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表現對企業成本粘性的影響

【摘要】隨著可持續發展觀念的深入， 企業ESG表現引起了社會各界利益相關者的廣泛關注， 并對企業生產經營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本文從企業內外部治理機制的雙重視角出發， 以2013 ～ 2022年A股上市公司數據作為樣本， 考察ESG表現對企業成本粘性的作用效應和內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 ESG表現能夠抑制企業成本粘性， 并且這一負向影響在內部控制質量較差、 機構投資者持股較低的企業中更為顯著。影響機制檢驗表明： ESG表現通過降低調整成本、 代理成本以及管理者樂觀預期來抑制成本粘性； 進一步區分ESG不同維度后發現， E、 S、 G均能抑制企業成本粘性。鑒于此， 企業應努力提升自身ESG表現， 強化成本管理效果， 助力企業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ESG表現；成本粘性；內部控制質量；機構投資者持股

【中圖分類號】 F275；F832.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994（2024）19-0068-7

一、 引言

在可持續發展日益成為全球性共識的背景下， ESG表現既是“雙碳”目標的核心內容， 也是評價企業可持續發展和高質量發展的一個重要參照標準。為激勵上市公司加大ESG披露力度并提升其ESG表現， 政府監管機構及行業協會紛紛出臺相關制度， 規范ESG信息披露制度， 引導投資者踐行ESG投資理念。如2024年三大交易所發布的《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指引》， 進一步推動了我國的ESG制度建設。而作為經濟發展中的微觀主體——企業， 其可持續發展是否能取得突破性進展， 對于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那么， 以ESG理念為指導， 主動承擔ESG責任的公司是否能促進內部成本管理進而實現公司高質量發展？

已有研究表明， ESG表現能夠提高企業的財務績效（嚴偉祥等，2023）、 提升企業價值（王波和楊茂佳，2022；劉曉慧和陳艷，2020）以及降低融資成本等（梅亞麗和張倩，2023）。然而， 現有文獻鮮有從成本性態視角深入探究ESG表現對企業成本粘性的影響。對于企業而言， 降低成本、 優化內部成本管理， 是企業經營管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發展改革委等于2023年發布的《關于做好2023年降成本重點工作的通知》中也明確提出“建立健全降成本工作協調推進機制， 推動經濟持續平穩發展”。由此可見， 企業成本的降低不論是對于企業高質量發展， 還是對于國家宏觀經濟平穩運行都有著重要意義。成本粘性是衡量企業成本管理效率的重要指標之一， 如何抑制企業成本粘性是一個重要課題。企業成本粘性是指成本隨著業務量的改變而產生的非對稱性現象（Anderson等，2003）， 其核心問題是企業內部資源是否被有效分配和應用。因此， 以成本粘性為切入點探究ESG表現能否優化企業成本管控， 有助于更好地控制和優化企業內部的成本資源， 從而為企業高質量發展打下堅實基礎。

本文的研究意義主要表現在： 一是豐富了ESG表現的經濟后果研究。本文拓寬了ESG表現對微觀企業行為的研究領域， 從成本性態角度豐富了ESG表現的經濟后果研究。二是豐富了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相關研究。已有研究主要從單個利益相關者的視角出發， 而ESG表現是企業與各利益相關者之間關系的全面體現， 能夠與各利益相關者建立起很好的協同關系。企業與各利益相關者進行交易時， 必然會發生資源互換， 從而對企業的成本費用決策產生一定的影響。三是基于企業內外部治理機制的作用， 探究了其對ESG表現與企業成本粘性關系的影響， 這為不斷完善企業內外部治理機制建設， 促進企業踐行ESG表現提供了較為全面的視角。

二、 理論分析與假設

成本粘性最初由Anderson等（2003）學者提出， 是指成本隨著業務量的改變而產生的非對稱性現象。根據成本粘性的產生機理， 學術界歸納出三種動機： 調整成本動因、 代理成本動因和管理者樂觀預期動因。

