”義，引申為“心中斟酌、考慮”。由于其本義屬手部行為而寫作“敁掇”“敁挆”“拈敠”“拈掇”“掂掇”等；又因各地方言不同，形隨音變，遂產生“點掇”“掂對”“掂兌”“掂奪”等寫法。同時，“掂掇”等詞語中的后字“掇/挆/對”，本有實義，并非詞綴；“敁敠”也不是聯綿詞，而是并列式合成詞。

關鍵詞：“敁敠”；“掂掇”；本字；詞形；考辨

一、引言

“敁敠”表示“用手稱量”義，引申為“心中斟酌、考慮”，其書寫形式多有不同，如“玷捶”“敁掇”“敁揣”“敁挅”“拈掇”“拈敠”“點掇”“掂挆”“玷?”等。各地方言又有“掂對”“掂兌”“掂奪”“掂掇”等說法，其實均為“敁敠”形隨音變的不同書寫形式。有些學者認為，該詞后字“掇”屬于詞綴。如郭振偉以“掂掇”中的“掇”為類后綴[1]（P99）；李鳳英以西部方言中的“掂對”之“對”為后綴[2]（P19）；李莎以“掂奪”“掂挆”“敁掇”中的“掇（奪、挆）”為記音詞尾[3]（P39）；張悅以“掂對”為附加式合成詞，即以后字為詞綴[4]（P77）。還有些學者認為，“敁敠”屬于聯綿詞。如劉冉將“掂掇”歸為“雙聲的聯綿詞”[5]（P123）。那么，上述觀點究竟孰是孰非？有鑒于此，本文就“敁敠”的本字、詞義及書寫形式等問題再作考辨，以就教于方家。

二、“敁敠”本字考釋

“敁敠”初形作“玷捶”，最早見于西晉郭象《莊子注》。《莊子·知北游》：“大馬之捶鉤者，年八十矣，而不失豪芒。”郭象注：“玷捶鉤之輕重，而無豪芒之差也。”成玄英疏：“捶，打鍛也。鉤，腰帶也……鉤，稱鉤權也，謂能拈捶鉤權，知斤兩之輕重，無豪芒之差失也。”[6]（P434）后作“敁敠”。清代錢大昕《恒言錄》卷二《疊字類》“敁敠”下引《廣韻》：“敁敠，知輕重也。”阮常生按語謂：“《莊子》‘捶鉤者’注：‘玷捶鉤之輕重。’玷音‘點’，捶音‘朵’，即此二字。”[7]（P72）元代李治《敬齋古今黈》卷二云：“捶即鍛也，猶今世俗所謂打也。今人凡有修治者，悉謂之打，此其理甚易曉。而郭注以為玷錘之輕重，繆矣。”[8]（P24）以“捶”為“打”，雖文意可通，但自郭象之后，多以“量”解“捶鉤”之“捶”，并以“玷捶”二字表示手持而稱量義。

“玷”，《說文解字》作“?”。《說文·刀部》：“?，缺也。”段玉裁注：“?、玷古今字。從刀者，待磨鑢也。”[9]（P182）《廣韻·忝韻》：“玷，玉瑕。”[10]（P337）又引申為其他方面的瑕疵或缺失。《詩經·大雅·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毛傳：“玷，缺也。”鄭玄箋：“玉之缺，尚可磨鑢而平，人君政教一失，誰能反覆之？”[11]（P1196）可見，“玷”并非“手持”或“稱量”義。又，《說文·手部》：“捶，以杖擊也。”[9]（P609）《禮記·內則》：“捶，反側之，去其餌，孰，出之，去其皽，柔其肉。”鄭玄注：“捶，搗之也。”[12]（P3180）《荀子·正論》：“詈侮捽搏，捶笞、臏腳。”楊倞注：“捶、笞，皆杖擊也。”[13]（P342）因此，“玷”“捶”二字含義與“用手估量輕重”或“估計、斟酌”無涉，當另有本字。

“玷”“捶”均為動詞，“玷”之取持義，本字當作“拈”。《說文·手部》：“拈，也。”[9]（P598）《玉篇·手部》：“拈，指取也。”[14]（P115）“手持”亦可稱“拈”。《廣雅·釋詁》：“拈、，持也。”清代錢大昭《廣雅疏

義》：“‘’‘拈’互訓，‘拈’既為‘持’，‘’亦‘持’也。”[15]（P267）南宋洪邁《夷堅支志》庚卷七《雙港富民子》：“子引手拈杖擊之，成一狐而走。”[16]（P1187）“玷”“拈”均從“占”聲，故可借“玷”為“拈”。

