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動儀式鏈視域下高校讀書會運行的多維透視

摘 要：高校讀書會作為閱讀交流與情感共享的學習共同體，為高校的閱讀推廣提供了重要載體。借鑒柯林斯互動儀式鏈理論于高校讀書會，通過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方式提煉總結具有普適性的高校讀書會運行規(guī)律，在一般規(guī)律的指引下高校學生在參與互動儀式過程中迸發(fā)出“愛讀書、讀好書、善讀書、立志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讀書”的情感能量。但高校讀書會在運行過程中因受高校重視程度、學生生活閱歷等內(nèi)外部因素的影響，導致互動情境難以營建、共同焦點難以達成以及情緒共享難以共融，進而出現(xiàn)了整本書閱讀情境的缺失、焦點分化、缺乏超凡魅力的引導者以及“圈層化”社交愈加嚴重等問題。為實現(xiàn)高校讀書會的持久運行，需從“理”“路”上對高校讀書會互動情境、關注焦點、情感體驗進行優(yōu)化，以期充分發(fā)揮高校讀書會助力高校閱讀推廣的效能。

關鍵詞：高校讀書會；互動儀式鏈；情感能量；關注焦點

DOI：10.15938/j.cnki.iper.2024.06.013

中圖分類號： G６４２"""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１６７２-９７４９（２０24）０6－０086－０7

閱讀是獲取知識、增長智慧的重要方式，更是傳承文明、提高國民素質(zhì)的重要途徑。2023年3月28日教育部、中央網(wǎng)信辦、中央宣傳部等八個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了《全國青少年學生讀書行動實施方案》，首次將青少年讀書行動上升到制度層面，彰顯了黨和國家對青少年讀書閱讀的高度重視。高校承載著引領和服務青年大學生讀書的重要功能，對打造書香校園、傳承中華文化、促進全民閱讀具有重要作用，是全民閱讀的孵化器和燈塔。作為高校閱讀的經(jīng)典品牌，讀書會由來已久、覆蓋面廣泛，是大學生閱讀交流、知識獲得和情感共享的重要陣地。高校讀書會不僅營造出了見賢思齊的良好學風，而且增強了學生讀書閱讀的儀式感、莊重感，為高校的閱讀推廣尤其是對人文社科類學生的培養(yǎng)提供了重要載體。

當前，學界已從社會學、心理學、教育學等學科視角對高校讀書會進行了探討，為本研究奠定了一定的研究基礎。但從整體上看，高校讀書會的研究還存在研究領域片面化、研究視角窄化、研究方法單一化等問題。從研究領域來看，現(xiàn)有研究鮮少從育人的整體性出發(fā)探討高校讀書會，往往將高校讀書會與其它育人環(huán)節(jié)割裂開來，忽視了高校讀書會作為育人載體的功能。從研究視角來看，學界對于高校讀書會的分析大都集中在高校圖書館讀書會。“高校讀書會”為檢索式在中國知網(wǎng)進行搜索，共檢索到54篇高校讀書會相關文獻，其中有24篇為高校圖書館讀書會，還有6篇文章主題雖是高校讀書會，但其實質(zhì)內(nèi)容仍為高校圖書館讀書會，研究視角仍較為單一。從研究方法來看，以往研究偏重實證分析，如圍繞讀書會進行文獻整理、問卷調(diào)查、經(jīng)驗總結等，結合高校讀書會進行的理論探討較少。因此，本文將采用更為綜合的研究方法、立足個別高校讀書會實踐案例加之理論的探討，從而揭示出高校讀書會運行的一般規(guī)律，對進一步加強高校讀書會理論探討、指導讀書會實踐具有重要意義。

一、高校讀書會運行的價值之蘊

“腹有詩書氣自華”。習近平總書記具有針對性地指出，青年時代正值讀書的好時光，所以青年學生要趁年輕多讀一些對自己終身成長有關鍵性作用和決定性影響的好書。而相較于個體靜默式閱讀，高校讀書會具有更強的集體交流互動性和更為鮮明的儀式感。美國社會學家柯林斯在互動儀式鏈理論中提到，“社會中的大部分現(xiàn)象，都是由人們的相互交流，通過各種互動儀式形成和維持的”^［1］。該理論探討了互動儀式形成的條件、過程及結果，以微觀分析與宏觀分析相結合的方式對社會互動和社會現(xiàn)象等問題進行了理論闡釋，對于分析高校讀書會的特點具有較強的解釋力。借鑒互動儀式鏈理論，成功的高校讀書會應具備身體在場、對局外人設限、形成相互關注焦點、共享情緒及情感體驗等特點，其中高校讀書會所提供的情境體驗最為基礎、形成的相互關注焦點和共享情緒體驗最為關鍵。

