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教師注冊學徒制”的框架、運行及啟示

摘 要：為積極應對教師隊伍短缺的嚴峻挑戰，美國在教師培養領域創新性地引入了注冊學徒制模式。該模式深度融合了在職實踐與課堂理論學習，不僅為學徒提供了寶貴的帶薪實習機會，還確保學徒完成培訓后能夠獲得國家認可的教師執照。美國政府高度重視注冊學徒制的發展，確立了明確的目標和核心要素，以靈活適應各個背景和階段的學員。同時，美國政府積極拓展廣泛的合作伙伴關系，并建立多元化的培訓模式。在實際運行中，通過設立獨立的專門機構和明晰的運行流程，統籌推進注冊學徒制的發展，從而確保注冊學徒計劃的規范性和有效性?；谏鲜龇治觯疚慕Y合我國公費師范生“4＋2”新政，提出了一些有價值的建議。

關鍵詞：注冊學徒制；教師培養；公費師范生“4＋2”新政

教師是立教之本、興教之源，是教育工作中的中堅力量，深刻影響教育的水平和質量。近年來，美國的公共教育系統正面臨著嚴重的教師數量短缺問題，全國大約有10%的教師職位空缺，特別是在特殊教育、雙語教育、科學、技術及幼兒教育等關鍵領域。美國政府采取了在全國范圍內開展教育領域的“馬歇爾計劃”，集中聯邦政府的力量，在多個關鍵領域支持教師的培養、招聘和留任。［1］其中，“教師注冊學徒制”是一種行業驅動的高效勞動力培養形式，通過結構化的在職培訓和相關課堂教學，學徒從項目開始就具有雇員身份，能夠獲得帶薪工作機會和國家認可的教師執照。這種制度為有志從事教育事業的人提供了一條獨特且有前景的職業發展途徑。2022年，田納西州正式向美國勞工部注冊了該計劃。美國教育部部長米格爾·卡爾多納（Miguel Cardona）在同年3月底呼吁全國各州制訂教師學徒計劃，將其作為解決教師短缺問題的戰略性舉措。截至2024年4月，全美已有34個州及波多黎各正式實施了教師學徒計劃。

一、“教師注冊學徒制”的框架

“教師注冊學徒制”是指一種通過合法標準注冊的教育培訓計劃，學徒在有豐富經驗的導師指導下，在實際的教育環境中參與實習工作并獲得相應報酬。通過完成規定的培訓任務和考核要求，學徒能夠獲得教師執照。該計劃旨在提供高質量的教師職業發展途徑，增加教師隊伍在性別、種族、語言等方面的多樣性，以此改善當前教師數量短缺的情況?！敖處熥詫W徒制”提供了一條以教師專業能力為導向，實踐驅動與理論學習相結合的職業發展路徑。

（一）目標明確：引領學徒制發展方向

教師學徒制的培養目標分為四個維度：學習者與學習、內容、教學實踐和職業職責。在學習者與學習方面，導師應了解學習者的發展，尊重差異，創造支持學習的環境，滿足個體需求并促進積極參與和成長。在內容方面，導師應掌握學科核心概念和應用，創造學習體驗，培養學習者的批判性思維和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在教學實踐方面，導師應了解并使用多種評估方法，讓學習者參與自我成長和監測進步，并通過制訂教學計劃、運用多種教學策略，幫助學習者達到學習目標，深入理解內容并有意義地應用知識。在職業職責方面，導師通過不斷評估實踐并考慮對他人的影響，以滿足學習者的需求，并與各方合作，確保學習者的全面成長和發展。［2］“教師注冊學徒制”作為一項制度化的教育形式，必須包含五個關鍵要素。一是帶薪實習，學徒在培訓期間將從雇傭單位獲得與其勞動相匹配的報酬，并隨著技能和知識的增長，薪資逐步提升。二是課堂學習，課堂學習是提升專業理論素養的基石，學徒將接受來自大學或學院的補充教育，教學方式包括面授和在線教學。三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學徒參與有組織的在職學習活動，將所學知識應用于實際工作中。四是師徒制，師徒制作為專業技能傳承的有效機制，資深導師將全程指導學徒的學習，確保學徒在導師的指導下順利成長，學徒與導師的比例應遵循2∶1的配比。五是教師執照，學徒完成培訓后將獲得教師執照，該執照是對學徒專業技能和能力的官方認可，證明其具備從事教師職業所需要的專業素養，并得到行業廣泛認可的職業資格證書。［3］

