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月18日,洪都拉斯和薩爾瓦多兩國警務部門舉行了一場足球友誼賽。這場比賽意義非凡——55年前的這天,兩國之間歷時四天的短暫戰爭結束。這場戰爭正因足球賽引發,也是歷史上唯一一場由體育比賽引發的戰爭。

據英國路透社報道,洪都拉斯總統希奧瑪拉宣布,洪都拉斯和薩爾瓦多兩國警務部門于7月18日舉行一場足球友誼賽,以增進聯系,擴大合作。路透社評論稱,在熱愛足球運動的中美洲國家,足球友誼賽司空見慣,但這場比賽意義非凡——55年前的7月18日,洪都拉斯和薩爾瓦多兩國之間一場短暫的戰爭宣告結束,這場戰爭正因足球比賽引發,也是歷史上唯一一場由體育比賽引發的戰爭。
薩爾瓦多退役老兵胡安·古鐵雷斯當年參加了那場戰爭。他在接受路透社采訪時表示:“回顧往事,我毫無頭緒,想不明白當時為何而戰。如今很高興看到兩國關系正常發展,開展了越來越多的合作。”
1969年,薩爾瓦多和洪都拉斯競爭一張1970年墨西哥世界杯決賽圈的“入場券”。兩支國家隊的首回合比賽,于1969年6月上旬在洪都拉斯首都特古西加爾巴舉行,薩爾瓦多隊客場作戰。比賽前夕,客隊入住酒店休息。酒店外東道主球迷制造的高分貝噪聲讓客隊球員徹夜難眠。在第二天的比賽中,客隊球員發揮欠佳,洪都拉斯隊以1比0戰勝對手。
比賽剛一結束,現場一些憤怒的客隊球迷就沖入球場,攻擊洪都拉斯隊球員。洪都拉斯球迷還以顏色,雙方爆發大規模沖突。最終在警方的干預下,沖突才得以平息。
一名薩爾瓦多女球迷因難以接受本國球隊失利而自殺。時任薩爾瓦多總統阿雷利亞諾親自出席了這位女球迷的葬禮。這起不幸的事件進一步點燃了薩爾瓦多人的怒火。
兩隊第二回合比賽在薩爾瓦多首都圣薩爾瓦多舉行。薩爾瓦多球迷如法炮制——比賽前一晚在街上舉行大規模游行,并在客隊入住的酒店外喧鬧不止,干擾球員的休息,試圖影響他們的發揮。在第二天的比賽中,薩爾瓦多隊如愿以3比0戰勝對手。
兩隊各勝一場之后,按照當時的賽制于6月底在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舉行第三場比賽,以決出勝負。在這場比賽中,薩爾瓦多隊通過加時賽以3比2戰勝對手,最終獲得了進入1970年墨西哥世界杯決賽圈的資格。
本國球隊輸球之后,洪都拉斯政府立即出臺政策,驅離境內的部分薩爾瓦多人,并封鎖了兩國之間的公路。雙方都把武裝警察調往邊境,局勢一時間劍拔弩張。在洪都拉斯境內,還發生了毆打薩爾瓦多移民以及搶掠其財物的暴力事件。
1969年6月27日,洪薩兩國斷交,關系繼續惡化。大批薩爾瓦多移民被迫離開洪都拉斯,回到自己的國家。兩國的邊界爭端也愈演愈烈。
從表面上看,世界杯資格賽是洪薩兩國爆發沖突的導火索。事實上,這兩個相鄰的國家長期以來因移民、經濟等問題積累了不少矛盾。
洪都拉斯的國土面積是薩爾瓦多的5倍。20世紀60年代,洪都拉斯人口為233.3萬,薩爾瓦多為300萬——后者的人口密度遠高于前者。在這種情況下,加上薩爾瓦多政府過度開發土地,導致大量農民移居到鄰近洪都拉斯的邊境地區,有些人進入洪都拉斯境內。兩國政府曾出臺政策試圖遏制非法移民,減少由此引發的爭端,但效果并不理想。
到墨西哥世界杯資格賽前夕,有超過30萬薩爾瓦多移民在洪都拉斯境內生活、工作,其中的農民占洪都拉斯農業人口的20%。
1969年初,洪都拉斯政府決定分配土地給本國農民,同時沒收薩爾瓦多移民的土地,而這些移民中有許多人已經在洪都拉斯境內生活多年。此舉引發薩爾瓦多人返國潮。另一方面,薩爾瓦多國內的保守派擔心,大批移民返回國內后會沖擊現有的國民經濟體系。
在重重矛盾下,兩國之間的足球賽成了宣泄情緒的出口,也成了沖突升級的導火索。
1969年7月14日,薩爾瓦多出動戰斗機轟炸洪都拉斯首都特古西加爾巴,“足球戰爭”爆發。洪都拉斯空軍還以顏色,轟炸了薩爾瓦多境內的機場、海岸邊的儲油設施和煉油廠。
相比之下,薩爾瓦多陸軍的裝備較為精良,因此該國派出地面部隊攻入洪都拉斯,占領了若干城鎮及公路。但薩爾瓦多軍隊的后勤補給一直跟不上,加上洪都拉斯陸軍逐步部署到位,雙方的地面戰陷入僵持狀態。
“足球戰爭”中值得關注是空戰。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采用活塞式發動機的螺旋槳戰斗機逐步退出歷史舞臺,如今各國空軍的主力裝備都是噴氣式戰斗機。很少有人知道,以螺旋槳戰斗機為主力裝備的最后一場空戰,并非發生在二戰期間,而是發生在1969年的中美洲,即薩爾瓦多與洪都拉斯之間的這場“足球戰爭”。