1.創(chuàng)設讀書情境，強化身份認同

柯林斯從微觀社會學的角度提出互動儀式實現(xiàn)的理論前提是情境，而馬克思提出“人的本質(zhì)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2］。為了讓流動的個體自覺主動地參加讀書會，首要前提就是創(chuàng)設讀書情境為流動的個體提供“安身立命之所”。讀書會情境有其自身的形成規(guī)律或過程。首先至少要有兩名地位相同的學生基于偶然性或在信息性、工具性動機驅(qū)使下在特定時空形成際遇，他們可能是具有連帶關系的同學或舍友，也可能是未曾謀面的在校學生，無論彼此是否熟知或有意識地關注對方，只要身體聚集到了同一個地點，就會編織起關系網(wǎng)，共享情境體驗。沉浸于讀書情境的在場學生通過儀式（共同的行動或事件）進行互動，儀式既可以是具備程序化的正式儀式，如書展、讀書沙龍、名師座談等，也可以是自發(fā)產(chǎn)生的自然儀式，如低聲交談、相互打招呼等日常小互動。在場學生在正式儀式與非正式儀式的交流互動中對讀書內(nèi)容展開了激烈的討論，通過觀察對方的表情、動作甚至是語調(diào)的細微變化感知對方的所思所想，不斷強化言語、體式語以及情感的連帶，在連帶反饋中雙方經(jīng)驗場融為一體，形成相同互動頻率，不僅確立了共同關注的讀書話題，而且共享情感也在連帶反饋中得到強化并迅速上升到超長程度的集體興奮，匯聚情感能量，拉近了在場學生的人際關系，產(chǎn)生具有團結感的共同符號，如會名、會訓等，圍繞這些符號形成了讀書會的道德標準與學識門檻準則。學生在共同體中真切地感知到自身的身份感及歸屬感，激發(fā)主人翁意識，在實踐中自覺地維護讀書會的榮譽，實現(xiàn)身份認同。

2.延伸積極情感，建構健康心理

情感能量作為互動儀式鏈理論的核心概念，是一種類似于心理學中的“驅(qū)動”概念，具有特殊的社會取向，不僅為參與者提供了積極的情緒價值，增強參與者對獲得讀書會成員身份的渴望，而且從宏觀上為參與者搭建起既充滿自信與熱情又長期穩(wěn)定的人生鏈條。而這種積極穩(wěn)定的情感能量正是高校大學生較為缺乏的，他們涉世未深，沒有經(jīng)過社會的歷練，面對校內(nèi)外各方壓力，心理承受能力較差。面對心理的不適，部分學生因為擔心隱私暴露面對異樣的眼光，不敢獲取外力幫助，更喜歡獨處自愈，但往往收效甚微。互動儀式不僅是積極情感的“孵化器”，更“是情感的轉(zhuǎn)化器，能將消極情感轉(zhuǎn)化為積極情感”^［3］。有效運用讀書會能延伸大學生積極情感，對于青年大學生心理健康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讀書會通過推薦閱讀書目，使學生在正確價值觀引領下提升自我認知。不過，書目作為閱讀交流的關鍵載體，挑選不當不僅不能“治病”，還可能“致病”，應謹慎選擇。當閱讀開始服務于自我的需要并關系到自我認同的形成時，它便具有一種越來越大的心理上和文化上的維度。^［4］在此基礎上，讀書會還為學生提供了心靈溝通的場所，在與他人進行文本互動時有助于抒發(fā)其內(nèi)心的苦悶，找到適合自身的定位，延伸積極情感。