（二）包容并蓄：滿足不同學習者的需求

“教師注冊學徒制”能夠適應并滿足不同背景和不同教育階段的人群需求。無論是高中生、未獲得學士學位的大學生，還是已經獲得學士學位并希望轉行進入教育領域的人，都能在該計劃中找到適合的發展路徑。對高中生而言，他們的起點是通過參與雙學分課程或職業技術教育課程進行深入學習。這些課程不僅提供了學術上的機遇，還允許學生在實際的工作環境中學習，并通過與經驗豐富的導師合作，逐漸了解教育行業的運作機制。在這一過程中，學生將獲得在職學習的機會，薪酬隨著經驗的積累而逐步上漲。完成這些課程后，學生在畢業前可以獲得一年的大學學分，并以助教、家教等角色開始教育職業的初步探索。對于大學預科生和未獲得學士學位的大學生而言，他們的起點則是通過參與教育準備計劃或一般教育課程進行深入學習。這些課程旨在為他們提供扎實的教育理論知識和豐富的教學技能，同時，通過實習和在職學習，他們可以將所學知識應用于實踐中，獲得寶貴的職業經驗。與高中生相似，這些學生在經驗豐富的導師的指導下，逐步提升自身的教學能力，并為未來的職業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對于已經擁有學士學位并希望進一步深造或轉行的學習者而言，他們可以通過參加教育準備項目的碩士課程或獲得相關證書來提升自身的職業素養。這些高級課程不僅深化了他們的教育理論知識，還提供了更多的實踐機會，以幫助他們更好地適應教育行業的挑戰。與前兩個階段的學習者一樣，他們也可以在經驗豐富的導師的指導下，通過不斷的實踐和學習，逐步成長為合格的教育者。［4］這種包容性和靈活性不僅拓寬了教育職業的入口，也為更多有志從事教育事業的人提供了機會和可能。

（三）伙伴助力：共推學徒制發展

“教師注冊學徒制”要想取得成功，需要社區組織、經濟和勞動力發展機構、教育項目、地方教育機構、州學徒辦公室等機構的參與和持續合作。表1概述了“教師注冊學徒制”的主要合作伙伴、實施機構和其職責和發揮的作用。［5］

（四）培訓多元：滿足企業與學徒需求

“教師注冊學徒制”培訓模式的構成要素包括在職學習、補充教育和考核評估三個關鍵部分。核心構成要素為結構化的在職學習，在獲得標準所規定的先前教育學分的前提下，應該進行不少于2 000小時的在職學習（約1年）。每個學徒由一位經驗豐富的導師指導，確保他們掌握必要的職業技能和知識。通常情況下，一位導師對應一至兩名學徒。同時，必須參與當地合作伙伴或地區認證標準確定的補充教育，其時長最低要求為144個小時。一般由地方教育機構或大學提供補充教育，進行面對面授課或函授。學徒質量可以通過三種方式進行評估：一是基于時間的方法，通過學徒個人完成至少2 000個小時的在職學習來衡量其技能掌握情況；二是以能力為基礎的方法，通過學徒對所學技能和知識的成功展示來衡量技能的掌握情況，并由項目主辦方進行核實，采用這種方法的項目必須要求學徒完成注冊學徒制中的在職學習部分；三是混合式方法，通過規定的最低在職學習時長和成功展示工作流程表中描述的能力來衡量學徒個人的技能掌握情況。教師注冊學徒計劃按照贊助商的類型可分為個人非聯合計劃、個人聯合計劃、團體非聯合計劃和團體聯合計劃。［6］個人非聯合計劃由單一雇主發起，不涉及工會；個人聯合計劃則由雇主和代表雇員的工會共同發起；團體非聯合計劃由非工會的雇主協會或團體發起；而團體聯合計劃由雇主協會或團體與工會共同發起。