雖然薩爾瓦多空軍先聲奪人,但實際上該國的空戰實力并不強。其主力戰斗機是美國出產的F-4U“海盜”和P-51D“野馬”螺旋槳戰斗機。薩爾瓦多空軍僅有6架老舊的F-4U“海盜”,且出勤率很低。雖然薩爾瓦多在戰前新購了6架P-51D“野馬”,但這些飛機原本都是民用機,美國在出售它們之前臨時加裝了武器系統,而且其中2架存在故障,需要先進行維修,僅4架可用。
洪都拉斯空軍的規模也不大,其主力戰斗機都是F-4U“海盜”,共有17架。這些飛機的細分型號包括F4U-4、F4U-5和F4U-5N。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洪都拉斯空軍在采購武器裝備的過程中十分追求性價比,所以采購渠道較多,購得的機型也不統一。
值得一提的是,薩爾瓦多空軍使用的F-4U“海盜”,是二戰期間由美國固特異公司在獲得許可授權的情況下臨時生產的,其性能平平,相當于“中期型”。而洪都拉斯空軍的F-4U“海盜”是其母公司沃特爾公司的原裝產品,而且是二戰后20世紀50年代生產的,屬于“后期型”。后者的性能顯然優于前者。
另外,洪都拉斯空軍飛行員的日常訓練比較扎實,飛行時間較長;而薩爾瓦多空軍平時缺乏訓練,其飛行員對戰斗機的操控根本談不上熟練。
“足球戰爭”僅歷時四天,因此也被稱為“100小時戰爭”。洪薩兩國空軍大部分時間都在進行對地轟炸和近距離空中支援,鮮有在空中直接交手的機會。直到第三天,一架洪都拉斯F-4U“海盜”戰斗機在掃射地面目標時,被兩架薩爾瓦多P-51D“野馬”戰斗機盯上了。當這兩架“野馬”自以為發現獵物時,沒承想另外兩架洪都拉斯F-4U“海盜”及時趕到。
兩架趕來救援的“海盜”戰斗機飛行員,分別是費爾南多·索托上尉和埃德加多·阿科斯塔少尉——后者為前者的僚機。兩架戰斗機在進行空中巡邏時,接到前述友機的求救信號,于是迅速趕到現場。
從性能上看,P-51D“野馬”曾被認為是“二戰中的最強戰斗機”。但到20世紀60年代,其各項性能都被“后期型”F-4U“海盜”超越。“野馬”機型是1943年首飛的,而“后期型”“海盜”是1944年問世的,晚了幾個月。從機體來看,P-51D起飛重量是5.25噸,F4U-4是6.65噸。后者雖然更重一些,但“后期型”“海盜”裝備2450馬力大功率發動機,遠大于P-51D的1590馬力。“后期型”F4U-4的最大飛行速度為731公里/小時,優于P-51D的705公里/小時。
最重要的一點是,“后期型”“海盜”裝備有4門20毫米口徑機炮,而“野馬”只裝備有6挺12.7毫米口徑機槍。雙方的火力差距非常明顯。由此可見,“后期型”“海盜”在各方面都壓倒了P-51D“野馬”。
索托上尉駕駛“海盜”(F4U-5N型)咬住了薩爾瓦多的一架“野馬”。索托操控4門20毫米口徑機炮,連續實施3次點射,打斷了“野馬”的左翼。“野馬”戰斗機飛行員道格拉斯·瓦雷拉上尉雖然及時啟動彈射座椅,但降落傘未能完全打開,他最終不幸墜地身亡。
就在同一天下午,在空戰中“首開紀錄”的索托上尉和阿科斯塔少尉又發現兩架薩爾瓦多“海盜”戰斗機。索托上尉擊中其中一架,這架飛機的飛行員彈射后成功逃生。
在那之后,索托上尉被薩爾瓦多的另外兩架“海盜”戰斗機咬住,展開激烈的空中格斗。雙方的戰斗機屬于F-4U “海盜”的不同型號——索托上尉駕駛的是“后期型”,而薩爾瓦多一方的飛機屬于“中期型”。后者的發動機功率存在不足(僅為2250馬力),飛行速度較慢(684公里/小時)。
雙方最大的差距是飛行員素質,索托上尉明顯更勝一籌。他駕駛戰斗機成功實現“S”形機動,跳到對手的后方,然后操控20毫米口徑機炮開火,將對手的飛機打成了火球。薩爾瓦多飛行員吉列爾莫·科爾特斯少尉陣亡。
以上就是“足球戰爭”中僅有的三次空戰。薩爾瓦多空軍遭受重創,而洪都拉斯的索托上尉名聲大噪,從此有了“中美洲空戰王牌”的稱號。
“足球戰爭”結束后,洪都拉斯空軍繼續使用F-4U“海盜”戰斗機達10年之久。飛行員索托上尉駕駛的那架“海盜”戰斗機,在1981年被移交給洪都拉斯航空博物館永久收藏。它的機身上畫有三個“擊落標志”,分別是兩個“海盜”和一個“野馬”。在世界軍事航空史上,這三個標志象征著螺旋槳戰斗機時代的終結。
1969年7月18日晚,在國際社會調停之下,洪都拉斯和薩爾瓦多兩國簽訂停火協議。隨后,薩爾瓦多地面部隊在洪都拉斯境內實施了一些小規模游擊戰,直至8月5日全部撤回本國境內。這場由足球比賽引發的戰爭終于落幕。
事實上,這是一場“雙輸”的戰爭——兩國的死亡人數都接近2000人。超過10萬名薩爾瓦多移民因沖突不得不離開洪都拉斯。他們的離開對洪都拉斯國民經濟造成了一定的負面影響。在那之后,兩國之間的邊境關閉了長達11年之久。1980年10月30日,洪薩兩國簽署和平協議,從法律上正式結束了1969年的那場“足球戰爭”。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