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積極推進企業綠色言行一致對于提升企業價值、 實現企業綠色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本文采用 2017 ~ 2021年A股制造業上市企業數據, 運用文本分析及實證研究的方法探究企業綠色言行對其價值的影響。研究發現, 綠色言行匹配度的提升對企業價值有積極影響, 而且環境言行和社會言行匹配度的提升都有利于提升企業價值。上述影響在國有企業、 大規模企業中更為明顯。進一步研究發現: “多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可以通過降低企業經營風險提高企業價值; “多言少行”的模式可以通過降低財務風險及經營風險來提升企業價值; “少言多行”模式則會通過增加企業財務風險而降低企業價值; “少言少行”的模式對企業價值沒有顯著影響。
【關鍵詞】綠色言行;企業價值;企業風險;文本分析
【中圖分類號】F2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994(2024)19-0051-7
一、 引言
綠色發展是社會生態文明建設的必然要求, 也是生態健康與可持續發展的體現。綠色發展理念在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上首次被提出, 此后被不斷完善。生態環境部在其發布的《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中明確提出, 應于2025年基本形成環境信息強制披露制度, 讓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成為必然。在企業對外披露的眾多信息中, 環境與社會責任方面的信息具有特殊性。雖然國家強制要求特定行業企業定期披露環境相關報告, 但尚未形成統一的披露格式, 導致企業在披露此類信息時具有較大的靈活性, 并因此產生了企業披露的信息(言)與付諸的行動(行)不匹配的問題。
企業綠色“言”與“行”是指企業報告中披露的綠色信息和實際采取的綠色行為。由于綠色理念在不斷發展, 國內尚缺乏統一的衡量標準, 且對于企業綠色行為的核查較為困難, 導致利益相關者更傾向于相信企業所披露的綠色信息, 因此企業有動機去“粉飾”自身披露的報告, 夸大自身所承擔的義務以獲取利益。這就直接導致言行不匹配現象頻發。在責任承擔逐漸被重視的當下, 有的企業出于對自身聲譽的考慮, 不愿進行此類違規操作, 選擇言行一致的綠色言行模式; 而有的企業由于內部管理存在問題, 選擇盡量少向外公布綠色言行。不同的言行模式會對企業風險和企業價值產生不同的影響, 故有必要對其進行分別討論。然而, 目前鮮有文獻對此問題進行深入分析, 對于該方面的研究亟須展開。
本文針對企業綠色言行與企業價值之間的關系展開深入研究。與以往研究相比, 本文的貢獻可能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 豐富了企業綠色“言”與“行”對企業價值影響的研究, 尤其豐富了將環境與社會兩方面結合后對企業價值影響的研究?,F有研究多聚焦于環境責任或社會責任中的一個方面(張曉雪,2023;姜雨峰等,2024), 或是對ESG整體展開研究(史永東和王淏淼,2023;林琳等,2023)。本文將企業環境與社會方面的責任視為一個整體, 研究其對企業價值的影響, 以期對環境保護、 社會責任和企業價值等方面的研究進行拓展。第二, 以往研究在進行數據收集時往往只采用企業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作為主要研究對象, 而忽略了企業披露的其他報告。本文通過收集制造業上市企業2017 ~ 2021年發布的年報、 社會責任報告、 可持續發展報告與ESG報告, 利用文本分析的方式抓取與綠色責任相關的關鍵詞, 更全面地分析企業綠色言行對企業價值的影響, 對已有研究進行了有益補充。第三, 本研究提供的經驗證據有助于政府相關部門加深對企業綠色行為實踐和披露的認識, 銀行等信貸機構不僅要“聽其言”, 更要“觀其行”。該研究結論為加強企業綠色績效監管、 完善我國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制度提供了新的支持, 也為企業采取合理的綠色言行模式, 以降低其財務風險和經營風險提供了參考與指引。
二 、 綠色言行影響企業價值的機理分析
(一)綠色言行匹配度與企業價值的關系