二、“教師注冊學徒制”的運行

2022年，美國只有兩個州實施了教師學徒制項目，但其影響力正在迅速擴大。目前，全美已有37個州和地區提供K-12教師學徒制項目，注冊項目超過100個，培訓了3000多個K-12教師學徒，這在短短兩年內取得了巨大的進步。美國勞工部就業和培訓管理局與教育部合作，投入大量資金來開發和發展教師學徒計劃。

（一）機構專設：強化學徒制管理

為了規范和指導“教師注冊學徒制”的開發，每個州都設立了專門的學徒辦公室。這些學徒辦公室負責登記、監督，并提供技術援助和資金支持。學徒辦公室分為兩類：美國勞工部學徒辦事處和州學徒辦公室。一些州要求直接在美國勞工部學徒辦事處進行登記，而其他州則被授予管理州內學徒計劃的權限。

美國勞工部學徒辦公室的總部和分支機構負責根據勞工部的標準要求進行文書工作和文件登記，以確?！敖處熥詫W徒制”的順利運行。他們使用注冊學徒合作伙伴信息數據庫系統來進行登記、監督和跟蹤學徒的學習進展和合規情況。學徒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是勞工部的雇員，分布在各地辦公室中。州學徒辦公室經過美國勞工部學徒辦公室的認可后，有權代表辦公室在各州注冊和監督“教師注冊學徒制”計劃。他們可以選擇使用美國勞工部提供的“教師注冊學徒制”文件和流程，也可以使用各州特定的文件和流程。此外，他們可以使用與美國勞工部學徒辦公室相同的注冊學徒合作伙伴信息數據庫系統，或者使用各州獨立的數據系統。［7］州學徒辦公室通常隸屬各州的勞工或就業部門，少數情況下可能隸屬教育系統或獨立機構。州學徒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是各州的雇員。參與者必須注冊學徒計劃，才能獲得美國勞工部頒發的結業證書，雇主和學徒才能獲得注冊計劃的可用資金。

（二）流程規范：確保高效有序運行

“教師注冊學徒制”的運行流程可分為準備階段、設計階段和啟動階段。

準備階段的主要做法有：一是要收集近幾年的教師留用和短缺數據，評估地區的人員配置需求。二是確定教學需求，明確需要發展教師學徒計劃的地區、學科和年級。三是建立合作伙伴關系，與相關的指導提供者，即地區的大學和學院聯系并確立合作。同時，明確目標招聘人群，了解他們的來源和興趣，并確定教師的招聘渠道，并聯系當地的勞動教育委員會，爭取他們對學徒計劃的支持。四是確定項目團隊，包括確定項目負責人和各個合作伙伴，明確各自的角色和職責。

設計階段的主要做法有：一是確定合適的項目規模，包括參與培訓的教師人數、具體年級和學科。二是設計錄取流程，制訂項目的錄取標準和錄取學徒人數的計劃。三是設計結構化的在職學習，確保學徒能夠擁有掌握三年制課程的學習能力；制訂補充學習計劃，并制訂相關教學的課程安排；為學徒提供全面的支持，包括經濟和學業支持。四是建立充足的預算和人員配置模式，確定所需要的導師、輔導人員和預算，并起草計劃建議書。完成設計階段后，可進入啟動階段。

啟動階段的主要做法有：一是學徒辦公室與學區、教育準備機構和其他合作伙伴之間建立諒解備忘錄，記錄各方之間的共識、原則和意向，為合作提供框架和指導。二是學徒辦公室制訂溝通、招募和營銷計劃，吸引和招募合適的學徒。三是學徒辦公室確定學徒的責任和義務，并將學徒協議發送給每個參與者。最后，學徒辦公室制訂數據收集計劃，用于評估學徒制計劃的影響，并進行必要的調整和改進。

