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刺蝶腭神經節治療過敏性鼻炎的研究進展

【摘要】

針刺蝶腭神經節是一種有效治療過敏性鼻炎的療法，具有雙向良性調節作用，可以通過調節免疫介質及自主神經系統功能，有效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的免疫-神經內分泌系統的失衡狀態。文章對針刺蝶腭神經節治療過敏性鼻炎的作用機制、治療方法和療效評估等方面進行詳細綜述，以期為過敏性鼻炎治療提供參考。

【關鍵詞】

針刺；蝶腭神經節；過敏性鼻炎；綜述

【中圖分類號】R276.1

【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1007-8517（2024）16-0046-05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16.zgmzmjyyzz202416011

Overview of Research on the Treatment of Allergic Rhinitis by Acupuncture of the Pterygopalatine Ganglion

TANG Hongyuan1QIAO Yun2*

1.Guangxi University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 Nanning 530000，China

Abstract：

Acupuncture Sphenopalatine Ganglion is an effective therapy for the treatment of Allergic Rhinitis with bidirectional benign regulatory effects， which can effectively improve the imbalance of immune-neuroendocrine system in patients with allergic rhinitis by regulating the immune mediators and the function of the autonomic nervous system. The article provides a detailed review of the mechanism of action， therapeutic methods and efficacy assessment of acupuncture on the Sphenopalatine Ganglion in the treatment of Allergic Rhinitis， with a view to providing a reference for the treatment of Allergic Rhinitis.

Keywords：

Acupuncture; Sphenopalatine Ganglion; Allergic Rhinitis; Review

過敏性鼻炎（allergic rhinitis，AR），亦稱作變應性鼻炎，屬“鼻鼽”的一種，是機體接觸變應原后由血清免疫球蛋白E（eosinophilic granulocytes，IgE）介導的鼻黏膜變態反應性疾病［1］。其最典型的癥狀是打噴嚏、鼻癢、水樣鼻涕和鼻塞［2］，多伴嗅覺減退、流淚等。報告［3］顯示，全球范圍內過敏性鼻炎的發病率高達10%～20%。西醫治療AR的方法包括藥物、手術和免疫治療等。常用藥物有鼻用激素、第二代抗組胺藥物和抗白三烯藥物等［4］，但存在較多副作用，如：長期使用激素會出現鼻部刺激、燒灼感和鼻出血等［5］。研究表明，針刺蝶腭神經節（sphenopalatine ganglion，SPG）治療AR，有顯著的即時療效［6］和長期療效［7-8］，且適用人群廣泛［9-10］、不良反應少及復發率低［11］，可大力推行。文章對近年相關文獻進行了分析、歸納和總結，以期在臨床診治的過程中提供參考，促進AR的治療早日取得突破性進展。

1針刺SPG治療AR的原理

1.1從西醫學角度分析蝶腭神經節（SPG），也被稱為翼腭神經節，左右面部各1個，對稱分布，位于翼腭窩深部，是翼腭窩內一球形神經節，距離鼻腔外側壁1～9 mm，接壤蝶腭孔，處在翼管及圓孔的前方，呈粉紅-灰色。鼻腔黏膜的神經網絡構造十分豐富，SPG是其繁雜神經纖維的聯結站［12-13］，與鼻腭神經交會，匯集著三叉神經的上頜支及翼管神經的交感支與副交感支。翼管神經與翼腭神經交接后，經蝶腭孔發出鼻、腭兩分支。前者主要分布于鼻甲及鼻中隔粘膜，而后者則支分布于腭及扁桃體，負責神經內分泌。鼻黏膜受副交感神經、交感神經及感覺神經支配，以副交感神經為主［12，14］。副交感神經有擴張血管的功能，使海綿體充血、鼻黏膜膨大、腺體分泌增加，交感神經功能則與其相反［15］。研究［16］發現，針刺SPG治療AR是通過調節交感與副交感神經的功能，以調控鼻腔粘膜和腺體的分泌，及控制鼻粘膜的部分血供，影響血液微循環和神經網絡，達到緩解鼻炎癥狀的效果，起到良性的雙向調節作用。

