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體育設施惠民開放政策的效果打折：尋租行為的影響與對策

[摘 要]文章聚焦公共體育設施惠民開放政策實施過程中出現的尋租行為問題。研究發現，尋租行為顯著降低了惠民開放政策的效果，價格管制形成的租金空間、信息不對稱和監管漏洞是影響尋租行為的主要因素。基于此，文章提出了優化補貼政策、完善預訂系統、健全監管機制等對策建議。

[關鍵詞]公共體育設施；免費或低收費開放；尋租

中圖分類號：G81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1722（2024）18-0058-03

公共體育設施是廣大群眾開展體育健身活動的重要陣地和場所。近年來，我國政府高度重視公共體育設施向社會開放工作，不斷完善公共體育場館免費或低收費開放補助政策。2022年1月，財政部、國家體育總局修訂印發《公共體育場館向社會免費或低收費開放補助資金管理辦法》。2023年，中央財政下達公共體育場館向社會免費或低收費開放補助資金預算達11.8億元，支持符合條件的2491個公共體育場館向社會免費或低收費開放[ 1 ]。從現實情況看，上海、成都、廣州等城市的一些體育場館實行惠民開放后，場地預訂出現了上線“秒殺”、黃牛加價倒賣的現象。以上海市盧灣體育館羽毛球館為例，由于其地處中心城區，價格比周邊商業性場館實惠，導致“一場難求”。每天線上預約平臺準點開啟后，其黃金時段的場地就被迅速搶光，大多數用戶預訂不到。長期供不應求下出現了有人爭搶場地再加價轉讓或自行組織收費球局從中牟利的“黃牛黨”現象[ 2 ]。這反映出惠民開放政策在實施中產生了意外效應，使得政策效果不及預期。原本旨在讓更多市民受益的免費或低價開放政策，在實踐中卻出現了被少數人長期搶占的情況。從經濟學角度看，公共體育設施惠民開放政策其實是一種價格管制行為。而價格管制往往會扭曲市場信號，誘發尋租行為，影響資源配置效率，最終導致政策效果大打折扣。上海盧灣體育館羽毛球館案例中那些搶訂場地并加價轉售的黃牛，實際上是在進行一種尋租行為，即利用政府的資金補助政策獲取不正當經濟利益。這不僅侵占了普通市民享受惠民政策的機會，而且給公共體育設施資源的公平分配帶來了挑戰，降低了社會整體福利。從學術文獻看，眾多經濟學家從不同角度探討了價格管制及其引起的尋租問題。例如，弗里德曼和斯蒂格勒早就提出，價格上限管制可能導致供給不足和黑市交易。克魯格提出，在存在管制的情況下，經濟主體會為獲取管制帶來的租金而進行非生產性競爭。理論模型分析表明，價格管制會導致資源配置效率降低和社會福利損失。周其仁強調，價格管制可能導致尋租行為的產生，從而加劇社會不公平。魏杰專門探討了數字經濟時代的尋租行為，強調了數字技術在尋租過程中的作用。然而，現有研究較少關注公共體育設施管理領域的尋租問題，特別是在政府實施惠民開放政策與體育設施場地預訂數字化雙重條件下的尋租行為。

一、理論模型構建與政策情形模擬分析

為分析尋租行為對公共體育設施惠民開放政策的影響，文章參照盧灣體育館羽毛球館案例情況，構建了一個簡化的線性供需模型。

（一）基本模型設定

需求函數：Qd=a- bP

供給函數：Qs=c

其中：Qd表示需求量；Qs表示供給量；P表示價格；a、b和c為正常數，分別表示需求曲線的截距、斜率和固定供給量（場地數量是固定不變的）。

（二）三種政策情形分析

1.情形一：實施惠民政策前，定價為市場均衡價格（原價）P *時

在原價P *價格下：

Qd=a- bP

Qs=c

Qd=Qs

解得均衡價格：P * =（a- c）/b

均衡數量：Q*=c

此時市場處于均衡狀態。假設用戶按支付能力分為高收入和低收入兩類。高收入用戶愿意支付P *或更高價格使用場地，而低收入用戶因支付能力不足（低于P *）而選擇不消費。雖然兩類用戶在預訂機會上是平等的，但支付能力的差異導致實際消費行為不同，只有高收入用戶購買和使用場地。其結果是高收入用戶獲得場地數c，低收入用戶獲得場地數0。

