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持續推進生態空間的保護與修復,旨在塑造一個全新的、正義的生態空間。反觀當今世界,由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資本邏輯主導下的全球生態空間異化現象叢生,生態空間的安全邊界不斷被沖破,搶奪自然資源、氣候變暖、污染遷移等問題反復再現,致使全球生態空間治理陷入困局。生態空間作為人類存續與發展的重要場域,亟待進一步推動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主體自覺實踐行動,共同走向生態文明之路。新時代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堅持總體空間理念、不斷優化空間規劃與布局、構建差異和多樣的生態保護格局,促進生態空間均衡性發展,成為全球生態空間治理的參與者、貢獻者與引領者。
關鍵詞:生態文明建設;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生態治理;空間意蘊;資本邏輯
DOI:10.15938/j.cnki.iper.2024.06.017
中圖分類號:D6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9749(2024)06-0115-07
全球生態空間問題的日益嚴重使得加強生態保護、維護全球生態空間正義成為全人類必然的選擇。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站在維護國家生態安全、中華民族永續發展和對人類文明負責的高度,加強生態保護和修復,為子孫后代留下山清水秀的生態空間?!?sup>[1]就當前世界局勢而言,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在全球化的浪潮中不斷推動著資本的對外擴張,生態空間不斷被資本化,“資本按其本性來說,力求超越一切空間界限。”[2]生態危機的擴散與蔓延對人類的生存空間構成了嚴重威脅。全球生態空間作為人類生存與發展不可或缺的關鍵場域,其正義的維護和實現關乎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影響全人類的共同福祉。因此,以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為視點進行考察,有助于破解由資本邏輯宰制下所引發的多種現代性生態空間難題,深入挖掘美麗中國建設的空間內蘊,為推進全球生態治理提供理論指南與實踐指向,彰顯新時代美麗中國建設的世界意義,亟待于深入展開研究。
一、價值意蘊:全球生態空間正義構建的三重價值
“生態空間作為保證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基礎性場域,生態空間的持續優化是確保人類永續發展的重要決定性條件”[3]。當今世界,隨著城市化和經濟全球化進程的加速,全球生態空間正義問題愈發凸顯,構建全球空間正義的價值訴求符合人類對清潔美麗世界的向往。
1.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構建有助于增進各國人民的環境福祉
從生態保護的理念與歷史經驗來看,隨著經濟全球化進程的深入發展和環境問題的不斷顯現,全球生態空間的公平構建與各國民眾環境福祉之間的聯系越來越密切。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構建,不僅是實現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基礎,而且是應對和化解全球環境難題的關鍵。
一方面,全球生態空間正義是確保所有國家和地區能夠公平共享環境資源和保護成果的前提。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的環境狀況存在顯著差異,一些國家由于歷史原因或經濟發展水平較低,往往面臨著較為嚴峻的環境問題,而這些問題可能超出了他們的處理能力,他們無法獲得足夠的技術支持或資源來應對這些環境挑戰。與此同時,一些發達國家則享有更優質的環境資源和前沿技術。倘若不加快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構建,環境問題在一些國家和地區得到有效控制的同時,會在其他國家和地區不斷惡化,“形成‘北方環境良好、南方污染加劇’的空間格局”[4],最終威脅到全球的生態平衡。
另一方面,假使全球生態空間正義得不到有效維護,環境問題就會突破空間界限,在全球空間范圍內蔓延。例如大氣污染、海洋污染等問題。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最終波及全球并產生連鎖反應,“美國排污釀成的酸雨會讓加拿大的湖泊遭殃,切爾諾貝利核電廠泄漏會沾染遠在北歐拉普蘭的牛奶”[5]。因而,推動全球生態空間正義是實現各國、各地區平等分享環境保護成果、共同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的核心要義,唯有如此,才能有效地解決全球環境問題,增進各國人民的環境福祉。
