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自主創新、價值鏈結構性權力與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

【摘要】受大國數字技術博弈影響， 全球半導體產業鏈供應鏈的可持續發展面臨嚴峻挑戰， 提高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的安全性、 穩定性與可持續性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以我國30家半導體企業為研究對象， 將扎根理論、 必要條件分析（NCA）和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相結合， 基于TOE框架， 探討技術自主創新、 組織管理、 環境支持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四個維度的七種前因條件影響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及其三元績效提升的組態路徑。研究發現， 在不同組態路徑中， 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只有至少存在一種， 才能與其他變量聯動協同實現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提升， 且技術自主創新通過價值鏈結構性權力中介機制， 成為驅動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提升的最優路徑。

【關鍵詞】技術自主創新；價值鏈結構性權力；供應鏈可持續性；半導體企業；組態路徑

【中圖分類號】 F42"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4）24-0082-10

一、 引言

半導體產業是典型的資本和技術雙密集型產業， 且其關鍵的技術設計和產品生產具有極高的市場集中度。隨著數字化轉型的深入推進， 全球各行各業對芯片的需求猛增， 與此同時， 受大國數字技術博弈影響， 全球主要大國在芯片等半導體領域的安全競賽日趨激烈， 不僅使半導體產業的全球戰略性質更加突出， 也使全球半導體產業鏈供應鏈可持續發展風險持續加劇， 提高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的安全性、 穩定性與可持續性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

然而， 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的提升， 并不是某個因素使然， 而是更多受到技術、 組織、 環境以及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等多重因素的協同影響。首先， 技術創新能力決定半導體企業的國際市場地位， 其在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中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其次， 半導體行業的競爭很大程度上是全球頂尖科技人才的競爭， 高管團隊和員工的背景、 組織決策和組織治理等組織因素會影響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再次， 芯片乃至整個半導體產業作為支撐數字化轉型、 新質生產力發展與數字中國建設進程的關鍵， 會受到國內外政策環境及市場競爭環境的影響。最后， 半導體產業的競爭并非僅僅只是經濟問題或者市場問題， 還涉及國家戰略和國家安全， 價值鏈結構性權力也對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產生著深遠的影響。而技術、 組織、 環境及價值鏈結構性權力這四個方面的影響因素并不是相互孤立的， 更多是相互關聯、 相互影響的。如何權衡利弊， 找到提升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的要素組合及最優的組態路徑， 成為本研究關注的主要問題。

二、 文獻綜述

本部分從供應鏈可持續性概念、 供應鏈可持續性三元（經濟、社會和環境）績效影響因素、 半導體產業供應鏈可持續性與供應鏈可持續性研究方法四個方面進行文獻綜述。

（一） 供應鏈可持續性概念相關研究

實現可持續發展是未來發展的必然趨勢， 而構建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可持續供應鏈則是應對可持續發展挑戰的核心方法?？沙掷m發展理念最早提出于20世紀70年代。1987年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報告《我們共同的未來》將可持續性定義為： 實現“既滿足當代人需求又不損害后代人滿足自身需求能力的發展”。英國學者Elkington（1998）首次提出反映可持續發展內涵的三重底線（Triple Bottom Line，TBL）理論， 對可持續包含的經濟、 社會和環境三個維度進行深入探討?？沙掷m供應鏈是將可持續發展理念應用于供應鏈， 通過提高供應鏈的運營績效、 綠色化水平和整體競爭力， 確保整個供應鏈長期、 穩定、 協調、 持久和低碳發展， 從而構建經濟、 社會和環境具有可持續性的供應鏈體系（Seuring和Müller，2008；鄭江淮等，2021；張虎等，2022）， 雖然我國產業鏈現代化水平總體呈上升趨勢， 但產業鏈韌性和產業鏈可持續性仍有待提升（黃漢權和盛朝迅，2023；孟祺，2023；鄧啟穩和蔣苗，2024）。

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是為更好地適應新發展階段、 國際環境和新技術革命的要求， 提升產業鏈供應鏈整體供應水平， 確保供給高效滿足生產和消費需求的能力， 不僅包括面對外部影響時具有一定的抗沖擊能力、 保證“不斷鏈”， 即具有自主可控性、 可替代性和柔性（張其仔，2021；黃泰巖和片飛，2022）， 也包括在“不斷鏈”的基礎上實現產業鏈供應鏈能力的延展與升級， 即“高級化”， 具體包括創新性、 高效性與可持續性（劉志彪，2019；黃群慧，2020）?？梢姡?供應鏈可持續性與供應鏈自主控制力、 供應鏈韌性均為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內涵的不同模塊， 提升供應鏈可持續性是實現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應有之義。

供應鏈自主可控性的實質就是擁有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其也屬于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范疇。結構性權力這一概念由蘇珊·斯特蘭奇（2012）提出， 其含義是形成和決定全球各種政治經濟結構的權力， 包括安全結構、 金融結構、 生產結構和知識結構四大領域衍生的權力。全球價值鏈中增加值的創造、 流動和分配以及全球價值鏈結構的重塑和調整對國內、 國際政治與經濟層面均產生著深刻的影響（龐珣和何晴倩，2021； 張淼和楊瑞，2022； 余南平，2020）， 各國作為增加值的生產者和購買者， 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中因所處地位的不同， 形成的非對稱依賴結構賦予了不同國家不同的國際權力（劉斌和劉穎，2022）。實際上這種由全球價值鏈結構賦予的權力， 就是斯特蘭奇提出的生產性權力， 體現的是在供應鏈生產與治理中的自主可控性， 這勢必會對供應鏈可持續性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產生影響。

