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莫言《鱷魚》中的主角人物塑造

摘 要：在新作話劇《鱷魚》中，莫言將視野聚焦到“貪官”形象上，試圖從人性的角度表現(xiàn)人物的蛻變過程。主角單無憚身上集中體現(xiàn)出“愛國”與“貪腐”的矛盾，實則是“理性”與“欲望”的沖突。在中國及美國不同環(huán)境的襯托下，單無憚的“愛國”情結滋生且更為突出，構成一種違背常理的心理征候。《鱷魚》實踐著莫言“寫大戲”的創(chuàng)作目標，但也難免會造成典型人物塑造的不足。

關鍵詞：莫言 《鱷魚》 單無憚 人物塑造

《鱷魚》是莫言2023年出版的一部以貪官為題材的話劇。他在后記《心中的鱷魚》中列舉從古至今的貪腐現(xiàn)象，并認為官員的變質(zhì)和墮落根源于心中失控的欲望。“欲望”是解開《鱷魚》的關鍵鑰匙，“欲望，這萬物繁衍的原動力，這毀滅一切的魔鬼。萬物因你而美好，萬惡因你而產(chǎn)生”^［1］。而《鱷魚》的主角單無憚便是“欲望”失控的典型人物，他因貪腐畏罪逃往美國，卻在異域不斷思念祖國，構成一組不和諧的內(nèi)心沖突，這在莫言的文學世界中并不多見。因此需要追問的是，單無憚如何成為莫言想要塑造的典型形象？他的“愛國”又是一種什么性質(zhì)的情感？同時文本中出現(xiàn)的兩套時空環(huán)境也是隱含的關鍵因素。

一、“從小說到話劇”：話劇家莫言的“寫大戲”實踐

在2019年，莫言就曾在莎士比亞故居的莎翁塑像前發(fā)誓，要用后半生完成從小說家到劇作家的轉型。雖然在此之前莫言已有多部話劇出版，但《鱷魚》是他允諾這個誓言的一個重要實踐，也開啟了話劇家莫言“寫大戲”的創(chuàng)作之旅。從這個意義上看，《鱷魚》在莫言作品系列中具有獨特的地位。

“寫大戲”實踐離不開偉大話劇家們的指導，莫言深受德國電影劇作家貝托爾特·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戲劇理論的影響，希望讀者能夠對劇中人物的命運感同身受。與此同時，莫言的戲劇創(chuàng)作能跳出劇情之外，保持冷靜的批判力，與薩特所提倡的“處境劇”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即人在極限的心理環(huán)境中會選擇抗爭，但將處境放置到廣義的視角來看，人所處的現(xiàn)實處境、社會處境、精神處境均可視為人所存在的處境。^［2］因此可以看到，《鱷魚》中莫言嘗試以“先鋒性”打造劇本。例如，他以“鱷魚”說話的魔幻方式延續(xù)以往小說中的批判暴露主題，以“墨言”“《蛙》”“諾貝爾文學獎”“吞了‘半部話劇’”等拉近與讀者的距離，打破“第四堵墻”，引發(fā)觀眾對于現(xiàn)實生活環(huán)境的思考。

莫言的作品一直對時事有所觀照。從《天堂蒜薹之歌》寫蒜薹滯銷導致農(nóng)民的困頓，到《蛙》寫人的生育問題，《鱷魚》同樣寫出了近些年來國家重視的腐敗問題。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對腐敗問題尤為重視，這在文學作品中也形成了一定的形勢風向標。單無憚的人生起伏及經(jīng)歷，莫言自言是以他熟悉的幾位“同事、朋友、老鄉(xiāng)”為原型，他并沒有過度美化修飾貪官形象，而是試圖在權力、制度、欲望的權衡中探索出文學的寫作出路。

不僅如此，立體的人物形象塑造也是《鱷魚》努力書寫的目標。莫言曾表示創(chuàng)作人物時“把好人當壞人來寫，把壞人當好人來寫，把自己當罪人來寫”^［3］。單無憚這一角色確實寫出人內(nèi)心深處的軟弱和隱秘的欲念，展現(xiàn)出真實的人性，也流露出作者悲憫的人道情懷。莫言挖掘出鱷魚具有超出一般動物的忍饑耐餓、適應環(huán)境的能力，比人類古老，又比人類智慧，用它代表人性再貼切不過，這賦予文本一種歷史厚重感，也使話劇的主題回歸到人文主義及自我認知的哲學思考上來。

二、“貪腐卻愛國”：單無憚的典型人物立體塑造

在后記中，莫言自言“我最關注的還是挖掘人性的奧秘，塑造一個能在舞臺上站得住的典型人物”^［4］。而《鱷魚》的主人公單無憚無疑是莫言戲劇世界中的一個典型人物：貪腐卻愛國的貪官形象。這兩個看似相互矛盾的行為集中到貪官這一特殊的身份之上，呈現(xiàn)出強烈的諷刺感。

