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以文本生成、語音合成、文生視頻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的融合,提升了數字出版對信息多模態、產業融合化、流程自動化以及服務交互性的需求,也帶來了知識創新性、信息準確性和行為可負責性的問題和風險。在數字出版的智能化發展中,出版機構應加強同網絡平臺和科技企業的合作以促進數字出版產業深度融合,運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豐富數字出版產品形態的多模態發展,優化數字出版用戶服務及其個性化與即時性的交互需求,保障智能化出版業務流程中必要的人工干預并明確責任歸屬。
【關 鍵 詞】數字出版;融合出版;智能出版;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
【作者單位】匡文波,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姜澤瑋,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
【中圖分類號】G230.7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4.14.003
近十年來,互聯網傳播正在逐步邁向智能化階段,智能傳播的基本生態環境已初具規模,并在理論與實踐中發生多重連鎖反應[1]。尤其是近兩年來,隨著以ChatGPT、Sora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及其社會化應用的迅猛發展,人工智能生成內容(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AIGC)正在全方位滲透與影響著互聯網信息傳播的多個領域與不同層次,有望帶來新一輪的傳媒行業變革。在此背景下,發展多模態信息、自動化流程、融合化產業、交互性服務的數字出版將迎來全新的機遇與挑戰,如何有效運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賦能數字出版的智能化發展,成為目前出版業備受關注的問題。
一、數字出版的業態現狀:多模態、融合化、自動化、交互性
隨著信息技術和網絡傳播環境的發展與其對社會生產生活的影響深化,以及我國媒體融合戰略的持續推進,傳統出版業與數字出版的深度融合近年來越發明顯。目前,數字出版的業態發展集中體現為多模態信息、融合化產業、自動化流程和交互性服務四個特征。
1.信息的多模態
數字出版的多模態,指出版工作的客體在形態上由紙質媒介中的圖文信息向互聯網媒介中的文本、圖像、語音、視頻等多種信息形態發展。在傳統出版業環境中,出版作品主要以文字信息為主,出版業務需要處理的信息模態相對單一。隨著數字出版的發展,以及受網絡傳播中用戶知識獲取與閱讀習慣變化的影響,出版工作的客體正向文本、圖像、語音與視頻的多模態發展。數字出版多模態的變化,本質上是順應讀者、消費者以及網絡用戶行為發展的產物,同時也對編輯出版工作的人才、技術、經營提出了新的要求。
近年來,短視頻和有聲書成為我國數字出版實踐中的兩大重點應用領域,極大豐富了用戶對書籍及其相關知識獲取的感官體驗和信息接收場景。如抖音等短視頻媒介憑借高度的用戶黏性、靈活的使用場景以及較強的沉浸感和觀看慣性等特質,已成為當下大眾獲取信息與知識的主流媒介,出版社、雜志社、報社等傳統出版機構也十分重視短視頻的內容生產與傳播效果。在有聲出版方面,微信讀書等閱讀客戶端也在紛紛增強書籍的有聲化服務功能,優化技術以提升有聲書的質量,豐富閱讀活動的多元場景與感官體驗。
2.產業的融合化
數字出版的融合化,指出版業務與新興技術和管理創新融為一體的新型出版形態[1] 。數字出版的融合化正在業務、渠道、技術、管理等各方面進行,豐富多元的傳播渠道及與互聯網商業平臺的合作是目前產業融合的基本特征。雖然紙質閱讀仍然占據重要地位,但數字化閱讀、聽書、講書等閱讀渠道的重要性也在不斷提升。