1.2從中醫學角度分析以中國古代哲學的一對范疇——“陰陽”為切入點進行闡述。陰陽是指自然界相互關聯的某些事物或現象對立雙方屬性的概括。升發、向上、運動者為陽；肅靜、內守、抑制者為陰。交感神經和副交感神經功能既相互拮抗，又相互協調統一，與陰陽的對立制約理論相呼應，鼻粘膜上皮、血管及腺體受到交感神經和副交感神經的雙重司理，具有雙向調節作用，當交感神經興奮時，鼻腔的分泌物減少；相反，當副交感神經興奮時鼻黏膜血管舒張和粘液分泌增加［15］，交感神經與“陽”對應，而副交感神經與“陰”對應。穴位是人體經絡上的特殊位點，多分布在神經末梢和血管密集的地方。“新吾穴”不歸屬十二正經，但其具備了穴位特性，可稱作“奇穴”，對此刺激亦可發揮療效。“氣”分陰陽，正常狀態下，“氣”流行周身，當“氣”行受阻，“升降”“出入”運行不暢，陰陽平衡被打破，則發病。針刺該穴位并“得氣”，可使經絡之“氣”疏通，調節經絡平衡，以驅邪扶正，從而達到防治疾病的功能。相關研究［17］結果顯示，針刺SPG可以調整交感與副交感神經功能紊亂，使其回歸平衡，實現“陰平陽秘，精神乃治”之效，理論上是相通一致的［16，18］。

2針刺SPG治療AR的作用機制

2.1調節免疫系統平衡

2.1.1調節Th1、Th2水平免疫細胞因子失衡是AR發病的重要機制之一［19］。T淋巴細胞（T-lymphocyte）在免疫反應的協調中起著關鍵作用，主要包括Th1細胞、Th2細胞等細胞亞群。Th1細胞主要分泌IL-12和IFN-γ等細胞因子，Th2細胞主要釋放IL-4、IL-10和IL-6等細胞因子。當Th2細胞因子IL-4表達占主導時，刺激B細胞（B-lymphocyte）產生IgE［20］，又與嗜酸性粒細胞（EOS）和肥大細胞（MCs）表面的IgE結合釋放炎性介質，如組胺、白三烯等引發AR［21］。相關研究［22］發現，經針刺治療3周后患者血清中IL-4、IL-10與IL-6炎癥因子及鼻腔黏膜中EOS分泌減少，患者癥狀顯著改善。說明針刺可能是通過減少炎性因子分泌，達到緩解鼻黏膜炎癥的效果。

2.1.2降低IgE含量AR是機體接觸過敏原后由IgE介導，以大量炎癥細胞脫顆粒為主引起的鼻粘膜慢性炎癥［23-24］。一項實驗結果［25］顯示，血清IgE、白介素細胞因子水平與AR 病情的嚴重程度成正相關，因此降低IgE水平，是治療本病的有效機制之一。相關實驗也證明了這一觀點，通過針刺SPG一療程后，觀察到治療組血清中IgE、sIgE、EOS含量及PQLQ評分較對照組低［18，26］，改善患者癥狀及生存質量。有實驗［15］發現，通過針刺SPG聯合撳針療法，能增強EOS、IgE的抑制作用，顯著降低IgE總血清含量，提高療效，改善預后。亦有研究者［27］在針刺SPG基礎上合用玉屏風顆粒，可提高患者血清中免疫球蛋白IgG、IgA水平，并抑制IgE釋放，增強免疫能力，調節免疫機能，達到治病祛邪的作用。

2.2調節神經內分泌系統自主神經系統（autonomic nervous system，ANS）調控鼻黏膜血管的舒縮及腺體的分泌，ANS主要由交感神經與副交感神經構成［28］。該系統功能障礙是AR發生和臨床癥狀升級的重要觸發因素［29］。由此，針刺SPG治療AR可能是通過恢復ANS系統功能來實現的。臨床上通過完全切除蝶腭孔鼻后神經通路，抑制副交感神經高表達狀態，降低鼻腔黏膜神經敏感性，來治療中重度AR患者，也側面印證了這一觀點［30］。

