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揚教育家精神是個深刻的話題。其深刻性在于精神引領性,引領教師心靈的“再圣化”,提升精神境界,塑造美好心靈。其深刻性也在于它的深沉召喚性,召喚教師以教育家為楷模,像教育家那樣當老師。其深刻性還基于教育家精神的生活扎根性——教育家精神是在日常教育教學生活中浸潤、滋養(yǎng)而鑄造起來的。正是生活的扎根性,讓教育家精神具有親近性,并具有普遍意義:教育家精神是崇高的,但絕不是高不可攀的;是深刻的,但絕不是不可領悟的;形象是高大的,但絕不是遠不可及的。教育家就在我們身邊,與教育家為友為伴,我們也會生長出教育家精神來。正因如此,弘揚教育家精神是個可持續(xù)、常談常新的話題,其可持續(xù)性應被視作深刻性的另一種體現(xiàn)。
換個角度看,弘揚教育家精神也在引領我們回溯教育家成長的過程,回歸教育的本質屬性,進而尋找弘揚教育家精神的著力點和突破點,使弘揚教育家精神落到實處。
在本質上,教育學是人學。盡管早在古希臘文獻中就洋溢著幸福的人學思想,但直到1969年,人學仍未成為一門獨立學科。可貴的是,正是在人學尚未成為一門公認學科的年代,蘇霍姆林斯基便已發(fā)現(xiàn)它與教育學的本質聯(lián)系,提出了“教育學就是人學”[1]的命題。教育學是人學,弘揚教育家精神必然回歸到人發(fā)展的幾個基本問題上去,回到教育與人的基本關系中去,回歸對人的關懷與幫助。只有回歸教育與人的基本關系,才可能找尋到教育家精神的本質屬性,弘揚教育家精神的發(fā)力點才會更有深度和力度。
回歸人性,必定要回歸師生關系。無疑,在教育中,師生關系是其中最基本、最根本的關系。這是不言而喻的。教育或教學的本質,是教師與學生在特定情境中互動、建構意義的過程。教師與學生是相互依存、相互支撐、相互促進的,舍棄其中任何一方,便無教育、教學可言。對師生關系的描述較為準確而生動的人有很多,其中突出者有兩人:一人是《被壓迫者教育學》一書的作者弗萊雷,他說,教室里只有兩種人——教師學生與學生教師。另一人是蒙臺梭利,她在《童年的秘密》里對教師的定義是:“作為教師的兒童。”其實,在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也映射著師生關系的思想光芒。“信其道,親其師”,大道至簡的六個字,思想如此深邃,其精髓就在“信”與“親”的思想和實踐的張力之中。“三人行必有我?guī)煛保f的是人人可為學生,也個個可為教師。良好的師生關系自然呈現(xiàn)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生活中,如此平常,又如此親切。教育家謙遜的為師之德、君子之風,猶如拂面的春風。
實踐中正是這樣的。教育家精神自然而生動地體現(xiàn)在師生關系中,當然也是在這樣的和諧關系中生長出教育家精神的。說到底,良好的師生關系是教育家營造起來的。我們不妨再講講陶行知“四顆糖的故事”。一個男生用泥塊砸自己班上的男生,被校長陶行知發(fā)現(xiàn)并制止,叫他放學時到校長室去。放學后,陶行知來到校長室,男生早已等著挨訓了。可是,陶行知卻笑著將一顆糖果送給他說:“這是獎給你的,因為你按時來到這里,而我卻遲到了。”男生接過糖果。隨后,陶行知高興地掏出第二顆糖放到他的手里說:“這是獎勵你的,因為我不讓你打人時你立即住手了,這說明你很尊重我,我應該獎勵你。”男生驚訝地看著陶行知。陶行知又掏出第三顆糖塞到男生手里說:“我調(diào)查過了,你用泥塊砸那些男生,是因為他們欺負女生。你砸他們,說明你很正直善良,而且有跟壞人斗爭的勇氣,應該獎勵你呀!”男生感動極了,流著淚后悔地喊道:“陶校長,我錯了,我砸的不是壞人,而是同學……”陶行知滿意地笑了。他隨即掏出第四顆糖遞過來說:“為你正確地認識自己的錯誤,我再次獎勵給你一顆糖果,我沒有更多的糖果了,我們的談話也可以結束了。”
故事如此平常,又極不平常;如此普通,又極不普通。但正是這平常而又普通的故事,釀成了經(jīng)典。經(jīng)典的故事讓教育家精神凸顯得如此具體、鮮活。我以為,教育家精神常常發(fā)生在師生關系的建構中,因此這樣的精神具有滲透性、彌散性,真實而自然地發(fā)生著。但是,這樣的故事又是不平凡、不普通的,它讓我們重新審視師生關系。教育家精神照耀下的師生關系給了教育一種秩序——你說我聽,我做你說,互相傾聽,互相理解。這樣的秩序里有教育應有的規(guī)范,又充滿著精神的自由。教育家精神照耀下的師生關系,給了教育一種高度。這樣的高度以情感為紐帶,以尊重為前提,以信任為基礎。這是情感的高度,在對話中生成意義,觸摸學生情感脈搏的跳動,用意義創(chuàng)造自己的生活。教育家精神照耀下的師生關系,揭示了師生關系的實質——精神關系,用心靈的對話、意義的交流、人格的互塑、精神境界的提升,編織和諧、合作、共生的師生關系,用良好的師生關系豐盈教育生態(tài)。
回歸人學,回歸師生關系,我們應更堅定一個認知:教育的精神屬性,即人是一種精神力量,用精神呼喚精神,用精神塑造精神,讓學生挺起精神脊梁,中華民族才能挺起精神脊梁。同時,我們應更堅定一個信念:教育家精神不僅是屬于教育家的,也是屬于我們所有教師的;教育家精神永遠和教師、學生在一起。這樣的“屬于”,絕不僅僅是出于純理性的邏輯判斷,也不僅僅是教師應有的價值認知和追求,而是由教育家精神的本質所決定的;弘揚教育家精神不能只是仰望,而是要在教育生活中踐行;青年教師也不必全是敬畏,也許“景行行止”是對弘揚教育家精神的詮釋。我們可以從熱愛學生、了解學生、發(fā)現(xiàn)學生,和學生一起構筑良好的師生關系做起。這樣,教育家精神就會在師生關系中綻放最美的花朵,而師生關系內(nèi)蘊的教育秩序、情感高度、精神境界,會讓教師的心靈、人格與精神品格悄然地“再圣化”。
參考文獻:
[1]孫孔懿.蘇霍姆林斯基教育學說[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