（二） 供應鏈可持續性三元績效影響因素相關研究

關于供應鏈可持續性三元績效影響因素的研究， 總體而言還較為零散， 缺乏系統性。一部分學者認為， 研發密度、 技術人員比率、 資本支出率和專利這些反映企業技術創新的變量會對企業總資產收益率和凈資產收益率等供應鏈可持續性經濟績效產生影響（閆巖等，2023；羅建強等，2023）； 另一部分學者認為， 國別差異（Maignan和Ralston，2002）、 公司規模（Jenkins，2004）、 國際智力資本（姜麗群等，2022）等諸多因素會對供應鏈可持續性社會績效產生影響。此外， 也有部分學者聚焦于分析政策、 市場、 社會環境、 行業標準、 企業文化和科技創新等眾多因素對企業供應鏈環境績效的影響（梅強等，2023；裴建鎖等，2024）。這類研究以理論闡述為主， 雖然缺乏實證支持， 但具有較大的參考價值， 可為本研究提供思路借鑒。

（三） 半導體產業供應鏈可持續性相關研究

半導體產業是基礎性、 先導性產業， 涉及國家信息與戰略安全， 同時具有研發周期長、 技術更迭快、 資金投入大等特點（張曉蘭和黃偉熔，2020）。在目前全球局勢復雜多變、 高新技術產業國際競爭日趨激烈的背景下， 對外依存度過高導致的產業鏈斷裂風險也與日俱增， 故自主研發和安全可控成為各國半導體產業追求的戰略目標（余珮等，2020）。與歐美發達國家相比， 中國半導體技術創新能力不強、 研發投入水平與產品附加值較低且相關專業人才短缺， 面臨半導體設計軟件對外依賴度高及同質化競爭等問題， 半導體產業鏈可持續性風險不斷提升（曾繁華和吳靜，2021）。特別是在數字權力博弈及逆全球化浪潮等引發的不確定性風險加劇的背景下， 全球供應鏈體系發生急劇變化， 跨國公司主導下的垂直專業化分工全鏈條加速收縮（劉斌和劉穎，2022）， 而華為等國內先進半導體企業依靠先進技術成功掌握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并通過合理利用結構性權力， 搶抓發展機遇， 通過提升自身與供應商合作質量及韌性， 產業鏈供應鏈自主可控性與現代化水平不斷提升（李巍和李玙譯，2021；劉興華和高亞庭，2022）。因此， 我國需要優化半導體行業融資環境及人才市場環境， 只有明確政府、 高校、 科研機構及企業在國家科技創新體系中的定位與分工、 大力推動技術創新， 提升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才能從根本上增強半導體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競爭力（王宛秋等，2023；吳艷等，2023；李金峰，2023）。同時， 要高度重視基礎科學研究， 縮短人才、 技術、 數據等要素培育周期， 瞄準前沿技術方向換道超車， 以加速提升半導體產業鏈供應鏈安全可控水平（周關平和易宇，2021）。

（四） 供應鏈可持續性研究方法相關研究

首先， 扎根理論與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結合。扎根理論是由Glaser和Strauss（1967）最早提出的質性研究主流方法， fsQCA是美國社會科學家Ragin于1987年提出的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研究方法。本文將扎根理論與fsQCA進行結合： 一方面， 通過扎根理論編碼得出的理論機制和提取出的變量指標比主觀構建的理論機制和選取的變量指標更可靠； 另一方面， 與通過傳統實證分析得出各個前因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孤立影響效果不同， 選用fsQCA方法可以對多個前因變量協同的不同組態構型影響進行深入分析（戴勇和劉穎潔，2022；許學國等，2024）。

其次， 必要條件分析（NCA）與fsQCA結合。NCA是研究復雜因果關系時所采用的分析方法， 其主要研究單個前因條件對結果變量的影響， 即當某個前因條件變量不存在時， 結果變量一定不會出現。不同于回歸分析和定性比較分析（QCA）只能對前因條件與結果變量之間的必要或因果關系進行初步定性識別， 且只能識別組合整體的必要性， NCA不僅能進一步定量地判定某一給定水平結果變量需要何種程度的必要前因條件， 還能逐個判斷組合中多個前因條件的必要程度。故在需要定量判斷多個前因條件對某一結果變量必要程度的差異性時NCA方法更具優勢， 其可有效彌補fsQCA必要條件分析的不足（杜運周等，2020）。

最后， TOE框架與fsQCA結合。TOE框架即“技術—組織—環境”框架， 最初只是應用于單個企業或組織技術創新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中， 由于其具有很好的適應力和解釋力， 能夠根據具體的研究對象靈活調整相應的決定性因素，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將其與fsQCA結合應用到更多不同領域的研究中， 但對技術、 組織和環境的代表性變量的選取大同小異。技術維度的代表性變量通常聚焦于技術設施、 技術能力和技術人才等方面， 組織維度的代表性變量通常包括組織規模、 管理者、 組織文化三個方面， 環境維度的代表性變量通常包括政策環境、 合作環境和競爭環境三個方面（萬驍樂等，2022）。