AR患者鼻腔黏膜對變應原產生病理性超敏反應［31］，使副交感神經信號過度表達，產生一系列相應的臨床癥狀。研究［32］表明，鼻黏膜周圍神經纖維可以分泌P物質（substance P，SP）、血管活性腸肽（vasoactive intestinal polypeptide，VIP）、神經肽Y（neuropeptider Y）等多種神經肽，這些物質與鼻腔高反應密切相關。NPY是交感神經元釋放的一種強效縮血管肽，VIP是副交感神經激活的標志，控制鼻黏膜腺體分泌和血管擴張，SP被證明存在于鼻粘膜的無髓C型感覺神經纖維中，參與變態反應的晚期，與 AR患者鼻黏膜中組胺釋放相關。有研究［33］發現，針刺健康者的SPG后，3 min～2 h內，鼻腔黏膜中SP、NPY水平升高，呼出氣一氧化氮（nNO）下降，較針刺前及對照組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但VIP則幾乎無變化。以上提示針刺SPG可能是通過興奮感覺與交感神經來抑制副交感神經的過度表達，平衡自主神經功能，從而維持鼻腔正常的生理功能。李新寧等［34］的研究也證實了這一觀點。

3針刺蝶SPG治療AR的方法

3.1“新吾穴”定位針刺SPG治療AR，首次由李新吾教授提出［35］，是西醫學與中醫學相融合的創新性治療技術，主要用于治療鼻部疾病，其總有效率達94%，治愈率為70.6%，將其命名為“新吾穴”又稱“治鼻３”。

“新吾穴”為SPG的體表投影點，SPG位于面頰深部，有豐厚的肌肉組織包繞，骨性結構遮蓋，進針時需精確的穿過顴弓與下頜骨冠狀突間狹窄的骨縫。取穴時，先預設兩條等距、等長的平行線（約9 cm），分別為外平行線與內平行線，外平線為內平行線在體表的投影。外平行線以眶下孔處即四白穴為起點，外耳道中央孔為終點，越過顴骨弓表面做一直線，其中點即為“新吾穴”，距離該點55 mm處的內平行線的中點，即SPG所在。進針點位于弓形切跡（顴弓）下約1～2 mm左右的縫隙處［36-37］。因此術者必須熟悉其解剖結構，熟練掌握針刺技術才能達到精確、安全、有效的預期。

3.2治療方法過敏性鼻炎為臨床常見病，許多學者應用針刺SPG治療該病，各家的進針法表述雖有不同，但大多都是以李新吾教授開創的針刺方法為藍本進行的。有學者對十四例AR患者采用超聲引導下針SPG進行治療，對患者有一定改善，開創了治療SPG的一種新術式［7］。有研究對該療法進行改良［11］，將SPG準確定位后，設其體表投影點為P1，在P1前下方約1寸處取P2，P1、P2與迎香穴的連線形成一個約30°的夾角。施針時，沿皮下向迎香穴透刺，進針深度約為35～45 mm，每隔15 min行針1次，留針30 min，隔3～4 d 1次，共治療4周。為了提高針刺成功率，減少針刺風險，研究者取患者兩側“乙狀切跡”內，下頜骨冠突后的凹陷處為進針點，在超聲引導下進針，兩側同時進針，患者張口位，針體與皮膚表面呈75°角，針尖朝內下方刺向SPG，至患者出現“噴射樣、放電樣”感覺，或當針尖觸及翼腭裂底部骨質結構時停止進針，針刺深度約為50～60 mm。期間行針3次，1周1次，共施針6次。與此同時，有研究人員在14 d臨床療效觀察發現可以使用針刺SPG聯合鼻鼽湯加減治療鼻鼽［40］。還有學者［41］發現通過針刺SPG聯合調身調息法治療過敏性鼻炎。以上研究中患者反饋針刺后鼻堵、流涕、鼻癢等癥狀明顯緩解，與既往相關研究［15， 38-39］結果一致。