從調整成本動因來看， 企業在調整承諾資源時會出現調整成本， 且隨著業務量變化呈現出不對稱性。一方面， 根據動態能力理論， 提高動態能力可以幫助企業迅速且充分地調整其現有的資源或為組織注入新的資源（Bogers等，2019）， 進而降低企業調整成本。梁畢明和徐曉東（2023）提出， 企業ESG表現能夠提升企業的吸收能力、 適應能力和創新能力。具體來說， 首先， ESG表現可構建更廣、 更深的關系網， 推動各個利益相關者知識共享（周雪峰和王大英，2024）， 讓企業更快地與供應商等利益相關者溝通， 以便在業務變動時能更快、 更少成本地調整投入資源。其次， ESG表現良好的企業在產品和服務中充分體現了ESG理念（史夢昱和閆佳敏，2024）， 并能及時響應市場變化、 調整產品和服務策略。在“雙碳”目標的推動下， 企業可能會加大對可再生能源產品的研發和推廣力度， 以滿足政府對清潔能源的需求。同時， 企業也會關注消費者對于環保、 健康等方面的訴求， 通過改進產品設計、 提升服務質量等方式來滿足這些需求（強群莉等，2024）。這種敏銳的市場洞察力和快速響應能力是企業適應市場變化、 提升資源配置能力的重要體現。最后， 企業通過履行對員工的責任， 吸引更多優秀員工的加入（王琳璘等，2022）， 為企業創新提供人力基礎， 從而在業務量發生變化時， 避免產生如解聘等與生產經營無關的調整成本。另一方面， 根據交易成本理論， ESG表現能夠向利益相關者發出積極信號， 獲取其信任， 進而減少交易成本。首先， 良好的ESG表現推動企業組織結構的扁平化和去中心化， 從而大大提高了組織的運作效率， 減少了內部的交易成本（史曉紅等，2023）。其次， 良好的ESG表現有助于向潛在的合作者提供非財務信息， 同時也能使債權人了解企業經營狀況， 從而降低締結新契約的搜尋成本（楊成文和劉彩虹，2024）。同時， 在可持續發展理念的不斷深化下， 良好的ESG表現可以促進供應鏈的穩定合作（信春華等，2024）， 并通過供應鏈協作建立起穩定的供需關系， 促進供應商—客戶之間的資源集成（史夢昱和閆佳敏，2024）， 從而使供應商更加積極地與企業進行深度合作， 降低交易成本。基于此， 企業ESG表現從動態能力、 交易成本角度幫助企業更好地掌控資源分配， 提高資源配置效率， 從而降低成本粘性。

從代理成本動因來看， 企業ESG表現通過緩解信息不對稱和發揮治理效應來緩解代理問題。一方面， 基于利益相關者和信息不對稱理論， 良好的ESG表現能夠滿足各利益相關者的需求。企業ESG表現增強了信息透明度， 提高了利益相關者對于公司總體狀況的認知。并且利益相關者追求利益最大化這一價值導向能夠使企業更加重視并提升ESG表現， 進而遏制管理層機會主義現象， 使管理層盡量把資源投入到主業中， 增強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以遏制成本粘性的程度（劉姝雯等，2019）。另一方面， 基于治理效應， 良好的ESG表現意味著公司具有長期戰略意識和主動樹立公司正面形象以增強客戶黏性的責任意識， 這時管理層更加重視長期回報， 能夠做出更理性的成本管理決策， 進而有助于抑制成本粘性。當高管和企業利益趨同時， 高管會主動維護公司良好信譽， 進一步緩解代理沖突。此外， ESG表現越好， 越能引起外界的廣泛關注， 進而形成強大的外部監管， 促使公司管理層采取更為審慎的經營和投資決策（高杰英等，2021）。外部監督的不斷強化提高了管理層機會主義成本， 將迫使管理層更加注重資源的最優配置， 降低代理成本， 從而抑制成本粘性。