3.連帶情感符號，延續(xù)集體情義

讀書會產(chǎn)生的積極情感能量終歸是短暫的。柯林斯提出，“從短期看，互動儀式由于情感的飽和終會結束。在情感喚起趨向于穩(wěn)定點的過程中，邊際效用是遞減的；超過了這一點，團結會在一定時期內(nèi)保持較高的狀態(tài)，但相互的情感喚起是逐漸消退的”^［5］。也就是說，情感能量是一個有高低端點的“連續(xù)統(tǒng)”，從高端-中端-低端的過渡，學生對讀書會的態(tài)度也由熱情到平淡最終歸于自覺性喪失、凝聚式道德體驗感消失。而符號（共同情感的象征物）作為情感連帶的關注焦點，是催生共同的情感體驗和共享共同歷史記憶的重要工具。師兄師姐們隨著升學、就業(yè)陸續(xù)離開了讀書會共同體，存在記憶里的思想情感會隨著時間變淡，而符號作為思想情感的實體象征物可以長久存在。他們通過符號回憶某物、再現(xiàn)某物，以象征性和隱喻性的方式向自身記憶反復灌輸其象征意義，傳播和延續(xù)群體成員的身份，接續(xù)校園時期的情義。但需要注意的是，符號雖然可以延續(xù)情義，卻只有在思想情感定期更新的前提下才會變得有意義，離校讀書會成員只有定期參與到讀會活動中來才能對讀書會始終保有依賴性和歸屬性，否則將無實質(zhì)性作用。

4.增值情感能量，擴大人生際遇

從微觀社會學的角度來看，學生畢業(yè)代表一段互動儀式的結束，成員間情緒的連帶會隨之衰弱甚至是消失，情感能量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邊際效用遞減。但從宏觀社會學的角度來看，“整個社會都可以被看做是一個長的互動儀式鏈，由此人們從一種際遇流動到另一種際遇”^［6］。情感能量本身作為長期穩(wěn)定的社會情感可以延續(xù)較長時間，可能保留在無意識的、潛在的層面上，帶入人生下一際遇。^［7］個體本身就是一個互動儀式鏈，個體是以往互動情境的積淀，又是每一新情境的組成成分^［8］，個體用自身情感之以回應、身份符號之以歸依，足以供給隨后的際遇，形成進一步的結果鏈。步入社會的讀書會學生出于際遇在新情境中再次相聚，在原有情感“基質(zhì)”的驅(qū)動下，彼此間具有“天然”的聚合感。通過集體符號回憶起關于讀書會的一系列象征或象征性條目，將成為當下際遇的共同關注點及互動活動，在互動中情感能量得到循環(huán)與再生產(chǎn)。其中，具有高情感能量的讀書會畢業(yè)生，隨著符號和能量的“資本”增值，能夠積極地投身到新情境中。而情感能量很低的畢業(yè)生會弱化與他人之間的團結感，選擇遠離群體互動。再次重組的共同體成員將在新情境中重構彼此間的人際關系和社會關系，重新定義其文化和社會身份。在讀書會里，閱讀已不再是個人行為，而是閱讀群體內(nèi)部乃至群體之間成為社會協(xié)商的重要手段^［9］，其承載的社會空間也在逐漸擴大，在局部到局部相互關系的連接中形成完整的社會互動儀式鏈條。

二、高校讀書會運行的現(xiàn)實之困

盡管高校讀書會開展廣泛，一直是高校閱讀的傳統(tǒng)品牌，其構建特點和運行功能有助于提升學生愛黨、愛國、愛社會的理想信念，有助于提高學生思想道德素質(zhì)、科學文化素質(zhì)，培養(yǎng)學生獨立思考、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終身學習的能力。而且，少數(shù)讀書會也已具有較大規(guī)模和較強“圈內(nèi)”影響力。但在豐富的校園活動和社團組織中，高校讀書會的吸引力和凝聚力總體上仍然較弱，尚未能脫穎而出躋身大學生第二課堂的“首選清單”，出現(xiàn)了整本書閱讀情境的缺失、焦點分化、缺乏超凡魅力的引導者以及“圈層化”社交愈加嚴重等問題。

1.整本書閱讀情境的缺失

情境決定主體以什么樣的狀態(tài)參與到互動儀式之中，柯林斯明確提出情境的形成至少需要兩個人形成際遇，即使他們之間沒有刻意的關注，只要身體共在就會彼此影響。但身處信息時代的今天，學生更加熱衷于線上閱讀，認為線上閱讀不僅可以跨越時空的界限節(jié)約路途的成本，甚至還可以結識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但現(xiàn)實是，數(shù)字化閱讀雖然資源更為普惠、手段更為便捷，但是學生卻缺少了全身心投入到整本書閱讀的情境。線上閱讀使讀書變成了讀屏，隔著冰冷的屏幕，參與者看不到彼此炙熱的目光、體驗不到分享探討的激情，“身體被數(shù)據(jù)中介為虛體，情感也隨著身體的不在場而發(fā)生了異化”^［10］。而且數(shù)字閱讀主打的節(jié)奏就是淺、短、快，瀏覽的方式使完整性閱讀變成破碎化閱讀，導致學生鑒賞能力和深度思考能力普遍喪失，甚至弱化了學生的閱讀興趣。當然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并非完全否定遠程儀式存在的意義，他認為遠程媒介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提供儀式參與感，只是不夠強烈，身體在場可以通過肢體的接觸縮小成員間的距離感使互動儀式效果達至最優(yōu)化。

