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1925年,女師大事件持續惡化,進而引發中國知識界內部之嚴重分裂。5月27日,周氏等六教授發表《對于北京女子師范大學風潮的宣言》,30日,陳源即在其《閑話》中批評,以為“女師大的風潮,有在北京教育界占最大勢力的某籍某系的人在暗中鼓動”。周、陳之間立場殊異,進一步帶動了《語絲》社和《現代評論》派之間的對立。五月,爆發“五卅運動”,周氏一面積極加入北大教職員滬案后援會工作,另一面又著文反省群眾運動之流弊,以為“從五四運動的往事中看出幻妄的教訓,以為(1)有公理無強權,(2)群眾運動可以成事:這兩條迷信成立以后,近四年中遂無日不見大同盟小同盟之設立,憑了檄,代電,宣言,游行之神力想去解決一切的不自由不平等,把思想改造實力養成等事放在腦后”。通過此類表述,周氏自身之思想根基,乃基本樹立起來;而其思想面貌,亦漸趨明朗而穩固。
關鍵詞:周作人;女師大事件;五卅運動;《語絲》;《現代評論》
中圖分類號:I206.6;K825.6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2338(2024)03-0052-19
DOI:10.19925/j.cnki.issn.1674-2338.2024.03.006
1925年(民國十四年 乙丑) 41歲
1月
1日 在《北京周報》第一四三號發表《徐文長的故事》,一四四號續載,署名周開明。
作《介紹日本人的怪論》,翻譯日本東洋文化協會機關報《東洋文化》第十一號轉載上海春申社發行的日文報《上海》所刊文章《清室之廢號遷宮》,并明確聲明,對于該文,“我是反對的”。
日記:“上午玄同、幼漁、士遠、尹默、鳳舉、振南、綠子、晶孫、陶樣、川島、伏園來飲屠蘇,下午回去。晚伏園又來。”
錢玄同本日日記:“昨天開明來信,叫我今天上午十時以前上他家去吃屠蘇酒、ㄗㄛㄏㄧ(雜煮);ㄒㄧㄦㄨㄎㄛ。今天遵時前往。同吃者有:馬幼漁、沈兼士、沈尹默、張鳳舉、張振南、龔綠子、陶晶孫、陶虞孫、章矛塵、孫伏園諸人。所吃是純粹日本風味,連吃時所用的工具都是日本的。吃完屠蘇等以后不久又吃飯,實在吃不下,只吃了些菜。”
2日 日記:“下午金公亮來。晚伏園、小峰、品青、文蔚來,在川島處談良久。晶孫來寄住。”①
3日 日記:“下午作小文。”
4日 在《京報副刊》第二十六號發表致班延兆函(作于1924年12月30日),題《答班延兆先生》,署名開明。
譯《古事記》中《女鳥王的戀愛》《輕太子的戀愛》兩篇,并作附記一則,其中云:“這兩件事就是在上代人的心目中也是有點違反道德的,女鳥王的謀殺天皇與輕兄妹的戀愛都得到悲劇的結局正是當然,但熱烈迫切的戀愛引起深厚的同情,所以傳述中加入了許多美妙的詩歌,給這些殉情的男女做華鬃載上。(歌后注明這是什么歌的起源,可見這故事詩歌在民間的流行與影響。)雖然日本的古史傳說中多加入詩歌,本是常事,但沒有這樣的多而且好,據和辻哲郎在《日本古代文化》中說,這兩篇故事是《古事記》里的杰作,而輕兄妹故事中的幾首情歌又是全書里的最優美的詩篇。中國詩經中也有戀愛的詩,但殊少奔放一點的,大抵是壓在家族制度底下的呻吟聲,像這種‘死之勝利’的情歌絕難聽到,無論是好是壞,總之這是中日兩國的很不相同之一點。”
5日 在《語絲》第八期發表致伯亮函(作于1924年12月31日),題《滑稽似不多》,署名周作人。
6日 在《京報副刊》第二十八號發表《介紹日本人的怪論》,署名開明。
7日 《京報副刊》第二十七號發表班延兆《答開明先生》,末云:“我知道先生是周作人,是師范大學國文系的教授。我班延兆是師范大學英文系的學生。以學生而與先生頂嘴,是很不對的。不過欲一口咬住了我們北京市民有家奴氣,我也沒法,請原諒!”
9日 日記:“得武者君片,藤塚君《漱石集》二冊,商務館函,結賬清單一紙。” “藤塚”即藤塚鄰。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查‘于國故’之說法在‘我們西國’系于古無之,唯在西海中大英國于古有‘on國故’,或更古一點有‘Concerning國故’字樣,在‘暢那’似可譯作‘關于國故’。這樣說法似亦頗新奇矯激,可用,特未知于意云何耳。”本函署名“人作”。
10日 日記:“下午得半狂堂寄書三本。”
本日周氏得書:《猥褻と科學》(外骨)、《其の中にあり(二)》(外骨)、《明治奇聞(一)》(外骨)。 廢姓外骨(1867—1955,原姓宮武,幼名龜四郎),生性達觀而又玩世不恭,屢次因筆禍入獄,周氏曾持續購買外骨主持的《此花》《不二》雜志。
11日 作答班延兆函。
日記:“晚伏園來,收京報社稿費五元。”
12日 在《語絲》第九期發表《元旦試筆》及譯作《〈古事記〉中的戀愛故事》。《元旦試筆》署名開明,收入《雨天的書》,其中云:“我的思想到今年又回到民族主義上來了。”《〈古事記〉中的戀愛故事》凡《女鳥王的戀愛》與《輕太子的戀愛》兩篇,署“周作人譯”,收入《陀螺》。
日記:“得潘垂統君函。”
《京報副刊》第三十四號發表尚惜凡《〈語絲〉的作風》,其中云:“我覺得《語絲》文章的作風,有點帶‘尖刻’‘俏皮’之味……但假定諸位(語絲作者)稍有某種企圖,(如糾正謬誤思想,提倡藝術生活,)則立言的態度,似乎不能不微微鄭重一點。”
13日 在《京報副刊》第三十五號發表《〈日本人的怪論〉書后》及1月11日答班延兆函,皆署名開明。7日《京報副刊》發表班延兆致周作人函后,周氏未予答復,班乃于1月10日追問,周氏作此復函,其中云:“我仍舊是說北京市民奴氣十足,證據是商會呈請恢復優待條件。先生說奴氣不十足,證據呢?”班氏1月10日函和周氏復函一并刊出,總題《“奴性”與“人格”》。
俞平伯本日致周作人函:“《憶》之35附圖原稿,尚待應用。聞伏園、小峰言,在川島君處。請您轉他,請他將此件面交小峰,存新潮社待我自取。本城郵遞有時亦會遺失。……所以此件如要徑寄,則掛號寄來亦好。近擬作《紅樓夢》新論,惟稿未寫已為《現代評論》記者預定了去,不能給《語絲》了,甚歉。”《語絲》第九期(1月12日)刊發俞平伯《憶之第三十五》,配豐子愷畫插圖一幅,函中“附圖原稿”指此。
14日 日記:“上午藤原君來訪,……下午作小文。” “藤原”即藤原鐮兄。
15日 作致孫伏園函,其中云:“我現在又要改名了。據說這回奴氣的辯論,因為我的名字的關系,致班先生被‘倚眾欺’了,這真是萬分抱歉的事。我以為眾宜莫眾于北京市民矣,乃猶不足倚乎,又真是奇哉了。然而我這名字總是不好再用了,所以此后在《京報副刊》上發表文字時當改用新的別名,臨時再行通知。”
日記:“上午寄還王、胡書稿訖,下午往新潮社校稿。”
16日 四十周歲生日,江紹原、孫伏園、李小峰、川島夫婦、錢玄同、俞平伯、許欽文等來賀。
日記:“上午孫席珍君來,下午女師大黃、陸二君來。紹原、伏園及小峰、川島夫婦送菜來,因四十生日也,玄同、平伯、欽文同來晚餐。九時往女師大,赴國三師生同樂會,十時返。”
魯迅本日日記:“夜赴女師校同樂會。”《魯迅全集》第十五卷該條注釋:“指北京女子師范大學新年同樂會。會上演出北京大學學生歐陽蘭的獨幕劇《父親的歸來》。后有人指出該劇本系剽竊日本菊池寬的《父歸》。”
錢玄同本日日記:“今日為啟明四十初度,川島、紹原、小峰、伏園送菜到他家去祝壽,約我及平伯作陪,北大課畢即往。本有女高師同樂會,以時間沖突,只好不去了。”
17日 在《京報副刊》第三十九號發表15日致孫伏園函,題《改名的通信》,署名開明。
日記:“上午收晨報社出板部百元,……下午譯《狂言·節分》了。”
18日 作《立春》 按,即《節分》。譯后記一篇,其中云:“狂言是日本古代的一種小喜劇。當初中國的散樂傳到日本,流行民間,后漸用于社廟祭禮,稱曰猿樂,搬扮雜藝及滑稽動作。十三世紀以后逐漸變化,受了古來舞歌等文學影響,成為一種古劇,及足利時代經將軍的提倡,遂進于文藝,其文詞曰謠曲,其技術曰‘能’,即Fenollosa所介紹于西洋的The Nō play也。猿樂中滑稽的一部分則分化而為狂言,于兩劇之間演之,使‘能’的優人可以乘間更衣化妝,而且莊諧對照更增興趣,正與英國的‘間劇’(Inter Lude)相同。能樂之劇文詞華美,多用成句,敘述英雄事跡,宣說佛法功德;狂言則用當時的口語,描畫社會上的乖繆與愚鈍。狂言中的公侯率皆粗俗,僧道多墮落,即鬼神亦被玩弄欺騙,與能樂正反,但其滑稽趣味很是純樸而且淡白,沒有那些俗惡的后味。”
在《京報副刊》第四十號發表《情書與罵信》,署名子榮。
日記:“上午往北京飯店買書一本,至東興樓,達夫招餐。下午三時至市場森隆赴語絲會,晚十時回家。”
本日周氏得書:《新羅馬之建設者》(ㄌㄚㄊ萬ーㄚ小說集)。
錢玄同本日日記:“三時至市場、森隆,今日《語絲》又宴會也。到者十人:玄同、玉堂、平伯、紹原、伏園、啟明、品青、川島、小峰、衣萍。”
19日 在《語絲》第十期發表《鬼的叫賣》《希臘陶器兩幅畫》《〈婢仆須知〉抄》,前者署名開明,后二篇皆署名周作人。《〈婢仆須知〉抄》收入《冥土旅行》。
在《京報副刊》第四十一號發表《嚼字》,署名平明,其一云:“Lactogen一字,用什么中國字都可以譯,卻偏偏喜歡譯作‘勒吐精’,下面又緊接著‘代乳’二字,高揭在電線桿上。道學先生也掀髯微笑,說‘勒令吐出精來代乳,這還成什么世界!’君子于是乎有感曰,‘甚矣,譯名之難也!’”1月11日,魯迅在《京報副刊》第三十三號發表《咬文嚼字》,其中云:“以擺脫傳統思想的束縛而來介紹世界文學的文人,卻偏喜歡使外國人姓中國姓:Gogol姓郭;Wilde姓王……我真萬料不到一本《百家姓》,到現在還有這般偉力。”魯迅文章發表后,引起廖仲潛、潛源等人反對。周作人這一篇《嚼字》以及2月12日刊《京報副刊》第五十九號《我愛咬嚼》似也加入討論之中。《我愛咬嚼》其一云:“用《百家姓》中的字去套在外國人的頭上,我說這只是實力的問題。‘忽必烈’何會沒有人希望把他改姓為‘胡’,‘瓦德西’何會沒有人希望把他改姓為‘華’,‘努爾哈赤’何會沒有人希望把他改姓為什么什么。但是他們的手上都是有刀的,誰敢到老虎頭上去抓癢呢?Gogol是文人,Wilde是文人,手上沒有刀,而且是死了,自然由你們欺侮。”該期同時刊發魯迅《咬文嚼字(二)》。