從管理者樂觀預期動因來看， ESG表現通過降低管理者樂觀預期從而抑制成本粘性。面對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 以及快速變化的市場需求， 管理層往往是基于原有的認知和價值判斷來進行策略選擇。當業務量下滑時， 持樂觀態度的管理層會將其視為短期表現， 從而保持有關的資源分配或為隨時準備占領市場而擴大生產規模， 這就導致了成本出現問題。此時， 由于業務量的下降， 成本并未隨之降低， 從而加劇了成本粘性。一方面， 基于成本收益理論， 改善ESG表現的代價可能在短期內會對財務績效造成不利影響（王雙進等，2022）。鑒于企業提升ESG表現需要購買新型設備等， 這不僅需要消耗大量資金， 還需要承擔諸如規劃和評估等間接費用。因此， 在外部經濟低迷的情況下， 企業ESG表現提升帶來的回報可能不足以補償其投入的成本， 從而提高管理者對經營風險的敏感度， 避免對市場的樂觀判斷， 進而做出合理的成本管理決策。另一方面， ESG表現帶來的信息效應可以讓管理層對市場有更多的認識（席龍勝和王巖，2022）， 從而對業績不佳的業務進行正確地識別， 以便及時調整成本并進行決策。總體而言， 當企業擁有良好的ESG評級時， 能夠糾正管理層樂觀預期， 促使管理層對未來發展趨勢保持合理、 準確預期， 從而及時地調整企業資源投入， 將無效產能轉換為有效產能， 緩解其成本粘性。

綜上所述， ESG表現能夠抑制企業成本粘性。因此， 本文提出：

H1： ESG表現能夠抑制企業成本粘性。

三、 研究設計

（一）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基于2013 ～ 2022年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 考查ESG表現對企業成本粘性的影響。在此基礎上， 將金融類、 ST等特殊樣本剔除， 并刪除了部分數據缺失的樣本， 以確保研究結論的真實性和可信度。通過以上步驟， 共獲得15395份有效樣本。另外， 對連續變量進行了1%和99%分位上的縮尾處理， 以消除極端值的影響。本文采用國泰安（CSMAR）數據庫提供的企業數據， 其中包含了財務報表數據和企業性質等方面的信息。ESG表現取自WIND數據庫中的華證ESG評級。

（二） 變量定義

1. 被解釋變量： 成本粘性。目前， 學術界對于企業成本粘性的度量方法多使用ABJ模型（Anderson等，2003）和Weiss模型（Weiss，2010）。其中ABJ模型的估算結果多用于行業或者國家等宏觀層面分析， 而Weiss模型通過企業的季度財務數據直接量化出一個反映企業成本粘性的絕對指標來測度其粘性水平， 其估算結果多用于企業個體層面。因此， 本文借鑒范合君和鄭錚（2024）的研究， 參照Weiss模型的成本粘性計算方法來探究企業ESG表現對其成本粘性的影響。計算公式如下：

[Sticki，t=LnΔCostΔSalei，a-LnΔCostΔSalei，b] （1）

其中： i表示樣本公司， ΔCost表示該季度營業總成本的變動值， ΔSale表示該季度營業總收入的變動值， a和b表示連續季度中營業收入下降和上升的季度。為了便于驗證ESG表現對企業成本粘性的影響， 本文對Stick取相反數為STICKY， 其值越大， 代表企業成本粘性越高。

2. 解釋變量： ESG表現。本文采用華證指數提出的ESG評級指標作為ESG表現的衡量指標。在“雙碳”目標背景下， 企業的ESG表現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重視， 其評分成為衡量公司可持續發展的一個重要參考指標。因此， 第三方評級機構對ESG表現進行評級日益增多。其中， 華證指數在數據規模、 科學性等方面有明顯的優勢， 因而被學術界廣泛認可。該指標被劃分為C ～ AAA九個級別， 依次賦值為1 ～ 9， 分值越高則表明企業ESG表現水平越高。

3. 控制變量。本文在已有研究成果（梁上坤，2018；欒甫貴等，2022）的基礎上， 選擇公司財務因素和公司治理因素的相關變量， 探索ESG表現與成本粘性的關系。主要包括： 企業規模（Size）、 資產負債率（Lev）、 盈利水平（ROA）、 托賓Q值（TobinQ）、 管理層持股比例（Mshare）、 股權集中度（Top1）以及兩職合一（Dual）。另外， 由于行業特性和宏觀經濟環境等因素都會對公司的成本粘性產生影響， 本文同時控制了時間（Year）和行業（Ind）固定效應。具體控制變量定義見表1。