2.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構建有利于推動實現和諧的國際關系
構建全球生態空間正義有利于維護國際社會公正、推動實現和諧的國際關系。然而,在構建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過程中,也面臨著諸多挑戰和障礙。其一,資本主義制度本身對環境的內在影響是全球生態空間正義構建的一個重大障礙。資本主義追求的是無限制的經濟增長和當下的利潤最大化,這與自然資源的有限性以及生態系統的脆弱性之間存在難以調和的矛盾。在資本逐利的驅動下,自然環境被視為可無限開發的資源,這種掠奪式的發展模式不僅加劇了全球環境問題,還加深了各國之間享有優質生存環境的不平等。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利用本國在政治、經濟、軍事方面的領先優勢,在對外擴張、開發與掠奪自然空間的基礎上為少數人提供舒適的生活環境,實現資本積累,“資本主義不僅控制了現在的空間,控制了大地,而且傾向于生產它自己的空間。”[6]在此必須指出的是,環境問題是世界性的、歷史性的公共問題,各個國家只有遵循生態空間正義的原則,才能共同應對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喪失等全球性問題,真正在環境治理領域實現合作共贏,推動國際社會走向更加和諧和穩定的方向。
其二,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構建還受到國際政治博弈的制約。現有的國際秩序更多地是反映發達國家的利益,他們在環境治理的決策過程中往往占據主導地位。雖然國際社會普遍意識到環境保護的重要性,但在具體政策的制定和執行上,不平等的國際經濟政治秩序還是會使各國之間的生態合作充滿復雜性,阻礙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實現,加劇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在生態領域的對立與沖突,甚至最終演變成生態戰爭。面對這些挑戰,必須推動實現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構建。因此,這就要求世界各國政府、國際組織、非政府組織和每個公民共同努力,重新審視和調整經濟發展模式,各國共同應對環境危機。唯有通過這些努力,社會公正才能得到維護,國際關系才能更加和諧穩定。
3.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構建有助于掙脫資本運作邏輯的支配
構建全球生態空間正義有助于抵制資本運作邏輯在生態空間領域的滲透,防止陷入西方社會資本邏輯主宰一切的陷阱。從現實實踐來看,全球空間正義的構建受制于資本運行邏輯的牽制。馬克思寫道:“不斷擴大產品銷路的需要,驅使資產階級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系。”[7]資本邏輯主導下的全球化是資本不斷積累的全球化,從遙遠地區獲取廉價原材料擴大消費,是以他國自然環境資源的破壞為代價的。資本全球生態空間擴張的非正義引發了逆全球化,全球性的空間生產淪為普遍物化的空間,人與自然處于雙重異化的狀態。全球空間正義主張以“人”的邏輯取代“物”的邏輯,以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為價值旨歸,在正義的原則上進行空間生產與資源配置。在該理念指導下的現實實踐,在推動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建設清潔美麗世界上發揮著中流砥柱的作用,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構建全球生態空間正義要求我們重新審視當前經濟全球化進程中的權力結構,特別是資本在空間生產中的主導地位。資本主義發展邏輯所具有的“趨利性”與“短視性”等內在特征,導致自然資源被過度開發和環境遭受嚴重破壞。在這一邏輯宰制下,生態空間淪為無盡的資源庫和廢物傾倒場,而非人類和其他生物共同生活的家園。因而,全球生態空間正義不僅是對環境保護的呼吁,更是對資本主義全球化模式的反思和挑戰。為了有效構建全球生態空間正義,國際社會需要制定更加嚴格的環境標準和政策,確保資源利用的可持續性和公平性。這包括改革和完善全球生態治理機制,防止其在追求利潤的過程中破壞生態系統。在此特別需要指出的是,發展中國家應在全球空間正義的框架下,獲得公平的資源分配和經濟發展機會,而不是僅僅被視為發達國家獲取資源和盤剝的對象。就國內而言,通過科學的生態空間規劃和健全的生態環境治理體系,可以避免資本邏輯所引發的同質化的過度建設,助推區域協同發展,減少資源過度集中的同時提高資源利用效率,都體現著全球空間正義理念的踐行與實施。
二、現實困局:對資本邏輯主導下全球生態空間格局的批判