根據2024年4月第二十一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結果,綜合性閱讀和數字化閱讀方式的接觸率最高,手機閱讀在各類閱讀方式中的接觸率和接觸時長均位居第一;聽書和視頻講書越來越受到我國國民喜愛,三成以上的國民有聽書的習慣,移動有聲APP、微信公眾號或小程序、智能音箱、廣播和有聲閱讀器或語音讀書機是目前用戶聽書時主要采用的形式[2]。可見,數字出版產業正與各類互聯網平臺及其他社會化傳播主體開展密切合作,市場化和商業化的重視程度不斷提升。如科技期刊出版越來越多地使用網絡首發并開通了微信、微博、抖音等平臺賬號,圖書出版也越發重視手機閱讀客戶端的傳播效果,通過直播、短視頻、有聲書等方式進行知識產品的二次創作與宣傳營銷。
3.流程的自動化
數字出版的自動化,指編輯出版的微觀業務流程在計算機軟件與人工智能技術的影響下不斷趨于自動化,以提升編輯出版工作的效率和準確性。傳統的編輯出版業務內容較為單一和重復,并且對細節要求非常嚴謹,從自動化與人工智能技術對社會各領域勞動的替代性來看,重復性與模式化越高的工作越有可能被機器所替代,或更多地使用機器來減輕人力勞動的負擔,從而使人力能夠最大限度投入富有創造性價值和實現生產者自我滿足的工作之中。
從2015年左右機器人寫作在傳媒領域的應用開始,各種自動化寫作、編輯和校對軟件就陸續在出版業選題策劃、內容提供、編輯、制作、市場推廣、信息反饋等多個環節中得到應用[3]。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進步,編輯出版流程的自動化水平也隨著媒體融合智能化發展不斷提升,更先進的自然語言處理模型以及更為準確和全面的大數據資源,為自動化流程的實現不斷注入動力。此外,在自動化的編輯出版工作中,也正在生成新型的人機交互和人機關系,人與機器的合作、學習、協同等問題正在對編輯出版業務產生越來越大的影響。
4.服務的交互性
數字出版的交互性,指出版主體的讀者服務或用戶服務在互聯網媒介中呈現更加靈活、即時與個性化的互動關系。出版活動是面向社會公眾的知識服務,其目的不只是作品的發行,還需要為用戶提供各種配套性服務以提升傳播效果。在傳統出版活動中,出版社的讀者服務種類比較單一且缺乏即時的雙向互動性。數字出版則要求在用戶關系和用戶服務上作出變革,以適應網絡傳播的即時性、互動性等特征;強調優化與拓展用戶服務,重視用戶對出版產品的體驗感,加強用戶關系的建設,拓展產品營銷方式。
但目前仍有許多出版機構不夠重視數字出版中的用戶服務和用戶體驗,這一是受到紙媒出版時代形成的定式思維影響,即出版機構對出版物內容質量的關注與重視要勝過用戶服務與用戶體驗,二是受技術條件的制約,致使用戶服務和用戶體驗仍是現階段數字出版的短板[4]。此外,用戶的個性化需求也對數字出版的用戶服務提出了更高要求,即不僅要建立出版主體與用戶之間的交互關系,還要盡可能地滿足不同類型用戶在不同閱讀場景下的需求。
二、數字出版中的三類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應用
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是指計算機運用大規模數據資源和特定的算法與模型生產出原創性信息產品的技術,其產品被稱為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目前主要以文本生成技術、語音合成技術和文生視頻技術為代表。在數字出版活動中,文本生成技術主要應用于編輯出版流程中的業務工作場景以及出版機構和用戶之間的服務場景,語音合成技術重點應用于有聲書傳播場景,文生視頻技術重點應用于短視頻傳播場景,從而進一步滿足數字出版對多模態信息、產業融合發展、自動化工作流程以及更為豐富的用戶交互性需求。
1.文本生成技術的應用
文本生成技術是計算機系統根據使用者輸入的指令生成相應文本內容的技術。隨著可供機器學習的大數據資源的豐富以及算法模型的迭代升級,以ChatGPT為代表的生成式預訓練大語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s,LLM)應用,近年來取得了明顯的效果,國內市場也推出了類似文心一言、通義千問等文本生成的應用產品,其中部分產品還具有文生圖像的功能。