（三） 模型設計

本文參照任海云等（2023）的研究， 構建模型（2）檢驗企業ESG表現與成本粘性之間的關系：

STICKYi，t=β1+β2ESGi，t+β3∑Controls+∑Year+

∑Ind+εi，t （2）

借鑒張勇（2023）的研究， 構建模型（3）， 為更進一步地分析企業ESG表現對成本粘性的影響機制， 根據模型（3）從調整成本（Aintensity）、 代理成本（Mfee）和管理者樂觀預期（OC）的視角進行分組檢驗。

STICKYi，t=β1+β2ESG×Dummyi，t+β3∑Controls+

∑Year+∑Ind+εi，t （3）

其中， 被解釋變量為企業成本粘性（STICKY）， 解釋變量為ESG表現（ESG）， 控制變量為Controls， 隨機誤差項為ε。當解釋變量的系數為正值時， 說明ESG表現增加了企業成本粘性； 如果該系數為負值， 則說明ESG表現會抑制企業成本粘性。

四、 實證檢驗

（一） 描述性統計

表2報告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企業成本粘性（STICKY）的最小值為0.004， 最大值為5.054， 這說明企業間的成本粘性差異較大； 其均值、 中位數分別為0.790、 0.446， 可以看出我國上市公司成本粘性問題普遍存在， 這一結果與夏喆和張永健（2023）的研究結果相吻合。ESG表現（ESG）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7和1， 樣本整體等級評價差別較大； 其均值為4.111， 說明大多數樣本企業的ESG水平處于B ～ BB之間， 這一結果表明我國企業ESG表現還有較大提升空間、 部分企業仍需加強對ESG的重視。控制變量的數值與既有研究基本一致。

（二） 回歸結果

本文根據模型（2）對ESG表現與企業成本粘性之間的關系進行回歸。同時， 在公司層面進行了cluster處理， 以消除企業層面上的集聚效應所帶來的標準誤。本文采用逐步回歸法， 在沒有控制變量和固定效應的情況下， 進行回歸分析， 得出的結論見表3列（1）。ESG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 初步表明ESG表現能夠抑制企業成本粘性。然后， 將兩種固定效應和控制變量依次添加到該模型中， 由表3列（2） ～ （4）可知， 盡管 ESG的回歸系數出現了波動， 但是其顯著性并沒有改變， 這也說明了ESG表現可以有效地降低成本粘性。由此， 本文H1成立， 即ESG表現能夠抑制企業成本粘性。

（三） 穩健性檢驗

1. 工具變量法。ESG表現有助于抑制成本粘性， 而成本粘性的下降很可能使公司擁有更充裕的現金流量， 從而加大對ESG的投資力度， 改善其ESG表現。基于此， 本文在延長窗口觀測期的基礎上， 利用工具變量法對其重新進行了檢驗， 以進一步消除因反向因果而引起的內生性問題。借鑒孟猛猛等（2023）的做法， 使用ESG表現滯后一期作為工具變量（ESG_lag）進行2SLS回歸分析。從第一個階段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 工具變量對ESG表現的影響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 且F值超過10， 說明工具變量的選取符合相關性條件； 第二個階段是調整了內生性因素的影響， ESG表現與成本粘性的回歸系數為-0.049， 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 再次證明前文結果穩健。

2. 傾向得分匹配法。由于企業進行ESG投資并非完全隨機的， 可能存在某些內部因素影響ESG表現， 這就造成了樣本的自選擇問題。因此， 本文參照武鵬等（2023）的研究思路， 以ESG指數的行業中位數為分組準則， 并以文中控制變量作為匹配變量， 采用Logit模型計算傾向匹配得分， 再通過1∶1的最近鄰匹配， 共獲得5843個觀察值。最后， 將觀測值代入模型（2）進行回歸， 結果如表4列（3）所示。ESG表現的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 表明企業ESG表現有助于抑制成本粘性。由此可見在控制了可能存在的樣本選擇誤差之后， 本文的結論并沒有發生改變。