日記:“在東交民巷買書二本,午返。下午作小文,未成。”
本日周氏得書:《拉丁之天才》(ㄈㄦㄤㄙ)、《感想錄卷三》(ㄝㄌーㄙ)。
20日 在《京報副刊》第四十二號發表《罵人的妙法》,署名子榮。
作譯文《密談》補記一則。
日記:“在東亞公司買書二部,……遣人往商務……又買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埃及藝術》(攵ㄝㄊㄦㄧ)、《藤村創作選集》(上、下)(島崎)、《十字街頭を往く》(廚川白村)。
21日 作《桃太郎的辯護》《是一種辦法》。
日記:“上午鳳舉來,下午穆木天來,同去。伏園來。作小文,寄予《婦女周刊》社陸君。” 《婦女周刊》是《京報》附設之第三種周刊,1924年12月10日在北京創刊,1925年12月20日停刊,共發行50期,另出紀念特刊1期。北京薔薇社編輯,《京報》社發行,北京女子師范大學學生、薔薇社社員陸晶清(1907—1993,原名秀珍,改名晶清,云南昆明人)、石評梅(1902—1928,名汝璧,筆名評梅,山西平定人)、黃廬隱(1898—1934,本名黃英,福建閩侯人)等曾為主編。
22日 日記:“上午作小文,下午往訪鳳舉,即返。寄喬風函,楊遇夫函,辭師大職。”
23日 日記:“上午木天來,借去《法文學史》一本。舊除夕。”
24日 乙丑年正月初一。日記:“上午作小文。”
25日 譯《狂言》之《發跡》,27日作附記一條。
日記:“上午譯小文,下午燕大蕭君來。”
26日 在《語絲》第十一期發表《日本的人情美》《永樂的圣旨》及譯作《密談》。前兩篇署名開明,后者署“作人譯”,副題《古希臘擬曲之一》。《日本的人情美》收入《雨天的書》,《永樂的圣旨》收入北新版《自己的園地》,《密談》收入《陀螺》,系海羅達思作品。
《日本的人情美》云:“我看日本文化里邊盡有比中國好幾倍的東西,忠君卻不是其中之一。照中國現在的情形看來,似乎也有非講國家主義不可之勢,但這件鐵甲即使穿上也是出于迫不得已,不能就作為大褂子穿,而且得到機會還要隨即脫下,疊起,收好。……我們要覘日本,不要去端相他那裲雙刀的尊容,須得去看他在那里吃茶弄草花時的樣子才能知道他的真面目,雖然軍裝時是一副野相。”
《永樂的圣旨》云:“我相信像上邊所錄的圣旨是以后不會再有的了,但我又覺得朱棣的鬼還是活在人間,所以煞是可怕。不但是講禮教風化的大人先生們如此,便是‘引車賣漿’的老百姓也都一樣,……趕走這些邪鬼是知識階級的職務,我希望他們多做這一步工夫,這實在要比別的事情更為根本的。”
日記:“上午校改小文。”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鄙人近作小文,大有違礙字樣,擬于十二期中發表,希望吾兄亦有鴻篇耳。紹原云辭職不暇再作文,如此則將很有稿荒,唯此刻尚望其投轄有效也。”本函署名“喜旺木”。
27日 日記:“上午鳳舉來,下午五時去。得木天函、喬風函。”
28日 劉半農本日致周作人函:“你寄給我的《語絲》,真是應時妙品。……《語絲》中使我最愜意的一句話,乃是你所說的:‘我們已經打破了大同的迷信,應該覺悟只有自己可靠,……所可惜者中國國民內太多外國人耳。’我在國外鬼混了五年,所得到的也只是這一句話。”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紹原因與‘干’沖突而辭‘廣文’之職,云此后將譯書以‘還債養家’,故無工夫再作文章,現由茭白祭酒遣派山川鳥獸公去留,不知能否留住。慨此事一誤于‘干’,再誤于Doctor,故紹原終于大生其氣也。誤于Doctor者,何也?因當初茭酒收到辭職書后未給回信,讬D公去留,而D公似因‘試一試’之事往析津去了,似既不見紹原廣文,亦不復茭白祭酒,而紹原于是則大怒而再提出辭職者也。……又承問不佞的違礙文章,查該文只是于名教有關,尚無吳翰□ 此處手稿如此。先生所刻字樣:不佞雖頗有此意,而修養不足,尚不能到這地步,但變相的不好字樣則大欲災諸鉛鋅,倘再假我以六十年則大功庶幾能告成也耳。”本函署名“喜旺木”,注云:“拉薩人,京寓內右四,溝沿。”
29日 在《京報副刊》第四十五號發表《桃太郎的辯護》,署名王母。
日記:“(上午)至東亞公司買書四本,……下午讬重久往東亞買書,又收注文書三本。”
本日周氏得書:《近松研究の序篇》(前島春三)、《續續小品集》(グーベル)、《旅する心》(有島武郎)、《兒童社會史》(增田抱村)、《象徵主義の文化へ》(田中王堂)、《俳句の新しき味ひ方》(荻原井泉水)、《文藝と生活》(有島武郎)及《三省堂和英小字典》。
30日 節譯藹理斯《感想錄》,并作譯后記一則。參加《現代評論》社午餐會。
日記:“(上午)取丸善寄書一本,至商務分館取稅洋四十三元。午至忠信堂赴現代評論社約餐。”
本日周氏得書:《日本板畫》(ㄙㄊㄦㄢㄑ)。
朱自清本日致俞平伯函:“……《語絲》弟覺其太‘小’,就是太俏皮了。全是這一路,未免單調,且每周一次,究竟不免懈了。……”
31日 日記:“上午在東亞公司買書四本。午在東興樓同鳳舉宴郁達夫、陶孟和、沈性仁三君,外二十人,共四八元。下午回家。”
本日周氏得書:《文化人類學》(西村真次)、《武藏野と其周圍》(鳥居龍藏)、《小唄夜話》(湯朝竹山人)、《女性美の研究》(ストラツ)。
錢玄同本日日記:“十二時進城,至東興樓,今日啟明、鳳舉因陶孟和夫婦回京、郁達夫將赴武昌教書,因為此宴。賓主到者,計廿三人:陶孟和、沈性仁、郁達夫、沈尹默、沈兼士、林玉堂、陳通伯、徐志摩、鄧叔存(以蟄,完白之玄孫)、陳百年、李玄伯、徐旭生、馬幼漁、馬叔平、皮皓白、周鯁生、劉光一、楊遇夫、丁巽甫、江紹原、周作人、張鳳舉、錢玄同。” 沈性仁(1895—1943,浙江嘉興人),陶孟和夫人,所譯房龍《人類的故事》1925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李宗侗(1895—1974,字玄伯,河北高陽人),李鴻藻之孫,早年留學法國巴黎大學,1924年返國任教于北京大學;徐旭生(1888—1976,名炳昶,字旭生,河南唐河人),1913年留學法國巴黎大學,1921年任北大哲學系教授,1926年任北大教務長;皮宗石(1887—1967,字皓白,湖南長沙人),1903年赴日留學,1905年入同盟會,1913年又留學英國,1920年回國,1921年任北大法學院教授兼圖書館館長,《現代評論》主要撰稿人;周鯁生(1889—1971,原名周覽,湖南長沙人),1906年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同盟會會員,1913年又留學英國愛丁堡大學,1919年轉入法國巴黎大學,1921年回國,1922年任北大政治系教授、主任,《現代評論》主要撰稿人;劉光一,時為北大經濟系教授,《現代評論》主要撰稿人。
2月
1日 周作人本日致適暉函:“《鬼的叫賣》里的東西都是鬼的貨色,……我口占這詩在寫《永樂的圣旨》之后,當時在師大遇見錢玄同、劉子庚兩位先生,談了些古今凌遲的種種法門,傍晚又跑到內城東南角去,墨黑的歸途中端坐車里忽然想到的就是那幾句話。我不能明確的說這一個字是怎么講,那一行是什么意思,但請參照那篇文章看去,大意當可明了。”
2日 在《語絲》第十二期發表《抱犢谷通信》《上下身》及譯作《立春》。
《抱犢谷通信》署名子榮,收入《談虎集》,其中云:“文明是什么?我不曉得,……但文明的世界是怎樣,我卻有一種界說,雖然也只是我個人的幻覺:我想這是這樣的一個境地,在那里人生之不必要的犧牲與沖突盡可能地減少下去”,“那些偽君子,……你們依恃自己在傳統道德前面是個完人,相信在圣廟中有你的分,便傲慢地來侮蔑你的弟妹,說‘讓我來裁判你’,至多也總是說,‘讓我來饒恕你。’我們不但不應裁判,便是饒恕也非互相饒恕不可,因為我們脆弱的人類在這世界存在的期間總有著幾多弱點,因了這弱點,并不因了自己的優點才饒恕人。”
《上下身》署名開明,收入《雨天的書》《知堂文集》,其中云:“有些人把生活也分作片段,僅想選取其中的幾節,將不中意的梢頭棄去。……生活中大抵包含飲食,戀愛,生育,工作,老死這幾樣事情,但是聯結在一起,不是可以隨便選取一二的。……比較明白而過于正經的朋友則全盤承受而分別其等級,如走路是上等而睡覺是下等,吃飯是上等而飲酒喝茶是下等是也。我并不以為人可以終日睡覺或用茶酒代飯吃,然而我覺得睡覺或飲酒喝茶不是可以輕蔑的事,因為也是生活之一部分。”
《立春》署“作人譯”,副題標《日本狂言之一》,收入《狂言十番》《狂言選》。
日記:“午至森隆,沈、馬、徐、李等十人宴達夫、孟和。下午往東亞買書一本,在開成飲茶。六時至東興樓,平伯為楊金甫送行,同坐共八人,十時回家。”
本日周氏得書:《赤ハ魚》(小川未明)。
錢玄同本日日記:“十二時至森隆,今日為我等十人(我、沈二、三、馬二、四、玄伯、旭生、百年、叔存、遇夫)請了十七個客(陶孟和、沈性仁、郁達夫、林玉堂、通伯、志摩、皓白、鯁生、堯一、巽甫、紹原、作人、鳳舉、適之、撫五、士遠、楊振聲),而性仁、志摩、鯁生、巽甫、鳳舉、士遠六人未來,又吃得醺然。”
3日 日記:“上午作小文。”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且夫《廢話》之不可不速寫也蓋彰彰然明矣!何也?以《語絲》第十四期即瓶無儲粟也耳。故望能汲汲焉皇皇焉而寫之者也。”本函署名“旺”。