（五） 文獻述評

首先， 已有對供應鏈可持續性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較為成熟， 為本文研究變量的選取提供了重要參考。但既有研究大多停留在對各個因素單獨作用效果的分析上， 鮮有學者從組態視角對供應鏈可持續性的影響因素進行研究。其次， 通過對半導體產業鏈發展趨勢和供應鏈可持續性影響因素相關文獻的梳理， 本文發現受地緣政治、 技術、 政策制度等因素的影響， 中國半導體產業體系競爭力與國際先進水平仍存在較大差距， 國內半導體產業鏈中許多關鍵零部件依舊依賴于進口， 半導體產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亟待提升。最后， 對研究方法的梳理發現： 扎根理論可對缺乏理論依據的管理實踐進行理論模型構建； TOE框架可為扎根理論預先確定大概的前因范圍； fsQCA從組態視角出發， 可探究多種前因變量協同影響結果變量的組態路徑； NCA不僅可驗證fsQCA的必要性檢驗結果， 而且能計算出每種結果的必要性程度。基于此， 本研究擬將扎根理論、 NCA與fsQCA結合， 基于TOE框架研究技術自主創新賦能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的相關聯動因素及具體組態路徑。

三、 案例研究設計

（一） 研究設計

首先， 分別對位于產業鏈上中下游的三家典型企業的原始資料進行程序化編碼， 識別出TOE框架下影響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關鍵因素， 并構建理論模型， 進行理論飽和度檢驗。其次， 選取代表變量并確定賦值標準， 使用fsQCA方法進行數據校準后再進行NCA必要性檢驗， 分析前因變量是否為必要條件及其瓶頸水平。再次， 從整體組態視角進行fsQCA研究， 探索前因變量引致結果變量的組態路徑（杜運周和賈良定，2017）， 并進行穩健性檢驗， 識別出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最優組態路徑。然后， 借鑒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的中介效應分析方法， 進行組態路徑中介機制檢驗， 識別有中介變量的組態路徑。最后， 進行異質性檢驗， 并識別供應鏈可持續性不同績效及不同價值鏈環節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組態路徑。

（二） 扎根案例選取

考慮到案例企業的典型性、 與研究主題的契合性以及企業資料的可獲得性， 參考全球半導體產業全景圖（吳曉波等，2021）， 設定如下案例企業篩選標準： ①分別屬于我國半導體產業IC設計、 制造和封測環節上的關鍵企業， 在行業內具有較強的代表性和典型性， 具有理論研究價值和推廣復制的現實意義； ②存在較為完整的可持續供應鏈， 并且經濟、 社會和環境績效良好， 具有一定的國際影響力； ③相關資料足夠豐富并且可獲得。最終， 分別選取兆易創新作為主案例、 中芯國際和長電科技作為輔案例（案例企業基本情況留存備索）。首先， 對主案例的相關資料進行詳盡的程序式編碼， 清晰地探索TOE框架下影響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關鍵因素， 并構建理論模型； 其次， 通過輔案例反復驗證， 確保理論模型的可信度。

（三） fsQCA代表變量和樣本企業選擇

為了探索驅動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最優路徑， 本部分使用扎根理論分析方法得出技術、 組織和環境三個維度的不同主范疇和中介變量范疇作為實證分析的前因變量。基于QCA樣本數和前因條件的匹配關系， 包含6個前因條件的模型至少需要26家案例企業、 包含7個前因條件的模型至少需要30家案例企業， 以此類推（Marx和Dusa，2011）， 且10 ～ 40個案例的小樣本fsQCA研究選取7個以內前因條件為宜（Berg-Schlosser和De Meur，2009）。此外， 選擇樣本企業時還需遵循如下原則： 第一， 基于前因條件數量， 至少需要選取30家半導體企業； 第二， 供應鏈可持續性較高且數據資料可獲得； 第三， 涵蓋半導體產業鏈上中下游環節。故最終分別在IC設計、 制造和封測環節各選取10家、 共30家企業作為樣本企業（具體信息留存備索）。

（四） 資料獲取

基于數據的信度與效度考慮， 若缺乏一手數據， 只要二手資料具備一定的思想性， 也可以成為扎根理論研究的素材（Yin，1981）， 并且目前使用二手資料進行案例分析的相關研究日漸豐富。本文主要通過收集客觀性強、 覆蓋面廣、 時效性強的二手資料， 有效提高數據與研究層面的契合度， 且在數據收集中嚴格遵循三角驗證法對資料進行反復對比取舍。具體資料來源包括： 企業官網、 公眾號及年報等企業官方渠道； 中國知網的期刊、 碩博論文等文獻資料； 萬得資訊、 東方財富等商業機構的研報和機構訪談； 人民網、 新華網等央媒的權威采訪報道。

四、 TOE框架下我國半導體企業典型案例扎根分析

本部分在TOE框架下進行研究： 首先利用扎根理論分析方法對主案例進行編碼； 然后， 在考察各變量間邏輯關系的基礎上， 構建技術、 組織和環境三個維度因素通過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影響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的理論模型； 最后， 通過對輔案例的扎根分析進行理論飽和度檢驗。