3. 替代解釋變量。本文基于華證ESG評級大類對不同的評級進行賦值處理， 借鑒史曉紅和江澤源（2024）的思路， 更換解釋變量為ESG2。其中， 將企業評級劃分為C—CCC、 B—BBB、 A—AAA三個等級， 分別賦值為1、 2、 3， 研究結果如表4列（4）、 （5）所示。列（4）在剔除控制變量的前提下， ESG2的回歸系數為-0.121， 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列（5）顯示在加入控制變量后， ESG2的系數仍在5%的水平上顯著， 這與基本回歸結果保持一致， 可見結果具有穩健性。

（四） 影響機制檢驗

根據前文分析， ESG表現通過降低三大動因來抑制企業成本粘性。為此， 本文從上述三個視角出發， 探究企業ESG表現是如何對成本粘性產生影響的。借鑒趙欣和侯德帥（2024）的研究， 本文利用分組回歸模型對作用機理進行驗證。

1. 調整成本動因。企業無法對資源進行有效分配， 造成了資源冗余， 從而形成了成本粘性（洪葒等，2021）。當業務量出現變動時， 如何對資源進行合理配置， 使得調整成本最小， 從而獲得最高的資源配置效率， 成為一個關鍵問題。前文理論分析表明， ESG表現越好， 公司越能很好地發揮自身的信息與資源優勢， 對所需要的資源進行更靈活地增減， 減少在資源調整過程中的成本， 從而減少企業的成本粘性。為此， 本文借鑒李鶴尊等（2020）的研究， 以資產密集度（Aintensity）作為衡量企業調整成本的指標， 并按照其行業年度中位數分組。表5列（1）和列（2）報告了當調整成本不同時， ESG表現與成本粘性之間的關系。結果顯示， 當企業的資源調整成本較高時， ESG表現的回歸系數為-0.035， 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 而當企業的資源調整成本較低時， ESG表現的回歸系數為

-0.004， 且不顯著。綜上所述， 在調整成本較高的企業， 企業ESG表現更能通過降低其調整成本來實現成本粘性的降低， 從而為ESG表現通過降低調整成本來減少成本粘性提供依據。

2. 代理成本動因。當企業的經營業績發生改變時， 投資者與管理層之間的代理問題變得更加嚴重， 這時企業管理層在進行管理決策時， 常常會偏離公司價值最大化目標， 易形成巨額利潤轉移、 資產侵占等現象， 從而導致資源冗余的產生， 進而加劇成本粘性。前文理論分析表明， 企業ESG表現通過緩解信息不對稱和發揮治理效應來緩解代理問題。即企業ESG表現可以使投資者和管理者之間的信息傳遞更透明， 從而緩解了信息不對稱； 同時， ESG表現能引起較強的外部監督， 降低了管理者的機會主義動機， 從而抑制了企業的成本粘性產生。基于此， 本文借鑒張勇（2023）的研究， 采用管理費用率（Mfee）度量股東和管理層代理沖突， 并以其中位數將樣本企業分組。表5列（3）和列（4）報告了當代理成本不同時， ESG表現與成本粘性之間的關系。當代理成本較高時， ESG表現的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 當代理成本較低時， ESG表現的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上述結論表明， 當企業擁有良好的ESG評級時， 通過緩解信息不對稱和發揮治理效應來緩解代理問題， 支持了ESG表現通過代理成本路徑降低成本粘性的觀點。