2.閱讀需要缺乏細分導致焦點分化

互動儀式提供的資源是共同焦點生成的條件，而相互關注的焦點作為互動儀式運行的關鍵要素，是無需刻意關注便自然形成的，并與共享情感之間相互強化，成為讀書會持久運行的驅(qū)動力量。共同焦點的生成意味著師生之間的注意力將投射到同一對象及活動之中，但大部分高校讀書會往往采用“低門檻”入會制度以及“粗線條”閱讀模式，“滾雪球式”的龐大閱讀群體以及“大眾式”的閱讀清單沒有對讀者閱讀基礎、閱讀興趣等進行細分處理，因而難以滿足每位學生參與讀書會的目的。閱讀需要得到滿足的學生能迅速生成共同焦點，彼此間實現(xiàn)情感融合，思維上形成交流與碰撞。但對于大部分讀書成員來說閱讀需要缺少細分使其需要得不到回應，讀書焦點在無吸引力的情境中易產(chǎn)生分化，共同連帶更是缺乏，從而讀書會成為了“空洞的儀式”和“權威的儀式”。作為“空洞的儀式”，學生因缺乏共同焦點在參與過程中感到枯燥乏味，甚至有失望之感，如坐針氈。作為“權威的儀式”，讀書會成員因焦點的差異化導致無法共享，參與感欠缺，失去了討論的激情，甚至出現(xiàn)想要逃離的想法，但礙于會長、老師等權威人士的震懾又不得不停留觀望。焦點分化的高校讀書會更多的是流于形式，不僅背離了建會的初衷，還容易造成互動疲勞。

3.缺乏超凡魅力的引導者

“超凡魅力”的組織者是極具情感能量的人。作為讀書會的引導者在激發(fā)學生情感共鳴、誘發(fā)學生行為傾向、把控儀式節(jié)奏等方面始終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讀書會若缺乏情感能量較強的核心人物進行指引，情感分享和反饋將大大削弱。高校讀書會背后不乏成功的組織引領者，如轉(zhuǎn)型中國讀書會的創(chuàng)辦者、指導教師劉炳輝教授，他在高校讀書會中享有較高知名度，秉持“心系天下、刻苦讀書”的理念，帶領讀書會學生走出校門、走向社會；高校也走出了不少服務社會、創(chuàng)辦社會讀書會的權威人物，如中國人民大學區(qū)塊鏈研究院高級研究員張斗偉發(fā)起極具知名度的長安街讀書會、退休老教授潘肖玨創(chuàng)辦的“潘老師讀書會”入選為上海“十佳讀書會”等。這只是為數(shù)不多的鮮活案例，現(xiàn)有的高校讀書會普遍缺乏這種具有“超凡魅力”的組織者和參與者。高校讀書會通常由學生社團或同門師生組建而成，導師或者會長雖作為讀書會的引領者但并非是“超凡魅力的人”。因為他們對學生的影響僅限于讀書會開展之時，其帶來的精神養(yǎng)料通常也無法達至日常生活形成長久影響。所以說，具有“超凡魅力”組織者的缺失是當前大部分高校讀書會最薄弱的環(huán)節(jié)，若不及時解決將不利于讀書會的持久運行。