4針刺SPG治療AR的臨床療效

自李新吾教授首創針刺蝶腭神經穴治療AR后，許多學者對其臨床療效及其可能的相關作用機制展開了相關研究。該技術在許多臨床研究報道中對鼻炎的治療效果得到驗證。

有研究者針刺SPG，使AR患者鼻塞和流涕的癥狀緩解，其療效長達8周，同時提高患者的睡眠質量［6］。針刺SPG配合調身調息法的療效［41］較鼻炎診治指南［42］中推薦的氯雷他定片即刻效果更好，作用更持久、臨床復發率低，使鼻分泌物中EOS水平下降，減少其對鼻黏膜的浸潤，緩解AR患者的臨床癥狀。“新吾穴”有良性雙向調節作用，刺激該穴可興奮交感神經并抑制亢奮的副交感神經，以改善鼻腔交感與副交感神經功能失衡狀態，可鈍化SP能神經效應，減少P物質釋放，迅速減輕AR患者的痛苦，總有效率達97.4%［38］。多中心、大樣本的臨床觀察研究［43］驗證了針刺治療AR的即刻效果，并在8周觀察期中，AR患者的癥狀控制率超過80%。有研究者在鼻內鏡下觀察到針刺“新吾穴”30s后，患者鼻腔粘膜水腫緩解，鼻甲縮小［18］。研究［44］顯示，單次針刺SPG可使患者鼻部癥狀，如鼻堵、噴嚏等持續緩解，約2～3 d，經6次治療后，患者總體癥狀、疼痛等級VAS（視覺模擬評分法）評分及RQLQ量表（鼻結膜炎生存質量量表）評分均明顯降低，且效果可維持2年。由此，針刺SPG治療AR的臨床優勢明顯，經治療后患者的短期與長期療效均顯著，提高了患者生活幸福感，減輕了患者及其家屬的負擔。

過敏性鼻炎歸屬于中醫學“鼻鼽”范疇，始記于《素問·脈解》云：“所謂客孫脈，則頭痛、鼻鼽、腹腫者，陽明并于上，上者則其孫絡太陰也，故頭痛、鼻鼽，腹腫也。”針灸用于治療鼻炎有著悠久的歷史，《針灸甲乙經》記載：“鼻鼽不利，窒洞氣塞，喎僻多涕，鼽衄有癰，迎香主之。”針灸作為一種重要的替代療法在過敏性鼻炎的治療中有顯著的療效［45］，且得到了國際社會的認可，于2015年首次納入美國變應性鼻炎治療指南［46］中，并在2018年中國第一版英文AR指南中得到確認［47］。大量研究［48-50］證實了針灸治療過敏性鼻炎的有效性。

5結語與展望

目前，關于針刺SPG治療過敏性鼻炎的機制，主流觀點多集中在神經內分泌系統和免疫系統方面。針刺SPG，通過調節血清中IgE、IgA等免疫蛋白含量，減少EOS募集以及MCs脫顆粒，促進細胞凋亡，減少炎性介質與因子含量，抑制神經肽類物質的釋放，鈍化神經敏感度等途徑，降低炎癥反應，減少對鼻黏膜的刺激，達到緩解臨床癥狀的作用。

然而，針刺SPG治療AR的臨床研究存在以下局限性：缺乏模擬臨床操作環境下的解剖學基礎研究，各靶點與療效的相關性不明，刺激時間、療程與療效的相關性不明。有研究［10-11］證實了該療法有良好的短期與長期療效，但多數實驗只有短期隨訪報告，且實驗結束后所觀察到的效果是針刺起效，還是參與者配合了其他治療都難以得到驗證。此外，研究成果與臨床實踐脫節，相關研究［15］證明了針刺SPG能有效緩解AR癥狀，卻少有醫療單位將其運用臨床來檢驗這一點。未來應積極開展多靶點、多方面、大樣本、隨機對照和雙盲等高質量的臨床研究，加強對神經-內分泌-免疫網絡的研究，為今后揭示AR發病提供有力的理論基礎及治療靶點。還要優化研究方案，細化治療過程，展現針刺SPG治療AR的優勢，探析針刺SPG的可行性，促進實驗結果與臨床操作的結合，為臨床實踐提供更科學可靠的指導，增加臨床盲刺成功率，使臨床操作更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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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11-03編輯：陶希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