在第三幕第一場中，瘦馬就曾譏諷：

真是笑話，一個叛逃的貪官，還動不動把祖國掛到嘴上，連我這個一沒覺悟二沒文化的女人聽著都覺得肉麻。^［5］

單無憚的“愛國”在其他人看來難以理解，但在他本人看來，“貪腐”只是他欲望的失控，而“愛國”則是刻在心中的信念。他堅持使用中國時間，將“人民”掛在嘴邊，譏諷牛布、燈罩所聲稱的北京奧運會“失敗”，常常回憶鄉(xiāng)土帶給他的美好記憶……而他也將自己的“貪腐”歸結于“人性的欲望”。在最后一幕，他發(fā)出這樣的感慨：

如果沒有欲望的泛濫，我一定是一個能為人民群眾帶來福祉的好官，被人民夸獎，被人民感謝，那是多么榮耀、多么幸福！^［6］

單無憚的欲望在逃往美國后逐漸暴露出來，在這之前其欲望只是潛藏在他心里的一種僥幸，到美國后他將自己的欲望和盤托出，“鱷魚”的成長便是鮮明的象征。而鱷魚的宣判也頗有意味：

單無憚，六十五歲，逃亡貪官。作惡多端但良心未泯。畏罪逃亡卻熱愛祖國。喜歡女人卻終被女人拋棄。滿懷壯志卻一事無成。放縱欲望導致家破人亡。豢養(yǎng)鱷魚最終葬于鱷魚之腹。^［7］

鱷魚用介于善惡之間的方式評價單無憚。在他身上體現(xiàn)的欲望并非對惡的無盡追求，而是在人性弱點的作用下不斷放大的虛榮心和攀附欲。單無憚身上隱含著知識分子的“道德”與官員“權力”之間的沖突。作為在共和國成長起來的知識青年與改革開放后不斷升遷的官員，單無憚游離在這二者之間，其內(nèi)心矛盾是全劇諸多事件的核心線索，其實也是單無憚對自己“身份”的認同問題。

可以說，在“愛國”與“貪腐”之間存在著理性與欲望的糾纏和搏斗。盡管在單無憚內(nèi)心，欲望常常占據(jù)上風，但理性的一面又能與之做斗爭，而他懺悔反思的渠道便是“愛國”。在話劇中，他無時無刻不表達對祖國的思念和對西方式民主的鄙夷。當牛布、燈罩等反對派人士唱衰中國時，單無憚也會站出來維護祖國的尊嚴，而這些都與他逃亡“貪官”的身份顯得格格不入。

單無憚的名字設計也頗有含義。“憚”乃畏懼、害怕之意，“無憚”便是無所畏懼。但在話劇中，他卻害怕回國，擔心受到法律制裁和人民的指責。同時，“憚”比“單”多出一個“忄”，若無“忄”，名字的結構剛好可以形成鏡像關系，這顯然是莫言有意的設計，可見“心”對單無憚一生有著巨大影響。中國傳統(tǒng)哲學注重“心”的重要性。《大學》就強調(diào)修身在正其心，因為“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8］。心若不在，其他器官便無法發(fā)揮作用，心若不正，修身便無從談起。孟子也認為仁義禮智根于心，認為心是道德善性的源泉，人心固有的善要通過盡心、存心、養(yǎng)心來實現(xiàn)，以仁存心，以禮存心，并說“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要將本心妥善安放，好好保護，不被欲望控制，不為利益左右。因此無論是“愛國”或是“貪腐”，都源于單無憚看待事物的“本心”，而他在其位時不為民而謀己利，失位時又在乎民而悔其行，構成了他對于自己的“心”的矛盾，這也是莫言對復雜“人性”的折射。或許“無心”是莫言給予他的諷刺批評，又或許莫言以“心”點題，揭示《鱷魚》關于“人性”的根本主旨。

三、“中國與美國”：時空變化下的“愛國”情懷

單無憚為何會思念祖國？這是這一主角形象塑造中最為特殊的地方。本文認為其原因離不開話劇中隱含的時空環(huán)境：共和國歷史與美國異域。在話劇中，莫言不斷強調(diào)“環(huán)境”的重要性：鱷魚會隨著魚缸的不斷變大而生長。鱷魚象征著欲望，其壯大也反向印證環(huán)境帶來的影響。回顧單無憚的成長經(jīng)歷與所處的異域環(huán)境，可以窺見其人性蛻變的路線。