（一） 主案例編碼

第一， 開放式編碼。首先， 把收集到的企業資料打散、 “揉碎”并重新組合， 之后借助質性研究軟件NVivo貼標簽， 賦予其最適合的概念標簽。然后逐級進行縮編， 并按照“資料→標簽化→概念化→范疇化”的程序對原始資料進行研讀和分析。最后， 通過不斷對比和反復修正反映資料本質的概念及范疇， 刪除不相關概念與范疇， 得到全面且充足的39個相互獨立的初始范疇。第二， 主軸式編碼。將初始范疇按照概念上的歸屬進行分類， 發掘范疇之間的相互關系與邏輯次序， 通過聚斂歸納為19個副范疇， 并進一步提煉出12個主范疇。第三， 選擇式編碼。根據邏輯鏈條， 對上述12個主范疇之間的關系進行解釋， 最終概括得到5個核心范疇， 形成能夠系統整合不同范疇、 符合實際的完整解釋架構。具體見表1。

1. 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半導體供應鏈是包含供應商、 制造商、 分銷商和客戶的集成系統， 其存在是為有效滿足客戶對半導體產品可靠性的需求， 但隨著消費意識的不斷提高， 消費者對可持續產品可靠性的需求也隨之增強。因此， 半導體產業的競爭逐漸從價格競爭轉向供應鏈可持續性競爭?？沙掷m性供應鏈通常涉及經濟、 社會和環境標準整合的三重底線， 其中： 經濟標準是可持續性標準， 可以增加半導體產業供應鏈中的經濟效益； 社會標準傾向于在半導體供應鏈中創造更多就業崗位和更體面的工作環境， 促進社會包容性提升； 環境標準是可持續性因素， 可以減輕半導體供應鏈的不良環境后果。

2. 技術自主創新。技術自主創新是企業通過日積月累掌握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先進技術的過程， 是企業獲取國際競爭力的核心驅動力。企業通過技術創新， 不僅可以提高價值獲取能力， 促進價值鏈就業增長， 還有助于積極履行社會和環境責任， 降低供應鏈碳排放， 助力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而半導體行業是技術密集型行業， 其技術水平的提升更多的是通過自主創新來實現（邱澤奇，2017）。強大的技術創新能力對半導體企業供應鏈可持續性三元績效的提升具有正向促進作用， 但技術自主創新能力不足也制約著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進程（肖旭和戚聿東，2023）。

3. 組織管理。半導體企業作為具備完整結構的微觀經濟主體， 良好的組織管理可以為其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提供堅實的保障。①戰略管理能力。企業對自身所處環境的適應能力及運轉的高效性， 主要體現在戰略管理水平上。對于當前仍處于成長期的中國半導體企業而言， 日益增長的全球市場規模、 競爭激烈的國際市場環境以及復雜多變的國內外政治格局和政策形勢都影響著企業全球供應鏈的可持續性。只有具備良好的決策能力， 及時預測國內外行業政策和市場動向， 并快速做出有效的決策， 才能具備較強的抗風險性和環境適應性， 以獲得更大的國際市場份額。此外， 隨著國內外半導體行業市場競爭日趨激烈， 客戶對半導體的需求量逐漸增長且質量要求越來越高， 企業自身戰略決策的時效性、 執行效率及完成質量對企業的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也具有重要影響。②人力資源管理水平。人力資源是企業之本， 對人力資源的合理配置及對員工行為進行規范， 會對企業三元績效產生深遠的影響。半導體企業既需要具備豐富經驗、 國際化視野和較強領導能力的高管， 又需要聽從指揮、 行為規范的普通員工。在此前提下， 提高高管薪酬和福利， 完善員工培養體系， 實現人才能力最大化， 可為企業的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提供智力支持。

4. 環境支持。當前， 復雜多變的國內外政策環境和市場環境對半導體企業的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產生著重大影響。①從市場環境看， 我國的半導體企業面臨國內低端市場競爭日趨激烈， 而國外高端市場又很難進入的困境， 勢必對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產生負面影響。如受益于英國、 德國、 瑞士等國家對中國半導體企業的積極態度， 歐洲市場成為我國產品出口的主要增量市場， 但在市場規模同樣龐大的美國市場尚無優勢， 進入難度相對較大。②從政策環境看， 半導體產業發展可為我國數字經濟健康發展、 新質生產力水平提升與數字中國建設提供基礎支撐。為大力支持半導體行業快速發展， 國家相繼出臺了多項扶持政策。如2020年國務院印發《新時期促進集成電路產業和軟件產業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政策》， 旨在推動我國半導體產業高質量發展和加快國際化進程， 促進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而從國外政策看， 目前全球各主要國家均高度重視數字戰略與數字權力的競爭， 半導體行業無疑成為各國爭相博弈的重中之重。如美歐日經濟體不僅對本土半導體廠商和外來廠商的政策差異性較大， 且更多以圍堵和打壓中國半導體行業崛起為主。其中， 美國表現出強烈的貿易保護傾向， 其出臺的《2022芯片與科技法案》規定政府為美國本土芯片企業提供巨額補貼和稅收減免， 在吸引跨國公司生產環節向本土回流的同時， 直接增加了中國半導體企業進入美國市場的成本和難度。歐盟也曾推出相關草案， 旨在監管全球供應鏈中的半導體企業， 但最終相關草案未獲通過， 短期內減緩了中國半導體企業進入歐洲市場的壓力。但美國聯合歐日甚至澳大利亞等不僅對芯片進行出口管制， 對芯片生產設備也加大管制力度， 無形中為中國半導體企業全球可持續供應鏈的構建增加了阻力。