郭象注“玷捶”表示用手稱量，下字當作“揣”。《說文·手部》：“揣，量也。從手耑聲。度高曰揣。一曰捶之。”[9]（P601）《玉篇·手部》：“揣，度高下曰揣。又試也。”[14]（P116）《廣韻·紙韻》：“揣，度也，試也，量也，除也。”[10]（P248）《淮南子·人間訓》：“凡人之舉事，莫不先以其知規慮揣度，而后敢以定謀。”高誘注：“揣，商量高下也。”[17]（P587）《史記·酈生陸賈列傳》：“生揣我何念？”裴骃集解：“孟康曰：‘揣，度也。’”[18]（P2701）

“揣”“捶”古音同在歌部，故可假借。又，《廣雅·釋詁一》：“挅，量也。”[15]（P269）《玉篇·手部》：“挅，量度也。”[14]（P123）《廣韻·果韻》：“挆，稱量。”[10]（P307）“朶（朵）”古音與“耑”同為歌部，因此，“揣”亦作

“挅（挆）”。

“扌”“攴”均為手部動作，義本相通，形符亦可互用。如《玉篇·攴部》：“?，試也。”[14]（P333）即上引“揣，試也”。《正字通·攴部》：“?，與揣同。”[19]（P908）宋代蘇籀《雙溪集》卷十四《賀王樞密啟》：“啟沃智辯之哲謀，揆揣幾微之圖慮。”[20]（P321）又如，《說文·手部》“扶”字從手夫聲，其古文作“”，徐鍇《說文解字系傳》釋曰：“古文扶從攴。”[21]（P236）《說文·手部》又有“拙”字，《正字通·攴部》收“”形，謂“古文拙”，并解釋說：“《六書統》：從攴與從手同。”[19]（P899）《康熙字典·攴部》亦引《六書統》，謂：“拙，亦作

。”[22]（P470）《集韻》收異體字較多，如“挌”又作“”，《陌韻》：“挌，《說文》：‘擊也。’或作。”[23]（P734）“”又作“?”，《號韻》：“，抵也。或從攴。”[23]（P587）

“揩”又作“”，《皆韻》：“揩，揩摨，摩?也。或

作。”[23]（P104）同理，“拈”亦可作“敁”。“掇”，《說文·手部》釋為“拾取”，從手叕聲[9]（P605），其聲符“叕”與“揣”之聲符“耑”古音同在端母，“拈揣”可作“敁掇”，“掇”受“敁”感染而發生偏旁類化，寫作“敁敠”。

經過上文的考釋，可以看出，“敁敠”的本字應為“拈揣”，本義是“用手稱量”，后來引申為“權衡”。

三、“敁敠”的詞義和書寫形式

如前所述，“敁敠”的本義為用手掂量輕重，而后引申為心中斟酌分量，歷代文獻中的書寫形式雖有所不同，但含義用法基本一致。清代翟灝《通俗編》卷十二《行事·敁挅》云：“‘敁挅’字本作‘敁捶’，而‘玷’讀如點。然方俗音有高下四聲轉易，不獨‘玷’也。《集韻》又有‘敠’字，音與‘掇’同，訓云：‘度知輕重曰敁敠。’朱子《與吳宜之簡》有云‘點掇’者，則又借字用之。”[24]（P163）翟灝這里提到了“敁敠”的四種書寫形式：“敁挅”“敁捶”“敁敠”“點掇”，實際情況要更為復雜。

“拈”更換形符而成為“敁”，唐代玄應《一切經音義》卷十便將“拈揣”寫作“敁揣”：“論文作揣，初委、都果二反。揣，量也，敁揣也。”[25]（P208）“揣”同“挅（挆）”，故又作“敁挅（挆）”。《集韻·沾韻》：“敁，敁挅，以手稱物。”[23]（P293）該詞亦見于敦煌文獻。P.2609《俗務要名林·手部》：“敁挆，稱量也。上了（丁）兼反，下丁果反。”P.3906《字寶碎金》：“拑挅，丁兼反。又敁量。”黃侃《爾雅音訓·通俗編題識·行事》亦云：“敁挅，本作商度、章度。”[26]（P351）不過，黃侃將音近字“度”視作“挅”之本字，則屬誤判。

“揣”可借“掇”代之，《玉篇·攴部》云：“敁，敁掇，稱量也。”[14]（P333）后世文獻用此形者不多。1934年《定縣志》卷二十一《志余》：“敁掇，以手稱物也。俗以乘馬不穩曰敁掇，以手稱物亦云。”[27]（P604）