企業高匹配度的綠色言行可以幫助其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 提升自身價值(李哲和凌子曦,2023)。一方面, 企業綠色言行匹配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企業的管理水平和道德水平, 影響投資者決策。比如: 企業實施環境保護、 慈善捐款等綠色行為并披露相關信息會向社會釋放積極信號, 表明企業積極響應國家號召, 承擔綠色責任、 努力回饋社會; 企業提高員工福利、 產品質量和售后服務質量等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的行為也有助于提高其聲譽。上述綠色行為均有助于吸引投資者投資, 提升企業價值。另一方面, 綠色言行高匹配度所反映的企業聲譽會讓其與利益相關者聯系更為緊密, 有助于降低企業交易成本, 提升企業價值。首先, 企業良好的綠色言行有助于增強消費者對其產品的購買意愿, 并為投資者提供真實的非財務信息, 降低信息不對稱水平, 避免市場上逆向選擇情況的發生, 降低企業的融資成本。其次, 高匹配度的綠色言行有助于降低企業因虛構綠色行為而受到處罰的風險, 降低因訴訟、 綠色行為披露不充分而受到處罰的可能性??梢?, 綠色言行的高匹配度會為企業營造有利于自身發展的環境, 從而有助于企業價值的提升。因此,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 企業高匹配的綠色言行能顯著提升企業價值。
(二) 基于綠色言行匹配特征的影響效應差異
綠色言行是否匹配取決于“言”與“行”兩個維度。本文參考已有研究(李哲,2018), 將樣本分為“多言多行”“多言少行”“少言多行”以及“少言少行”四種綠色言行模式。當出現言行不匹配現象時, 不同的言行匹配特征可能會對企業價值產生不同的影響, 因此有必要對這些特征展開分類討論。
1. 模式一: 多言多行。多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對企業價值具有積極影響。一方面, 這種言行風格會讓利益相關者認為企業具有良好的社會價值取向、 負責任的行事風格和未來充裕的現金流(李哲和王文翰,2021), 從而對企業形成樂觀預期。另一方面, 該模式會為企業生產經營的各環節帶來優化與提升, 諸如設備低能耗改造、 吸引人才與提高產品認可度等, 讓企業的生產經營更具優勢。此外, 該模式還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業因為綠色責任履行不足而被處罰的風險。
多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可以降低信息不對稱水平, 讓利益相關者更加了解企業, 幫助企業建立與利益相關者的長期合作關系, 以獲取更低的貸款利率與更長的貸款期限, 進而緩解企業融資約束, 降低企業財務風險。而且, 信息不對稱水平的降低還有助于減少盈余操縱、 稅收轉移和內幕交易等由于內部人信息優勢而產生的代理問題, 提高利益相關者對企業的信任程度, 促進企業財務收益的良性回流。此外, 多言多行所需要的高質量內部控制能夠推動企業財務管理穩健發展, 提升企業風險規避和抗沖擊能力, 讓企業擁有更充足的資金用于自身發展與轉型, 進而提升企業價值。因此,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 企業多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可以通過降低經營風險提升企業價值。
2. 模式二: 多言少行。由于采取綠色行為會占用企業資金, 部分企業會通過夸大綠色成就甚至虛構綠色行為等方式來降低成本(李哲和凌子曦,2023)。這種虛假披露會向利益相關者傳遞錯誤的信息, 且由于這種行為的可操作性較強, 在短期內很難被投資者與監管方察覺??梢?, 這種多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是一種低成本的聲譽構建行為, 可以幫助企業在短期內以更低的成本增加曝光度, 獲得更多所需資源, 加強與政府的合作, 更容易獲得銀行貸款(李哲和王文翰,2021), 進而降低企業財務風險與經營風險。
從短期來看, 企業會因為這種“利己”的綠色言行模式而獲利。多言少行的模式會讓企業獲得額外的聲譽, 同時由于綠色行為只停留在口頭, 企業可以把更多的資金用于提升自身生產經營與科技研發能力, 使其更具競爭力, 從而提升企業價值。因此,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 在短期夸大綠色行為難以被識別的情況下, 企業多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可以通過降低企業財務風險提升企業價值。