4.情感能量及符號資本的積累引發(fā)“圈層化”社交

柯林斯認為互動儀式具有互動市場的特性，“每個人將與誰、以何種儀式強度進行互動，取決于他或她所具有的際遇機會，以及他們能夠互相提供什么，來吸引對方加入互動儀式”^［11］。互動儀式形成的符號、文化資本和情感能量作為互動儀式市場最具吸引力的資源，是個體加入互動儀式理性選擇的標準。一般來說，互動市場發(fā)生在符號相似的人們之間，因為這些人已經(jīng)具備了相似成員身份的意義。但二者必須是互補的模式，不能具有相同的情感能量。^［12］身為“學術大腕”的高校指導老師，雖都具有高度的情感能力、豐富的符號資本，但情感能量很高的人“習慣于成為關注的中心，采取主動，支配會話，控制儀式”^［13］，往往自成一派，導致讀書會與讀書會之間形成“圈層化”社交。另一方面，在一個讀書會內(nèi)部，可能會因情感能量的流動而產(chǎn)生次“圈層化”。低情感能量的學生往往以消沉的狀態(tài)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對于他者的幫扶易產(chǎn)生抵觸情緒，難以融入讀書會。而具有中等情感能量的學生通常會局部性地在情感上自愿順從他人，但卻缺少目標和動力，需要高度情感能量的人“拉一把”便能“從參與群體的互動中得到充分的情感力量”^［14］，實現(xiàn)自我修整。由此，符號資源的分配發(fā)生了變化，拉大了讀書會低端情感能量成員與中端情感能量成員之間的差距，“圈層化”社交由此形成。而在互動儀式鏈上，情感能量是可以循環(huán)和再生產(chǎn)的，一個人先前的情感能量儲備是決定其能否進一步產(chǎn)生互動儀式的關鍵資源之一。^［15］師生通過參與讀書會獲得豐富情感能量、符號儲備可再次進行“投資”，情感能量會發(fā)生新的變動，從而形成新一輪的“圈層化”社交。

三、高校讀書會運行的困境之因

高校讀書會運行的困境之因是復雜多樣的，本文將階級固化、高校重視程度以及學生生活閱歷等原因囊括于互動情境難以營建、共同焦點難以達成以及情緒共享難以共融三個方面，以期為優(yōu)化之策的提出做好分析鋪墊。

1.互動情境難以營建

情由境而生，情境作為自然產(chǎn)物，具有獨一無二的屬性，是互動儀式有效開展的前提條件。但當前高校讀書會情境的營造一定程度上仍面臨各種條件限制，削弱了讀書會的吸引力，弱化了青年學生參與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其一，高校師生缺少創(chuàng)設情境的時間及精力。缺乏閱讀、寫作和邏輯的訓練是中國教育體系最大的缺失。在校師生疲于應對課程任務、畢業(yè)、升學、就業(yè)等多方壓力，讀書變成為了“負擔”，即使出于偶然際遇得知讀書會的開展信息，也無暇參與。其二，大部分高校讀書會缺少營建情境的場地。大部分高校尚未在政策及資源上給予讀書會保障，導致讀書會通常以“打游擊”的方式到處借空教室。頻繁地更換活動地點，對于讀書會原住成員來說既感到新鮮又易感到陌生，需要花費時間進行心理調(diào)適，對于新成員來說，找不到正確的活動地點，欲投無門。況且，高校大部分教室都是講臺式的構造，師生之間無法圍坐交談，物理上的距離易產(chǎn)生心理上的疏遠，導致讀書氛圍不強，影響交流的效果。其三，高校讀書會的虛擬在場難以生成情境。柯林斯認為親身在場是儀式形成的必要前提，但隨著數(shù)字技術的轉(zhuǎn)型升級、社會節(jié)奏的加速運行，在校師生更加傾向于便捷化的線上讀書。直面冰冷屏幕的虛擬在場，師生間減少了身體觸碰、眼神交流，感受不到“他者”的情感波動，降低了團結感，缺少對共同符號的尊重。同時，虛擬在場生成下的數(shù)字化閱讀，易造成結構性閱讀、目標性閱讀、沉浸式閱讀以及系統(tǒng)性閱讀的缺失，思考的懈怠弱化學生駐留交流的興趣，不利于讀書情境的生成。