4日 在《婦女周刊》第八號發表《是一種辦法》,署名開明。
5日 作《托爾斯泰的事情》一篇。
6日 日記:“(上午)譯《狂言》。”
7日 在《文學周刊》第七期發表所譯日本狂言之一《發跡》,署“作人譯”,收入《狂言十番》。 《文學周刊》系京報附設之第六種周刊,1924年12月12日創刊,1925年11月28日停刊,由綠波社和星星社合作編輯,張友鸞(1904—1990,字悠然,安徽安慶人)、焦菊隱(1905—1975,原名承志,天津人)主編,京報社發行。
8日 在《京報副刊》第五十五號發表致云門函(作于2月6日),題《桃太郎之神話》,署名王母。
日記:“夏君來,借去顯克微支短篇及《炭畫》一本。”
9日 在《語絲》第十三期發表《藹理斯感想錄抄》及1日致適暉函,題《鬼的貨色》。前者署“作人譯”,收入《永日集》;后者署名開明。
作《〈兩條腿〉序》一篇。《兩條腿》是丹麥愛華耳特(Carl Ewald)的童話集,李小峰譯,1925年5月初版,是新潮社“文藝叢書”的第六種。 1925年6月9日《北京大學日刊》(第一七一五號)刊登《新潮社啟事》,稱“本社文藝叢書第八種《兩條腿》現已出版”。但根據相關出版信息,《兩條腿》應為新潮社文藝叢書的第六種,其第七種周作人的譯著《陀螺》于本年9月出版。據李小峰《譯者敘》云:“這本童話集——《兩條腿》,是周啟明先生介紹給我翻譯的,啟明先生本來想自己譯,且已動手譯了幾段,后因事忙擱下,聽我說愛譯這類著作,所以歸我擔任翻譯。”
10日 譯日本狂言之一《花姑娘》,并作譯后記一則,其中云:“狂言重在演作,文句只是一種臺本,唯因滑稽之輕妙,言辭之古樸,在后世看來也是很好的文學作品了。譯文雖勉欲保留原本的趣味,卻終于不很成功。”
日記:“上午得其中堂寄書一部三本、朱湘函。下午衣萍、曙天二人來談。夜十時劉廷芳君來談,至十二時始去。”
本日周氏得書:《繪入凈琉璃史》(水谷不倒)。
11日 日記:“上午作小文。”
12日 在《京報副刊》第五十九號發表《我愛咬嚼》,署名平民。
日記:“下午同西林、通伯、鳳舉乘汽車往西山,在玉泉山旅館中飯。抵碧云寺前,同步行登玉皇頂。又至香山甘露旅館飲茶,六時回家。”
13日 日記:“上午往郵局取丸善小包,內書二本。……得武者君函。”
本日周氏得書:《希臘宗教研究結論》(ㄏㄚㄦーㄙㄣ)、《希臘美術》(ㄨㄛㄌㄊㄛㄙ)。
14日 在《京報副刊》第六十號發表《讀經之將來》,署名問星,收入《談虎集》。同期刊發其推薦的《青年必讀書目》十種。 周作人推薦的青年必讀書目為:(1)《詩經》;(2)《史記》;(3)《西游記》;(4)漢譯《舊約》(文學部分);(5)嚴譯《社會通詮》;(6)威斯德瑪克《道德觀念之起原與發達》;(7)凱本德《愛的成年》;(8)色耳凡德思《吉訶德先生》;(9)斯威夫德《格里佛旅行記》;(10)法蘭西《伊壁鳩魯的園》。第六至第十并附英文書名,但聲明“別種外國文本自然也可以用”。
《讀經之將來》云:“……我們所憑者乃是民氣——大眾的氣勢與氣運。察得這幾年來民氣的趨向是在于衛道愛國。運動恢復帝號,是曰尊王;呼號趕走直腳鬼,是曰攘夷;非基督教,是曰攻異端;罵新文化,是曰辟邪說;這都是圣人的陰魂的啟示,更不必說學藝界上的國粹,東方文化,傳統主義等等的提唱了。……這全是表示上流社會的教會精神之復活,狂熱與專斷是其自然的結果,尊孔讀經為應有的形式表現之一。”
日記:“上午往燕大一院,為周刊演劇事。在東亞公司買書三本。……得晶孫函。”
本日周氏得書:《實習新作文》(五十嵐力)、《幼きものに》(島崎藤村)、《有史以前の跡を尋ねて》(鳥居龍藏)。
15日 日記:“上午作小文。午往東興樓赴丁、周、陳、皮、劉五人之約,共三十余人,下午同鳳舉回。……晚千里來。衣萍來,贈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ーㄝㄗ詩選集》(衣萍贈)。
《京報副刊》第六十一號發表李小峰推薦青年必讀書目十種,其中第八種為周作人的《自己的園地》。
錢玄同本日日記:“午周鯁生、丁巽甫、陳通伯、皮皓白、劉光一宴我們于東興樓(《現代評論》社之人也)。”
16日 在《語絲》第十四期發表《讬爾斯泰的事情》,署名開明,收入《雨天的書》,文中譯介阿·托爾斯泰的言論,并由此評述云:“我覺得中國人的大病在于喜歡服從與壓制,最缺乏的是對于一切專制之憎惡。”
《語絲》本期刊發善悟《理想中的教師》一篇,文末有周作人撰寫的“附記”一則,署名開明。
作《抱犢崮的傳說》一篇。文章引述紹興躲婆巷、賀家池地名由來故事,并評述云:“這些故事,我們如說它無稽,一腳踢開,那也算了;如若虛心一點仔細檢察,……我們將看見《世說新語》和《齊諧記》的根芽差不多都在這里邊,所不同者只是《世說新語》等千年以來寫在紙上,這些還是在口耳相傳罷了。我們并不想做《續世說》,但是記錄一卷民間的世說,那也不是沒有趣味與實益的事罷。”
日記:“下午作小文。……得木天函、片上葉書。”
17日 日記:“作小文。得半農兩函。”
魯迅本日致李霽野函:“《語絲》是他們新潮社里的幾個人編輯的。我曾經介紹過兩三回文稿,都至今沒有消息,所以我不想寄給他們了。《京報副刊》和《民眾文藝》都可以登,未知可否,如可,以那一種為合,待回信辦理。”
18日 日記:“在東亞買書一本,得《武者全集》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海へ》(島崎藤村)。
《京報副刊》第六十四號發表馬幼漁推薦書目,于十種書目外附注云:“此外如現代吳稚暉,胡適之,陳仲甫,暨周豫才,周啟明諸先生之文,俱為青年必讀之品,因伏園先生只許以十部為限,故從省略。”
19日 日記:“下午往燕大,得《夏目集》一本、日文學叢書二本。晚伏園來,收京報館八元,又借三十元。”
21日 日記:“上午鳳舉、木天來。下午木天先去,六時同鳳舉至宣南春,伏園同予宴志摩、紹源,此外稚暉、玄同、小峰、川島等人,十時歸家。”
錢玄同本日日記:“晚伏園、啟明設宴于西長安街之宣南春,為志摩及紹原餞行。志摩將往印度,而紹原則往湖北也。座中有吳老頭兒,談得非常高興。”
22日 作《再說林琴南》一篇,其中云:“林琴南死后大家對于他漸有恕詞,我在《語絲》第三期上也做有一篇小文,說他介紹外國文學的功績。不過他的功績止此而已,再要說出什么好處來,我絕對不能贊成”,“我們所期望于青年的,是有獨立的判斷,既不服從傳統,也不附和時髦,取舍于兩者之間自成一種意見,結果是兩面都不討好,但仍孤獨地多少冒著險而前進。”
日記:“上午作小文。”
23日 在《語絲》第十五期發表《談目連戲》《凈觀》《十字街頭的塔》。《談目連戲》署名開明,收入《談龍集》;《凈觀》署名子榮,《十字街頭的塔》署名開明,皆收入《雨天的書》。
《凈觀》引介“日本現代奇人廢姓外骨(本姓宮武)”的著述,云:“著者雖然沒有明言,他的性情顯然是對于時代的一種反動,對于專制政治及假道學的教育的反動。……外骨氏的著書,如關于浮世繪川柳以及筆禍賭博私刑等風俗研究各種,都覺得很有興味,唯最使我佩服的是他的所謂穢褻趣味,即對于禮教的反抗態度”,“中國現在假道學的空氣濃厚極了,官僚和老頭子不必說,就是青年也這樣,……我們當從藝術科學尤其是道德的見地,提倡凈觀,反抗這假道學的教育,直到將要被火烤了為止。”
《十字街頭的塔》云:“……但是我所說的塔,并不是那‘窣堵波’,或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的那件東西,實在是那望臺角樓之類,在西國稱作——用了大眾歡迎的習見的音義譯寫出來——‘塔圍’的便是;非是異端的,乃是帝國主義的塔。浮圖里靜坐默想本頗適宜,現在又什么都正在佛化,住在塔里也很時髦,不過我的默想一半卻是口實,我實在是想在喧鬧中得安全地,……我在十字街頭久混,到底還沒有入他們的幫,擠在市民中間,有點不舒服,也有點危險(怕被他們擠壞我的眼鏡),所以最好還是坐在角樓上,喝過兩斤黃酒,望著馬路吆喝幾聲,以出胸中悶聲,不高興時便關上樓窗,臨寫自己的九成宮,多么自由而且寫意”,“別人離了象牙的塔走往十字街頭,我卻在十字街頭造起塔來住,未免似乎取巧罷?我本不是任何藝術家,沒有象牙或牛角的塔,自然是站在街頭的了,然而又有點怕累,怕擠,于是只好住在臨街的塔里,這是自然不過的事。……老實說,這塔與街本來并非不相干的東西,不問世事而縮入塔里原即是對于街頭的反動,出在街頭說道工作的人也仍有他們的塔,因為他們自有其與大眾乖戾的理想。總之只有預備跟著街頭的群眾去瞎撞胡混,不想依著自己的意見說一兩句話的人,才真是沒有他的塔。所以我這塔也不只是我一個人有,不過這個名稱是由我替它所取的罷了。”
24日 日記:“下午往燕大,為中文辯論事開會,六時始散。”
25日 日記:“寄朱子沅(湘)函。”
26日 日記:“取丸善寄書一冊。下午往燕大,又赴中文辯論會,七時回家。伏園來。得朱子沅、馬孝安函,寄片上函。”
本日周氏得書:《十九世紀的創造精神》(ㄅㄦㄢㄉㄝㄙ)。
27日 日記:“至東亞買書二本。……得山川早水函,寄復。”
本日周氏得書:《北郊雜記》(阿部次郎)、《女の一生》(廣津和郎譯)。
28日 日記:“上午作小文。下午女師舊生田、羅二女士來訪,為女師大事也。”
《知堂回想錄·女師大與東吉祥(一)》:“這時候女師大反對校長的風潮已經很是高漲,漸有趨于決裂的形勢;在二月二十八日的日記里,記有‘女高師舊生田羅二女士來訪,為女師大事也’的記載。她們說是中立派,來為學校求解決,只要換掉校長,風潮便自平息。那時是馬夷初以教育部次長代理部務,我當晚就打電話到馬次長的家里轉達此意;馬次長說這事好辦,校長可以撤換,但學生不能指定后任為誰,如一定要易培基,便難以辦到。這事我不知底細,不能負責回答,就拖延了下來,到了四月內閣改組,由章行嚴出長教育,于是局勢改變,是‘正人君子’的世界了。”