2.情形二：實施惠民政策后，定價為優惠價Ps且無尋租行為時

在優惠價Ps價格下：

Qd=a- bPs

Qs=c

由于Ps

Qs，市場出現超額需求。超額需求量為（a- bPs）-c。

此時，市場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價格下降使得部分低收入用戶也具備了支付能力，獲得了購買和使用場地的機會，他們開始與高收入用戶一同爭搶場地。假設兩類用戶在預訂上機會均等，可以平均獲得場地使用權。其結果是高收入用戶獲得場地數c /2，低收入用戶獲得場地數c /2。

3.情形三：實施惠民政策后，定價為優惠價Ps且有尋租行為時

出現尋租行為時，尋租用戶通過某些手段（如技術優勢或信息不對稱）能夠優先預訂場地。盡管定價仍為Ps，普通用戶（包括高收入用戶和低收入用戶）與尋租用戶理論上都具有支付能力，但實際上尋租用戶壟斷了大部分的場地資源，普通用戶難以獲得場地使用機會。其結果是尋租用戶獲得場地數αc（其中α為尋租程度，0<α<1），高收入用戶獲得場地數（1-α）c /2，低收入用戶獲得場地數（1-α）c /2。

（三）尋租行為對惠民開放政策效果的影響

通過對比低收入用戶在三種情形下獲得的場地數量，可以清晰地看到尋租行為對惠民開放政策的影響。一是惠民開放政策的初衷是增加低收入用戶的參與機會，從0到c /2個場地的增加體現了政策的預期效果。二是尋租行為的出現導致低收入用戶實際獲得的場地從c /2減少到（1 -α）c /2，說明政策效果打了折扣，部分抵消了原本的政策紅利。三是尋租程度α越大，政策的實際效果越差。當α接近1時，低收入用戶幾乎無法獲得場地，政策效果顯著降低。

二、尋租行為的影響機理

（一）尋租行為的形成與演化過程

公共體育設施惠民開放政策實施后，由于尋租行為的出現和影響，政策效應從預期（情形二）演變為意外（情形三）的過程，可以通過價格管制理論、信息不對稱理論和寡頭壟斷理論的綜合視角來解釋。這一演變過程可分為四個階段。

1.初始階段：價格管制與資源配置機制轉變

免費、低收費開放政策本質上是一種價格上限管制。政策實施后，因為價格門檻降低，部分低收入用戶獲得了與高收入用戶爭搶場地的機會。正如情形二所示，這在短期內確實能夠讓更多用戶以更低價格使用公共體育設施場地，符合政策初衷。然而，價格管制形成了價格差，同時創造了租金空間，為尋租行為的產生提供了經濟動因。

2.過渡階段：信息不對稱與尋租行為的萌芽

信息不對稱理論認為，部分用戶可利用信息不對稱，在預訂博弈中占據優勢。惠民政策實施后，一些用戶（潛在的尋租者）意識到租金空間的存在，通過投入時間和資源，獲得了平臺操作的信息優勢。這種信息優勢使他們能夠在預訂競爭中占據先機，更容易獲得場地資源。要指出的是，政府運用數字科技改造、升級場地預訂系統，并不能完全消除信息不對稱問題。數字化預訂平臺雖然提高了預訂效率和便利度，但也可能造成數字鴻溝，加大用戶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程度。

3.形成階段：寡頭壟斷的出現

隨著時間推移，掌握信息優勢的尋租者通過不斷提高自己的預訂成功率，最終占據了大部分市場份額，而普通用戶的市場份額則不斷減少，市場逐步形成了一種類似寡頭壟斷的局面。這個過程可用簡化博弈模型演示：假設有普通用戶A和尋租用戶B兩類用戶。初始狀態下，兩類用戶的預訂成功率均為0.5。但隨著時間推移，B類用戶通過持續投入資源獲得信息不對稱優勢，其預訂成功率逐漸提高，可表示為：pB（t）=0.5+0.1t，其中t表示時間周期，最大值為5。相應地，A類用戶的成功率下降：pA（t）=1-pB（t）。

4.強化階段：意外效應的固化

一旦寡頭壟斷結構形成，它就會自我強化。尋租者成功預訂后，通過加價轉售，獲得擴大尋租活動的資本，形成了一種正反饋機制：成功預訂→獲得租金→增加投入→提高預訂成功率→更多成功預訂。這個循環最終導致少數尋租者占據大部分場地資源，形成穩定的寡頭壟斷局面。普通用戶尤其是低收入用戶被擠出市場，難以獲得場地使用機會。免費、低價開放政策的惠民效果顯著降低。

