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上半葉的熠熠芳華中,弄潮兒不算少,但能稱得上弄潮健兒的實在寥寥,潘柳黛要算其中一個。她輝煌的從職履歷和成熟現代的女性觀,半個世紀后仍令人嘆服。
一
今人傳唱《忘不了》,將謂誰是潘柳黛。
潘柳黛這個令人浮想聯翩的曼妙名字,如一朵緋紅的輕云,在關于張愛玲的諸多逸聞軼事中飄忽而過??稍诙兰o四十年代的上海,身兼知名作家和記者身份的潘柳黛,可謂引領紙媒銷量的“明星”,“擅寫新文藝之情感文字,亦為小報型女作家中之特出人才”。其時,她與張愛玲、蘇青、關露并稱為上海文壇“四大才女”。
署名“醉云”的作者在1943年11月16日上海《力報》(第三版)以《女作家》為題寫道:
方今女作家之文章散見各刊物者甚眾,唯小型報間尚不多見,有之,只潘柳黛一人而已。潘作小品文亦似曳風之柳,曼妙多姿。愚未識潘柳黛時,讀其文能想見其人之清姿梅骨,便“潘柳黛”三字,亦足以使人傾慕其顏色,但既見其人,則與已往之心理完全相反,蓋潘柳黛并不美顏如玉,爽脆且具須眉氣概,故言見潘柳黛其人不如讀其文佳,更不如見其潘柳黛名字佳……張愛玲亦今日女作家,文章差潘柳黛遠甚,唯名字蕩冶,適與潘柳黛相反,論者謂此三字,不但蕩冶,且惡俗似貨腰女,如不知其能寫寫文章者見之,不當其舞女者也幾希。
作者文帚的《灰鈿》(《力報》1944年8月20日第二版)一文則說:“戰后上海文壇,蘇青、張愛玲與潘柳黛稱女作家中三杰,蘇青以散文勝,張愛玲以小說勝,潘柳黛以多幽默感和熱情橫溢勝?!?/p>
潘柳黛(1920—2001),原名潘思瓊,筆名南宮夫人等。北京旗人家庭出身,早年家境殷實。因長相酷似家外有家的浪蕩父親,潘柳黛常常成為母親的遷怒對象,因此她個性倔強,巴望早日離家獨立謀生。潘柳黛受過良好教育,1938年畢業于河北省立高級女子師范學校,做了兩年小學教員后于1940年只身南下到南京報館求職,由謄稿員晉升為采訪記者,由此開始記者生涯。1941年12月曾赴日本東京擔任《華文每日》半月刊編輯,1942年秋天返歸十里洋場謀求發展,在《華文每日》(上海)、《平報》、《文友》、《上海月刊》等報刊繼續從事新聞事務,以直抒胸臆的散文和狀寫女性心境的小說崛起于上海文壇。抗戰勝利后的一段時間,既為甩脫當空扣來的“漢奸”帽子,更為生計和市場需要,她曾為多家上?!靶⌒汀眻罂?,以真實描寫當時上海影劇界和“隱秘職業”女性生活為特色的《百美圖》《神秘女郎》《一個女人的傳奇》等長篇紀實性小說深受市民階層讀者的歡迎。潘柳黛下筆非常注意分寸感,充分尊重對方隱私:“因為我知道,我用一生的稿費去結交一個人,未見得結交得到;可是我為貪圖一筆稿費,卻可能永遠失掉了她們?!币虼伺肆旖Y交的人脈很廣,而且都能維持長久的友誼。
1949年5月,上海新奇出版社出版的長篇小說《退職夫人自傳》是潘柳黛的代表作。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移居香港后,她繼續文學創作,相繼出版了《紅塵淚》《風塵尤物》《如花美眷》《路柳墻花》《親情》《我要控訴》等小說單行本,同時嘗試創作電影劇本。由她擔任編劇的電影《歌女紅菱艷》(1953)、《怨女情癡》(1953)、《不了情》(1961)、《別了親人》(1974)相繼問世。她的小說《女記者》《冷暖人間》《真假情人》等也陸續被搬上銀幕。其中電影《不了情》堪稱潘柳黛的編劇代表作,經邵氏兄弟電影公司拍攝上映后,享譽亞洲,片中插曲《忘不了》詞曲并美,也成經典,歌詞作者還是潘柳黛。