（一）共和國成長下的知識分子

單無憚在第一幕（2005年5月5日）時已五十五歲，據(jù)此可以推斷出他于1950年出生，正是伴隨共和國成長起來的一代。劇中不斷渲染他的黨員身份和出眾的文筆。在“文革”結束后，單無憚參加首屆高考并進入大學中文系學習，擁有知識分子身份，畢業(yè)后回到家鄉(xiāng)縣委宣傳部任職，具有國家體制下的官員身份。單無憚的“愛國”情結是在共和國的文化環(huán)境下慢慢滋生的。

話劇中不斷出現(xiàn)的一句臺詞“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似乎是莫言的一種暗示。單無憚與原配吳巧玲有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去，這段過去又與共和國的時代背景息息相關，于是“愛國”情愫慢慢萌芽。

吳巧玲的家境優(yōu)于單無憚家，單無憚在生活困難時期得到過巧玲的幫助。在第三幕中，單無憚得了夜盲癥、營養(yǎng)不良時，是巧玲用一葉豬肝和一瓢夜明砂治好了單無憚的疾病。耐人尋味的是，豬肝與夜明砂在那個年代非常難得，它們是巧玲通過她父親和同學在公社食品站工作的背景“非法”獲得的。可以說，“豬肝”與“夜明砂”揭示了在公有體制下仍存在裙帶關系與賄賂現(xiàn)象，說明貪腐問題仍根深蒂固，但又正因為這種“漏洞”的存在，單無憚才得以保全生命。因此在單無憚的世界觀中，他承認且容納體制漏洞，并把它投射到某種傳統(tǒng)的人情交際中，他才會大言不慚地對巧玲說出那句：“坦率地說，我不是跟你結婚，而是與那葉豬肝和那瓢夜明砂結了婚。”^［9］婚姻只不過是男女兩性關系的社會組織形式，而豬肝與夜明砂則代表著單無憚與吳巧玲在特殊年代的感情見證。

單無憚對國家的情愫還集中在“地瓜”身上。有學者指出，劇中少年單無憚“倒地瓜”的細節(jié)，部分來源于莫言的饑餓記憶。如果擴大在中國當代文學樣本的搜索范圍，“倒地瓜”的細節(jié)，不但是共同記憶，甚至已經(jīng)升華成共同的文學母題。^［10］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物質(zhì)匱乏。單無憚的姐姐幫他倒地瓜，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單無憚的饑餓危機，這種人情關系同樣維系著單無憚對于故鄉(xiāng)的美好記憶。即使生活貧窮，他也能受到故鄉(xiāng)人的幫助并走出難關。這是單無憚懷念的已經(jīng)逝去的一種美好，因此在畢業(yè)后，他放棄到中央國家機關工作的機會，選擇回故鄉(xiāng)任職。

單無憚的少年記憶是將愛“故鄉(xiāng)”理解為愛“土地”，折射出的是他對于鄉(xiāng)土淳樸的人情交際及善良人性的一種眷戀。單無憚回憶“豬肝”“夜明砂”“地瓜”，實則是對漸漸遠去的故鄉(xiāng)的一種緬懷。在貪腐并潛逃至美國后，“土地”出現(xiàn)的頻率減少了，代之以“國家”“人民”這些強烈的意識形態(tài)話語。不難理解，這是他為官期間所習得的“官腔”，但可以窺見他內(nèi)心的情感投射已出現(xiàn)一定的“錯位”：由一種對故鄉(xiāng)的眷戀轉移到對國家尊嚴的維護。特別是為官期間他作為身處異地的“官員”，既有傳統(tǒng)文人為官“發(fā)跡”的使命感，又有時代培養(yǎng)下服務人民的公仆意識。因此在他身上表現(xiàn)出來的“愛國”其實是對“鄉(xiāng)土”與“國家”情感的混合體，更有背井離鄉(xiāng)后愧對鄉(xiāng)土的一種懺悔（人物表中寫道單無憚少時勤奮讀書而得鄉(xiāng)里美譽，升遷至地級市市長后官名甚佳，可見出身貧寒的他一直有想為故鄉(xiāng)出人頭地的情感傾向）。而這一點在另一個空間——美國的異域環(huán)境下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

（二）異域環(huán)境下的“逋客”形象

在美國的片段場景中出現(xiàn)了相當多的異域話語，有代表美國公民身份的綠卡、西方式自由的行為藝術道具玻璃枷、《圣經(jīng)》、手槍等，而像吳巧玲、瘦馬、劉慕飛、牛布、燈罩、小濤等具有美國身份的人物也悉數(shù)登場。單無憚潛逃至美國后因為沒有綠卡，只能寄住在瘦馬家。莫言形容單無憚為“逋客”，不通英語，一切只能依仗他的秘書慕飛對外聯(lián)絡。“逋客”有因政治失意或生活不順而流亡之意，也有選擇避世、隱居的內(nèi)涵。單無憚剛好兩者兼具，他的生活單調(diào)乏味，他對自己的生日宴會不感興趣，認為是他人的作秀，而只與養(yǎng)在魚缸中的鱷魚打交道。正是在異域環(huán)境下，單無憚才會喚起自己對故鄉(xiāng)、國家的眷戀之情，同時將其引向對西方社會物欲至上思想的反思。