3. 管理者樂觀預期動因。在外部經濟形勢不佳的情況下， 若公司管理層對于未來的預期仍然較為樂觀， 就會有持續的投資意愿， 從而使成本呈現“粘滯”的狀況。而ESG表現向外界傳遞的信息使管理層能更好地了解公司的運營情況， 防止因過分樂觀而導致的資源浪費。因此， 當管理層對未來較為樂觀時， 成本“粘滯”的狀況較為明顯， 此時ESG表現發揮的信息效應使得企業成本粘性降低作用更為明顯。基于此， 參照張勇（2023）的研究， 用薪酬集中度度量管理者樂觀預期（OC）， 即薪酬前三的董事、 監事和高管的薪酬總和占整個管理層薪酬的比值， 以其中位數為標準將樣本企業分組。表5列（5）和列（6）報告了當管理者樂觀預期不同時， ESG表現與成本粘性之間的關系。結果顯示， 當管理者樂觀預期較強時， ESG表現的回歸系數為-0.022， 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 當管理者樂觀預期較弱時， ESG表現的回歸系數為-0.016， 且不顯著。上述結論表明， 當企業擁有良好的ESG評級時， 企業決策者做出成本決策時會更審慎， 這將減少管理者的樂觀期望， 支持了ESG表現通過管理者樂觀預期路徑降低成本粘性的觀點。

五、 進一步分析

（一） ESG表現對成本粘性的影響： 區分不同維度ESG表現的影響

以上理論和實證研究均表明， ESG表現可以有效地抑制企業成本粘性， 但ESG表現是企業環境、 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的全面體現， 究竟是哪一個因素發揮了較大的效果， 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問題。基于此， 本文對ESG的各組成部分與企業成本粘性之間的關系分別進行了實證檢驗， 結果如表6所示。列（1）、 列（2）、 列（3）的結果顯示， 企業E、 S、 G均對成本粘性有顯著的抑制作用， 其回歸結果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通過與表3的對比可以看出， S與G的回歸系數均為-0.023， 在加入環境責任表現后ESG的整體表現變為-0.021， 這可能是由于企業在執行環境責任時為企業帶來了更多履行成本， 這與苑澤明等（2023）的研究結論一致。

（二） ESG表現對成本粘性的影響： 區分不同內外部治理機制的影響

ESG表現對公司成本粘性的影響程度因內外部治理程度不同而有所差別。一方面， 內部控制質量在企業治理機制中占據著重要地位， 是企業可持續發展的根本保障。另一方面， 在上市公司的外部治理結構中， 機構投資者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因此， 本文從內部控制質量、 機構投資者持股兩方面展開分析。

1. ESG表現、 內部控制質量與企業成本粘性。完善的內部控制是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的根本保障。內部控制較好的公司既能有效地抑制其管理層投機行為， 又能緩解其代理成本（梁畢明和郭振雄，2024）。基于前文分析， ESG表現通過降低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 發揮其治理作用來抑制成本粘性， 而抑制管理層的投機行為則是其中的關鍵。首先， 較高的內部控制質量可以有效降低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性， 從而有助于管理層更加了解企業經營狀況， 進而做出更好的投資決策以提高其資源配置效率。其次， 較高的內部控制質量具有高效的溝通機制， 促進了員工與高管間的真實可信的信息傳輸， 實現了大股東與企業間的利益協同， 從而產生了更強烈的監督和參與公司治理的動力（胡海波和彭卉，2023）， 進而抑制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所以， 當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差時， 股東對管理人員的監管力度越小， 導致管理層容易產生機會主義， 而ESG表現發揮的治理效應使得成本粘性下降的效果更加顯著。因此， 本文認為在內部控制質量較差時， ESG表現對企業成本粘性的抑制作用更顯著。

為此， 根據馮攀攀等（2024）的研究， 本文采用迪博內部控制指數加1的自然對數作為內部控制指標， 若該指標大于行業中位數， 則認為內部控制質量較好； 若該指標小于行業中位數， 則被認為是內部控制質量較差。表7列（1）和列（2）報告了當內部控制質量不同時， ESG表現與成本粘性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 在內部控制質量較好的企業中， 回歸系數雖然為負， 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在內部控制質量較差的企業中， ESG表現與企業成本粘性的回歸系數為-0.02， 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上述結果表明， 相對于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較好時， ESG表現對企業成本粘性的抑制作用在內部控制質量較差時更顯著。