《京報副刊》第七十四號發表李仲廣推薦青年必讀書目十種,其中第六種為周作人之《歐洲文學史》;王文彬推薦青年必讀書目十種,其中第八種為周作人之《歐洲文學史》。
本月 孫福熙《山野掇拾》由新潮社發行,系新潮社文藝叢書的第五種。 魯迅1925年3月11日日記:“伏園持來《山野掇拾》四本。”是書印成或即在3月上旬。
3月
1日 作《一個求仙者的筆記抄》,系一組筆記形式的小雜感,如“看歷史的唯一用處,是警告我們說,‘又要這樣了!’”等等。
周作人本日致穆木天函:“……但是我要附加一句,提倡國民文學同時必須提倡個人主義;我見有些鼓吹國家主義的人對于個人主義極力反對,不但國家主義失其根據,而且使得他們的主張有點宗教的氣味,容易變成狂信。……我們反抗人家的欺侮,但并不是說我們便可以欺侮人;我們不愿人家抹殺我們的長處,但并不是說我們還應護自己的短。我們所要的是一切的正義:憑了正義我們要求自主與自由,也正憑了正義我們要自己譴責,自己鞭撻。我們現在這樣地被欺侮,一半固然是由于別人的強橫,一半——至少至少是一半——也在于自己的墮落。我們在反對別人之先或同時,應該竭力發掘鏟除自己的惡根性,這才有民族再生的希望,否則只是拳匪思想之復活。拳匪的排外思想我并不以為絕對的非是,但其本國必是而外國必非的偏見,可以用‘國粹’反抗新法的迷信,終是拳匪的行徑,我所絕對反對的。有人相信國家主義之后便非古文不做,非古詩不謅,這很令我懷憂,恐正當的國家主義要惡化了。我們提倡國民文學于此點要十分注意,不可使其有這樣的流弊。”
日記:“上午作京副小文,下午往森隆赴語絲會,晚九時回家。得張競生君函。在北京飯店買書二冊。” 張競生(1888—1970,原名張江流,廣東饒平人),1911年入同盟會,1912年起先后留學法國巴黎大學、里昂大學,1920年回國,1921年任北大哲學系教授。
本日周氏得書:《雜記末卷》(ㄙㄝㄣㄗㄅㄜ ㄦㄧ)、《諺之研究》(ㄇㄚㄦ萬ーㄣ)。
錢玄同本日日記:“四時至森隆,今日語絲社與江紹原送別也。”
2日 在《語絲》第十六期發表《抱犢崮的傳說》及譯作《花姑娘》。前者署名開明,收入北新版《自己的園地》;后者署“作人譯”,收入《狂言十番》《狂言選》。本期《語絲》又刊上海無名氏來信一通,因周氏《藹理斯感想錄抄》附記而談及藹理斯之生年,題《藹理斯的生年》,函前有周氏按語一則。
日記:“晚又往森隆應紹原之招,十時回家。”
錢玄同本日日記:“晚江紹原及其夫人朱玉珂宴我等(啟明、平伯、小峰、潄六、伏園諸人)于森隆。” 蔡漱六(1900—?)原名漱藝,改名漱六,筆名林蘭,江蘇無錫人),李小峰夫人。
4日 譯日本狂言之一《偷孩賊》,收入《狂言十番》《狂言選》,入集時收附記一則,系周氏致《燕大周刊》主編董紹明函,云:“紹明兄:紀念刊的稿子已經豫約了三個月,到現在日期已迫才急忙的寫,等于未曾豫約。我近來愈覺得自己的空疏,對于一切研究批評都不敢下手,自己又別無什么意見可說,所以覺得作文是一件難事。——在《燕大周刊》上又不好像在別處的胡說亂道,所以愈難。現在只好譯了日本《續狂言記》里的一篇,聊以塞責。這雖是中古的喜劇,沒有什么大意思,但也還好玩,或者還足供研究中國古劇者的參考。這篇里的主人公是一個可愛的賊,令人想起西班牙伊班涅茲的短篇《意外的利益》(見《現代小說譯叢》)。十四年三月三日,作人白。” 由于《燕大周刊》目前留存下來的期數不全,這篇《偷孩賊》發表的具體刊期不明;所能知道的,是應該就發表在本年3月出刊的《燕大周刊》兩周年紀念專號上。
日記:“為《燕大周刊》譯《狂言》一篇。”
5日 日記:“上午寄《燕大周刊》稿,喬峰函,張競生、兼士函。讬信子取東亞公司書二本。”
6日 在《京報副刊》第八十號發表3月1日致穆木天函,此函和穆木天《給鄭伯奇的一封信》、鄭伯奇《復穆木天的信》合題《論國民文學的三封信》,署名周作人,收入《雨天的書》《周作人書信》,入集時改題《與友人論國民文學書》。本函又刊《語絲》第三十四期,題《答木天》,發表時有6月1日所作附記一則。
譯校《徒然草》十四則完,并作小引、附記各一則。《小引》云:“關于兼好人品后世議論紛紛,迄無定論……這些爭論我們可以不用管他,只就《徒然草》上看來他是一個文人,他的個性整個地投射在文字上面,很明了地映寫出來。他的性格的確有點不統一,因為兩卷書里禁欲家與快樂派的思想同時并存,照普通說法不免說是矛盾,但我覺得也正在這個地方使人最感到興趣,因為這是最人情的,比傾向任何極端都要更自然而且更好。《徒然草》最大的價值可以說是在于他的趣味性,卷中雖有理知的議論,但決不是干燥冷酷的,如道學家的常態,根底里含有一種溫潤的情緒,隨處想用了趣味去觀察社會萬物,所以即在教訓的文字上也富于詩的分子,我們讀過去,時時覺得六百年前老法師的話有如昨日朋友的對談,是很愉快的事。《徒然草》文章雖然是模古的,但很是自然,沒有后世假古典派的那種扭捏毛病,在日本多用作古典文入門的讀本,是讀者最多的文學作品之一。以下所譯十四節是我覺得最有趣味的文章,形式雖舊,思想卻多是現代的,我們想到兼好法師是中國元朝時代的人,更不能不佩服他的天才了。”
日記:“下午得日本叢書一本、《不二》一本,頡剛寄來《夢憶》一本。作小文,得現代社贈《玉君》一本。” 《玉君》,楊振聲著,1925年2月初版,現代社發行,系“現代叢書·文藝叢書”之第一種。
本日周氏得書:《江戶文學選集》(鈴木敏也)、《朝鮮語研究》(山內正誠)。
8日 《北京大學日刊》第一六四一號刊發《周作人啟事》:“下列二書忘記被那一位借去了。現在另外有人要看,請借用的人撿出還我,或交國文教授會代收為要。1.Pater. Renaissance. 2.Carpenter. Love’s Coming-of-age。”至3月11日(《日刊》第一六四三號),周氏再發《啟事》索書,單列Carpenter書一種,則Pater書已獲歸還。
9日 在《語絲》第十七期發表《日記與尺牘》《〈兩條腿〉序》《一個求仙者的筆記抄》。《日記與尺牘》署名開明,收入《雨天的書》;《〈兩條腿〉序》署名作人,收入《雨天的書》;《一個求仙者的筆記抄》署名子榮。
《語絲》本期還發表川島《人的叫賣——呈開明先生》,以及周氏復函,署名開明。川島信中提及莊綽(字季裕)《雞肋編》中關于吃人的記錄,周氏回信云:“我所最感到趣味的是《雞肋編》里所說,登州忠義之人帶了人臘到錢塘的行在來吃。吃了人肉做忠義之民,這是中國禮教的具體的象征,真令我不勝佩服之至。”這個意思,周作人后來在《關于食人》一文中又有闡發。
10日 日記:“下午劉廷芳君見訪。寄半農、喬風函。”
《京報副刊》第八四號發表許壽裳推薦青年必讀書目十種,其中第三種為魯迅的《吶喊》,第四種為周作人輯譯之《點滴》,并闡述理由云:“(三)(四)挹中外文藝的新潮,前者描寫國民性的缺點最透澈,后者介紹國外文學最為多方面。”
11日 日記:“上午收東亞書一本。……得耀辰函。”
本日周氏得書:《象牙の塔を出て》(廚川白村)。
12日 日記:“下午聞孫中山先生于上午九時三十分病故。……寄耀辰函。”
《京報副刊》第八六號發表常惠推薦青年必讀書目十種,其中第三種為周作人《自己的園地》。
13日 作《孫中山先生》《余名“疑今”》二篇。
《孫中山先生》云:“崇拜孫中山先生的自然還從三民五權上去著力進行,我的意見則此刻還應特別注重民族主義,拔去國民的奴氣惰性,百事才能進步,否則……孫中山先生把他從滿人手中救出,不久他還爬到什么國的腳下去了。”
《余名“疑今”》系讀錢玄同《予亦名“疑古”》(刊13日《京報副刊》第八七號)而作,其中云:“至于先生疑古而不佞偏偏要疑今,似乎有故意抬杠之意,——實乃不然:余之疑實即先生之疑,惟延長之及于今世,然則疑今者乃疑古續編云耳。竊思時間只是一個,古既可疑則今亦不盡可信,吾人不能斷定孔家店之老伙計至何時而出完,即不能輕信市場無復孔家貨色,吾人親自見聞嬴政朱棣之鬼嗥叫跳擲于華夷各地,亦何能推想庚子以后(俗云二十世紀)已是彌勒菩薩下凡,一切人民盡是布袋中念佛種子哉!先生存心忠厚,故所疑只及三百年前,(十口相傳是十代也,三十年為一代,)不佞則天性刻薄,不特并疑此三百年,且亦未能相信后此之三百年也。嗚呼,疑亦復何益?不過時刻自警,或得稍稍厭離祖傳的野蠻思想耳。”
日記:“(上午)作小文,為中山紀念。”
15日 在《京報副刊》第八九號發表《余名“疑今”》,署名疑今。
16日 在《語絲》第十八期發表《日本的海賊》,署名開明,收入《雨天的書》。本期《語絲》并刊周氏《啟事》一篇(作于10日),署名周作人,其中云:“……還有好些寄作品來叫我批評的人,對于他們我也要聲明一聲請求原諒。我很感謝諸位這樣的看重我,但我實在慚愧而且抱歉不能報答他們的期望。兩三年前我何嘗不自信為一個文學家批評家,覺得能夠了解并判斷一切,但是近來對于自己開始懷疑,到了今年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并沒有園地,早經把‘一畝園’的招牌收起,不再充作專家了。現在唯一的欲望是想多求一點知,盡我的微力想多讀一點書,多用一點思索,別的事且不要管。”
日記:“(上午)譯サプアオ詩,下午了。燕大舊生蕭君來訪,囑謀事。晚伏園、小峰來。寄喬風函、書二本,丸善函件。” サプアオ即古希臘女詩人薩福,所譯詩歌為《贈所歡》。
17日 作所譯薩福詩歌《贈所歡》附記一篇。
日記:“在東亞買書一本,……得半農函。”
本日周氏得書:《幼ものがたり》(島崎藤村)。
18日 日記:“往郵局取丸善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ㄑㄝㄏㄛ萬論》(ㄍㄝㄦㄏㄚㄦㄉー)。 《ㄑㄝㄏㄛ萬論》或即《契訶夫論》。