（二）尋租行為的影響因素

根據上述分析，惠民開放政策下尋租行為產生的主要原因有：價格管制形成租金空間；數字化預訂平臺存在信息不對稱；監管和懲戒機制存在漏洞。

為更深入研究尋租行為，文章構建了一個綜合模型描述尋租程度：α=min（1，k 1 R+k 2 I- k 3 M）。其中：α：尋租程度（0≤α≤1）；R：價格管制形成的租金大小；I：預訂平臺的信息不對稱程度（0≤I≤1）；M：場地使用的監管力度（0≤M≤1）；k 1、k 2、k 3：正常數，表示各因素的影響權重。結合前文構建的線性供需函數，可求解租金R：R=P * - Ps=（a- c）/b- Ps。將這個具體的R代入綜合模型，可得：α=min（1，k 1[（a- c）/ b- Ps]+k 2 I- k 3 M）。

根據這個公式，可得如下結論：

當需求增加（a增大）時，租金R會增加，尋租程度α會提升。這說明當大眾對公共體育設施的需求增加時，尋租行為可能更加嚴重。當供給增加（c增大）時，租金R會減少，尋租程度α會降低。這表明擴大公共體育設施的供應量，尋租行為可能減少。當需求彈性減小（b減小）時，租金R會增加，尋租程度α會提升。這意味著當用戶對公共體育設施場地價格變化不敏感時，尋租行為可能更加嚴重。當優惠價格Ps降低時，租金R會增加，尋租程度α會提升。這說明政府財政補助力度越大，惠民價定得過低，可能加劇尋租問題。當信息不對稱度I增大時或者監管力度M減小時，尋租程度α均會增大。這說明公共體育設施的預訂機制漏洞越多，監管力度越小，尋租行為可能更加嚴重。

三、應對和預防尋租行為的對策建議

（一）優化補貼政策

優化補貼政策是確保惠民開放政策實施效果的關鍵。建議將補貼政策從供給側模式轉向需求側模式，直接向用戶發放補貼，而非對場地機構進行補貼。這種轉變可以有效消除價格管制形成的租金空間，從根本上減少尋租行為。具體實施時，可以采取發放體育消費券或建立個人體育消費賬戶等形式，允許用戶在市場價格下自主選擇場地和時間。同時，可以考慮實施差異化補貼策略，根據用戶的收入水平、年齡等因素調整補貼力度，確保補貼資金更精準地惠及目標群體。此外，建立補貼使用的追蹤和評估機制，定期分析補貼效果，及時調整政策，以確保政策目標的實現。

（二）完善預訂系統

完善預訂系統是提高公共體育設施使用效率和公平性的重要手段。建議從多個方面優化現有預訂系統，增強其公平性和透明度，防止部分用戶利用技術優勢“作弊”。在具體措施上，可以加強身份驗證，實施實名制預訂，限制單個用戶的預訂次數或總時長，防止少數人長期占用資源。同時，利用大數據技術對預訂行為進行實時監控和分析，建立異常預訂行為識別機制，及時發現和制止可能的尋租行為。在高峰時段，可以引入隨機分配機制，如“搖號”等方式分配部分場地。此外，優化預訂時間段設置，如將預訂開放時間設在工作日中午或隨機時間，減弱專業“搶票”者的優勢。

（三）健全監管機制

建立健全的監管機制是遏制尋租行為的重要保障。建議從多個層面構建全方位的監管體系。具體而言，可以設立專門的監管團隊，負責日常監控、實地檢查和投訴處理，確保政策落實到位。同時，建立公眾參與的舉報機制，設立舉報熱線和在線平臺，鼓勵用戶積極參與監督，對有效舉報給予適當獎勵，形成全民監督的氛圍。制定嚴格的懲戒措施，對發現的尋租行為予以嚴厲處罰，如取消預訂資格、納入信用黑名單等。此外，加強宣傳教育，提高公眾對公共資源合理使用的認識，培養人們的責任感，從道德層面抑制尋租行為。

（四）增加公共體育設施供給

增加公共體育設施供給是解決尋租問題的根本途徑，然而，這需要綜合考慮財政承受能力、土地資源限制等多方面因素。除了新建設施外，建議充分利用和整合現有資源，提高設施利用效率。具體措施包括：擴大學校、企事業單位、體育訓練基地等現有社會體育設施的開放范圍和時間；鼓勵和引導社會資本參與公共體育設施建設和運營；利用城市更新和舊城改造契機，增加體育設施供給；探索“互聯網+”模式，通過智能化管理提高現有設施的使用效率。同時，建立動態評估機制，定期評估各地區體育設施供需狀況，科學制訂增供計劃。

參考文獻：

[1]林劍.開展公共體育場館開放服務提升行動——免費或低收費開放場館更好服務群眾健身[N].中國體育報，2022-11-2 2 （ 0 1 ） .

[2]唐乙雋.打球場地得“秒殺”，更引“黃牛”加價倒賣：上海體育場館咋解預訂難？[EB/OL].上觀新聞網.2021-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