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潔身自好的環保干部

你送我干股，我為你站臺

蘇州佳來環?？萍加邢薰荆ㄒ韵潞喎Q“佳來公司”）實際控制人曾某是殷琨最大的“金主”。據查，兩人在2019年至2022年，聯手上演“你送我干股，我為你站臺”的雙簧丑劇，殷琨因此分別收受曾某129.2萬元和15萬元的干股分紅賄款。

曾某實際控制的佳來公司成立于2012年，主要經營危險廢物處置業務，是環保部門的重點監管單位。為了找到自己的靠山，曾某不惜利用一切機會接近環保部門的有關領導。2015年，曾某經其在無錫市錫山區生態環境局工作的親屬季某某的介紹，結識了時任江蘇省環境保護廳蘇南環保督查中心副主任殷琨。

曾某為增進彼此的感情，經常約殷琨一起吃飯，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朋友。此后，曾某遇到環保方面的專業問題時，會主動打電話向殷琨請教，及時通過他了解關于廢物處置業務和環境保護政策方面的知識和信息。

2018年底的一天，殷琨在與曾某閑聊的時候，表示其正在爭取調回位于無錫市的省生態環境廳第二環境監察專員辦公室（以下簡稱“二專辦”）工作。正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由于二專辦主要負責蘇州、無錫、常州地區的監督檢查工作， 曾某怎肯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于是便未雨綢繆地以贈送年禮和承諾贈送干投的方式巴結起殷琨來。

2019年春節前的一天，曾某約殷琨在其居住的無錫市濱湖區某小區樓下見面。當天，兩人在車上聊天時，曾某告訴殷琨，說自己在蘇州開辦了一家名為佳來公司的危險廢物處置企業，但公司業務開展得不怎么樣。為此，他準備把佳來公司15%的股份送給殷琨，以此為代價請托殷琨幫助其聯系業務，并出面跟蘇州當地環保部門打招呼，在平時監督檢查過程中不要太為難佳來公司。

曾某一邊說著一邊遞給殷琨一只裝有5萬元現金的牛皮紙檔案袋，并稱這是其奉上的年禮。殷琨當場接過牛皮紙檔案袋，卻面露難色地對曾某說：“我是公職人員，不方便持有公司的股份?！痹郴卮鹫f：“那這15%的股份就先放我這里，先記在我頭上?！币箸硎就?。

殷琨自然明白，收受曾某上述干股對自己意味著什么。殷琨之所以當場答應幫助曾某，自然也是基于對自己“影響力”的自信，畢竟其任職二專辦主管領導后，對蘇州環保部門的人員而言還是擁有足夠話語權的。

事實證明了殷琨的預判。2019年，殷琨順利調任二專辦的辦公室副主任。當年年底某周末的晚上，曾某約殷琨到蘇州參加一個飯局，一起吃飯的還有蘇州環境執法部門的應急與事故調查中心原主任許某、程某華等人。席間，殷琨履行了自己與曾某此前立下的約定，請許某、程某華等人在工作中對曾某和佳來公司給予關照，許某、程某華等人當場點頭同意。此后的三年間，曾某又多次組織類似的飯局，殷琨每次都會提醒許某、程某華等人要關照曾某和佳來公司，且每次都得到了正面的回應和事后的落實。

殷琨為自己站了臺，曾某自然也要履行承諾。從2019年底起，曾某雷打不動地每年向殷琨兌現其公司15%干股的分紅，殷琨因此在2019年和2020年底分別收到了10萬元和5萬元的分紅。

2021年下半年的一天，曾某在與殷琨閑聊的時候，表示自己已經把佳來公司以800萬元的價格出售給他人，之前送給殷琨的干股所對應的轉讓款是120萬元，并詢問該款如何處理。殷琨一方面考慮到自己持有大額現金不好處理且有一定風險，另一方面考慮到既然這個干股是曾某承諾送給自己的，對方肯定不會變卦，遂回復稱先放在曾某那里。然而，這一“放”就沒了下文。當然，這倒不是曾某不認賬，而是殷琨2023年2月被留置后，就喪失了兌現干股機會。

兼職審核員的報酬與業務提成

北京大陸航星質量認證中心股份有限公司泰州分公司（以下簡稱“泰州認證分公司”）實際負責人孔某是殷琨的第三大“金主”，也是向殷琨行賄時間跨度最長、行賄次數最多的人。根據起訴書指控，殷琨在2009年至2022年先后25次收受其賄款共計776328.8 元。

孔某之所以成為向殷琨進貢時間最久也是進貢頻率最高的行賄人，主要是因為殷琨擔任泰州認證分公司的兼職審核員，與該分公司建立了貌似提供勞務并獲利報酬的“假想”勞資關系。

泰州認證分公司主要從事環境管理體系認證審核業務。2005年左右，殷琨在泰州市姜堰區環保局工作的時候，通過他人介紹認識了孔某，并獲悉孔某從事上述業務。

2007年左右，殷琨通過了質量和環境認證審核員考試，獲得了環境管理體系認證審核員資格，就到泰州認證分公司做起了兼職審核員，并定期從該分公司領取兼職報酬。這一兼職一直延續到2008年下半年。

在此過程中，孔某還提醒殷琨可以通過幫泰州認證分公司介紹業務的方式獲得該分公司支付的提成。殷琨案發后供述稱，這些提成的來源分三種：第一種是業務單位初次認證審核費，第二種是年度監督審核費，第三種是再認證審核費。殷琨稱孔某一直是以泰州認證分公司名義按照上述費用30%左右的標準來計算并向其支付提成的。2008年起， 殷琨陸續為孔某推薦了多家環保單位到泰州認證分公司做認證審核業務。孔某則按照事先約定，及時與殷琨結算了提成。

東窗事發

殷琨因涉嫌犯受賄罪，于2023年2月16日被留置，同年8月10日被刑事拘留，8月24日被逮捕。江蘇省常州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殷琨犯受賄罪，于2023年9月26日向法院提起公訴。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常州中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23年11月23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

法院經審理查明：2009年至2023年間，殷琨利用擔任蘇南中心科室主任、蘇南中心副主任、四專辦副主任、二專辦副主任，省環境應急中心副主任、主任的職務便利，為佳來公司等企業和個人在環境行政許可、環保執法檢查和處罰減免、環保第三方業務介紹等事項上提供幫助，非法收受佳來公司原實際控制人曾某等34人給予的現金、股權、購物卡等財物共計價值人民幣739.53萬余元，另有干股分紅15萬元。

該案審理中，控辯雙方圍繞曾某贈與被告人殷琨其公司15%的干股對應價值應否計入受賄金額展開了辯論：殷琨的辯護人認為不應計入受賄金額。公訴機關針鋒相對地指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受賄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中收受干股的規定，干股指未出資而獲得的股份。本案中經行受賄雙方商定，被告人殷琨未實際出資，15%的股權由曾某代持，符合相關“干股”的認定標準。在佳來公司出售后，曾某按照實際出售價格和干股比例告知殷琨，殷琨對于干股價值主觀明知且明確表示將對應的干股價值放于曾某處保管，結合其已取得分紅款，該干股價值已處于殷琨實際控制下，依法可以認定為其受賄所得。法院最終采納了公訴機關的意見。

常州中院經審理認為：殷琨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構成受賄罪。2024年1月4日，常州中院公布本案一審判決結果：殷琨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2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60萬元；扣押在案的違法所得人民幣754.53萬余元，依法予以追繳，上繳國庫。一審宣判后，殷琨未提出上訴。

（文中除被告人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