《京報副刊》第九二號發表董魯安推薦青年必讀書目十種,其中第五種為周作人的《自己的園地》。
20日 日記:“下午鳳舉贈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夜ひらく》(モーラン)。
21日 日記:“得半狂堂寄書二本。”
本日周氏得書:《猥褻廃語辭匯》(外骨)、《明治奇聞(二)》(外骨)。
23日 在《語絲》第十九期發表《孫中山先生》《古文秘訣》《道學藝術家的兩派》。《孫中山先生》《古文秘訣》署名開明,《道學藝術家的兩派》署名子榮,三文皆收入《談虎集》。
24日 作所譯古希臘諦阿克列多思所作牧歌之一《私語》譯后記一則,其中云:“這原是《希臘牧歌抄》中三篇之一,去年春間譯出,想登在一個雜志上的,當時在卷末《沙漠之夢》中曾寫過這幾句話,現在轉錄于此以代說明。‘諦阿克列多思在二千二百年后被譯為中國白話,想起來有點奇怪。這不為別的,只覺得諦阿克列多思與白話似乎不很相配,讀了自己的譯文有時竟覺得不像是諦阿克列多思的話,我的白話是這樣地非牧歌的。但是我所能寫的只是白話,所以沒有別的法子。譬如《私語》里imi do gumna這一句話,我也想譯得更優雅些,但是結果我所能想到的只是“我現在是裸體了”,想了好久終于改不出什么來,至于原語里的女性的色彩當然更是表不出了。現在的白話誠然是笨俗,然而丑媳婦終要見翁姑面,索性勇敢地出來罷,雖然不免唐突了古人。’ 我自己不知道這篇古典文學作品從我的手里一轉之后變成了怎樣的東西,我只祈望他還沒有失盡了他的健全之氣,即使是穿了我們華國的衣服。”
25日 日記:“讬重久付東亞款,取來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徒然草評解》(內海弘藏)。
28日 日記:“至郵局取玉英堂小包,內書二本。下午語絲社開會不去。”
本日周氏得書:《七番日記》(一茶同好會)、《評釋國文史》(五十嵐力)。
錢玄同本日日記:“晚語絲社在太和春吃飯,啟明因病未來。今天多了一位張申府。”
29日 日記:“晚伏園、小峰來。馮文炳君上午來談。得耀辰函。”
30日 在《語絲》第二十期發表《再說林琴南》 此篇目錄頁作《再談林琴南》,內頁作《再說林琴南》,且以《再說林琴南》錄入。及譯作《贈所歡》。《再說林琴南》署名開明,《贈所歡》署“開明譯”,其和附記一并收入《談龍集》。
日記:“下午作小文給京報。”
31日 作《拜腳商兌》一篇。
日記:“東亞公司送書一本來。晚伏園、小峰來。”
本日周氏得書:《諺語大辭典》(藤井乙男)。
《京報副刊》第一○五號發表趙雪陽推薦青年必讀書目十種,其中第五種為周作人的《自己的園地》。
魯迅本日致許廣平函:“北京的印刷品現在雖然比先前多,但好的卻少。《猛進》很勇,而論一時的政象的文字太多。《現代評論》的作者固然多是名人,看去卻顯得灰色。《語絲》雖總想有反抗精神,而時時有疲勞的顏色,大約因為看得中國的內情太清楚,所以不免有些失望之故罷。由此可知見事太明,做事即失其勇,莊子所謂‘察見淵魚者不祥’,蓋不獨謂將為眾所忌,且于自己的前進亦有礙也。我現在還要找尋生力軍,加多破壞論者。”
4月
1日 作《二非佳兆論》一篇。
2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七號發表《非宗教運動》,署名已驚,收入《談虎集》。
日記:“上午作小文。”
3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八號發表《文士與藝人》,署名怡京,收入《談虎集》。
4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九號發表《拜腳商兌》,署名異襟,收入《談虎集》。
5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一○號發表《古書可讀否的問題》,署名易金,收入《談虎集》。其中云:“我以為古書絕對的可讀,只要讀的人是‘通’的。我以為古書絕對的不可讀,倘若是強迫的令讀”,“我們第一要緊是把自己弄‘通’,隨后什么書都可以讀,不但不會上它的當,還可以隨處得到益處”,“恨古書之叫人守舊,與恨淫書之敗壞風化與共產社會主義之擾亂治安,都是一樣的原始思想。”
日記:“得朝鮮中村君函。” “中村”疑即中村亮平。
6日 在《語絲》第二十一期發表《鳥聲》,署名開明,收入《雨天的書》《鳥聲》。
7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一一號發表《風紀之柔脆》,署名一擒,收入《談虎集》。
日記:“往東亞公司買書一本。晚鳳舉來,十時去。”
本日周氏得書:《古事記新講》(次田潤)。
8日 日記:“得紹原函,寄復。”
9日 譯朝鮮傳說三篇(即《朝鮮傳說》),并作小引和附記各一則。
日記:“(下午)往郵局取丸善小包,內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希臘詩選》之《詩人》(ㄦㄞㄊ)。
10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一四號發表《銅元的咬嚼》,署名夷斤,收入《談虎集》。
日記:“晚往劉廷芳君宅晚餐,共十人,十二時始回家。”
11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一五號發表《非邏輯》,署名衣錦。
日記:“(上午)十時半至大興公寓訪山川君,同往扶桑館訪小林君,留午餐,下午四時回家。” “小林”應為小林胖生,時為日本東亞考古學會干事、大新礦業公司理事。
13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一七號發表《二非佳兆論》,署名疑今,收入《談虎集》。在《語絲》第二十二期發表《〈徒然草〉抄》,署“作人譯”,收入《冥土旅行》。又,本期《語絲》“通信”欄發表王益年致開明函,題《破經運動》,函后附周氏“開明案”一則。
俞平伯本日致周作人函:“《‘徒然草’抄》得見,覺得殊美妙,尤以一、二、六、九、十、十二、十三為佳。能再選擇些續譯登否?原文風格若何,門外漢無從妄揣;譯筆豐神亦殊雋潔也。”
14日 日記:“在北京飯店買書二本。下午往燕大,趙紫宸君招談。” 趙紫宸(1888—1979,浙江德清人),基督教神學家,1914年赴美留學,1926年任燕京大學宗教學院教授,1928年起任宗教學院院長。
本日周氏得書:《詩之起源與民歌》(攵ㄠㄣㄉ)、《希臘文明之遺產》(ㄑㄟㄇㄙ)。
15日 日記:“往東亞付款,又買書三冊。……寄喬風函。”
本日周氏得書:《お話日本の童謠》(北原白秋)、《樹木と其の葉》(若山牧水)、《お七吉三》(田村俊子)。
17日 本日周作人致《婦女雜志》“雨村”函(即《與友人論性道德書》),其中云:“我實在可嘆,是一個很缺少‘熱狂’的人,我的言論多少都有點游戲態度。我也喜歡弄一點過激的思想,撥草尋蛇地去向道學家尋事,但是如法國拉勃來(Rabelais)那樣只是到‘要被火烤了為止’,未必有殉道的決心。……我們發表些關于兩性倫理的意見也只是自己要說,難道就希冀能夠于最近的或最遠的將來發生什么效力!耶穌,孔丘,釋迦,梭格拉底的話,究竟于世間有多大影響,我不能確說,其結果恐不過自己這樣說了覺得滿足,后人讀了覺得滿足——或不滿足,如是而已。我并非絕對不信進步之說,但不相信能夠急速而且完全地進步;我覺得世界無論變到那個樣子,爭斗,殺傷,私通,離婚這些事總是不會絕跡的。我們的高遠的理想境到底只是我們心中獨自娛樂的影片。為了這種理想,我也愿出力,但是現在還不想拼命。我未嘗不想志士似的高唱犧牲,勸你奮斗到底,但老實說我慚愧不是志士,不好以自己所不能的轉勸別人,所以我所能夠勸你的只是不要太熱心,以致被道學家們所烤。”
日記:“在市場買《金虜海陵王荒淫》一部二冊。”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今天下午在市場買到一部鉛印連史的《金虜海陵王荒淫》兩本,(實只三十六張)云系《京本通俗小說》第廿一卷,即繆荃孫所印七篇以外之一,以猥褻見遺者:不知老兄見之否?初疑為假,但亦不類。倘若是真,則可為中原最古之淫書也夫。知老兄亦有該項書物蒐集之嗜好,特以奉聞云爾。”本函署名“夷阱”。19日又致函錢玄同,云:“某書今送上。以愚見測之,似真宋人筆也,惜不能見其原刻模樣耳。其中有觸(?)器,緬鈴等五六種名稱,可見此等名古已有之,不始于《金瓶梅》也。全書以定哥事件為中心,描寫得頗佳,大有王婆說風情之概,(自然沒有《水滸》那么好,)其余前后則系雜湊而成,沒有什么意思了。其中頗有些猥褻的諺語,據跋者郋園(誰歟?此二字似曾見過。)云今尚有之,而敝人則未之前聞也。來書中‘羊肉云云’二語此中亦有之,出于迪輦阿不口中(六葉下),如此巧合,亦奇也哉!”署名“噎境”。錢玄同4月20日日記:“向啟明借得《金主海陵王荒淫》,系《京本通俗小說》第廿一卷。繆筱珊嫌其淫而未刻,而葉德輝乃取而排印,除淫之一部分外,均與《金史》本紀及后妃傳同,頗可疑。”
18日 日記:“往東單買……日文書四冊。”
本日周氏得書:《たこさへと金三郎》(田村俊子)、《おオと巳之介》(谷崎潤一郎)、《葛城大夫》(近松秋江)、《ピノチオ》(佐藤春夫譯)。
20日 日記:“取丸善小包,內書五冊。……寄丸善函、東亞公司函。”
本日周氏得書:《明治大正詩選》(詩話會)、《現代文學新選》(石川誠)、《南蠻更紗》(新村出)、《申鳥園書簡集》(五十嵐力)、《希臘神話》(ㄏㄚㄦーㄙㄅ)。
21日 日記:“在東交民巷買書三冊。”
本日周氏得書:《ㄎㄦㄢㄎㄅーㄌ》(ㄈㄦㄤㄙ)、《青胡子的七妻》(ㄈㄦㄤㄙ)、《攵ㄝㄌㄛㄎ皇后字號》(ㄈㄦㄤㄙ)。