H4: 在短期夸大綠色行為難以被識別的情況下, 企業多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可以通過降低企業經營風險提升企業價值。
3. 模式三: 少言多行。少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可以被視為一種負面的外部性行為, 因為它無法向外界傳遞企業綠色行為的信息, 導致其他市場主體無法對其進行獎勵或補償, 因而企業采取綠色行為獲得的補償難以彌補其采取綠色行為的支出, 使得其財務狀況惡化(段瑞焜等,2023)。而且, 少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并不能為企業帶來競爭優勢, 反而會向投資者傳遞錯誤信息, 使投資者認為其在履行綠色責任方面過于消極。同時, 這種消極的信號也會傳遞給市場, 一方面加大企業受到相關處罰的可能性, 讓企業更容易受到環境沖擊的影響; 另一方面使得企業在消費者心中留下不負責任的印象, 減少各界與企業的合作機會, 使其面臨更大的融資約束。此外, 消費者往往會傾向于選擇有諸如“無公害”“零添加”“純天然”等標簽的“多言”企業的產品, 而忽視具體承擔綠色責任、 履行義務的“少言多行”企業的產品, 這會使得少言多行企業的價值降低。因此,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5: 企業少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會增加企業經營風險進而降低企業價值。
4. 模式四: 少言少行。少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體現了企業一種不重視的態度。企業既不愿花費精力對自己進行綠色包裝, 也不愿花費金錢實施綠色行為。不同于少言多行的言行披露模式, 減少在綠色行為上的付出會讓企業將資源更集中于自身發展, 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資金壓力, 同時避免了管理層因履行綠色責任而分散注意力的情況, 提高了資金利用效率。然而, 在國家大力推進制造業綠色轉型的背景下, 企業如果在綠色言行方面消極表現會受到社會的負面評價。這種負面影響主要體現在企業日常生產經營活動中, 會導致企業生產的產品缺乏競爭力, 技術與人才落后于同行業其他企業, 增加企業的經營風險。因此, 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6: 企業少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對企業價值不會產生顯著影響, 但會增加企業經營風險。
三、 研究設計
(一) 樣本選取及來源
本文采用中國證監會于2012年發布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的分類方法, 以2017 ~ 2021年滬深A股上市制造業企業中連續5年對外公布年報、 社會責任報告、 可持續發展報告、 ESG報告等公開披露環境與社會責任方面報告的企業為研究對象。其中: 企業年報、 社會責任報告、 可持續發展報告與ESG報告來源于東方財富網、 巨潮資訊網及各企業官方網站; 企業綠色言行數據來源于手動收集上市公司所披露的相關報告。企業財務數據、 相對價值指標、 環境與社會責任方面支出與控制變量數據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與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對所有數據進行如下處理: ①剔除觀測期間的ST、 ?ST公司; ②剔除數據缺失的樣本以保證數據的連續性。
(二) 變量設定
1. 被解釋變量: 企業價值(Tobin Q)。本研究采用Tobin Q的值來衡量企業價值, 相比于其他指標, 該指標不會因為會計政策的變更而發生變化, 可以有效避免因為相互比較的企業不同而產生偏差。
2. 解釋變量: 綠色言行匹配度(WA)。本研究采用企業在其所披露的報告中所體現的環境與社會責任方面的言行匹配度來衡量該變量, 包括“言”與“行”兩個維度。結合已有研究(Zeng等,2010), 本文參考相關法律法規和制造業的規劃和要求, 提取制造業龍頭企業所披露報告中環境方面與社會方面綠色信息和綠色行為的關鍵詞, 并依此構建檢索的主詞典。選取龍頭企業的主要原因在于同行業的其他企業會傾向于模仿行業龍頭企業的言行風格, 以規避因為綠色言行不當而產生的風險(雒京華和趙博雅,2021;吳蝶和朱淑珍,2021)。本文最終構建的詞典如表1所示。