在傳媒產業的應用中,文本生成技術可以應用于非交互式和交互式兩種場景。前者通常以工具型的軟件界面出現,以機器人寫作、編輯、翻譯等應用為代表,應用于諸多媒體的內容生產與編輯環節;后者以對話式的聊天機器人為代表,人工智能程序通常以擬人化的傳播主體身份出現,模擬網絡人際傳播的用戶交互界面與用戶進行連續性的自然語言對話,并完成各類開放式的工作任務。
對數字出版而言,文本生成技術主要應用于編輯工作場景與用戶服務場景。在編輯出版業務流程中,基于自然語言處理和文本生成的人工智能技術,可以進一步提升數字出版的自動化水平,發揮科技創新驅動力以優化生產要素和生產結構,減輕編輯工作的重復性勞動,提升編輯工作的效率與準確性,縮短編輯出版的周期和經濟成本等,這也是出版業新質生產力中最直接與具象的體現。在用戶服務場景中,可交互的人工智能語言模型可以提升出版主體與用戶之間的交互性,尤其是對用戶個性化需求的滿足。如ChatGPT在編輯出版中可以依據不同的閱讀場景以及不同讀者的個體化需求生成千人千面的文本信息,滿足網絡傳播中的長尾效應,提升用戶的滿意度和忠誠度,實現出版機構的傳播效果[5]。
2.語音合成技術的應用
語音合成技術指計算機系統將輸入的文本信息轉化為語音信息的技術,也被稱為文語轉換技術,被廣泛應用于新聞、書籍、影視、短視頻等多種產品中的朗讀配音工作中。語音合成技術在數字出版中主要應用于有聲書傳播場景,近年來有聲書與有聲出版逐漸成為數字出版多模態與融合化發展中的重要領域,市場規模持續擴大。相關調查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在線音頻市場規模達250億元,近5年年均復合增長率達35.12%,2023年有36.3%的成年國民通過聽書的方式進行閱讀[6]。
目前我國有聲書市場存在內容同質化且質量不高的問題,大部分有聲書以通俗讀物、網絡文學內容為主,高質量作品稀缺。這主要是因為由真人配音的有聲書制作成本較高,且需要較長的時間周期及專業的設備和團隊運營,僅僅依靠人工朗讀遠遠不能滿足海量書籍的有聲化需要。而語音合成技術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縮短書籍內容有聲化的制作周期,降低制作成本,真正實現有聲書市場的長尾效應。目前,許多大型技術公司提供的AI語音模型已經能夠滿足用戶自然流暢聽書的基本需求。市場上的有聲書產品也形成了基于人類語音的說書、講書和基于AI語音的全文朗讀兩種模式,二者之間并不存在人機競爭的替代性關系。智能語音技術在有聲出版中的應用,極大發揮了拓展業務功能和用戶使用場景的作用。
近年來,我國科技公司不斷對人工智能語音合成技術進行優化,其產品制作水平也不斷提升。如微信讀書的AI朗讀從最開始的男聲和女聲兩種類型,發展出語音質量更高的男女聲音“Pro版”以及“中年版”“催眠版”等不同類型,以適應不同的用戶個體需求。國內人工智能企業提供的AI語音類型則更為豐富,可以為客戶提供數十種甚至上百種不同類型的選項。未來隨著技術進步與產業擴張,AI有聲書領域將具有更大的市場前景。
3.文生視頻技術的應用
文生視頻技術是計算機系統通過使用者輸入的描繪視頻場景的文本信息,自動化生成相應視頻內容的技術。隨著2024年初OpenAI又一項著名產品Sora的出現,文生視頻領域正受到互聯網與傳媒業的高度關注。Sora的關鍵性技術突破體現在視頻生成時長、視頻質量和對現實世界的模擬能力上,其不僅可以制作超過60秒的視頻且具有多角度、多鏡頭的切換能力,還能夠模擬真實物理世界中的物體移動、習性以及相互作用[7]。從Sora等人工智能文生視頻的技術與傳播特征可以看出,短視頻領域將成為文生視頻技術的重點應用場景。相對于專業大型影視作品而言,短視頻傳播具有較短的時長、更為簡單的敘事和情節、適合手機終端的小屏幕播放和更低的制作成本等特征,這使得AI文生視頻技術的應用難度和門檻大大降低。
隨著數字出版的多模態與融合化發展,短視頻傳播的重要性越來越受到出版業的重視,但目前我國大部分出版機構對于視頻內容的生產技術、條件、人力資源、經濟成本及重視程度仍然不足,而且存在制作周期較長、內容種類單一、缺乏穩定與常態化的短視頻制作與發布模式等短板[8]。在當前用戶信息接收與知識消費過程中,短視頻仍然是現階段最為重要的用戶使用場景之一,這意味著出版機構制作與發布的短視頻產品將面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在生成式人工智能環境下,新一代的文生視頻技術憑借自動化生產、多樣態輸出、廣泛的適用范圍、便捷的操作性和較低的制作成本等優勢,在數字出版的短視頻領域具有可觀的應用前景。盡管目前這一領域的市場化應用程度有限,但從近年來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的創新擴散速度來看,文生視頻技術將進一步賦能數字出版在視頻領域的發展。
