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命運互不相干

深秋的午后

公園的長木椅上

一身材魁梧的老者

斜倚著椅背，貪婪地

吮吸著一根棒棒糖

椅子的另一頭，一中年婦女

以手圈護著他的身軀

如母親照看著嬰兒

長椅旁還放著一把輪椅

長椅旁人來人往

我目睹了這一幕

說不出是欣慰

還是悲哀

整個午后的快步

都異常地冗沉

我走過一個個長椅

最終都空蕩蕩地

拂過涼薄的秋風

秋 夜

秋天都是有點蕭瑟的

從夜開始，從清涼聲聲

嘰嘰秋蟲聲

每年都會聽到

不知道還是不是那幾只

涼，冷，寂

秋的氣氛慢慢凝固

還想有點火氣

卻也已經冒不起來

也就涼颼颼地從后背掠過

空氣中的冷

把升騰的水汽凝聚在一起

成了明早的晨露

露珠白晶晶的，仿佛

容納了一個夜晚的涼薄

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夜色中

一明一滅地抽了許久的煙

秋天就是這樣的

沉重而又悶聲無言

我用衣袖兜走流云

上山的路很陡

陡得俯仰的角度

不知道用什么姿勢攀登

只知道雙手握住自己能把握的

緊緊握住的就是自己的命

身邊的彩霞，流云

山谷中閑叫的什么鳥兒

彼此的命運互不相干

我把自己的命緊緊攥在自己手心中

哪管什么天氣，閑云，風向

我的衣袖里兜著一縷流云

沒有重量，沒有體積，而它卻曾遮掩了我的雙眼

因為它，我曾迷失

曾在懸崖峭壁上迷茫

我用衣袖兜過流云

跟我走吧，到峭崖上

到山巔去，到山谷里去

踏踏實實把人生走完

別飄在山腰間阻礙向上的人的視線

我囿在方寸之地仰望無垠星空

清晰地記得那畫面

在一個僻遠的山村小學

開闊的操場上，四野無人

我只有仰望無垠的星空

我發現天外之天，遼闊，無垠

仿佛生命有無限的可能

在第二天清晨，我就背起簡單的行囊離開了那兒

在一個城市掙扎了二十年

我實踐并實現了生命的另一些可能

而我又經常囿于方寸之地

仰望無垠星空

我發現，或許，我還有另一種人生

仰望，總給我無限的空間

我知道，空間是有限的

而時間，那一卷軸

展開了又倏忽收起來

匆匆結束人生的盛宴

在任何一個時空

我永遠囿于方寸之地

未知與可能都是個無限大的數

而生之涯知之涯永遠只是方寸

我在仰望之后羞愧地低下了頭

而在每一方寸之地

我還是仰望無垠星空

冬 季

中年是個什么形狀的器皿

好像沒有什么不可以妥協的

接受皺紋，接受白發，接受將軍肚，接受油膩

如一位少女，一放棄抵御

生活就泥沙俱下

紛沓而來

再想抗拒，卻已無力

童話與寓言我讀過

刀刃，鮮花，烈酒

我淺嘗過，我知道

我擁有的，僅是對萬物

短暫支配的權利

所有的所有權

都是虛擬的，在時光的河岸

我后背涔涔地滲汗

滄桑感在腦子里某處無限蔓延

混，躺平，掙錢，過庸俗的生活

日子一天比一天渾濁

寫詩，寫字以求靜心

點上沉香

在寒冷的冬天，嗅香取暖

我干杯你隨意

生活與我反復斟酌

我都是仰頭一飲而盡

我干杯，你隨意

就這么一直共飲下去

日子一個黏著一個

無法切割清楚

好多事物也一樣

亂成一團

我張開大口囫圇咽下

美好的，丑陋的，我無以選擇

為了美好，我接納了所有的丑陋

日子易中有難，生活苦中有甜

都通通來吧，我都收下

干杯吧！哪怕苦哪怕辣

生活就是日子的混合物

生活，你隨意

我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