三、啟示

近年來，黨和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致力于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和高水平現代教師教育體系，加強教師隊伍建設。鄉村教師隊伍建設是發展更加公平更高質量教育的關鍵，也是實現義務教育優質均衡發展的重要戰略舉措。［8］然而，目前鄉村教師隊伍建設還存在賢才難招、優才難留、英才難優、現才難育等現實瓶頸。為解決鄉村教師隊伍面臨的問題，2024年教育部等部門發布《教育部直屬師范大學本研銜接師范生公費教育實施辦法》，優化師范生公費教育制度，加強研究生層次中小學教師培養，以教育家精神為引領，吸引優秀人才從教，進一步形成尊師重教的濃厚氛圍，促進教育公平與質量提升［9］，力求建設一支“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的鄉村教師隊伍。這一背景下，“教師注冊學徒制”具有以下兩方面的啟示。

（一）建立“公費師范生—本研銜接”協同發展聯盟

構建政府、高校、中小學、科研機構以及企業等共同參與的多主體協同育人的新局面，是推動公費師范生高質量培養的有力舉措。國家應建立由教育部牽頭，鼓勵參與“公費師范生—本研銜接”的所有教育部直屬師范高校、各省市教育行政部門、定向地區教育行政部門、教育科學研究機構以及中小學教育機構等各主體共同參與“公費師范生—本研銜接”協同發展聯盟。該聯盟致力于實現政府、高校、中小學等多方的深度協作，促進中西部欠發達地區優秀教師的實際需求與全國范圍內師范大學的教師教育人才培養工作緊密結合，推動實現本土化高質量鄉村教師的精準培養。［10］

首先，該聯盟應成立協同發展聯盟理事會，選舉教育部相關部門領導、各師范高校及各地區教育行政部門、中小學等主管人員擔任職務，定期召開會議，落實“公費師范生—本研銜接”具體工作。其次，聯盟應圍繞培養目標和地區特征，以教育家精神為引領，對“公費師范生—本研銜接”人才培養進行規范定義并建立有效的培養框架標準。再次，聯盟應加強第三方評估，構建評價指標體系，周期性評估試點院校的培養能力和實施成效，并綜合運用過程評價、增值評價和結果評價，全面檢查本研銜接實施中存在的問題，并敦促其整改。最后，聯盟需要建立試點院校的動態調整機制。目前，該政策僅涉及教育部直屬的六所師范院校，為了加強中西部地區優秀教師隊伍建設，聯盟應根據實際需求和培養成效，逐步將“公費師范生—本研銜接”納入地區高水平師范院校和“雙一流”院校等培養單位，最大限度地為中西部欠發達地區輸送優秀師資。此外，聯盟也應設立退出機制，對考核不合格且整改仍有問題的院校進行調整，以確保高質量人才的培養。

（二）注重教育實踐

師范生的教育實踐是培養優秀教師的基礎，教師教育課程應突破將普遍的概念、原理、規則、理論作為終極目標的觀念，注重實踐品質的回歸。試點院校應從學理和實踐的角度正確認識實踐，避免“學術漂移”。當前，為消除理論與實踐的隔閡，美國教師教育正從“理論先導”朝著以“臨床實踐”為中心的范式轉向，深化對理論與實踐關系的審視與反思。［11］

因此，我國試點院校與各省市教育行政部門、定向地區教育行政部門和中小學之間應明確教師培養的實踐邏輯，通過精心設計教師教育的實踐模式，幫助學生迅速適應教學實踐。在實踐模式設計上，首先，試點院校應增加實踐課程教學的學分比重，強調培養師范生的教學實踐能力。其次，針對定向地區的特征，設計鄉土課程，涵蓋環境適應與文化理解，促進師范生的身份建構，增強職業認同感。再次，試點師范院校應與定向地區教育行政部門合作，建立專屬教師實訓基地，強化實踐課程與實訓基地的結合，支持欠發達地區的基礎教育。最后，試點院校可以應加快與政府、中小學構建協同育人框架，強化“校地融合”和“質量共同體”建設，打造多層次、全過程的“優師計劃”實踐課程模式。此外，試點院校應建立學生實踐檔案袋制度，將專業課程、實踐課程與教育課程有機整合，創造開放的學習場域和豐富的課程層次。通過檔案袋評價方式，試點院校可以加強對每個學生實踐課程的過程評價和增值評價，確保這些未來教師都能得到充分關注和支持，避免任何一個學生掉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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