5. 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結構性權力是國際關系中最為核心的元素， 權力的來源也隨著時代的變遷不斷變化。數字全球化時代， 數字技術成為構成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的重要內容。對于企業而言， 領先的數字技術創新能力成為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形成的關鍵。而超大規模市場在助力企業產品創新的同時， 也可為新技術的研發和運用提供試驗場。此外， 資本力量不僅決定著企業的技術研發投入實力， 且其與技術力量相輔相成， 成為企業在世界舞臺上發揮影響力的重要驅動力。價值鏈結構性權力提升， 不僅可助力企業市場份額與社會包容性的持續提升， 同時也有助于通過主導全球價值鏈各環節企業減少碳排放并帶動全球半導體產業綠色低碳轉型升級， 促進供應鏈可持續性不斷提升。

（二） 理論模型構建

基于扎根編碼和分析， 發現技術自主創新、 組織管理、 環境支持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都是影響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關鍵因素， 但TOE框架下的三個關鍵因素之間并不是相互獨立的， 而是互相影響的。企業憑借良好的組織管理能力、 技術的互聯互通性及兼容共享性降低了內部資源的協調成本以及跨區域合作的門檻， 能在更廣范圍內提升技術自主創新的能力， 市場和政策環境支持可促進企業加快技術迭代升級的步伐， 提升自主創新能力。技術自主創新能力可幫助企業獲取先進技術， 提高組織管理能力與市場競爭力， 加強資本實力， 從而使其成為掌握國際話語權的新興力量， 提升其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進而提升供應鏈可持續性。綜上所述， 結合案例文本材料， 形成研究主題的基本“故事線”： 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存在三方面的影響因素， 即由技術自主創新能力構成的核心能力、 由組織運行構成的戰略視角和由環境支持構成的客觀稟賦條件， 三方面聯動影響， 促進價值鏈結構性權力提升， 進而降低價值鏈可持續發展風險， 促進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故可構建“三種影響因素→中介條件→結果變量”的理論模型框架， 如圖1所示。

（三） 理論飽和度檢驗

本文選取中芯國際和長電科技兩個輔案例的相關資料， 通過三級編碼檢驗， 發現所產生的范疇均能在既有范疇中找到， 驗證了主案例的編碼結果及理論模型的信度與效度， 可認為扎根理論模型達到飽和。

五、 技術自主創新賦能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的實證分析

通過扎根理論分析方法總結出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關鍵影響因素并構建理論模型后， 為進一步探索各因素如何聯動協同促進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具體路徑， 需開展fsQCA研究。

（一） 代表變量測量

根據扎根分析所得模型， 選取技術創新投入、 技術創新產出、 戰略管理能力、 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政策環境、 市場環境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對于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來說，其為前因條件）作為前因變量， 將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及價值鏈增加值獲取能力提升、 價值鏈就業增長和價值鏈碳排放降低作為結果變量。前因變量與結果變量校準標準如下。

1. 前因變量衡量。

（1） 技術創新投入。用半導體企業研發投入衡量企業技術創新投入。

（2） 技術創新產出。參考葛鵬飛和黃秀路（2024）、 鄭登攀等（2022）的方法， 選取企業近三年新增專利數衡量企業技術創新產出。

（3） 戰略管理能力。采用企業ESG管理績效評級數據， 對企業戰略管理能力進行賦值。

（4） 人力資源管理水平。參考程豹等（2022）的研究， 從高管薪酬和員工培養兩個方面來衡量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5） 政策環境。參考劉振中和葉意雯（2023）、 孫佩紅（2022）的方法， 以國內政府補助金額和國外半導體行業相關政策衡量國內外政策環境。其中， 國外政策采用四分值法進行隸屬度取值， 即將原始質性資料轉化為模糊集， 1代表完全隸屬、 0.67代表偏隸屬、 0.33代表偏不隸屬、 0代表完全不隸屬（Ragin，2008）。國外政策測量依據見表2。

（6） 市場環境。從我國半導體企業市場規模和企業國際市場競爭地位兩方面測度企業面臨的市場環境。其中， 國際市場競爭地位用勒納指數衡量， 勒納指數數值越大代表企業市場競爭地位越高（陳志斌和王詩雨，2015）。

（7） 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參考劉興華和高亞庭（2022）、 李巍和李玙譯（2021）的研究， 采用技術稟賦、 資本力量和市場控制三個子變量衡量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并結合樣本企業數據資料一致性， 分別依據企業累計申請專利數和優質客戶量衡量技術稟賦， 采用最新市值和境外資產衡量資本力量， 采用企業近三年營業收入和市場份額衡量市場控制。

2. 結果變量衡量。

（1） 價值鏈增加值獲取能力提升。用所選半導體企業2021 ～ 2022年零部件出口量衡量企業價值鏈增加值獲取能力。一般情況下， 零部件出口量越大表示該企業越靠近價值鏈上游位置， 企業價值鏈增加值獲取能力越強， 企業供應鏈可持續經濟績效提升的可能性也越大。