潘柳黛多才多藝,能采訪、能創作、能編劇、能填詞,此外居然還能走上銀幕,在電影《滿庭芳》《春色無邊》《風流冤家》《一后三王》中客串演員。按導演汪榴照的說法:“潘柳黛天生一副‘彩旦’身材,一口流利的京腔,而她的戲劇修養又在一般演員之上,所以她的演技很能入情入理,毫無牽強?!?/p>
潘柳黛以其在電影界的聲譽和在上海報刊界的任職資歷,1957年被環球圖書雜志出版社聘請擔任該社出版的《環球電影》畫刊的督印人(即發行人),1959年又被邵氏旗下的《南國電影》雜志聘為編輯,后又擔任《嘉禾電影》雜志的主編。1973—1986年,潘柳黛先后接受香港的《新報》(《花花世界》專欄)、《港九日報》(娛樂版)、《快報》(《婦人之言》專欄)、《東方日報》(《你、我、他》和《南宮夫人信箱·為君解情結》專欄)等報紙之邀,開創微型專欄的歷史先河,遂又以戀愛婚姻家庭顧問馳名香江。1982年10月,香港文藝性綜合周刊《翡翠周刊》問世,潘柳黛受聘負責《有情世界》欄目,1986年,《東方日報》另增《潘柳黛看世界》新專欄。潘柳黛在香港廣受歡迎,使得她的稿費以篇計,而非以字數計。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定居澳洲后,年逾古稀的潘柳黛依然筆耕不輟。《五分鐘女性擇友指引》《五分鐘兩情相悅要訣》各十八萬字的姊妹書和《解情結》(署名“南宮夫人”),分別由香港萬里機構得利書局和香港環球出版社于1992年同年出版。
2001年10月30日,潘柳黛去世,香港《東周刊》的《非常人物》欄目在同年11月刊發的一篇紀念文章中寫道:“張愛玲和潘柳黛都曾南下香港,前者為香港留下了蕩氣回腸的《傾城之戀》,后者編撰出令人黯然銷魂的《不了情》。盡管電影對她來說是一個陌生的領域,她很快就能表現出超卓的創作天分,《不了情》更加是她的代表作,不但劇本出自她的手筆,連主題曲《不了情》也是她的杰作,只不過坊間一直誤傳為導演秦陶填詞?!?/p>
潘柳黛的獨立自強和超群能力,從她豐富多彩的職業履歷和耀眼業績中已得到充分證明。
二
出版不到一個月旋即再版的《退職夫人自傳》系潘柳黛長篇代表作,與蘇青小說《結婚十年》堪稱“中國女性主義小說經典”的“雙璧”。當時曾有論者如此評價:“潘家柳黛小姐,卻是個敢說敢為的新女性;她有一枝玲瓏通透犀利如刀的筆,她有一枚熱情奔放的心,她一顆如姜伯約一樣的大膽,所以她的作風,不特脫卻舊女性梏桎,亦為時代女兒所望塵莫及。”
《退職夫人自傳》全篇采用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圍繞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新聞界頗有名氣的記者兼作家柳思瓊的婚戀生活展開故事情節。才貌雙全、收入不菲的職業女性柳思瓊,拒絕了眾多條件優秀的追求者,偏偏對長相平平的一介寒士、上海圣約翰大學青年教師阿乘情有獨鐘。阿乘行事方式不同流俗,說話漂亮得體,幽默冷雋,沉穩老到。他深諳女性心理,很是“知道我需要什么,他也懂得怎樣愛我,他所給我的吻典雅而有力”。這個“兼有情人和丈夫之長”的青年男子,徹底俘獲了見多識廣、閱人無數的文壇名女“我”的芳心,“我”死心塌地成了他的妻子,甘愿為其付出所有:
我與阿乘的戀愛,已經達到真正的靈肉一致,我再看不見任何男人在我眼里,我將自己交給他,像一頭被馴服了的獅子,跟著他的獵人一樣,我對他忠心和熱愛。
他使我自卑于以前的“孤陋寡聞”,他更使我推翻了以前的一切戀愛……我睡在阿乘懷里,就像貓睡在灑滿陽光的鴨絨被里一樣,溫暖而有力。
可事實上,這個精通數學和物理、能精準揣摩女性心理的大學教師,更精于金錢利益方面的算計,他在與“我”戀愛、結婚之前,以及兩人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一直與大他十二歲的嫡親嬸娘有不倫之戀。嬸娘擅長生意買賣,經濟寬裕,能為他這個經濟上左支右絀的年輕男人源源不斷提供援助。金錢是這個男人擇選女性的首要標準,“女人的錢沒有了,對女人的愛便死了”。這個精明男人借著甜言蜜語、溫柔體貼,周旋于經濟獨立的兩個女子之間,安享“齊人之?!?,將一心等愛的兩個女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退職夫人自傳》在當時堪稱另類。標題就先聲奪人,小說主角明明是一個離婚女性,卻被冠以“退職夫人”——從夫人一職上主動選擇退位,這種調侃或自嘲透露了潘作為女性對失敗婚姻的從容達觀。小說以潘柳黛本人的婚戀經歷為藍本,大膽書寫女性自我的情感經驗或身體經驗,可謂女性“私人化寫作”的代表。女主人公“我”極富個性?!拔摇笔紫仁且粋€敢于挑戰傳統婚戀觀的現代女性,相中阿乘后便主動出擊:“我取的是你的才力,我并沒有挑剔你的沒錢。”她向往變化和新奇,不愿安于現狀,在戀愛上一直尋覓又不斷厭倦:“我像做夢一樣的想要找一個使我不會厭倦的男人,然而我沒有碰到過一個。他們幾乎都是同樣的庸俗和平凡——沒有一點兒使我永遠感到新奇,和念念不忘的獨特的‘個性’?!蓖瑫r“我”靈魂深處的依附意識又根深蒂固。雖則身為滬上名記者,收入不菲經濟獨立,但是在擇偶上依然堅持要找一個各方面強于自己的男性:“我的個性很強,但我卻需要一個比我個性更強的人來愛我。我喜歡那一點機智,那一點自我的信心,那一點倔強和不馴。即使偶爾有時那倔強是錯誤了的,但那錯誤了的倔強,也會引起我的挑戰興趣,如今我在這微微佝僂著身子的瘦長青年身上發現了?!薄拔摇豹毩⒂忠栏剑脧娪指试甘芘暗呐孕睦?,被揭示得非常具體形象:
這使我現在常想,男人像一個騎師,女人像一匹馬,好的騎師在訓練他的馬時,一定不是完全用鞭子使她馴服的。阿乘對我一直表示的,都是親憐蜜愛,但是在那親憐蜜愛的后邊,卻隨時使我看得見藏著的鞭杖,與其說我愛他,不如說我有時是有點怕他的。他的智慧使我懾服,他的一種莫明的魅力也在使我懾服。
這位在職場和情場同樣強勢的女性,坦陳與多個男性的既往情史,她既不滿于男性的市儈平庸,又離不開男人才能提供的性愛,甚至直言“這使我后來永遠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強奸的一件事,除非是對方拿著殺人的武器”。