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資本邏輯主導下對利潤的無限追求,往往伴隨著全球性生態環境的惡化、對生態空間資源的過度開發,進而誘發能源危機與生態危機,這都是建立在以犧牲欠發達國家和地區的生態環境為代價的,欠發達國家和地區最終只能在全球化的進程中淪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犧牲品和附屬物。就資本通過地理空間滿足無限制欲望這一點,馬克思鞭辟入里地指出:“資本越發展,從而資本借以流通的市場,構成資本流通空間道路的市場越大,資本同時也就越是力求在空間上更加擴大市場,力求用時間去更多地消滅空間?!?sup>[8]資本主義經濟體系在生態領域的滲透與擴散使得全球生態空間遭受嚴重扭曲,生態空間呈現明顯的非正義性,打破了生態的空間平衡和可持續性,值得我們深刻批判與反思?!百Y本的全球化對全球社會空間產生了深遠影響,它使全球社會空間呈現出同質性和斷裂性的雙重特征,‘同質性’建構了資本在全球空間的權力場域,而‘斷裂性’則導致了對落后民族和國家的空間剝奪?!?sup>[9]總之,資本的運行邏輯呈現出的明顯反生態的跡象與趨向,預示著終將面臨生態危機的加劇以及自然極限的挑戰。
1.私有化造成自然空間資源享有上的兩極化
新自由主義主導下的全球生態修復和治理始終囿于資本的邏輯框架內,他們主張將生態空間資源資本化和私有化,通過將自然資源納入市場體系,避免“公地悲劇”的同時可以利用市場機制的效應來達到資源高效配置和環境保護的目標。但需指出的是,不斷地私有化造成了自然空間資源享有上的兩極化,乃至形成生態鴻溝。
一方面,公共空間的自然資源不斷被私有化,使其逐步淪為資本牟利的工具。大資本和富裕個人往往能夠通過購買土地、水源和礦產等自然資源,將其轉化為資本和財富,這種趨勢引發了自然空間資源分配上的不公正,弱勢群體和貧困地區往往無法獲得和享受這些資源。私有化還可能導致地區資源壟斷,一些大型企業或富有個體控制了大片土地、水源或礦產,使得其他社區或個體無法獲得這些資源,這導致了資源的集中化,使得少數人能夠主導資源的使用和分配,而多數人則無法分享資源帶來的益處。“公地悲劇”假說表面是為了最大效率地保護利用公共空間資源,但以私有制為軸心的資本化運作方式也是服務于少數人的利益,勢必引發階級的沖突與對立。有研究表明,英美在城市綠地的空間分布往往不成比例地惠及白人和更富裕的社區,綠色空間的享有問題就逐步被視為一個環境正義的問題。[10]
另一方面,自然空間資源私有化也加劇了土地剝奪和人口遷移問題。當土地被大規模購買或者開發時,原住社區往往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園,這種人口遷移一定程度上破壞了社區的穩定性,剝奪了當地人的權利。馬克思也曾旗幟鮮明地批判了資本主義生產模式下的空間異化問題,社會生產資料的節約在“資本手中卻同時變成了對工人在勞動時的生活條件系統的掠奪,也就是對空間、空氣、陽光以及對保護工人在生產過程中人身安全和健康的設備系統的掠奪”[11]。因此,資本主義制度下的自然資源私有化帶來了自然空間資源享有上的不公正。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人類亟須重新考量資源的分配方式,重視資源的公平共享和可持續利用。只有通過這些努力,才能實現更為公正和可持續的自然空間資源布局。
2.生態危機的空間轉移導致環境負擔的不均
資本邏輯的主導會加劇全球空間范圍內生態危機的空間轉移與環境負擔的不均。當前,全球面臨著嚴峻的生態危機,包括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喪失和環境污染等問題,不均衡的環境負擔可能進一步加劇南北差距,使一些發展中國家難以實現可持續發展。
一方面,資本邏輯推動了產業鏈的全球分工,西方發達國家利用本國優勢將一些高污染、高能耗的產業和工業污染物轉移到資源成本低的發展中國家和地區,在空間上轉嫁本國生態矛盾。大衛·哈維指出,當代資本主義就是利用全球化來長期不斷地找尋解決危機傾向的空間方案。[12]例如,日本政府為轉嫁核污染的風險,啟動福島核污染水排海,核污染帶來的不利影響將會波及全球海域與全人類健康發展,全球海洋資源淪為某些國家轉嫁污染的場域。日本生態馬克思主義學者齋藤幸平在《人類世的“資本論”》中,深入探討了資本主義在應對環境危機上將矛盾空間轉嫁的問題。在馬克思時代,為了緩解土壤耗竭,大量的海鳥糞石從南美出口到歐美,持續性地對當地資源的掠奪和對土著的暴力壓迫,最終引發了生態戰爭。中心地區通過向邊緣地區的資源掠奪與矛盾轉嫁,使得邊緣地區生態系統的矛盾不斷加深,承受了本不屬于自身的、不平等的環境負擔。[13]
另一方面,資本邏輯的驅動使得發展中國家為了吸引外資和刺激經濟增長,被迫自身主動降低了環境標準和監管要求。環境安全的邊界就此被突破,發展中國家成為污染產業的主要接受者,被迫承受了過多的環境壓力,致使在全球化的浪潮中,發展中國家淪為西方跨國公司和外商的“污染避難所”,“環境被蛻變成了索取資源的水龍頭和傾倒廢料(經常是有毒廢料)的下水道?!?sup>[14]事實證明,發達國家通過將環境負擔轉嫁到發展中國家,實現了自身環境負擔的減輕,這種轉移并沒有真正減少環境問題,只是將問題從一個地區轉移到了另一個地區,也就是完成了全球范圍內生態危機的空間轉移,資本主義“對于污染問題只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把它們移來移去?!?sup>[15]因而,也就無法從根本上解決生態危機。