在此基礎上, 使用Python技術抓取2017 ~ 2021年樣本企業披露報告中關于環境與社會方面綠色言行詞頻數, 為避免因為企業披露報告長短不同而對所抓取詞頻產生影響, 參考已有研究(李哲和王文翰,2021;Loughran和McDonald,2016), 對所抓取結果進行加權處理。具體處理辦法如公式(1)和(2)所示。
[ωY= CYiai 0] (1)
[ωX= CXiai 0] (2)
其中: ωX與ωY分別代表經過加權處理后的行與言的權重; C表示企業年報中包含詞典詞匯的原始詞頻; ai表示i企業的年報篇幅總體長度。之后, 對ωX與ωY進行標準化處理, 將原始數據集歸一化, 形成均值為0、 方差為1的數據集, 得到指標x?(ωX'與ωY'), 具體如公式(3)所示。
x?= (3)
其中: μ與δ分別為樣本數據的均值與標準差。在此基礎上, 參考已有研究(謝德仁和林樂,2015), 構建企業綠色言行指數WA, 如公式(4)所示。其中, WA值越大表示企業綠色言行匹配度越低。
(4)
在此基礎上, 使用相同方法, 利用環境方面的言與行權重和社會方面的言與行權重, 構建環境言行匹配度(WAE)指標與社會言行匹配度(WAS)指標。
3. 中介變量。
(1) 財務風險。本研究采用Z模型來衡量企業的財務風險, 如公式(5)所示:
Z=1.2X1+1.4X2+3.3X3+0.6X4+0.999X5 (5)
其中: X1為營運資金與資產總額之比; X2為留存收益與資產總額之比; X3為企業息稅前收益與資產總額之比; X4為上市企業優先股與普通股的和除以總負債; X5為企業營業收入除以資產總額??傊?, Z值越大, 企業所面臨的財務風險就越小。
(2)經營風險。由于本文對于企業經營風險的定義為企業未來經營的波動程度, 參照王竹泉等(2017)的研究, 采用企業盈利的波動程度來衡量企業經營風險, 如公式(6)所示:
Riski,t=
(T=4,Ei,t=EBITi,t/Ai,t-1) (6)
其中: Riski,t為第i家公司第t年的經營風險(盈利波動程度); EBITi,t為第i家公司第t年的息稅折舊攤銷前利潤; Ai,t-1為第i家公司第t-1年的總資產。如公式所示, 本文利用第t-4年至t-1年(四年)的息稅折舊攤銷前利潤率滾動取值的標準差計算經營風險(Risk)。
4. 控制變量。為了更準確地衡量企業綠色言行的影響, 本文選取相關控制變量, 具體變量定義如表2所示。
(三) 模型構建
針對企業綠色言行對制造業企業價值的影響問題, 構建計量方程模型, 如公式(7)所示:
Tobin Q=α0+α1WA+λControls+Ind+Year+ε (7)
其中: WA 表示企業綠色言行匹配度; Controls表示控制變量; Ind和Year分別表示行業固定效應和年度固定效應。
四、 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 描述性統計
表3列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可見企業價值(Tobin Q)的平均值為1.886, 中位數為1.559, 均值大于中位數, 說明部分企業價值較高, 提高了均值水平。綠色言行匹配度(WA)平均值為0.920, 同時標準差較小, 說明大部分制造業企業在所披露的公開報告中綠色言行較為匹配。經營風險(Risk)平均值為0.505, 中位數為0.503, 且標準差為0.219, 說明制造業企業財務風險分布較為平均。財務風險(Z)最大值為13.904, 最小值為0.743, 且中位數小于平均值, 整體呈左偏分布, 說明制造業企業普遍具有較高的財務風險。
(二) 基準回歸
企業綠色言行匹配度對企業價值的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由表4第(1)列可見, 企業綠色言行匹配度(WA)的回歸系數為-0.687, 在10%的水平上顯著。由于綠色言行匹配度為反向指標, 回歸結果表明, 企業綠色言行匹配度對制造業企業價值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由列(2)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到, 環境言行匹配度(WAE)的系數為-0.037, 并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 表明環境言行匹配度對制造業企業價值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由列(3)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 社會言行匹配度(WAS)也對企業價值有正向影響, 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