由于漢語雙音詞的偏旁類化傾向，“敁掇”又作“敁敠”。《廣韻·添韻》：“敁，敁敠，稱量。”[10]（P230）又《末韻》：“敠，敁敠，知輕重也。”[10]（P489）北宋趙叔向《肯綮錄·俚俗字義》：“稱量曰敁敠。”[28]（P4）清代梁紹壬《兩般秋雨盦隨筆》卷五《敁敠》：“以手量物輕重曰敁敠。見《莊子》注。或曰顛篤，音義同也。今各處口談，尚有此語。又以一心權事之是否，亦用此二字。”[29]（P721）這一書寫形式流傳最廣，用例最多。例如：

（1）天下固有抵死而惟吾意指者，操之有要而敁敠其心故也。（明代呂坤《呻吟語》卷三）

（2）而瓣香祭酒，私淑有年，每一稿脫，輒粘之板壁，逐字敁敠，一如畫家之皴染，力求四聲和協。（清代婁有恒《洞陽九種詞跋》）

（3）劉姥姥聽了，心下敁敠道：“我方才不過是趣話取笑兒，誰知他果真竟有。”（清代曹雪芹《紅樓夢》第四十一回）

（4）紀獻唐聽了，便有些詫異，接過那封書一看，只見信上寫著“留別大將軍鈞啟”，心下敁敠道：“顧先生斷不至于這等不通……”（清代文康《兒女英雄傳》第十八回）

（5）姑娘從來不曉得甚么叫作“害怕”的人，此時倒嚇了一跳，心里敁敠道：“我這里除了鄧、褚兩家之外，再沒個痛癢相關的人……”（清代文康《兒女英雄傳》第二十回）

“敁敠”的本字為“拈揣”，以“掇”代“揣”，可作“拈掇”。因為二字的本義均為“拿取”，所以“拈掇”可徑釋為“拿”。例如：

（6）眼似瞎，手如瘸；輕拈掇，慢拿捻！（元代白樸《墻頭馬上》第三折）

將“拿”這一動作抽象化，“拈掇”則可以表示“說起、提及”。在此基礎上，又引申為“斟酌、考慮”。例如：

（7）近世被濂溪拈掇出來，而橫渠二程始有“氣質之性”之說。（南宋黎靖德《朱子語類》卷五十九）

（8）顏子不處貧賤，固自樂；到他處貧賤，只恁地，更難；所以圣人于此數數拈掇出來。（南宋黎靖德《朱子語類》卷三十九）

（9）存得這心，便有個五六分道理了。若更時時拈掇起來，便有個七八分底道理。（南宋黎靖德《朱子語類》卷二十二）

（10）到這個田地時，只恁地輕輕拈掇過，便自然理會得，更無所疑，亦不著問人。（南宋黎靖德《朱子語類》卷一百一十八）

由于朱熹把理學思想推向頂峰，對后世產生了深遠影響，因此，元明清時期的文人士子也沿襲朱子遺風，在各類文體中廣泛采用“拈掇”這一詞形。例如：

（11）入天目謁洪后峴，取《半山集》看讀，凡佳句必再三拈掇之。（元代方回《送俞唯道序》）

（12）邇來舉子業廢，稍能弄筆遣辭者，英華無所發泄，拈掇小詩之外，間或以此為務。（元代吳澄《答趙儀可書》）

（13）學問須時時拈掇，乃時時受用。（明代李贄《答莊純夫書》）

（14）苐能就從前往復之篇，拈掇一二，覺在古人詩中亦不多見。（清代周亮工《賴古堂集》卷十六）

（15）那鄭婆子止知恨苗禿，拈掇著看箱柜，還想不到教他抵命。（清代李百川《綠野仙蹤》第五十七回）

在佛教典籍中，“拈掇”也經常出現，大多表示“考慮”。例如：

（16）和尚適來拈掇，猶是第二機。（南唐靜、筠二禪師《祖堂集》卷十三）

（17）德山棒，臨濟喝，直至如今，少人拈掇。請師拈掇。（南宋普濟《五燈會元》卷十七）

（18）拋向面前知不知，莫向意根上拈掇。（南宋普濟《五燈會元》卷十七）

（19）這個公案，諸方拈掇，不知其數，各據一時見處，也有五六分或七八分相似。（南宋釋法薰《示紹文侍者》）

與世俗文獻相同，佛典中“拈掇”亦可徑釋為“拿”。例如：

（20）為說三斤麻最好，三斤天下說尖新。幾多匠者頻拈掇，奈緣緇侶有疏親。（南宋賾藏主編《古尊宿語錄》卷十九）

（21）師便近前，檗豎起镢曰：祇這個天下人拈掇不起。（南宋普濟《五燈會元》卷十一）

需要指出的是，北宋道原《景德傳燈錄》卷十二《鎮州臨濟義玄禪師》記敘此事，卻作：“師向前叉手，黃蘗將??地云：‘我遮?天下人拈敠不起，還有人拈得起么？’”[30]（P797）可見，“拈掇”又可作“拈敠”。