三、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在數字出版應用中的風險
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在賦能數字出版發展的同時,也會滋生相應的伴隨性問題與風險。從現階段的技術發展水平及行業應用現狀來看,主要集中在知識的創新性、信息的準確性和行為的可負責性三個方面。
1.知識的創新性
在知識創新性方面,大規模人工智能知識生產可能會制約出版的高質量發展和創新性。出版活動本質上是圍繞人類社會知識生產與傳播的活動,高質量作品對出版活動具有不言而喻的作用,但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在知識生產層面受限于計算智能的技術原理,存在創造性短板與知識平庸性問題。業界對于AIGC是否真正具有生產原創性作品的能力一直存在爭議。雖然機器學習和人類學習的過程都是建立在對既有信息資源的使用之上,但從已有知識到新知識的轉化過程中,基于計算機規則的人工智能很難還原極其復雜的人腦思維,尤其是人類創造性思維過程中的靈感、頓悟、抽象化等能力。
從AIGC的既有實踐也可以看出,雖然人工智能作品和人類作品之間的差異性越來越小,但充其量只是處于人類智能的平均水平。AIGC的優勢更偏向于對既有信息的識別與整合,而非高水平的原創知識生產。如ChatGPT雖然可以做到和用戶進行連續性的對話并生成自然流暢的內容,其掌握的信息量也遠超于常人,但其生成內容的邏輯和框架仍然是比較固定的模式,在觀念與思想上的內容生成多為總結式的分點闡述,極少能夠給出顛覆性的創新觀點,并且對于觀點的闡述力度及其篇幅也非常有限。因此,現階段的人工智能生成內容不免會進入一種“平庸”或“庸常”的狀態,當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被越來越多地用于知識產品的創作和生產,就會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平庸與重復性知識產品的體量,從而進一步加大出版業對內容質量的篩選、編輯與把關方面的難度。
2.信息的準確性
在信息準確性方面,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算法模型及其訓練數據仍然存在片面與偏差,從而導致技術應用中產生一定比率的誤差和事實性錯誤。同時,在編輯流程中應用人工智能技術,還會弱化人工編輯的把關責任和把關能力等。雖然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在編輯出版業務流程中的應用可以起到優化生產力的作用,但不宜夸大其自主性。
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過程在本質上是一種基于概率和規則的計算過程,計算機只能夠在信息符號的形式層面進行計算,而無法和人類一樣對信息的意義作出理解。在未經人工干預和審查的情況下,應用于知識服務領域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往往會產生事實性錯誤、邏輯性錯誤、證據性錯誤或價值觀偏頗等問題[9],而其在形式上卻顯得“合乎邏輯”,這可能會加劇虛假信息、偽知識對于大多數不了解人工智能技術原理或傳播特點的普通民眾的誤導。
從目前我國的互聯網知識服務現狀不難發現,無論是應用了AIGC的對話式聊天機器人,還是將AIGC系統嵌入搜索引擎中的AI智能回答、AI智能搜索等應用,都存在不少的信息與知識質量問題。當AIGC應用于數字出版活動時,如果出版機構出于對技術的過于信任而讓渡內容的審核、把關和人工干預權,就有可能造成低質量信息的傳播,甚至產生誤導讀者認知、態度和行為的嚴重后果。
3.行為的可負責性