(三) 穩健性檢驗
1. 更換解釋變量構建方法。考慮到綠色信息和綠色行為之間可能存在一定的時間差, 即對于企業綠色言行來說, “言”會略滯后于“行”, 因此本文參考李哲和王文翰(2021)的研究, 利用企業當期的“言”維度信息特征(Word)與上一期“行”維度信息特征(Actt-1)重新構建綠色言行匹配度(WAt-1)、 環境言行匹配度(WAEt-1)與社會言行匹配度(WASt-1)指標。在控制變量等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 進行實證檢驗, 回歸結果如表5中列(1) ~ (3)所示??梢婏@著性均未發生較大變化, 說明實證結果穩健。
2. 更換被解釋變量。參考已有研究(金輝和金曉蘭,2016), 采用市盈率(PE)作為企業價值衡量指標, 重新納入模型進行回歸, 結果如表5中列(4) ~ (6)所示。替換被解釋變量后各變量系數的顯著性均未發生較大變化, 說明實證結果穩健。
(四) 異質性分析
1. 產權性質異質性。表6的第(1)、 (2)列展示了產權性質異質性檢驗結果, 可見, 對于國有企業而言, 綠色言行高匹配度會顯著提升企業價值, 但對于非國有企業來說這種影響并不顯著。其主要原因在于, 在國家推行綠色政策時, 國有企業作為實施政策的“排頭兵”, 會受到政府與利益相關者的重點關注。因此, 國有企業的綠色言行不匹配相比于非國有企業更易被察覺, 且被識別后所面臨的懲罰也比非國有企業更大。
2. 企業規模異質性。為了檢驗綠色言行匹配度對企業價值的影響是否因企業規模而異, 本文選取企業2021年末總資產數作為企業規模的衡量指標。以中位數進行劃分, 企業規模大于中位數的為大規模企業、 小于中位數的為小規模企業。檢驗結果如表6中第(3)、 (4)列所示: 在大規模企業中綠色言行匹配度(WA)的回歸系數為
-0.240, 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 說明對于大規模企業來說, 高綠色言行匹配度會顯著提升企業價值; 而在小規模企業中, 該影響并不顯著。主要原因在于: 大規模企業通常擁有更廣泛的社會影響力和更多的資源, 其綠色責任承擔范圍更廣, 通常也會受到更多的政府監管與公眾監督; 而小規模企業可能只能在其業務和社區范圍內承擔綠色責任, 受到的監管和監督更少。
五、 進一步分析
借鑒李哲和王文翰(2021)的方法, 根據前文計算所得各企業綠色“言”與“行”的權重, 獲取企業2017 ~ 2021年權重平均值, 以此來衡量該企業這5年在綠色言行方面的言行模式偏好。具體來說: 對企業所披露報告中的“言”維度構造虛擬變量(Word), 若企業i在這5年內“言”維度所識別詞匯占年報篇幅比重的平均值高于同行業中位數, 則將該企業定義為多言(Wordi=1), 若低于中位數則定義為少言(Wordi=0); 同理, 對企業所披露報告的“行”維度構造虛擬變量(Act), 若企業i在這5年內“行”維度所識別詞匯占年報篇幅比重的平均值高于同行業中位數, 則將該企業定義為多行(Acti=1), 若低于中位數則定義為少行(Acti=0); 將企業綠色言行模式分為多言多行(DYDX)(Wordi=1;Acti=1)、 多言少行(DYSX)(Wordi=1;Acti=0)、 少言多行(SYDX)(Wordi=0;Acti=1)與少言少行(SYSX)(Wordi=0;Acti=0)四組。
(一) 多言多行與企業價值
多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對企業價值的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 列(1)為直接回歸結果, 可見多言多行(DYDX)的回歸系數為0.087, 并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 說明多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有助于企業提升自身價值。由列(2)可知, 多言多行(DYDX)與經營風險(Risk)顯著負相關, 系數為-0.030, 說明多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會顯著降低企業經營風險。由列(3)可知, 多言多行(DYDX)、 經營風險(Risk)的系數分別為0.156與-0.102, 二者均顯著, 通過中介效應檢驗, 說明多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可以通過降低企業經營風險來提升企業價值, H2得到驗證。
(二) 多言少行與企業價值