2.共同焦點難以達成

相互關注和情感連帶作為互動儀式的核心樞紐，二者是相互依存、相互強化的孿生體。讀書會成員只有將關注點聚焦于某一物或?qū)υ撐锊扇〗y(tǒng)一行動，才能形成瞬間共有的實在，產(chǎn)生高度情感連帶，從而形成與認知符號相關聯(lián)的成員身份感。但當前讀書會中尚未形成共同焦點，原因主要包括四個方面：其一，從讀書會成員參會目的上來看，一部分學生將焦點聚焦于升學就業(yè)而不是讀書本身，還有部分學生將關注聚焦于讀書會指導教師及其所擁有的資源上缺少對讀書內(nèi)容的關注。其二，從讀書會成員生活閱歷上來看，一方面，讀書會成員在性情品格、興趣愛好、生活閱歷、學習專業(yè)等方面存在差異，不可避免地會帶入“自己獨特的經(jīng)驗場”。另一方面，在校學生在低年級階段大部分精力耗費在專業(yè)課程上、到了高年級階段則忙于實習、找工作、申請研究生和畢業(yè)論文，有效學習時間實際只有一年，不同年級的閱歷使學生關注焦點不一致。其三，從讀書會成員閱讀內(nèi)容上來看，讀書會小組之間探討的話題不同，學生關注點更多地聚集在自身匯報的內(nèi)容上。匯報前沒有對其他小組匯報內(nèi)容進行深入了解、匯報時緊張焦慮情緒使學生無法形成專注力等，易造成小組間共同關注點的缺失。其四，從讀書會流程走向上來看，并非人人都能成為“超凡魅力的人”。一方面，在平等式的群體關系中難以脫穎而出具有“超凡魅力的人”。“超凡魅力的人”對素質(zhì)能力的要求極高，不僅需要具備豐富的符號資本及積極的情感能量，同時也要有將自身的積極情感能量擴散到學生中去的能力。另一方面，打造“超凡魅力的人”需要高額成本，如時間成本、金錢成本、精力成本、情感成本等。在高額成本的需求下讀書會指導老師或是其他組織者既要建立威望又要有利他主義精神，“為其被儀式性動員的群體犧牲物質(zhì)利益”^［16］。而高校老師的工作性質(zhì)又從屬于“組織符號系統(tǒng)”，“這些符號系統(tǒng)轉(zhuǎn)而會成為知識界特定群體的成員身份標志”^［17］，為此在“非升即走”等壓力下高校老師很難不顧物質(zhì)回報，一味地追求情感能量。除非此前他們已經(jīng)完成了職稱評定，儲備了充足的物質(zhì)資料，否則最終也會因為物質(zhì)資源的欠缺而缺席讀書會。而已經(jīng)完成物質(zhì)儲備的教師還會面臨年歲已高、精力不足等問題，無法對讀書會進行指導，導致大部分高校讀書會都面臨著“超凡魅力的人”短缺的問題。

3.共享情感難以交融

情感是讀書會成員關系的粘合劑，但當前不少高校讀書會情感共享程度并不高，主要基于三個原因。首先，大部分高校讀書會缺失情緒共享的前提。共同焦點與共享情感作為互動儀式的核心機制，二者相互強化。^［18］但由于部分讀書會存在多個關注焦點，導致學生沉浸于個體精神世界，削弱了主體間共享與共識的氛圍。其次，高校學生參與讀書會的熱情在枯燥交流中消磨殆盡。當前高校讀書會大多以匯報分享、專家座談等老套的形式開展，缺乏新意。盡管讀書會最為關鍵的還是內(nèi)容，但是形式的豐富對于學生持續(xù)地保持參與熱情具有重要作用。形式單一的讀書會容易使學生產(chǎn)生冗長、乏味與拘謹之感，甚至出現(xiàn)失望、互動疲乏、有想逃離之愿。再次，讀書會成員情緒體驗無法得到及時反饋。部分高校讀書會雖有自己的官方網(wǎng)站，但重視程度及宣傳報道力度并不夠。會前很少對讀書會相關活動信息進行宣傳，即使推送，更新頻率也較低。會后，對活動成果不進行報道，甚至有少數(shù)讀書會出現(xiàn)報道內(nèi)容與讀書活動本身不相符的現(xiàn)象。讀書會舉辦的時間本就有限，加之共享平臺的缺失，一方面，使參與讀書會學生的所思所想無法得到及時表達和交流，參與熱情逐漸削弱。另一方面，缺少象征群體記憶符號的強化，參與熱情將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褪去。

四、高校讀書會運行的優(yōu)化之策

高校讀書會現(xiàn)存問題使其不能充分發(fā)揮自身真正價值。要想有效地促進學生閱讀交流，需要對高校讀書會的現(xiàn)行運行機制進行全面優(yōu)化，形成一個多元開放、和諧共生的讀書閱讀系統(tǒng)，營造出積極向上、欣欣向榮的閱讀氛圍。

1.共建互動情境，深化閱讀推廣

情境是高校讀書會運行之基，只有地基穩(wěn)固高校讀書會才能持久運行。面對高校讀書會情境缺失之困，需協(xié)同各方力量，創(chuàng)設、優(yōu)化、擴大互動情境。