在主體責任方面,由于人工智能主體在出版活動中的法律與社會責任尚未清晰界定,這將對出版主體、作品創作主體以及融合出版過程中涉及的其他相關主體的責任歸屬產生影響,導致隱蔽性剽竊行為、作品署名爭議、主體責任界定、數據安全與信息隱私等法律與倫理問題越來越多[10]。
由于人工智能技術在傳播與社會研究中扮演著“擬主體”“傳播者”或“行動者”的角色,這使其不同于過往的傳播媒介或生產工具,機器與人之間的屬性、角色、功能在不斷趨近。但從現實產業活動與社會管理的角度來看,人工智能技術的主體性尚缺乏相應的法律規定、責任歸屬以及能夠推行的基本保障條件,現階段如果在實踐活動中承認人工智能的主體性無疑會引發諸多社會問題。當前,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應用產生的諸多法律與倫理問題和爭議,均指向AIGC生產活動中行為主體的責任及其可負責性,并影響了AIGC在數字出版中的應用。
首先是AIGC介入作品創作后的知識產權爭議,主要包括AIGC的可版權性和知識產權歸屬,出版機構在生成式人工智能環境下將面對構成與來源更為復雜且不確定的作品。其次是已出版作品的知識產權保護更加困難,主要包括隱性剽竊、學術不端、商業侵權等問題,已出版的作品很有可能在未經版權所有者許可的情況下被用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模型訓練以及內容生成。最后是編輯出版工作中涉及的主體責任。AIGC同時用于作品的創作以及出版機構的編輯校對工作中,即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作者與編輯兩種出版活動中的行為主體,其是否能達成“負責任人工智能”的目標,仍然具有高度不確定性。此外,還可能導致相關行為主體在承擔責任方面的主觀意愿弱化,甚至刻意利用技術來規避責任的問題。
四、生成式人工智能環境下的數字出版智能化發展路徑
1.加強同網絡平臺及科技企業的合作,推進數字出版產業深度融合
數字出版智能化發展的目標是進一步提升出版業融合發展的水平。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在網絡傳播環境中的應用對出版業的融合化提出更高要求,數字出版不能再延續傳統的生產鏈條,而要在更大程度上和其他互聯網傳播主體、機構、企業、平臺進行深度合作。數字出版走向智能化階段后,需要通過各種合作形式參與人工智能內容生產的全流程,在編輯、制作、加工、把關等多個環節上實現出版機構的主體價值。
目前,掌握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的主體主要是科技公司和互聯網公司,二者同出版機構之間應當建立一種相互依賴、合作共贏的關系。技術公司在研發中需要獲得出版機構的內容資源,以幫助機器迭代學習生成新的知識;這些新知識又會反饋給出版機構,從而形成螺旋式發展關系[11]。在多元主體合作、引進新興技術、產品二次加工創作、市場營銷和用戶服務等融合出版過程中,出版機構也要注意可能產生的主體地位消解、權力讓渡或者參與度不高等問題,以確保出版業在數字化與智能化過程中對知識與作品的編輯權、把關權、傳播權以及相應的社會影響力。
2.運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促進數字出版產品形態的多模態發展
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為數字出版產品的多模態發展提供了必要的技術條件支持,使知識呈現從單一模態變為多模態交互[12],這既是數字出版智能化發展中重要的新質生產力,也是提升數字出版創造力與想象力的契機。
一方面,出版機構在制作與傳播視聽多模態內容時,可以綜合使用文本生成技術、語音合成技術以及文生視頻技術,彌補視聽內容生產中的人力資源短板。另一方面,出版機構可以和人工智能技術公司開展更多合作,為已有的文字出版物制作更多高質量的配套產品。從現階段我國知識傳播的現狀來看,大量的傳統書籍、期刊等信息仍然缺少相應的多模態傳播產品,與用戶對知識消費中多樣化的需求及數字出版的發展現狀不匹配,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將進一步促進數字出版的多模態發展。