“拈”“點”音近，“拈掇”又作“點掇”，意思是“思考、斟酌”，文人談及治學時常用此形。例如：

（22）雖是識得個大底都包得，然中間小底，又須著逐一點掇過。（南宋黎靖德《朱子語類》卷五十九）

（23）說《詩》全在點掇。（南宋嚴粲《詩緝》卷五》）

（24）是以程子之于《詩》也，嘗點掇一兩字而誦之，使人自解。（元代虞集《鄭氏毛詩序》）

（25）《四書》海涵地負，初學所未解者多矣，豈能一一點掇邪？（元代趙汸《答倪仲弘先生書》）

（26）點掇關鍵，金石綺彩，各極其造，字法也。（明代王世貞《藝苑卮言》卷一）

古代白話小說中，亦可用“點掇”來表示忖度、思量。例如：

（27）他拿得定，便不與何知縣，臨審時三言兩語，一點掇，都也依他。（明代夢覺道人《三刻拍案驚奇》卷八）

“拈”更換聲符作“掂”，表示“拿、持”。《字匯·手部》：“掂，點平聲。手掂也。”[31]（P756）《正字通·手部》：“掂，拈字之訛。”[19]（P842）不過，“掂”構形理據清晰，并非訛體，實為“拈”的異構字。《康熙字典·手部》：“《集韻》以手稱物曰敁挅。敁音丁兼切，或作玷。此改為掂，俗字無考。”[22]（P436）故“拈掇”又作“掂掇”，詩、詞、曲常用，文人筆記亦用之。例如：

（28）掂掇起窮骨頭有千斤分量，摩挲著餓肚皮藏萬卷文章。（元代汪元亨[雙調·折桂令]《歸隱》）

（29）你又坎我又嫌，掂掇了重掂。（明代張鳴善[北雙調·水仙子]）

（30）肩背閑覺苦，天付此勞性。掂掇試重輕，護擔如護命。（清代傅眉《效唐人樵人十詠復風叟二章》之《樵擔》）

（31）由于聲前、聲中、聲后，皆有然否，直宛平側，枝遁之氣，掂掇于中也。（清代傅山《霜紅龕集》卷二十五《家訓·音學訓》）

“掂掇”，亦可寫作“掂挆”。后世有以“奪”記“揣（挆）”音者，則寫作“掂奪”。亦見“玷”記“拈”音，用“揣”之異體“?”，作“玷?”者。例如：

（32）掂挆，邑俗謂以手度物之輕重曰掂挆。（1934年《井陘縣志料》第十編《風土》）

（33）他胕中，暗想掂奪兩三番。（佚名《桃花記》首部）

（34）掂奪，考慮也。（1944年《薊縣志》卷三《鄉鎮戶口》）

（35）壽劖鬼斧，玷?天匠，獰?旴咢，孰可名象。（清代吳穎芳《飛來峰賦》）

除了以上書寫形式之外，在現代語言學研究論文中，“敁敠”的寫法亦有不同。如李穎指出，唐山方言中有降調式輕聲詞“掂兌”[32]（P12）；任冬梅指出，北京方言表“斟酌情況”義可稱“掂兌”[33]（P47）；毛曉雅認為，現代漢語動詞“掂兌”可以和“暗自”搭配[34]（P48）。聶志平指出，東北方言詞中有“掂對”一詞[35]（P111）；李薇薇指出，北京官話詞語“掂對”在山東方言中亦有使用[36]（P120）；沈雪瑜將“掂對”歸入貴陽方言特色詞語[37]（P4）。其中的“掂兌”“掂對”，亦是“敁敠”的其他寫法。

以上諸例，均為“敁敠”的不同書寫形式，但在各類文獻的分布不盡一致。如佛家典籍多用“拈掇”，宋明學者多從二程和朱熹之習而采用“拈掇”“點掇”，而明清小說中使用“敁敠”的比例較高等。除“用手估量輕重”和“斟酌、考慮”二義外，“敁敠”的個別書寫形式亦有其他用法。由于“敁敠”的讀音與其他詞語相近，有時也會被借作其他詞語的書寫方式。如明代張岱《陶庵夢憶》卷五《金山競渡》：“龍頭上一人足倒豎，敁敠其上，取其危。”[38]（P67）此句中的“敁敠”，本字應作“顛倒”，由于讀音相近而致誤，并不是說“敁敠”具有“顛倒”這一詞義。又如前引《定縣志》：“俗以乘馬不穩曰敁掇。”[27]（P604）這里“敁掇”的本字為“顛頓”，亦與“敁掇”讀音相近，故而混淆，其實并非其義。