22日 作《若子的病》一篇。
日記:“上午遣人取丸善小包,內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ㄏーㄣㄊㄅ略傳》(ㄝㄌーㄙ夫人)。
23日 日記:“在東亞公司買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戀愛價值論》(石原純)。
24日 錢玄同本日日記:“魯迅所辦之《莽原周刊》于今日出版。下午在北大晤魯。據別人說,他近來憤慨之至,大有鼓吹革命之意云。”
25日 日記:“鳳舉來,下午五時同往公園赴語絲社之會,晚十時回家。”
鄭振鐸本日致周作人函:“茲奉上‘文學’廣告一份,乞登《語絲》。并請即將《語絲》廣告賜下,以便刊入第一期。‘文學’在四年中,結了不少仇敵,文丐之流及學衡派的人切齒于我們無論矣,即自命為創造派的幾位也怒目相對,此實至為痛心者。然而我們終要努力(最恨的是不做事)做去,以與這些人周旋。上海之黑暗,為外面人所萬不能知,將來恐未免受他們的暗中傷害。然而我們不怕。近來,我們的態度完全趨向于積極的。《小說月報》的八月號為《安徒生紀念號》,乞千萬撥冗賜一稿!商務雜志,近來銷路都極好,《東方》印三萬五千(已較《申報》多),《小說》印一萬四千,如欲鼓吹什么,倒是很好的地盤。”
27日 在《語絲》第二十四期發表譯作希臘牧歌之一《私語》,署名開明,收入《陀螺》。
日記:“欽文來,贈所作《小說三篇》三本。” 《小說三篇》全稱《短篇小說三篇》,許欽文著,北京沈訥齋出版。
29日 日記:“(下午)在東亞公司買書兩本。長虹來訪。” 高長虹(1898—約1956,原名仰愈,山西盂縣人),1924年創辦《狂飆》月刊,1925年協助魯迅編輯《莽原》。
本日周氏得書:《春を待ちつっ》(島崎藤村)、《進化と思想》(松村松年)。
5月
1日 日記:“取丸善小包,內書三本。”
本日周氏得書:《ㄌㄚㄇ論文集》(二冊,ㄏㄛㄌㄨㄛㄌ注)、《美術上的美女》(攵ー攵ㄝㄦ)。
汪靜之本日致周作人函:“你譯的《私語》美得很,和三四年前發表在《晨報副刊》上的‘古文藝’一樣美。……《京報副刊》上‘青年必讀書’里面魯迅先生說的‘少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我一見就拍案叫絕,這真是至理名言,是中國學界的警鐘,的針砭,意見極高明,話語極痛快,我看了高興得很,……我在杭州寄你的幾首詩和《李白及其詩》,現在急待要用,望速為寄下,至盼!至盼!《陀螺》不久可出書了吧?《狂言集》,《炭畫》幾時出呢?真是渴望著哩!你能有空到育德里來演講一次么?這里學生思想還新,舊的很少。我極盼望你來給他們一個指導!”周氏次日為致函胡適,云:“常想一走訪,因事總未如愿。頃得汪靜之君來信,要《李白與其詩》的稿子,請便中檢出交我(或留在一院國文教授會),以便轉寄,為荷。”
3日 日記:“下午一時往三貝子園赴研究所國學門會,……同玄同、伏園回。飯后玄同忽病,永井君適來,云系腦貧血,因留宿,談至十二時。”
錢玄同本日日記:“今日下午研究所國學門開懇親會于三貝子花園,我去。……今日會中提議出《國學周刊》一種,舉出幾個籌備員,我亦在內。會畢,偕伏園、啟明同至啟明家中。晚九時正擬歸舍,忽覺人不舒服,……即宿周宅。”
本日劉半農有函致周作人,并附《烏絨帽(游戲詩)》九首并注二紙。
4日 在《語絲》第二十五期發表《若子的病》《文法之趣味》,皆署名開明,又皆收入《雨天的書》。
在《京報副刊》第一三八號發表《論章教長之舉措》,署名宜禁。文章評章士釗兼任教育總長后的五項舉措,其中第五項云:“五,禁止白話。這個,我不曉得怎么禁止法,所以沒有什么可以批評。好在此刻也只是報上傳述,或者是謠言,總之在它正式發表以前。我想,秋桐先生未必會這樣笨,來干這個無意思的愚事,雖然我不能保證……秋桐先生一定明白古文也可以做淫書,白話也可以注《圣諭廣訓》,文章與思想原是兩件事。秋桐先生大約不至于想取締思想。倘若想取締,那可以說是乖謬。倘若更想取締文章,那么這真是乖謬而至于滑稽了。”
錢玄同4月26日日記:“下午偕劭西同至公園,劭西說章行嚴做了總長竟來干涉國語矣。他說:《中學國語讀本》(頡剛所選者)狗屁不通,中學萬不可用白話。至于小學,反正夠不上,說什么且不論,又注音字母也不成個東西云云。他們既如此,我們索性來干他一下子,鼓吹漢字革命,主張將《古文辭類纂》扔下毛廁。擬俟伏園回京與之商酌,在《京報》出一《國語半月刊》。”
日記:“收東亞注文書二冊。”
本日周氏得書:《切支丹宗門の迫害と潛伏》(姉崎正治)、《全譯デカメロン(上)》(梅原北明)。
俞平伯本日致周作人函:“書收到。看了數篇,殊喜其文筆峭拔,如在峽云棧雨間數千里無一息平夷也。……行文非絕無毛病,然中絕無一俗筆;此明人風姿綽越處。”孫玉蓉編著《周作人俞平伯往來通信集》注,函中“書”指周作人借給俞平伯的《文飯小品》。
5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三九號發表《再介紹日本人的謬論》,署名凱明。
日記:“在商務分館賒來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心之產生》(ㄅㄛㄌㄨㄤ)。
周作人本日致俞平伯函:“來片敬悉。王季重文殊有趣,唯尚有徐文長所說的以古字奇字替代俗字的地方,不及張宗子的自然。張宗子的《瑯嬛文集》中記泰山及普陀之游的兩篇文章似比《文飯小品》各篇為佳,此書已借給頡剛,如要看可以轉向他去借。我常常說現今的散文小篇并非五四以后的新出產品,實在是‘古已有之’,不過現今重新發達起來罷了。由板橋、冬心、隨園溯而上之這班明朝文人再上連東坡、山谷等,似可以編出一本文選,也即為散文小品的源流材料,此件事似大可以做,于教課者亦有便利。現在的小文與宋明諸人之作在文字上固然有點不同,但風致全是一路,或者又加上了一點西洋的影響,使它有一種新氣而已。”
7日 日記:“寄木天《語絲》(一四—二五)一份。”
8日 在《猛進》第十期發表致徐旭生函,談其對于“紳士”之看法,認為“我想gentleman這件東西是可反對也不可反對,即假者可反對,真者不可反對是也”。 該函作于5月2日。《猛進》,1925年3月6日由北京大學師生創刊,周刊,以抨擊時政為主,共出版53期,于1926年3月19日終刊。
9日 日記:“女師大呂、王二君來。” “呂”或即呂云章(1891—1974,字倬人,別名沄沁,山東蓬萊人),女師大國文系學生,與許廣平同學;“王”或為王順親(約1898—?,浙江紹興人),呂云章同學。
《知堂回想錄·女師大與東吉祥(二)》:“五月七日該校開國恥紀念講演會,校長與學生發生沖突,五月九日乃召集評議會開除學生自治會職員六個人,即蒲振聲、張平江、鄭德音、劉和珍、許廣平、姜伯諦。”
10日 日記:“上午譯狂言,至下午了。”
11日 在《語絲》第二十六期發表《與友人論性道德書》,署名開明,收入《雨天的書》《周作人書信》。本期《語絲》同時刊發順風致開明函,題《藹理斯與福來爾》,函后有周氏附記一則,署名開明。
至研究所國學門開會,討論《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周刊》出版事宜,定于暑假開學后出版,《歌謠》周刊并入。
日記:“四時至研究所開會,七時才回家。得片上君兩函。”
《北京大學日刊》第一六九○號《研究所國學門通告》:“本學門茲承周作人先生惠贈:太平天國十一年(1861)寶安局收條一紙;庚子年(1900)陜西太谷傳單一紙。”
《北京大學日刊》第一六九六號(5月18日)《研究所國學門研究所周刊會議紀事》:“十四年五月十一日下午四時,本學門為籌備周刊事開會討論,到會者有二十六人。今將會議結果記錄如下:(1)名稱定為《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周刊》。……(3)分欄如下:一,歌謠;二,方言;三,風俗;四,明清史料;五,考古;六,編輯室。……(9)本年暑假后開學時出版。歌謠周刊,發行至九十六期截止。……”
12日 譯日本狂言之一《柿頭陀》,并作譯后記一則。
13日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聞《語絲》稿又不多(即缺少之謂也),不知能于最短期日中一揮管城子乎?……”本函署名“揖敬”。
14日 日記:“在東亞公司買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みだれ發》(小栗風葉)。
16日 日記:“得喬風函,又匯款六十元,內四十系板稅。”
17日 日記:“下午六時往孔德校紀念會觀演劇,十一時后同豐一回家。得晶孫片。”
18日 在《語絲》第二十七期發表致廢然函(作于5月7日),署名周作人,收入《雨天的書》《周作人書信》,入集時題名《與友人論懷鄉書》。
19日 日記:“上午往師大,收商務六十元。午往郵局取小包,內書三冊,又《夏目全集》二冊。……五時至什剎海會賢堂赴研究所集會,九時半回家。”
本日周氏得書:《其角研究》(寒川、林共編)、《俗曲評釋·江戶長唄》(佐佐政一)、《近代文學私選·律語》(佐佐政一)。
20日 作《女師大的學風》《希臘人名的譯音》兩篇。
21日 應女師大學生自治會之邀,前往商議維持校務等事宜。
日記:“下午往燕大取丸善小包,內書一本,五時又至女師大赴學生會。”
魯迅本日日記:“下午往女師校學生會。”
本日周氏得書:《原民之性的生活》(ㄈㄝㄌーㄣㄍㄝㄦ)。
周作人本日致俞平伯:“囑查匯文情形,已轉托燕大董君查來,今將原信附呈,又有課程表一本另封寄上。……有暇能為《語絲》寫一點文章否?”