3.生態空間資源的無節制開發加劇社會不平等
資本邏輯主導下的資本主義全球無序擴張,加速了無節制的生態空間資源開發,進而加劇了社會的不平等。自工業革命以來,資本主義的發展已經成為全球經濟體系的主要驅動力之一。資本邏輯的加速對于空間資源開發產生了深遠影響,然而這種無節制的開發也帶來了一系列嚴重的社會問題,這包括自然空間和社會空間的沖突所引發的空間發展的不平衡,致使社會不平等現象的加劇。新自由主義支持者將資本凌駕于自然之上,僅僅將自然空間視為資本增殖的工具,剝離了其生態價值,導致自然空間被視為滿足人類經濟和社會需求的途徑,而忽視了其作為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所蘊含的內在規律。
其一,隨著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資本邏輯的強化,各國對于空間資源的爭奪愈發激烈。強大的資本主導者推動了大規模的生態空間資源開發,以滿足日益增長的消費需求和市場競爭,這導致了森林砍伐、濕地開發、土地墾殖等行為大規模擴張,不僅破壞了生態系統的平衡,也使得原本豐富的生態資源逐漸枯竭。然而,這些活動往往由少數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主導,欠發達國家和地區往往成為環境破壞的主要受害者,導致了國際社會的不平等加劇。
其二,資本主義發展邏輯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加速了資本的集中和寡頭壟斷。資本的流動是空間性的,因為市場中的商品交換會隨著位置的改變而空間移動,最終將會導致地理發展中的差異和不平等,貧富差距拉大,催生了寡頭壟斷和資本的集中。[16]例如,少數跨國公司通過控制生態資源的開發權,獲取了巨額利潤,而當地民眾卻往往無法分享資源開發所帶來的紅利,這種寡頭壟斷導致財富和權力的集中,使得社會不平等加劇,阻礙了社會的可持續發展。
其三,資本主義發展邏輯還加速了消費主義的盛行以及自然資源的浪費,導致了全球資源的過度開發和耗竭。追求經濟增長和市場份額的企業往往在資源獲取和利潤追求之間進行權衡,而這種權衡往往忽視了自然資源的有限性和生態環境的可持續性。此外,很多廠商培植商品文化、制造虛假消費需求,消費增長的背后是生產的過度擴張,進一步加劇著全球生態危機。
總之,資本主義發展邏輯加速了對自然資源的無節制開發,進而加劇了社會的不平等?!叭蚩臻g只是謀取剩余價值的新場域,在這一空間中不同國家之間的關系絕不是平等互利的,而是剝削與被剝削的關系。借助這種不平等的空間秩序,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把全球財富源源不斷地卷向自身,同時卻把他國拋入貧窮落后的境地”[17]。
三、實踐經驗:破解全球生態空間正義問題的中國方案
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資本邏輯驅動的全球生態空間異化、空間壓迫與剝削現象叢生,生態空間的重建需要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整體推進與實施,以開創生態空間發展新模式,以此來重塑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是對馬克思生態觀的繼承與發展,為我國乃至全球生態文明建設提供了重要遵循。在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指引下,我國在生態空間維度提出了一系列生態治理策略,為創造良好的生態文明空間格局指明了方向。具體而言,堅持“生命共同體”的總體空間理念、優化“三生空間建設”的規劃與布局、構建差異且多樣的生態保護空間格局,對于推進新時代美麗中國建設、重塑全球生態空間正義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有助于在全球范圍內實現生態空間的動態平衡,破解資本邏輯所導致的全球生態治理困局。
1.空間理念:堅持“生命共同體”的總體空間理念
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人類必須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sup>[18]“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作為總體空間理念,強調人類與自然是一個有機整體,彼此相依相存、相互影響。這一理念是對傳統“人類中心主義”與“生態中心主義”矛盾對立關系的徹底超越,人與自然在此意義上真正成為共生共榮的有機體。