20世紀80年代早期，人們對“美國形象充滿矛盾，既對美國社會金錢至上、欲望泛濫等問題深信不疑，又看到美國社會的確創(chuàng)造出高度發(fā)達的物質(zhì)文明”^［11］。一些作家訪美后寫了不少游記，他們在承認美國物質(zhì)豐富、科技發(fā)達的同時，對美國文化進行了諸多批判，如馮驥才《美國是個裸體》、蔣子龍《紐約的刺激性》《“美國淫穢之都”——舊金山》等文，這些文章的標題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強烈的批判性。^［12］而單無憚作為從貧寒農(nóng)家走出來的、在傳統(tǒng)鄉(xiāng)土中國成長起來的知識分子，難免與西方異域文化產(chǎn)生沖突。例如，在第二幕中，單無憚就北京奧運會能否成功舉辦與牛布、燈罩展開辯論。牛布和燈罩等政治反對派唱衰北京奧運會，激起了單無憚的強烈不滿，他企圖站在愛國的立場抵制西方話語的挑釁。

作為與共和國一起成長起來的一代，單無憚身處異國，更能體會到內(nèi)心深處炙熱的鄉(xiāng)土情懷。盡管鄉(xiāng)土與國家在別人看來是一種勉強的關聯(lián)，但在單無憚看來它們已凝合為一種“混合體”，成為單無憚懺悔的主觀動機和保護機制。而一旦違背這套“保護機制”，也就意味著違背他的信仰和允諾，單無憚試圖以這套機制維系自己的主體尊嚴，表明貪腐只不過是人性上的普遍缺陷，而自己對鄉(xiāng)土的恩情及人情的重視是無法磨滅的。在一定程度上，“愛國”為他自己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借口，因此在本國時他愛“鄉(xiāng)土”，在異國時他愛“祖國”。掛在嘴邊的“愛國”則與“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達成某種契合，是單無憚式“懺悔”的一種曲折表達——他無法真正認識自己的過錯，而是借助“人性”這一高度可塑性話語來掩飾自己對鄉(xiāng)土的罪責。

四、結語

本文通過分析《鱷魚》的典型人物單無憚，可以看出他的身上具有“理性”

與“欲望”的矛盾，二者又分別被莫言放置到“愛國”與“貪腐”的行徑中考察。“愛國”植根于他的“鄉(xiāng)土”情懷，使他對“祖國”產(chǎn)生眷戀的情愫，而這種情愫實則是他離鄉(xiāng)后對鄉(xiāng)土情感的一種偏移，在異域環(huán)境下更加突出。“愛國”不僅是單無憚的鄉(xiāng)土情結慣性，還隱秘地揭示出他試圖遮掩傳統(tǒng)文人愧對鄉(xiāng)土的罪責心理，是一種“心理保護機制”。“貪腐”則是單無憚欲望失控的表現(xiàn)。同時，莫言由淺入深，由“貪腐”入手揭示出人性的復雜與脆弱。《鱷魚》延續(xù)了莫言小說的批判風格，以及“寫時事”的創(chuàng)作傾向，但“人性”在整部話劇中缺乏一定的歷史及主角經(jīng)驗支撐，難以圓滿實現(xiàn)莫言設計的初衷，這也導致《鱷魚》的立意容易“反向”。

莫言試圖建構一個懺悔的貪官形象，但劇中“愛國”的言語支撐不起他的“忠誠”形象，相反倒有幾分油膩滑稽。例如，“利民工程”青龍大橋由于偷工減料造成人員傷亡，單無憚卻引以為豪，以為自己扇了包工頭一巴掌后就萬事順利了，殊不知自己才是背后最大的罪惡之源。此外，單無憚還強迫吳巧玲及兒子前往美國，導致兒子小濤染毒自殺；欺騙瘦馬，說其胎兒為唐氏兒而令她墮胎，諸如此類的行為，皆是人性之惡的表現(xiàn)。然而話劇中卻缺少一個客觀公正的批判視角，莫言只寫人物的自我反思和主觀感受，這恰恰是最不具說服力的表現(xiàn)方式。這也導致了《鱷魚》容易滑向作者立意的另一端，即單無憚的“愛國”只是維護自我形象的一套說辭，自我的反思懺悔只為了掩飾知識分子身份的虛偽，莫言致力的立體人物塑造因此而顯得較為脆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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