（2） 價值鏈就業增長。用2021 ～ 2022年員工新增數量衡量企業價值鏈就業增長情況。新增員工越多表明企業在參加價值鏈活動中創造的就業機會越多， 反映出企業供應鏈可持續性社會績效的提升幅度越大。

（3） 價值鏈碳排放降低。采用企業ESG評級環境績效數據對企業價值鏈碳排放降低水平進行賦值。企業ESG環境績效評分越高， 表明企業在參與全球價值鏈活動中價值鏈碳排放降低效果越明顯， 供應鏈可持續性環境績效就越高。

（4） 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將價值鏈增加值獲取能力提升、 價值鏈就業增長和價值鏈碳排放降低三者的加權平均數作為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賦值依據。

（二） 代表變量校準

對各樣本企業數據進行整理后， 參考Fainshmidt等（2018）的研究， 運用直接校準法將數據轉換為模糊集隸屬分數， 以0.75作為完全隸屬的校準標準、 0.5作為交叉點的校準標準、 0.25作為完全不隸屬的校準標準。所有結果變量和前因變量集合的校準錨點見表3。

（三） 必要條件檢驗

1. 采用NCA方法進行單一前因變量必要性分析。采用NCA方法對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及其三元績效的單一前因變量必要性進行分析， 判斷單一前因變量是否為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 計算該條件的必要程度， 并通過上限回歸（Ceiling Regression，CR）和上限包絡（Ceiling Envelopment，CE）分析兩種方法估算效應量， 具體結果信息留存備索。其中， 技術創新產出、 戰略管理能力、 政策環境和市場環境幾乎不存在天花板區域， 說明這四個前因條件均不是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必要條件。參考Dul （2016）的必要條件判定標準和楊洋洋（2023）的研究可知， 對于結果變量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 戰略管理能力、 政策環境、 市場環境、 技術創新投入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均不是必要條件， 技術創新產出和人力資源管理水平的必要性處于較低水平。

同理發現， 對于價值鏈增加值獲取能力， 與供應鏈可持續性相同， 技術創新投入、 戰略管理能力、 市場環境、 政策環境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均不是必要條件， 技術創新產出和人力資源管理水平的必要性處于較低水平。對于價值鏈就業增長， 七個前因變量均不是必要條件。對于價值鏈碳排放降低， 除技術創新產出的必要性處于較低水平外， 其余六個前因變量均不是必要條件。

2. 必要條件瓶頸水平分析。給定水平結果所需的前因條件水平具體信息留存備索。其中， 當達到100%的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水平時， 需要81.1%水平的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80.1%水平的技術創新投入、 24.5%水平的技術創新產出、 49.7%水平的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13.3%水平的政策環境和2.0%水平的市場環境， 戰略管理能力對于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不存在瓶頸水平。當達到90%水平的價值鏈增加值獲取能力時， 需要66.6%水平的技術創新投入、 65.1%水平的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42.5%水平的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20.1%水平的技術創新產出和1.8%水平的市場環境， 戰略管理能力和政策環境不存在瓶頸水平。當達到80%水平的價值鏈就業增長時， 需要47.2%水平的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7.9%水平的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3.3%水平的技術創新投入、 1.9%水平的技術創新產出和3.0%水平的市場環境， 戰略管理能力和政策環境不存在瓶頸水平。

當達到100%水平的價值鏈碳排放降低時， 需要48.4%水平的戰略管理能力、 9.0%水平的技術創新產出、 4.0%水平的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3.0%水平的技術創新投入、 3.0%水平的人力資源管理水平和2.7%水平的市場環境， 政策環境不存在瓶頸水平。

因此， 當達到高水平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和價值鏈增加值獲取能力提升時， 技術創新投入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重要性程度高于其他條件。對于價值鏈就業增長而言， 人力資源管理水平重要性高于其他條件， 而戰略管理能力對價值鏈碳排放降低尤為重要。

3. 采用fsQCA方法進行必要性檢驗。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對于六個前因條件來說為結果變量， 采用fsQCA方法就六個前因變量對高水平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結果變量進行必要性檢驗的結果如表4所示。可知， 單因素條件的必要性一致性水平均低于0.9， 從而前因變量均不是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提升的必要條件， 表明單因素條件對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解釋力較弱， 與NCA必要性檢驗結果一致。因此， 為了探究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具體組態路徑， 需要進一步通過fsQCA方法了解不同因素組合的聯動作用。

（四） 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組態路徑

通過構建真值表將模糊值轉化為清晰值， 同時采用默認設置， 設定原始一致性水平閾值為0.8、 PRI一致性大于等于0.7、 案例頻數閾值為1。以技術創新投入、 技術創新產出、 戰略管理能力、 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政策環境、 市場環境為前因變量， 以供應鏈可持續性作為結果變量構造真值表， 對真值表所得出的三種解（簡約解、 中間解及復雜解）進行分析， 識別每個解的核心條件， 既在簡約解又在中間解中出現的條件為核心條件， 只在中間解中出現的條件為邊緣條件。結果如表5所示?？芍?所有組態路徑顯示前因條件均為核心條件， 無邊緣條件出現， 國外學者也曾遇到過此種情況（Bell等，2014）。六種前因條件相互影響， 形成三條組態路徑， 均對供應鏈可持續性產生積極影響， 并且無論是單一路徑還是總體解的一致性水平， 均高于最低標準0.7。