從哲學角度看,“生命共同體是對人的生存空間在生態范疇的認識,是強調生態所涵蓋的區域范圍應把全球作為整體的生態追求?!?sup>[19]“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的觀念可追溯至中國古代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它提醒我們,人類并非自然的主宰,人與天地萬物一體同源,不能將自然視為外在于人的他者,而是地球生態系統的一部分。我們應該轉向更加謙卑和尊重的態度,重新審視人類與自然共同存在的關系。對于由資本邏輯所造成的“虛假共同體”,馬克思恩格斯也給予了深刻批判。在他們看來,僅將自然視作服從人需要的資本主義社會制度,只會造成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普遍異化。他們強調只有共產主義社會的自由人聯合體,才能真正化解人與自然之間、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是“真正的共同體”。在此意義上,生命共同體理念正是對馬克思生態思想與實踐自然觀的承繼與發展,這是建立在人與自然二者之間相統一基礎上的,與實現人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理念高度契合。
倫理道德層面上,“西方生態倫理盡管因倡導人對大自然的道德責任而受到西方綠色運動人士或綠黨的青睞甚至崇拜,但由于其建立在形而上學基礎上而具有了絕對主義的思維缺陷?!?sup>[20]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關系被消解,二者的關系愈發緊張。我們要求保護和維護生態平衡,減少生態破壞,以確保自然的可持續性。生命共同體理念也強調了社會公平與正義,提醒我們要在環境保護中考慮弱勢群體的利益,避免環境政策加劇社會不平等,用生態理性取代經濟理性,著力構建新型的生態倫理關系。
除此之外,“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的理念鼓勵我們樹立起對后代人的責任和義務,推動綠色技術和環保產業的發展,以實現后代人選擇與享受和我們相同生活質量的機會?!翱沙掷m發展理論的出現,為確立代際正義原則提供了理論基礎”[21]。它呼喚我們在經濟發展、社會進步和環境保護之間尋求平衡,我們當前的社會實踐活動不僅要滿足當前世代的需求,也要保障未來世代的權益,從而走出“污染—治理—污染”的循環。
2.空間規劃:優化“三生空間建設”的規劃與布局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整體謀劃國土空間的開發,要按照人口資源環境相均衡、經濟社會生態效益相統一的原則,科學布局“三生空間”,給自然有更多的修復空間,給子孫后代留下美好家園。[22]作為生態文明建設理念下國土空間規劃的核心要素,“三生空間”是我國在新時期國土空間開發優化中的重要導向,走出了資本塑造下全球空間同質性、非均衡發展的困局。黨的十八大報告強調將優化國土空間開發格局作為生態文明建設的首要舉措,以推動可持續發展的目標。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進一步指出:要“健全主體功能區制度,優化國土空間發展格局?!?sup>[23]“三生空間”建設是指在國土空間規劃中,統籌優化生產空間、生活空間和生態空間,實現經濟發展、人民生活和生態環境的協調共生,構成科學完整的空間規劃與布局。
首先,“三生空間”建設的核心在于生態優先。生態環境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基礎,保護好生態環境意義重大。在國土規劃中,必須確保生態空間的完整性和穩定性,防止生態系統受到破壞。要在生產空間和生活空間的規劃中尊重自然,合理規劃生態用地,確保生態系統能夠為人類提供穩定的生態產品和服務。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必須“著力擴大環境容量生態空間?!?sup>[24]因而,必須持續加強生態環境保護合作,在已建立的大氣污染防治協作機制的基礎上,進一步完善防護林建設、水資源保護、水環境治理和清潔能源使用等方面的合作機制。
其次,集約用地是實現“三生空間”建設的重要途徑。根據第三次全國國土調查,我國人均耕地面積僅占世界平均水平的1/3,城市化進程的加速使得土地資源日益緊缺,如何合理利用土地成為重要問題。近年來,我國堅持節約用地,嚴格控制用地規模,人多地少的矛盾得到一定緩解。在生產空間的規劃中,避免了大規模低效的用地,提倡產業園區、科技園區等集聚型發展模式,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在生活空間規劃中,鼓勵高層建筑、立體綠化,減少占地面積,實現人口密度與資源利用的平衡,通過科學的土地利用規劃,實現經濟效益和資源利用的雙贏。
最后,技術創新與監測評估是“三生空間”建設的支撐手段。為了守護好我們的綠水青山,必須不斷提升保護生態環境的水平與技術支撐能力,實時評估和預測可能存在的生態風險與生態系統的動態變化,更有效地調控生態保護區的安全邊界。利用遙感、地理信息系統等先進技術,對國土空間進行科學分析和評估,了解資源分布、生態狀況等,為規劃決策提供科學依據。建立完善的監測體系,定期對“三生空間”建設進行評估和調整,確保規劃的實施效果符合預期目標。