潘柳黛筆下帶有自傳性質的女主人公“我”,對周圍世界最突出、最強烈的感受,就是性誘惑、性壓迫無處不在?!拔摇钡睦蠋?、媒體同事、官場人物、女友丈夫都視“我”為性的對象,都想占有“我”。這是一個自恃擁有性魅力的年輕女子對外部世界的特有感受。再如男同事曾經善意提醒過阿乘與其嬸娘關系特別,但“我”將其歸之于對方的嫉妒或中傷,即使后來目睹事實,仍然認為是阿乘在對方金錢利誘下的偶然犯錯,始終堅信自己擁有足夠魅力和能力,土氣又干癟的那個老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如此種種折射出女主角不愿正視現實、愿意按照個人主觀想象的心理/行事特點。
女性與男性雖然生活在相同的自然環境和大體相同的社會環境之中,但女性與周圍環境的關系、女性所感知到的世界、女性在現實世界中的角色,卻與男性大不相同。《退職夫人自傳》一書就為我們掀開了女性情感世界的帷幕,這正是該書的特點和價值所在。
三
發表于《中華畫報》1944年第二卷第一期的散文小說《熱帶蛇》,可謂《退職夫人自傳》的前篇,文中將富有吸引力兼殺傷力的戀人比作一條熱帶蛇,潘柳黛以現代女性的主動自信和大膽熱情,宣稱要“做一個第一流的弄蛇人”:
最近,我被蛇咬了一口。原本是十分健壯的,一被蛇咬,便突然變得極其脆弱了。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樣一種矛盾的情感,竟會那么熱烈的喜愛起一條蛇來,雖然朋友曾經跟我說:“要當心一點喲!蛇是有毒的?!比欢也宦?,我只對他們笑一笑。因為那樣光潤的蛇婉孌的圍繞著我,已經使我迷惑了?!笆且粭l具有非常魅力的熱帶蛇呢?!碑斈巧唛W著極亮極亮的眼睛,輕輕地舐著我的手背時,我想。我誰的話都不愿意聽。我只想怎樣才能使蛇理解我對它的愛撫。明知道蛇是狡猾的,但我已經決心訓練自己成為一個最有能力的舞蛇人,我要用我所有的智慧、耐性,來調理這在別人眼里看來并不可愛的小動物。我幾乎完全放棄了我的事業、我的交際、我的嗜好,以及我自己的許多習慣——因為我愛上了一條蛇。
潘柳黛的好強自信、開朗樂觀、快人快語、機智幽默,于此可見一斑。遺憾的是,“弄蛇人”潘柳黛和“熱帶蛇”李延齡(《退職夫人自傳》中阿乘原型)的婚姻,在她生下一女后還是終告解體。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一個職業女性想要茍全性命于亂世,除擁有能力、實力之外,膽量、魄力也不可少。潘柳黛有時遭到電話威脅謾罵,對方罵她姓潘金蓮的“潘”,她當即反唇相譏對方是王八蛋的“王”。因為長相富態,她曾自我調侃:“有人看見我名字,總以為我必瘦比黃花的樣子,我說因為那是他只看到柳枝,沒有想到柳樹的緣故?!笨箲饎倮?,因曾任上?!逗蟆肪庉嫼汀杜暋冯s志特約記者,潘柳黛被誣陷為日偽做事?!斑@對于我,幾乎真是一個比什么都重的打擊。我不承認我是做了什么錯事,因為我固然是淪陷時活過來的老百姓,然而我在淪陷時是活得那么悲苦、可憐。我是茍延殘喘的掙扎著活到現在,而現在,就連茍延殘喘也不讓我活了?!睘榇怂仨毎菏讘獙Γ?/p>
我真想對誰去控訴,假若我有禍國殃民的罪行,那么任何人都可以到有司去檢舉我;假若我沒有禍國殃民的罪行,那么就應該停止了無聊的謾罵,使我還能憑我的能力生存下去。那些唱高調的人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那是因為他們還不至于“餓死”,所以才樂得冠冕堂皇唱這種高調。而我,我是常常掙扎在生活線上的,所謂“衣食足然后知榮辱”,何況我又未嘗辱過呢?