原始覆蓋度反映了組態路徑的重要性或經驗切題性（Ragin，2008）。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組態路徑總體一致性為0.906， 總體覆蓋度為0.394， 說明三條路徑合計能夠解釋約39.4%的樣本企業（12家）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情況。其中組態A1的原始覆蓋度為0.285， 高于A2和A3， 表明組態A1為實現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最優路徑。

組態A1中， 雖然戰略管理能力和市場環境這兩種核心條件缺失， 但技術創新投入、 技術創新產出、 人力資源管理水平在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中發揮重要作用， 意味著當企業技術自主創新能力較強且人力資源管理水平較高時， 其他條件對于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無關緊要。因此， 半導體企業應在保持較高人力資源管理水平的情況下， 提升自身技術創新能力， 以降低可持續發展風險， 促進可持續供應鏈構建。

組態A2中， 技術創新產出、 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政策環境發揮核心作用， 構成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充分條件組態。半導體企業技術創新產出尤其是基于專利發明的創新產出是助力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重要因素。與組態A1相比， A2需要企業在政策環境支持下具備高水平技術創新產出及較高的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才可助力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該路徑的一致性為0.971， 原始覆蓋度為0.241， 唯一覆蓋度為0.031， 表明該路徑能夠解釋24.1%的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案例， 同時3.1%的案例僅能被該路徑解釋。

組態A1與A2中存在的核心條件均在組態A3中存在， 三條路徑的原始覆蓋度合計大于總體覆蓋度， 此種情況為真值表分析的正常結果所導致， 說明三條路徑存在一定程度的重疊部分。技術創新投入作為核心條件存在于路徑A1和A3中， 技術創新產出作為核心條件存在于三條路徑中， 說明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共同組成的技術自主創新能力對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具有促進作用， 并且技術自主創新能力與其他條件聯動匹配共同促進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

（五） 穩健性檢驗

為消除fsQCA 研究中各項參數與閾值設置對組態結果的影響， 參考張明和杜運周（2019）的做法， 采用剔除案例樣本、 提高PRI一致性閾值和變換主要變量賦值依據三種方法對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提升的組態路徑進行穩健性檢驗。首先， 在保持研究邏輯一致的前提下， 將IC設計環節企業芯原股份、 IC制造環節企業揚杰科技和IC封測環節企業斯達半導予以剔除， 并重新檢驗。其次， 參考杜運周和賈良定（2017）的研究， 將PRI一致性閾值提高至0.75進行檢驗。再次， 將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賦值依據調整為價值鏈增加值獲取能力提升、 價值鏈就業增長和價值鏈碳排放降低三者的耦合協調數值， 進行穩健性檢驗。最后， 將三種穩健性檢驗結果（留存備索）與基準回歸結果進行比較， 發現既無新路徑出現， 也未出現路徑缺失， 技術創新投入或技術創新產出核心條件仍存在于所有路徑中， 未發生改變， 且一致性與覆蓋度數值及典型企業也未發生明顯變化， 說明本文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

（六） 價值鏈結構性權力中介作用檢驗

借鑒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的中介效應分析方法， 對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的中介作用進行檢驗。

1. 中介變量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組態路徑。由表6可知， 由六種前因條件構成的六條不同組態路徑均對中介變量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產生積極影響， 且E1與A1組態、 E4與A2組態高度一致， 僅在一致性和覆蓋度方面有細微差別。由此表明， 影響供應鏈可持續性的路徑基本可以在影響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的路徑中找到， 說明影響供應鏈可持續性的組態路徑也會影響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2. 包含中介的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組態路徑。以技術創新投入、 技術創新產出、 戰略管理能力、 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政策環境、 市場環境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為前因變量， 以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為結果變量進行實證檢驗， 得出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組態路徑， 如表7所示。可知， 三條路徑中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均為核心條件。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共同組成的技術自主創新能力與其他條件聯動協同， 通過提升價值鏈結構性權力來促進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 驗證了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的部分中介作用。其中組態G1的原始覆蓋度為0.265， 高于G2和G3， 表明組態G1與A1對應， 為實現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最優路徑。

（七） 異質性檢驗

首先， 對供應鏈可持續性三元績效提升的組態路徑進行異質性檢驗； 然后， 對半導體產業鏈IC設計、 制造和封測三個不同環節企業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組態路徑進行異質性檢驗。同時， 挑選各種績效下的最優組態路徑進行對比分析。

1. 供應鏈可持續性三元績效組態路徑異質性。結合包含中介的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組態結果， 對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實現最優路徑之間的聯系和差異進行分析（結果留存備索）， 發現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提升的驅動路徑既有明顯的相似性， 又存在一定的差異性。

首先， 在高水平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實現的最優路徑中， 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作為核心條件同時存在， 說明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同時存在并構成技術自主創新能力， 通過價值鏈結構性權力中介機制成為驅動高水平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提升的最優路徑。然后， 高水平總績效、 經濟績效和環境績效的最優實現路徑完全一致， 政策環境是否存在對結果變量不產生影響， 而在高水平社會績效最優組態路徑中， 政策環境作為核心條件缺失， 表明即使國內外政策環境較差時， 半導體企業仍然可以依靠技術自主創新能力與人力資源管理水平聯動， 通過價值鏈結構性權力中介機制實現社會績效提升。最后， 雖然四條路徑中存在的核心條件一致， 但原始覆蓋度不同， 說明可解釋供應鏈可持續性不同績效提升的企業數量不同。能夠解釋供應鏈可持續性總績效提升的企業數量最多， 而可解釋社會績效提升的企業數量最少。