22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五六號發表《女師大的學風》,署名凱明。其中云:“女師大的教育前途之棘,或者學風之壞,據我看來并不在于反對校長的暴動而在于內部離間的暴露。……女師大的風潮早已發生,楊先生卻不適當解決,始終以為少數人的行動,想用釜底抽薪的舊方法使風潮消滅于無形,這第一步就走錯了。……且豫料不久將有兩個學生會自治會的相反的啟事出現于論前廣告的地位,此是自然之趨勢,然而學校之丑態亦于是出盡,學風亦壞極,而教育之前途真棘甚矣!到了這個時候想只開除幾個學生,或用別的高壓手段消除風潮,整頓學風,是所謂南轅北轍適得其反,即使反對者迫于威力暫時屈服,而此教育界之勢利化的惡影響終不能去,且將日益增長以至不可收拾。女師大既有此種趨勢,……校長不能不負其責,……當及時引退,……”
日記:“下午往燕大,至南河沿大純公寓訪小澤照治君。”
23日 日記:“上午往平大,鳳舉來,十一時同往訪子余,十一時半三人同乘車往門頭溝崇化莊游息,下午八時半回家。”
24日 作《毋庸懺悔》一篇。
日記:“上午馮文炳君來。山川、松村、飯塚三君來訪,以矢鏃二十二交山川轉贈小林君。下午伏園來,晚平伯來,十時均去。平伯借去永和磚一塊。”
25日 在《語絲》第二十八期發表《朝鮮的傳說》。
日記:“晚方君招宴,辭不去。陶樣電話,云齊可死于德醫院。”齊可是孔德學校的學生,和若子交好。
26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六○號發表《毋庸懺悔》,署名亦荊,收入《談龍集》,為《關于夜神》篇之一。
作《唁辭》一篇,悼念若子的朋友齊可,其中云:“民俗上童男女死后被召為天帝使者的信仰,都是無聊之極思,卻也是真的人情之美的表現:我們知道這是迷信,我確信這樣虛幻的迷信里也自有其美與善的分子存在。這于死者的家人親友是怎樣好的一種慰藉,……然而,可惜我們不相應地受到了科學的灌洗,既失卻先人的可祝福的愚蒙,又沒有養成畫廊派哲人(Stoics)的超絕的堅忍,其結果是恰如牙根里露出的神經,因了冷風熱氣隨時益增其痛楚。對于幻滅的現代人之遭逢不幸,我們于此更不得不特別表示同情之意。”該文收入《雨天的書》《澤瀉集》。
日記:“下午往燕大,至扶桑館訪江藤、大內二君。” “大內”,即大內暢三,近衛篤麿秘書,參與起草日本《同文會設立旨趣書》,1925年受同文會派遣來華,加強與北京大學聯絡,尋求北大支持;“江藤”,即江藤榮吉。
27日 與馬裕藻、沈尹默、周樹人、李泰棻、錢玄同、沈兼士聯署在《京報》發表《對于北京女子師范大學風潮的宣言》。此宣言又刊5月31日《女師大周刊》第一○九期。
《知堂回想錄·女師大與東吉祥(二)》:“這宣言的反響來的真快,在五月三十日發行,而二十九日已經發賣的《現代評論》上,就發現陳西瀅即通伯的一篇《閑話》,不但所謂某籍某系的人在暗中‘挑剔風潮’的話就出在這里邊,而且大有挑唆北洋軍閥政府來嚴厲壓迫女師大的學生的意思。”
《現代評論》第一卷第廿五期刊發陳西瀅《閑話》(5月30日),其中云:“學校的丑態既然畢露,教育界的面目也就丟盡。到了這種時期,實在旁觀的人也不能再讓它醞釀下去,好像一個臭毛廁,人人都有掃除的義務。在這時候勸學生們不為過甚,或是勸楊校長辭職引退,都無非粉刷毛廁,并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我們以為教育當局應當切實的調查這次風潮的內容……萬不可再敷衍姑息下去,以至將來要整頓也沒有了辦法”,“《閑話》正要付印的時候,我們在報紙上看見女師大七教員的宣言。以前我們常常聽說女師大的風潮,有在北京教育界占最大勢力的某籍某系的人在暗中鼓動,可是我們總不敢相信。這個宣言語氣措詞,我們看來,未免過于偏袒一方,不大平允,看文中最精彩的幾句就知道了。”
30日 日記:“五時往什剎海會賢堂赴語絲社之會。借衣萍書一本,以《越諺》借給玄同,十時返。”
本日,上海爆發“五卅運動”。 本月,上海、青島的日本紗廠因停發工資先后引發工人罷工事件,遭鎮壓。5月30日,上海兩千余名學生分頭在公共租界各馬路進行宣傳講演,巡捕逮捕一百余名,引起學生和市民的極大憤慨,近萬人聚集英國巡捕房門口要求釋放被捕學生,遭屠殺,引發“五卅運動”。
31日 在《歌謠》第九三號發表致顧頡剛函, 《目錄》頁題《山海關孟姜女墓》。提供關于山海關孟姜女墓信息,作于本月25日,署名作人。
日記:“上午寄山川君函,得振鐸函。”
6月
1日 在《語絲》第二十九期發表《希臘人名的譯音》,署名凱明;在《京報副刊》第一六六號發表《京兆人》,署名凱明。
2日 日記:“下午往燕大,付東亞款,買書一本。橋川君函約赴南滿鐵道季夏講演,辭不去。” 季夏,農歷六月。
本日周氏得書:《國文學の序說》(齋藤清衛)。
3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六八號發表《癡人說“夜”》,署名亦荊,收入《談龍集》,為《關于夜神》之二。
日記:“下午齋藤君來訪,贈花及點心,予以葉伯和《中國音樂史》上卷。” 葉伯和(1889—1945,原名葉式昌,又名式和,字伯和,四川成都人),音樂理論家,1907年赴日留學,1912年回國,1922年組織成立草堂文學研究會,刊行《草堂》會刊。
4日 在《京報副刊》一六九號發表《隨便談談》《勿談閨閫》,分別署名揖敬、京紳。
日記:“上午往女師大,不上課。往取丸善小包,內書兩部,大本。”
本日周氏得書:《希臘文悲劇》(三冊,ㄡㄌー攵ーㄉㄝㄙ)、《攵ㄢㄊㄚㄍㄦㄩㄝㄌ》(三冊,ㄦㄚㄅㄌㄟ,英譯)。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得半農函,送上請一看。一封信中有一部分系說歌謠事務,故已剪寄兼士了,……足下復穆公之文已成否?希望三十一期中可以登出,又吳老先生之射佢耳的文章豈真化為金法郎乎?” 按,錢玄同的《敬答穆木天先生》一文后刊《語絲》第三十四期,三十一期刊發的是《關于反抗帝國主義》。本函署名“凱明”。
6日 作《對于上海事件之感言》一篇,其中云:“關于這回上海英國人的行兇事件,我們十分憤慨,因為他們不拿中國人當人”,“我們一方面希望國人自省,切勿像英國那樣不拿別人當人”,“我們又希望國人更進一步,切不可再不拿自己當人。我在路上看見學生慷慨激昂地講演,同時卻有兩腳小得將要不見了的女人和從臉上可以看出他每天必要打針的男子從旁走過,我就不禁脊梁微冷。自己糟蹋到了這個地步,那里會有力氣反抗?”“我們如不將這個拿自己當奴隸,豬羊,器具看,而不當做人看的習慣改掉,休想說什么自由自主,就是存活也不容易,即使別人不來迫壓我,歸根結蒂是老實不客氣地自滅。”
7日 日記:“在家作小文。晚伏園來,即去。”
8日 在《語絲》第三十期發表靜貞致周作人函,及周氏復函,總題《〈春雨〉的主人公》,周氏復函署名周作人。本期《語絲》同時發表雨村致開明函,題《論性道德的一封回信》。
本日,北大教員集會討論聲援上海事,周氏與會。
日記:“上午在北大開教員會,下午取丸善小包,內書一本。”
本日周氏得書:《史詩與故事》(ㄎㄜㄦ)。
9日 日記:“上午在北大開委員會,下午又去。”
10日 日記:“上午擬日文宣言,下午了。司徒校長招宴,不去。”
11日 日記:“上午赴北大,往訪鳳舉,修改宣言。……下午在新潮社抄稿訖,即交出。”
《北京大學日刊》第一七二二號(6月17日)“專載”欄刊發《北大教職員滬案后援會文書股會議記錄》,其中云:“議決由周作人、張鳳舉兩位譯駁□主張文發寄日本(并由本股酌量情形譯英、法、德文)。”周氏8日起參加的教員會、委員會《日刊》未見報道,應為北大教職員滬案后援會之相關會議;其所擬日文宣言未見。
12日 作《陀螺序》一篇。
日記:“寄振鐸函。”
13日 日記:“上午鳳舉來,下午三時去。”
14日 在《國語周刊》第1期發表《古文之末路》,署名凱明。 《國語周刊》為《京報》附屬的第7種周刊,錢玄同、黎劭西主編,本年12月出至29期停刊。又,《北京魯迅博物館藏中國近現代名人手札大系》第7卷收有一封寫作時間未明的周作人致錢玄同函,云:“側聞先生將與兀老先生ㄒㄩ·ㄩ博士發行‘邦言復槧’,仰見提倡車漿之至意,無任欽佩。敝人向以衛道為職志,敬表贊同,特將窗稿一篇呈政,聊表獻曝之微忱云爾。是否有當,伏乞圣鑒施行。”該函署名“宜禁”,標署時間“洋狗滹浴日”。“邦言復槧”疑即《國語周刊》,而周氏寄呈之文疑即《古文之末路》。又按,《國語周刊》動議創辦是在1925年4月26日,5月3日議決,參見本年5月3日、4日條目所引錢玄同日記。周氏函中有“側聞”一詞,則此函當作于4月26日—5月3日之間。又,5月4日周氏發表《論章教長之舉措》一文,亦署名“宜禁”,此函寫作時間當與此相近。
日記:“下午伏園來,收京報館四、五月份洋十四元。女師大呂、許二君來談。” “許”或即許廣平(1898—1968,號景宋,廣東番禺人),女師大國文系學生,與呂云章同學。