（1）引入教學計劃 各高校可將讀書會納入人文社科類專業(yè)的教學計劃，創(chuàng)設閱讀情境。專業(yè)課教師在學科教學過程中，有針對性地指導學生集體閱讀與本專業(yè)相關的課外讀物。根據(jù)專業(yè)限定參與讀書會學生身份的同時，成員之間在交流中傳達共同焦點進而產(chǎn)生“共鳴的情緒體驗”，師生因群體的團結感和情感能量的增值而對讀書會產(chǎn)生前所未有的熱忱和主動。但需要注意的是，讀書會要抵制“空洞的儀式”及“權威的儀式”。學院相關管理部門應嚴格把控閱讀課的任務量，不設立硬指標，不以考試、“打卡接龍”等方式干擾師生閱讀進程。雖然帶有負擔性的強制互動儀式也能取得成功，但卻充斥著明顯的壓迫感和厭惡感，讀書對于師生來說不是在創(chuàng)造情感能量而是成為了一種情感消耗。

（2）優(yōu)化活動場地 按照柯林斯的“互動儀式市場”理論，儀式互動的強度與際遇情境提供的資源密切相關^［19］，畢竟學生在加入讀書會時就已經(jīng)和情境里的各種元素建立起了特殊情感聯(lián)系。因此，學校應出臺政策扶持，無條件地為讀書會提供報告廳、研討室、活動室等多功能場地，在實體空間中配備電腦、網(wǎng)絡、投影、話筒、音響、沙發(fā)及圍坐式桌椅等硬件設施，改善閱讀條件，為讀書會提供絕佳的場所，吸引更多讀者參與其中。

（3）加強虛擬交互 利用數(shù)字技術，擴大讀書情境。柯林斯在互動儀式鏈中對電話、電視錄像以及電腦屏幕這種缺少身體在場的遠程交流方式能否產(chǎn)生團結進行了探討，他認為這種缺少身體聚集的情境難以確定群體身份、不易捕捉共同焦點也無法實現(xiàn)情感的體驗等。但如今我們已經(jīng)生活在數(shù)據(jù)時代，互聯(lián)網(wǎng)已不僅僅是信息傳遞的工具，更是融合了人類智慧的思維方式。通過設置會議密碼，對局外人設限。同時利用VR、XR、AR等技術，得到逼真的視覺、聽覺、嗅覺等感知體驗。這種富有感染力的非在場讀書情境，不僅能增進群體的團結、實現(xiàn)焦點的共享、情緒的高漲而且擴大了師生閱讀交流的情境。

2.尊重個體差異，凝聚焦點共識

高校讀書會共同焦點主要形成于儀式開展前和儀式開展過程中。為凝聚集體共識，高校讀書會既可以從讀書會本身入手，也可以從學生的情感狀態(tài)著手。

（1）設置多維專題 會前讀書會可以根據(jù)學生需要設置多維專題對閱讀內(nèi)容進行“垂直細分”，實行分眾閱讀。分眾閱讀可以設障排除外界干擾，實現(xiàn)焦點凝聚，提升情感連帶，有助于強化學生對自我身份的認同感和自豪感。讀書會可以根據(jù)讀者需要劃分為專業(yè)型讀書會和興趣型讀書會。專業(yè)型讀書會，到場的學生是具有相同學科背景、相似知識水平的群體，在參與對象明確的情況下，有助于增強讀書會成員的主人翁意識以及信息傳播的精準性，并且在專業(yè)老師的帶領下讀書逐漸成為了一種常態(tài)化需要。興趣型讀書會，讀書內(nèi)容不限于文本書籍，可以將學生的所聞所見、音樂喜好、個人經(jīng)歷作為讀書專題，這種切合學生實際的專題內(nèi)容很容易引起學生情感的雙向傳遞，將讀書會氛圍推至高潮。

（2）加強師資建設 打造一支具有“超凡魅力”的高素質(zhì)師資隊伍，他們能夠以高度的情感能量凝聚學生差異化的焦點，是提高學生參與讀書會積極性的關鍵甚至是決定性因素。一方面，對于指導教師自身來說，前提是要有積極的情感意識，能激發(fā)自身潛藏已久的情感能量，并主動為學生們付出情感關懷，以飽滿的激情點燃學生，是師生之間建立信任關系的基石。另一方面，對于引導學生的方式來說，柯林斯認為成功的互動儀式并不否認個人以往的互動經(jīng)歷，反而這種差異化的社會經(jīng)歷、情感風格才使儀式更加豐富多彩。因此指導教師可以根據(jù)學生以往的互動經(jīng)歷，賦予不同期望。學生報名參加讀書會時指導教師就可以發(fā)放問卷對學生以往的互動經(jīng)歷進行摸底調(diào)查，包括受教育情況、社會關系等情況，根據(jù)學生具有的情感能量高低進行“因材施教”。