四、結語

綜上所述，“敁敠”一詞出自郭象《莊子注》，意思是“玷（拈）而捶（揣）之”。本字當作“拈揣”，后世更換形符及聲符而形成“敁敠”。由于其本義屬手部行為而寫作“敁掇”“敁挅（挆）”“拈敠”“拈掇”" “掂掇”；又因各地方言不同，形隨音變，遂產生“點掇”“玷?”“掂對”“掂兌”“掂奪”等寫法。這些詞義均與“敁敠”相同。

在《漢語大詞典》（以下簡稱《大詞典》）中，收有“敁敠”詞條，其“忖度”義首引《紅樓夢》第四十一回[39]（第5卷，P422），書證過晚。《大詞典》對“玷捶”的解釋是：“掂掇。原謂以手估量輕重。今多指斟酌，估計。”[39]（第4卷，P533）在“掂掇”詞條下，《大詞典》卻未收“用手稱量”義[39]（第6卷，P701），前后釋義未能照應。同時，《大詞典》未收“敁揣”“敁掇”“敁挅（挆）”“點掇”“玷?”“拈敠”“掂挅（挆）”“掂兌” “掂奪”等詞形，可據補。

郭振偉提出，至少構成三個輕聲詞的語素方能作為類后綴，由于“攛掇”“掂掇”“拾掇”中的“掇”，按照習慣均讀為輕聲，因此，可將其視為類后綴[1]（P99）。李鳳英認為：“西部方言中‘對’也是動詞后綴。加在動詞性詞根后多表示‘小心、謹慎、仔細斟酌’的意義。主要有：品對、掂對、掇對、打對、頂對。”[2]（P19）李莎將“duo（掇）”作為記音詞尾，并以“掂奪”“掂挆”“敁掇”等為例加以證明[3]（P39）。張悅亦將“掂對”歸入附加式合成詞，也是將后字視為詞綴[4]（P77）。實際上，“掂掇”等詞語中的后字“掇（挆、對）”，本有實義，并非詞綴。劉冉則將“掂掇”歸類為“雙聲的聯綿詞”[5]（P123）。我們認為，“敁敠”各有本字，實為并列式合成詞，由于它們的形符同為“攴”，而易于產生該詞是聯綿詞的誤解。

總之，漢字本為表意文字，在漫長的演變過程中，有可能會產生新的形體；而語言交流的記錄者、使用者，在不知本字的情況下，又可假借他字記音。天長日久，同一組字詞便會衍生出多種書寫形式。“敁敠”這組異形字便是典型的例證。就此而言，漢語詞匯研究中應當重視字詞的歷史來源，以免在分析語言結構和詞義時產生錯誤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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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Dianduo（敁敠）”

Liu Mengxi1，Li Zhuo2

（1.College of Literature， Jilin Normal University， Siping 136000;

2.Principal’s Office， Jilin Normal University， Siping 136000， China）

Abstract：Comprehensively apply relevant knowledge such as philology， philology， and exegesis to examine and distinguish the original character， meaning， and writing form of “dianduo（敁敠）”. It first came from Guo Xiang’s ZhuangziZhu（《莊子注》）， meaning “to pick and pound”. This character is used as “dianduo（拈揣）”， and later replaced its form and sound symbols to form “dianduo（敁敠）”， which means “weighing with hands” and is extended to “weighing and considering in the heart”. Due to its original meaning being a manual action， it is written as “dianduo（敁掇）”， “dianduo（敁挆）”， “dianduo（拈敠）”， “dianduo（拈掇）”， “dianduo（掂掇）”， etc. Due to the different dialects in various regions， the form changes with the sound， resulting in writing styles such as “dianduo（點掇）”， “diandui（掂對）”， “diandui（掂兌）”， and “dianduo（掂奪）”. At the same time， the suffix “duo（掇/挆/對）” in words such as “dianduo（掂掇）” has a literal meaning and is not a affix. “Dianduo（敁敠）” is not a compound word， but a compound word in parallel.

Key words：“dianduo（敁敠）”；“dianduo（掂掇）”；original character shape；word form；examination and identif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