2. ESG表現、 機構投資者持股與企業成本粘性。一方面， 有效監督假說認為， 機構投資者是獨立于公司管理層和大股東之外的“第三人”， 其在專業、 信息、 資金等方面的優勢可以有效地解決公司治理中的委托代理問題， 進而抑制其成本粘性水平。另一方面， 通過新一代信息技術的運用， 機構投資者可以增強其在信息上的優勢， 及時將公司經營狀況好壞的“信號”傳遞給外部， 在對公司績效不滿的情況下， 通過“用腳投票”的方式向公司高管施加壓力（陳志軍等，2020）。同時， 其持股比例的變化也可以遏制企業高管的機會主義行為， 促使其積極改進公司的內部治理結構， 減少其短視行為。因此， 如果機構投資者持有較低的股權， 那么其外部監管功能就會減弱， 這時ESG表現監督效應發揮作用， 從而更好地減少成本粘性； 如果機構投資者持有較多的股份， 其外部治理效應更顯著， 更有利于公司管理層的監督， 但ESG表現對成本粘性下降的作用則相對較小。因此， 借鑒劉珂（2024）的研究， 本文將機構投資者持股比例（INS）作為衡量指標， 同時， 按照其中位數進行分組回歸。表7列（3）和列（4）報告了當機構投資者持股比例不同時， ESG表現與成本粘性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 在機構投資者持股比例高的企業中， 回歸系數雖然為負， 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而在機構投資者持股比例低的企業中， 企業ESG表現與成本粘性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綜上， 企業ESG表現對成本粘性抑制效應在機構投資者持股比例低的企業里表現更強。

六、 研究結論與對策建議

（一）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2013 ～ 2022年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 考量企業ESG表現對企業成本粘性的影響及機制。結果顯示： 第一， 上市公司ESG表現對企業成本粘性具有抑制作用。第二， ESG表現對成本粘性的影響在內部控制質量較差、 機構投資者持股較低的企業中更為顯著。第三， 影響機制檢驗表明， ESG表現通過降低調整成本、 代理成本以及管理者樂觀預期來抑制成本粘性。第四， 進一步區分ESG不同維度后發現， E、 S、 G均能抑制企業成本粘性。

（二） 對策建議

通過研究ESG表現與企業成本粘性之間的關系， 旨在為我國ESG政策的完善提供一定參考， 使企業能夠在可持續發展背景下優化成本費用管控， 從而實現自身利益和社會利益的雙贏。基于此， 本文從以下方面提出對策建議。

一是企業需要積極實踐可持續發展理念并著力改善其ESG表現。根據本文結論可知， ESG表現有助于抑制企業成本粘性， 有利于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因此， 企業在追求經濟利益時， 應按照自己的戰略計劃和發展目標， 不斷探尋適合自身目前發展階段的ESG體系建設方案， 把ESG理念融入公司的日常運營和管理之中， 實現自身的可持續發展。

二是健全企業內外部的治理體系。一方面， 通過提高內部控制質量來約束企業的機會主義行為和減少企業的調整成本。另一方面， 注重發揮機構投資者的監督作用。機構投資者在外部治理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能夠有效地減少信息使用者所遇到的信息壁壘、 為信息使用者決策提供更真實可信的依據。

三是政府要加強ESG領域相關政策的研究和制定， 幫助企業主動踐行ESG責任。一方面， 政府應根據我國實際情況， 將企業ESG執行納入監管框架中， 注重規范和改進ESG機制的設計， 將政府的引導措施和企業的自發行為有機結合起來， 為投資者及利益相關方提供可信的ESG信息。如監管機構可進一步制定相應的獎懲措施， 加大企業違法違規的成本， 為資本市場的良性發展提供保證； 對在ESG方面表現突出的企業進行表彰， 營造良好的環境。另一方面， 在為ESG評級機構的發展提供支持的基礎上， 構建一個相對統一、 具有可比性的披露準則， 使投資者能夠及時準確地做出決策， 從而提高市場的資源配置效率。

【 主 要 參 考 文 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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