關于結婚,潘柳黛也有高論。她認為結婚儀式的舉行,等于告知人家“今晚我們可以名正言順天不怕地不怕的在一起睡覺了”。潘柳黛繼而又肯定了婚姻制度與結婚儀式的存在價值,即可平息悠悠眾口和滿足獨占欲,“對于女人也終究還算是照應”。針對妻子懷疑丈夫在外搞七捻三而來信求助,她在報刊情感專欄以《忌你三分》為題建議道:“我說一個有自信心的女人,決不會動不動就對自己丈夫吃醋。因為吃醋就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所以與其瞎吃醋亂吃醋,何不如把那份吃醋的心,充實自己?你如真有一兩手拿得住他,男人不是傻瓜,也會忌你三分。”這類忠言對一些困守“圍城”中的當代女性同樣適用。
在此回顧一下潘柳黛與張愛玲的交惡,更能見識其性格的多面性。
當年胡蘭成曾寫過一篇《評張愛玲》,吹捧張愛玲的文章是“橫看成嶺側成峰”,大肆贊美她超卓才華孕育而成的強烈的貴族氣質等。潘柳黛笑說自己“那時年輕,也心血來潮,以戲謔的口吻發表了一篇《論胡蘭成論張愛玲》,以幽它一默的姿態,把胡蘭成和張愛玲大大調侃了一番”。她故意斷章取義:“問胡蘭成對張愛玲的贊美‘橫看成嶺側成峰’,是什么時候‘橫看’,什么時候‘側看’?這還不算,最后把張愛玲的‘貴族血液’調侃得更厲害了。我記得當時我舉了一個例說,胡蘭成說張愛玲有貴族血液——因為她的父親討的老婆是李鴻章的外孫女,她是李鴻章的重外孫女——其實這點關系就好像太平洋里淹死一只雞,上海人吃黃浦江的自來水,便自說自話說是‘喝雞湯’的距離一樣。八桿子打不著的一點親戚關系。如果以之證明身世,根本沒有什么道理,但如果以之當生意眼,便不妨標榜一番。而且以上海人腦筋之靈,行見不久將來,‘貴族’二字,必可不脛而走,連餐館里都不免會有‘貴族豆腐’‘貴族排骨面’之類出現。”潘柳黛的這番議論其實已失之尖刻,張愛玲當時就很不快。因此,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兩人都在香港時,張愛玲便表示不認識潘柳黛。潘柳黛聞知此事并不罷休,趁著香港《上海日報》約稿,便以《上海幾位女作家》為題,在其中的“記張愛玲”一節中將兩人在上海時的交惡由來和盤托出。這篇文章褒貶不一,有人認為潘出于嫉妒,有人認為她正直敢言。張愛玲始終未作回應,但潘張之誼就此終結則是事實。
潘柳黛的電影編劇代表作《不了情》是一出茶花女式的悲劇,在1962年的亞洲電影節上斬獲頗豐。潘柳黛為電影同名主題曲《不了情》填寫的歌詞,詩意豐盈,如泣如訴,纏綿感傷,遂成經典而廣為傳唱:“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錯/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雨中的散步/也忘不了那風里的擁抱……”
據潘柳黛女兒李茉莉回憶,歌詞“忘不了雨中的散步”就是寫她父親李延齡,因為父親非常喜歡在雨中散步。其實潘柳黛的散文和小說中也確實多次寫到她與阿乘雨中散步、風里擁抱的細節,這也可見那段婚姻于她是何其刻骨銘心,“退職夫人”實乃情非得已的故作瀟灑。
潘柳黛幼年失歡于母,甫一成年便帶著熱情和莽撞獨闖文壇江湖,青年時期成為“退職夫人”,中年再婚,十年后又飽嘗喪夫之痛,一女兩兒需她撫養,明槍暗箭還得躲防。在事業上,她以大丈夫般的雄強豪邁,求新求變廣開筆路,敢于嘗試,不斷挑戰自身實力,遂成文藝界獨樹一幟的名牌大腕,同時將三個子女一一培養成才。了不起的潘柳黛!“忘不了”的潘柳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