此外,數字出版的多模態發展不應局限于現有的短視頻與有聲書領域,在更具想象力的未來,現實空間中的具身性智能設備以及虛擬空間中的元宇宙環境,將進一步豐富未來傳播形態及用戶的多元感官體驗,使數字出版從規范化發展時期進入多模態與跨模態內容的新階段[13]。
3.優化數字出版中的用戶服務,及其個性化與即時性的交互需求
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以聊天機器人等形式嵌入可交互的人機傳播實踐,為數字出版中的用戶服務交互性需求及其個性化體驗提供了更多可能,數字出版的智能化發展應當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拓展傳播主體和用戶之間的互動渠道以及個性化交互形式。如在閱讀類客戶端中a/fhzEKjlJkfZKNNxBPgmvhbmHpsuOKiDqJg1bXv4b4=使用對話式的人工智能應用,通過按照個體需求檢索與推薦書籍信息,根據用戶提問回答有關書籍內容的問題,對書籍知識進行概括、整理與摘要,匯總用戶對書籍的意見與建議并向出版社進行反饋等方式,為用戶獲取書籍信息及進一步的知識服務提供多樣化選擇。
近年來,客服機器人在各類新媒體客戶端中已得到不同程度的應用,但既有的對話式機器人主要是根據固定的簡單程序進行運作,其交互性體驗、傳播效果與智能化程度往往不及人類客服。而基于GPT(Generative Pre-Trained,一種基于互聯網的、可用數據來訓練的文本生成深度學習模型)技術的對話機器人,可以更智能地理解用戶的語言及需求,提供生成內容更加豐富、應用場景更加廣泛、互動過程更為人性化的服務。尤其是在與出版物相關的知識服務領域,人工智能的信息儲存量及其對信息的調用、整合和處理能力要超過人類智能的水平,在很多時候可以發揮遠超傳統用戶服務工作的作用。
4.保障智能化出版業務流程中必要的人工干預并明確責任歸屬
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在網絡傳播中的應用,提出了可解釋的內容生產過程、可信任的媒介產品以及可負責的傳播效果的總體規范性要求[14]。面對AIGC在數字出版應用中可能帶來的知識創新性、信息準確性及行為可負責性方面的風險,出版機構需要在智能化出版業務流程中進行必要的人工干預并明確責任歸屬。
首先,對機器的人工干預需要切實體現在數字出版生產流程中,明確不同編輯出版工作的流程和環節特點,及其對AIGC的需求和技術應用的程度,并制定針對不同環節和具體工作場景的人工干預方式、位置和條件。任何獨立開展工作的人工智能應用程序都應明確到具體的責任人主體,編輯從業者也需要在身份與技能上作出轉型和調整[15]。
其次,對于出版活動中的個體精神作品及其創作過程和創作主體而言,出版機構應當掌握與辨別AIGC的介入程度,既不應簡單地一概否定或拒絕AIGC作品,也不能忽視AIGC作品的風險以及用戶知情權,而應做好AIGC內容標識工作,明確AIGC作品在出版發行中的相關責任。
最后,隨著數字出版智能化發展中出版機構與互聯網平臺、技術公司等其他主體之間合作關系的日益增多,出版機構需要簽訂相關的內容審核、技術支持、數據安全等合作協議,明確各自的權責邊界,同時建立監督機制,并定期評估合作效果。
五、結語
生成式人工智能正以顛覆性的技術推動變革數字出版業態,以文本生成、文生視頻、語音合成為代表的多模態信息與知識的自動化生產,構成了現階段數字出版智能化過程中的主要應用形式,將從多維度進一步增強數字出版與融合出版的基本優勢、轉型趨勢以及用戶滿足。在智能傳播的創新擴散洪流中,出版業應有效把握和運用人工智能技術,在創新多元化的數字視聽產品,提升組織效率與激發產能,打造個性化和交互性的用戶需求等方面進一步優化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的社會化和產業化應用,賦予其更多的“想象力”和“可塑性”。與此同時,還需加強對人工智能生產內容的創新性、準確性、可負責性等風險的關注,進一步研究相應的治理模式并采取積極舉措,為未來數字出版智能化發展中可能出現的各種不確定性提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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