15日 在《語絲》第三十一期發表《黑背心》,署名凱明,收入《雨天的書》。其中云:“我不知怎地覺得是生在黑暗時代,森林中虺蜴虎狼之害總算是沒有了,無形的鬼魅卻仍在周圍窺伺,想吞吃活人的靈魂。我對于什么民有民享,什么集會言論自由,都沒有多大興趣,我所覺得最關心的乃是文字獄信仰獄等思想不自由的事實”,“我覺得中國現在最切要的是寬容思想之養成。此刻現在決不是文明世界,實在還是二百年前黑暗時代,所不同者以前說不得甲而現今則說不得乙,以前是皇帝而現今則群眾為主,其武斷專制卻無所異。我相信西洋近代文明之精神只是寬容,我們想脫離野蠻也非從這里著力不可。”
日記:“上午往北大委員會。”
16日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您如見訪,什么時候都可以,因為我總在家,成均之委員會亦不去也。但您如有暇,以本禮拜四(十八日)下午為最好,因紹原來京,川島亦約其是日到來。……”
17日 日記:“上午文炳來,借去《生命之舞蹈》一本。”
18日 日記:“下午紹原來,飯后去。收東亞公司注文書一本。寄女師大函,寄木天《語絲》二六-三一期一份。”
本日周氏得書:《明治文學十二講》(宮島新三郎)。
周作人本日致俞平伯函:“讀《野有死麇》討論,覺得你的信最有意思。陶淵明說‘讀書不求甚解’,他本來大約是說不求很懂,我想可以改變一點意義來提倡它,蓋欲甚解便多故意穿鑿,反失卻原來淺顯之意了。適之先生的把悅解作門簾即犯此病。……”《語絲》第三十一期(6月15日)有關于《關于野有死麕之討論》一組,刊發顧頡剛、胡適、俞平伯之間關于此篇的通信討論。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摑魚巧(ㄑㄠ)砍》 按,當即《國語周刊》。上愿意寫一點文章,但是有了一個‘范圍’,考試時雖然便利,隨便作文卻不免為難了,因此覺得文思不大涌上來,只能等牠來時再說了。章湫洞博士又要回任了,據說是來收回會審公堂的,懿歟休哉!《摑魚》發刊詞上發表敝名,并沒有什么,不過因為覺得有點奇異,周凱明之名正如錢逸谷一樣的未見經傳,故對于丁謇君言之,不圖該某國人乃‘挑剔’風潮,顯系有意擁護帝國主義也,準此所云擬提出抗議一節系屬‘流言’,敝人并無此意,……”本函署名“塏明”。
19日 日記:“鳳舉來,下午同往三貝子花園訪李世芳君,四時半返。……平伯來,飯后去,還永和磚,又借去鳳皇及大吉磚。得孟和函。”
20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八五號發表《對于上海事件之感言》,署名凱明。
22日 在《語絲》第三十二期發表《陀螺序》,署名周作人,收入《苦雨齋序跋文》。
日記:“寄半農《語絲》一份,至32期。”
本日周作人連發錢玄同三函,分別署名“木鬼斗”“潤淜” 關于“潤淜”,周氏自注云:“此二字不屬聽覺,須摘去眼鏡,隨便一瞥,即可明白,切不可細看,反失真相。”“凝冷”。其署名“凝冷”者云:“接到頻婆飴君來信,附上請一閱。不佞對于此事不能遵命,因我覺得丁在君并不十分荒謬也,(雖然梁氣太重。)頻君將于楊公(ㄉㄨㄢ ㄌーㄡ)忌日南行,咱們(星衍,學誠,慈銘及不佞)想請他吃飯,不知您可加入否?日期本擬天中節,但恐罷市,擬去函要求頻君展緩啟行一天,讓我們于楊公忌日請他吃飯,(好在吃了不至于有變成楊白人之慮,)如能辦到則很便利矣。”
23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八八號發表《文明與野蠻》,署名義經,其中云:“中國人‘要知道’,你若沒有槍炮,你總是野蠻;……但切不可相信什么公理正義可以抵炮彈,……我希望中國人能夠頓悟,懺悔,把破船古炮論斤的賣給舊貨攤,然后從頭的再設制造局練兵處,造成文明的器與人;從頭的辦學堂,養成厲害——而真是明白的國民,以改革現今的文明。”
作《講演傳習所》一篇。
日記:“下午品青來。晚伏園來,與川島議共宴玉堂、紹原。”
24日 日記:“在東亞公司買書三本。下午……鳳舉來,贈書一本。六時同往公園長美軒,周、□ 按,周氏日記此處為一錢幣符號,當指代“錢”字,則錢玄同也。然錢玄同本日“蒙藥接臂”,并未外出,故應該只具名而未出席,以此周氏日記說本日聚會“共十一人”,如五位主人皆出席,則須十二人也。詳見周氏25日致錢玄同函。、孫、章、李 聯系周氏22、25日致錢玄同函,則孫星衍當為孫伏園、章學誠當為章川島、李慈銘當為李小峰。五人為主,來客為玉堂夫婦、紹原、申府、平伯、頡剛、鳳舉,共十一人。”
本日周氏得書:《戀から愛へ》(近松秋江)、《日本經濟史巷話》(細貝正邦)、《歡樂の支那》(后藤朝木郎)、《現代英論文集》(ㄇーㄌㄈㄜㄉ,贈與)。
25日 在《京報副刊》第一九〇號發表《講演傳習所》,署名乞明。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押不盧先生因定須趁拜五快車回ビンラン去,我等只能于拜三舉行吃飯,初定東興,豈知先期罷市,不得已而改在長美,因此時已知老兄進院,不能到來,故而斗膽定在‘林炳炎之花圃’也。計來客中押先生暨夫人、曲園、香濤、廉卿(此二位烹妾山人的本家,其一人的號系四靈之一;其一系十二支之一,其字義照《景山樓說文》蓋頗不雅馴云。)、亭林、艮庭, 按,此處“押不盧”當即22日函之“頻婆飴”,應是林語堂;“曲園”指俞平伯、“亭林”指顧頡剛、“艮庭”指江紹原,“香濤”與“廉卿”當指張鳳舉與張申府,唯不能兩兩對應耳。艮庭夫人則因形式不雅觀(不勻稱?)而不至云。據莼客說《雨絲》 按,當即《語絲》。
下期之稿又略恐慌,所以擬將穆張周三文先行登載,尊文則在一二期后發表亦可,如此庶能調劑。敝人雖當趕緊執筆,但至早也只能應三十五期之用耳。……”其又及云:“……唯說敝人外視白人(=排外=赤化)則敝人不能不有所聲明:敝人外視陰霹靂屬沁之白人,甲必塌屬沁之白人,而現在此刻白人都屬此類故悉外視,若有真是可以聯合之素夷則敝人亦不外視之,但此等人極少,如黑帝(カラ ハン)等人我以為亦非其選,他如不是陰霹靂,亦只是露霹靂耳。然而不佞之反對蕭捕頭的‘民國主義’,乃比對于夷人更進一層:祺而言之,瑞而言之,中國人如自己腳上還帶著鐐栲,卻想拿了磚石去投間壁的老虎,總是笑話。中國人此刻如需要一個模范人物,我想最好是突厥的凱末耳,——決不是甘地,更不是大師兄。”附言又云:“我近來有一種大不敬的思想,以為五四運動之流弊很大,近來的專發宣言,打電報,示威游行(罷市工課),以為即此可以打倒英國帝國主義,令其叩頭吃生牛腿,都是羅志希之眾。張之洞畢竟是文襄公,他還知道以西學為用,要設制造局,造兵船,現在的青年只靠傳單與口號了,這實在與畫符念咒何異。吳老頭子之機關槍說,誠可為現代救國之圣訓,惜青年之不懂也。噫吁嘻哉!”
26日 日記:“在北京飯店買書三本。……寄片上函。”
本日周氏得書:《ㄌㄚㄇ書簡集》(二冊)、《姓考》(ㄨーㄎㄌㄟ)、《希臘羅馬之負債》(ㄛㄙㄅㄛㄋ)。
27日 日記:“上午寄耀辰函,下午譯狂言了。”
周作人本日致錢玄同函:“……關于梁丁問題,在林炳炎園也略談及,雖務取鬼谷主義,終不免稍有表示,未必有梁黨之嫌,但于反抗謬論之舉總有點冷淡之意,然而來君似并無什么不歡之意,因次日即來一明信片,仍諄諄以衛道見讬:不佞雖以未能勉副盛意為歉,但亦欣幸林下夜談之未冒犯尊嚴也。該片呈上請閱。中國大事眼見得要鬧土曹,廣州于英日之外牽涉法葡,巴黎又大鬧使館以致被拘,于是群眾又將怨法鬼子矣。這樣下去恐將對各國都發生沖突,失盡同情,被‘打攢盤(某籍俗語)’而后已:嗚呼,‘不幸而吾言中’!”本函署名“乞命”。
28日 日記:“上午往北京飯店買書三本,訪小峰,午返。下午玄同來談,晚十時去。”
本日周氏得書:《希臘歷史思想》(ㄊㄛーㄣㄅー)、《希臘文明與性格》(ㄊㄛーㄣㄅー)、《地與人》(ㄎーㄦㄏㄛㄈ)。 “ㄊㄛーㄣㄅー”或即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1889—1975)。
29日 在《京報副刊·反抗英日強權專刊(一)》發表《五四運動之功過》,署名益噤,其中云:“五四運動是國民覺醒的起頭,自有其相當之價值,但亦有極大的流弊,至今日而完全暴露。五四是一種群眾運動,當然不免是感情用事,但旋即轉向理知方面發展,致力于所謂新文化的提唱,截止民國十年止,這是最有希望的一時期。然而自此以后感情又大占優勢,從五四運動的往事中看出幻妄的教訓,以為(1)有公理無強權,(2)群眾運動可以成事:這兩條迷信成立以后,近四年中遂無日不見大同盟小同盟之設立,憑了檄,代電,宣言,游行之神力想去解決一切的不自由不平等,把思想改造實力養成等事放在腦后”,“五四以來前后六年,國內除兵匪起滅以外別無成績,對外又只是排列赤手空拳的人民為亂七八糟的國家之后盾,結果乃為講演——游行——開槍——講演……之循環,那個造因的五四運動實不能逃其責。……五四運動之流弊是使中國人趨于玄學的感情的發動,而缺乏科學的理知的計劃,這樣下去實在很是危險”。
在《語絲》第三十三期發表譯作《柿頭陀》,署名凱明,收入《狂言十番》《狂言選》。
作《“愚問”之一》一篇。
30日 日記:“在商務分館買書二本。”
本日周氏得書:《民俗學研究》(ㄏㄜㄌーㄉㄟ)、《古代史》(ㄅㄦㄝㄙㄊㄝ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