2. 產業鏈不同環節企業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組態路徑異質性。通過比較分析不同環節半導體企業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提升組態路徑（結果留存備索）發現， 對于IC設計環節半導體企業而言， 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至少存在一種， 才能與其他變量聯動協同成為實現高水平供應鏈可持續性三元績效提升的最優路徑， 并且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對IC設計環節企業社會績效提升的最優路徑影響不大。對于IC制造環節半導體企業而言， 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同時存在構成技術自主創新能力， 并與人力資源管理水平和政策環境聯動協同， 通過價值鏈結構性權力中介機制， 成為驅動高水平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提升的最優路徑。對于IC封測環節半導體企業而言， 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同時存在構成的技術自主創新能力、 人力資源管理水平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對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及三元績效的提升影響較大， 而戰略管理能力、 政策環境和市場環境缺失或是否存在影響較小。

六、" 研究結論與管理啟示

（一） 研究結論

基于三重底線理論， 在TOE框架下， 綜合扎根理論、 NCA和fsQCA方法， 以30家國內知名半導體企業為例， 探究我國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最優組態路徑， 得出如下結論：

第一， 技術自主創新、 組織管理、 環境支持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四個維度的七個前因條件中任何單一條件均不構成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必要條件。且對于高水平供應鏈可持續性總績效和經濟績效提升， 技術創新投入與價值鏈結構性權力的重要性程度更高， 而人力資源管理水平和戰略管理能力分別對于高水平社會績效和環境績效更重要。

第二， 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必須至少存在一種， 才能與其他變量聯動協同實現高水平供應鏈可持續性， 且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同時存在構成技術自主創新能力， 并通過價值鏈結構性權力中介機制， 成為驅動供應鏈可持續性總績效及三元績效提升的最優路徑。同時， 經濟、 環境和總績效提升的最優路徑完全一致， 政策環境是否存在對結果變量不產生影響， 而高水平社會績效的最優實現路徑中政策環境作為核心條件缺失。

第三， 比較不同價值鏈環節半導體企業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最優組態路徑發現， 技術創新投入和技術創新產出在設計環節企業中存在一種即可， 但在制造和封測環節企業中必須同時存在。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和人力資源管理水平在三個環節企業中均為核心條件， 戰略管理能力和市場環境在設計環節企業中為核心條件， 但對制造環節企業影響較小。而政策環境在制造環節企業中為核心條件， 但對設計環節企業影響不大。對于封測環節企業來說， 戰略管理能力、 政策環境和市場環境均影響較小。

（二） 管理啟示

依據上述研究結論可知， 技術創新投入、 技術創新產出、 戰略管理能力、 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政策環境、 市場環境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聯動協同促進半導體企業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故針對處于不同產業鏈環節上的我國半導體企業， 本文分別從技術、 組織、 環境和價值鏈結構性權力四個維度提出促進其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管理啟示。

1. IC設計環節企業要著重促進技術持續迭代創新， 為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提供動力支撐。首先， 我國IC設計環節半導體企業應加大研發資金投入力度， 增加技術創新產出。此外， 應進行前瞻性決策， 制定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發展戰略， 并對市場環境進行評估， 順應市場潮流， 依托現有創新平臺， 構建多方聯動創新網絡體系， 實現前沿技術和核心技術突破， 全方位提升技術自主創新能力與國際話語權， 促進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

2. IC制造環節企業要注重全面優化各方條件， 為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提供安全保障。首先， IC制造環節半導體企業不僅要提升技術自主創新能力， 還要積極掌握政策和市場信息實時動向， 及時做出有利于企業發展的戰略決策， 并注重決策落地實施， 謀求效益最大化； 然后， 需進一步發揮組織協調作用， 推動自身資源優化配置， 提高企業的運行效率和人力資源管理水平； 最后， 在提高供應鏈運營效率的同時， 積極提升價值鏈結構性權力， 降低可持續發展風險， 為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提供安全保障。

3. IC封測環節企業要在主導區域供應鏈重構進程中， 促進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隨著我國IC封測環節半導體企業的封測技術不斷接近國際先進水平， 封測領域將邁向高端化、 智能化， 掌握價值鏈結構性權力成為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的必要前提。企業在兼顧技術自主創新能力和人力資本水平提升的同時， 也要不斷提升自身價值鏈地位和國際話語權， 據此帶動未來的工藝設計和技術創新， 明確未來發展方向， 實現頭部公司向全球領軍企業邁進， 并在深度參與全球供應鏈的過程中， 更大程度地主導區域供應鏈重構， 促進區域與全球供應鏈可持續性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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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 許春玲" 劉鈺瑩）

DOI：10．19641/j．cnki．42-1290/f．2024．24．013

【基金項目】河北省高等學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拔尖人才項目“數字技術創新對全球價值鏈貿易隱含碳排放的影響研究”（項目編號：

BJS202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