（3）發(fā)揮榜樣示范 榜樣不能在有距離的情況下學到，看得見的行動才更具有影響力。^［20］相較于家長、老師的說教，同輩的成功案例才更有說服力。讀書會的領導者在優(yōu)秀畢業(yè)生空閑時邀請他們到場，引領青年學子登堂入室。他們可以將個人的學習、升學、工作經(jīng)驗同參會學生進行分享交流。通過經(jīng)驗梳理，使學生們能夠清晰地認識到參與讀書會的目標，匯聚焦點、凝聚集體共識。同時，為了方便起見，讀書會還可以利用微信公眾號等信息平臺發(fā)布優(yōu)秀畢業(yè)生的勵志案例，充分利用典型案例進行引導示范。

3.創(chuàng)新驅(qū)動載體，共享情感體驗

為打破學生對讀書會的刻板印象，高校讀書會應進一步豐富活動載體、重視讀者需求、打造有溫度的交流平臺，從而培養(yǎng)出具有持久生命力的學習共同體。

（1）豐富讀書載體 情感能量是一個連續(xù)系統(tǒng)，但高校讀書會開展的頻率時長是有限的，間歇式閱讀不僅弱化了學生閱讀的快感，而且會使情感能量由高端逐漸走向末端。為了避免這種結果的發(fā)生，可以依托活動載體，形成無時不讀書、無處不交流的閱讀景象。一是讀書會可因地制宜利用本地域特有的傳統(tǒng)節(jié)日、風俗習慣以及國家法定規(guī)定的節(jié)假日、紀念日等，有針對性地組織豐富多彩、主題鮮明的讀書節(jié)、讀書月、讀書周、讀書日活動，具有特色的讀書活動能夠提升學生參與閱讀的情感能量。二是讀書會應具備廣闊的視角，與其他社團組織、校圖書館以及社會各界進行聯(lián)合，在學生文化活動、社會實踐活動中潛移默化地完成了知識的獲取。三是家庭作為學生生存的基點是重要的育人載體，學校可以定期舉辦家庭讀書活動，涵育家庭閱讀風尚，幫助學生養(yǎng)成時時閱讀的好習慣。

（2）拓展讀書形式 讀書氛圍是情感能量的催化劑，有趣的讀書形式能夠一定程度上消除學生尤其是性格內(nèi)向?qū)W生在交流互動中產(chǎn)生的抵觸情緒。其一，可以舉辦一些具有休閑趣味性的自然儀式，如影視鑒賞、讀書聯(lián)誼會、午餐討論會、穿插圍坐漫談等非程序化形式，學生無需有意識地關注讀書會本身就能在輕松愉悅的氛圍中接受知識的洗禮。其二，可以邀請科學家、文學家、藝術家等榜樣人物和大國工匠進校園，他們可以結合各自職業(yè)經(jīng)歷進行專題分享，最后設立引導啟迪、交流問答的等環(huán)節(jié)，提高讀書會成員參與交流互動的積極主動性。其三，社會實踐能為儀式潛在認知提供解釋，高校可以利用寒暑假，建構全國高校讀書會聯(lián)盟，在指導教師的帶領下前往其他高校開展研學活動，讓學生在實踐中對讀書會的意義有更深刻的認識。

（3）搭建共享平臺 “當人們開始越來越密切關注其共同的行動、更知道彼此的所做所感，也更了解彼此的意識時”^［21］，情感連帶才會更加強烈。專欄主要分為資訊通知區(qū)、成果展示區(qū)、讀書討論區(qū)三個部分。資訊通知區(qū)，會前發(fā)布活動公告，會后進行新聞報道，幫助師生及時了解讀書會活動動態(tài)，起到宣傳推廣的作用。成果展示區(qū)可以展示活動紀要、視頻照片、成果報告、專家學者講座圖片視頻等，上傳的材料凝結著集體記憶的符號，是延續(xù)讀書會成員情義的關鍵，也是各高校讀書會進行交流借鑒的最佳路徑。讀書討論區(qū)可以幫助會上沒有機會發(fā)言或意猶未盡的學生分享心得、發(fā)表感悟，進行開放性討論，師生可以在評論區(qū)中找到與自身關注焦點相同的人，在頻密的交互與交往中實現(xiàn)情感能量的提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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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學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