多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對企業價值的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 其中列(1)為直接回歸結果, 多言少行(DYSX)的回歸系數為0.095, 在10%的水平上顯著, 說明該類型的綠色言行模式會顯著提高企業價值。列(2)和列(3)為財務風險中介效應檢驗, 在列(2)中多言少行(DYSX)的回歸系數為1.487, 顯著為正, 說明多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可以有效降低企業財務風險。列(3)中財務風險(Z)的系數為0.124, 多言少行(DYSX)的系數為-0.088, 二者均顯著, 財務風險的中介效應檢驗通過, H3得到驗證。列(4)和列(5)為經營風險中介效應檢驗, 列(4)中多言少行(DYSX)與列(5)中經營風險(Risk)的系數都顯著為負, 因此通過中介效應檢驗, H4得到驗證。
(三) 少言多行與企業價值
少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對企業價值的回歸結果如表9所示, 其中列(1)為直接回歸結果, 少言多行(SYDX)的回歸系數為-0.214, 在1%的水平上顯著, 說明這種“光做不說”的模式會給企業帶來較大負擔, 不利于企業價值的提升。列(2)和列(3)為財務風險中介效應檢驗, 由于少言多行(SYDX)與財務風險(Z)的系數均顯著, 因此通過中介效應檢驗, H5得到驗證。
(四) 少言少行與企業價值
少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對企業價值的回歸結果如表10所示, 其中列(1)為直接回歸結果, 少言少行(SYSX)的系數為-0.040, 并不顯著。該結果說明企業少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不會對企業價值產生影響。在列(2)中, 少言少行(SYSX)的系數為0.035, 顯著為正, 說明企業對于綠色行為的不重視會加大企業的經營風險。結合列(3)的回歸結果可見, 企業少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會顯著增加企業經營風險, 但這種風險的提升在短期內并不會在企業價值中體現, H6得到驗證。
六、 研究結論與建議
(一) 結論
本文通過構建文本檢索詞典, 針對制造業上市企業所披露年報、 社會責任報告、 可持續發展報告與ESG報告進行文本分析, 識別其中的綠色言行特定詞組并據此構建企業綠色言行匹配度指標, 檢驗其對企業價值的影響。研究發現: 高匹配度的企業綠色言行能顯著提升企業價值; 環境言行及社會言行匹配度的提高均會顯著提升企業價值; 綠色言行匹配度對于企業價值的影響在國有企業、 大規模企業中更為明顯, 而在非國有企業、 小規模企業中表現卻不顯著。進一步研究發現: “多言多行”與“多言少行”的綠色言行模式都會對企業價值產生正向影響, 且“多言多行”的言行模式會通過降低經營風險的途徑來提升企業價值; “多言少行”的言行模式會同時通過降低財務風險、 經營風險來提升企業價值; 而“少言多行”的言行模式會增加企業的財務風險進而降低企業價值; “少言少行”的言行模式能增加企業經營風險, 但對企業價值卻沒有顯著影響。
(二) 建議
結合本文的研究結論, 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 在綠色責任越來越被重視的當下, 企業應盡可能提高綠色言行匹配度, 在降低自身風險的同時也能提升企業價值。比如: 企業可以將可持續性納入公司治理中, 推動公司董事會和高級管理層積極支持和優先考慮可持續性計劃; 也可以定期評估其資源消耗、 溫室氣體排放等對環境的影響, 在生產運營等業務活動中積極推進綠色實踐。此外, 企業也要積極采取“多言多行”的綠色言行模式, 但要避免“漂綠”行為的發生, 確保其披露能準確地反映其綠色行為, 不要進行夸大或虛假陳述。
第二, 政府可以持續加強對企業綠色言行的監督, 防止諸如夸大、 虛構綠色行為等現象的發生。比如, 政府可以針對不同產業領域的企業實際發展狀況, 有針對性地規范和引導其綠色責任信息的內容和披露方式。此外, 政府相關監管部門也可以加大環保審計力度, 對不合規的行為進行處罰或責令改正。政府可以采取為企業提供綠色環保方面法律法規培訓等舉措, 幫助企業獲得提升綠色言行匹配度所需的知識和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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