3.空間格局:構建差異、多樣的生態保護空間格局
構建差異化和多樣化的生態保護空間格局是一項關鍵而復雜的任務,它要求充分考慮不同地域的生態特點、資源分布、社會經濟條件以及生態系統的脆弱性。這種格局旨在確保生態保護和可持續發展的統一,實現生態系統的健康恢復和生態功能的最大化,最終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建設新格局。
第一,生態系統因地區差異而異。地球上的各個地區具有不同的地理、氣候、地貌等特征,這直接影響了當地生態系統的類型和結構。例如,高寒地區的生態系統與熱帶地區的生態系統存在巨大差異,因此,單一的生態保護模式難以適應各種環境的需求。構建差異、多樣的生態保護空間格局就能夠根據不同地區的特點,制定更具針對性的保護措施,以確保生態系統的完整性和穩定性。
第二,生物多樣性需要多樣的保護方式。地球上存在著豐富多樣的生物物種,它們在不同生態系統中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因而,構建差異、多樣的生態保護空間格局有利于實現適應性保護,根據不同物種的分布和生態需求,劃定不同的保護區域,確保各類生物在其自然棲息地中得到有效保護。這樣的保護方式有助于維護生物多樣性,防止生物滅絕和生態系統的破壞。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以國家重點生態功能區、生態保護紅線、自然保護地等為重點,加快實施重要生態系統保護和修復重大工程。推進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sup>[25]
第三,不同社會經濟因素也需要多樣的考慮。人類活動與生態系統之間存在密切關聯,而不同地區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結構等各不相同。構建差異、多樣的生態保護空間格局需要綜合考慮不同地區的經濟發展需求,將生態保護與經濟可持續發展相結合。通過制定因地制宜的保護策略,可以實現生態環境的保護與社會經濟的協同發展。
結 語
“空間是一切生產和一切人類活動的要素”[26]。全球生態空間并非僅僅指涉物理上的空間結構,而是一個涉及環境、社會和經濟公平的復合概念,全球生態空間正義的核心思想是在全球空間內實現人與自然的雙重和解,可持續發展以及生態空間平衡。當今世界,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資本邏輯驅動下的生態空間修復方案,不斷加快空間的擴張過程,引發了一系列生態非正義問題。例如,全球生態資源的遭受掠奪以及污染物的跨境轉移等挑戰,生態帝國主義的霸權行徑反復再現等等。生態空間正義致力于構建一個平等、公平、團結的全球正義空間,以應對當前經濟全球化進程中出現的各種生態不平等交換的挑戰。
新時代新征程上,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始終秉持生態空間正義的理念,真正做到以人民為中心,不斷克服資本運行邏輯支配下的生態空間發展難題。應當指出的是,“空間不僅是自然形成的同時性結構,而且是社會建構的同時性關系。生態文明空間布局是將自然空間和社會空間集于一身的系統優化過程”[27]。換言之,生態文明建設的空間布局與全球生態境況以及人類社會活動密切相關。作為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我國在應對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保護等國際環境議題上發揮著重要作用。通過積極參與國際合作,我國不僅在國內推動生態文明建設,也為全球生態空間治理貢獻了中國力量和中國方案,成為世界文明理論研究和生態文明建設的中堅力量,為保障人民享有一個美麗舒適的自然環境作出了切實努力。“當代中國正在同時作為發展中國家代表和現代工業文明轉型探路者,在雙重意義上成為一個未來可期的世界領導者角色”[28]。
總之,我國生態空間正義的構建,是對資本邏輯主導下的全球空間秩序與生態境況在理念與實踐上的規約與徹底超越。中國式現代化的生態治理方案走出了西方生態思潮中的生態治理困境,摒棄了少數國家和地區獨占利益以及“先污染后治理”的生態非正義進路。各國在以普惠全人類的整體利益和共同價值為指引、共謀全球生態文明的建設的同時,還必須在具體的生態實踐中,堅持權責統一、做全球生態治理的倡導者和踐行者,維護好全球生態空間正義,守護好地球這一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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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邢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