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休眠的職場人際關系

陷入不活躍狀態的人際關系，即“休眠聯系”（dormantties），是可以復原的。這一點我們早已知曉。在經歷了疫情引發的分離以后，人們又重新回歸職場社交環境，當下的他們特別渴望恢復這些不活躍的聯系。這種聯系可能具備驚人的價值：在休眠階段，這些先前的聯系人一直在學習新知識，發展新的人際網絡，進而獲得建議、推薦、情感支持乃至有形資源。

我們曾經以為，喚醒休眠聯系不過是個簡單流程——你只要主動接觸，開始與他人交談，一切即可恢復如初。這種觀點認為，人們可以簡單地重修舊好，就仿佛時光流逝從未發生過。

然而，最新的研究表明，恢復休眠聯系的過程實際上要復雜得多。簡單錯誤就有可能破壞重建過程，有時候甚至會導致關系斷絕。例如，在某次會議上，我們就曾聽到一位創新經理對其前同事重建聯系的拙劣嘗試發出了抱怨。“簡直難以置信，你聽到他剛才問我什么了嗎？”這位經理說。“我再也不會搭理這家伙了！”毫不夸張地說，雖然休眠聯系人有時在回應對方邀約時會顯得頗為友好（“嗯，很高興見到你”），但往往又會在事后承認，他們當時一直處于克制狀態，不太情愿與對方展開全面接觸、合作或分享彼此知曉的信息。

為什么有些關系重建的嘗試效果不佳，甚至會帶來巨大傷害？又是什么原因導致某些關系重建的嘗試比其他嘗試更成功？為了研究這些問題，我們對管理者進行了觀察和訪談，希望了解如何才能以對雙方都有利的方式，重塑一定程度的彼此信任。

影響關系重建的三大關鍵要素

在幾年的研究過程中，我們親眼目睹了發生在意大利北方紡織行業內部的數十個關系重建的實時案例。由此，我們發現了與成功的關系重建始終密切相關的三大要素：雙方對彼此的記憶有多深，如何分享近況，以及雙方對彼此之間關系的看法是否相似。為此，我們建立了一個關系重建模型，以便讓一方或雙方都能通過這種聯結，獲取所需資源，譬如開展富有成效的合作或獲得有用的建議。

之后，我們又以331名美國工人作為實驗對象，對上述模型進行了測試，以評估三要素中的每種因素對他人幫助意愿的影響。在測試過程中，我們講述了一則關于某位前同事試圖重建關系的小故事，并向實驗對象發問道：“你在多大程度上愿意幫助這個人？”此外，我們還衡量了人們的幫助意愿是否會根據關系重建要素的有無而發生變化。我們發現，如果所有要素都處于缺失狀態，人們的幫助意愿充其量也只是中立水平——按照在從1（不愿意）到7（愿意）的量表，其量度為3.86。當所有三個要素都存在時，人們的意愿就從中立大體上變成了“是的，我樂意提供幫助”（5.72）。這一發現驗證了我們的研究結果。另外，我們也證實了三大關系重建要素之所以有用，關鍵在于它們增強了人們的信任感，讓他們相信別人正在關心自己，以及將來會關照自己。我們的研究成果已于今年早些時候，發表在《組織科學》（OrganizationScience）雜志上。

下面，我們將逐一講述如何利用這三大關鍵要素，來提升休眠關系重建的成功率。

1.記憶辨認出彼此至關重要，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雙方都會感到尷尬，甚至感覺受到了侮辱。試圖與一個不認識自己的人重建關系既充滿了痛苦，也會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值得信任。這種嘗試往往會導致人際關系永久性終結。

我們不妨先主動示好，再給對方一點緩沖時間，好讓對方去領英等社交媒體查一下你究竟是誰，這樣他們才能近距離審視你，看看你的簡歷，然后回憶一下究竟是怎么認識你的。貿然打電話可能存在風險。一位研發經理告訴我們，他就曾直接給某位CEO打過這種電話，當時他不得不大費周章地介紹自己是誰，以及他們在哪里見過面。最后，這位CEO確實記住了他，“那個抱有很大希望的年輕人”。研發經理自己卻感覺受到了侮辱，于是決定不再征求想得到的建議，并且再也沒有給這位CEO打過電話。

在出席專業活動時與人當面搭訕，也顯得不太合時宜。謹記，每個人的外表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生改變，你自己也不例外，因此提供一些線索，譬如戴上醒目的名字牌，會非常有幫助。

在相互辨認出對方以后，回憶共同經歷，讓彼此回想起聯系活躍時所發生的事情，有助于關系重建。你們可以談論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甚至是共同經歷的苦難。以我們所觀察到的一次成功的關系重建為例，當時一位親歷者這樣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的那位主任嗎？他可真是個混蛋。”另一位親歷者則以同樣的方式回憶起了那個人：“哈哈，我怎么會忘呢？那家伙簡直不近人情——超級喜怒無常。”隨著共同回憶的涌現，昔日的同事們在過往和現在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

2.分享近況主動向對方介紹自上次見面以來自己的職業發展情況乃至個人近況。這可以將你們的關系帶入當下，幫助彼此了解在關系沉寂期間所發生的一切。這不只是閑聊，它還可以讓別人掌握你現在的情況。一位高管表示，聆聽對方的職業發展道路“不僅有所助益，而且對于了解你所正在接觸的對象，很可能至關重要”。需要注意的是，分享近況并不意味著要按時間順序，詳細介紹自上次聯系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我們可以只關注相應的重點，從而有策略地確定談話的方向。

將個人私事的相關細節納入交談中，可以使得關系重建過程不會顯得太過功利性。“如果你在談話中提及一些私人生活，會有助于讓交談回歸到更為人性化的層面。”某位高管這樣說道。“但如果你直奔主題，人們就可能會覺得你想利用他們。”不過切記，談話內容也不要太過私人化，這一點非常重要。

在描述如何向某位已沉寂八年的聯系人了解近況時，一位經理這樣解釋說：“我不想越界，也不想太過冒昧，所以我盡量把話題限制在寒暄客套上，這樣既能表示我在關心他，又不顯得輕率。”

不幸的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會遵循上述建議。事實上，我們就曾多次目睹因非敏感問題而導致的關系重建陷入災難境地，這當中既有職業領域方面的問題（“你被解除CEO職務時，他們有沒有給你賠一大筆錢？”），也包括個人私事方面的問題，譬如冒昧地詢問對方如何度過配偶去世后的艱難歲月。這兩次關系重建的嘗試都因為對方的魯莽發問而戛然而止。

重新展示自我也有助于雙方去評估自己是否喜歡和信任彼此。起初，這似乎是一種無謂的儀式，但它可以讓人們檢驗自身對你的心理印象是否依然準確，這些印象就包括你的可信任程度。你如何呈現自己——你的觀點，你的近況——不僅會影響對方對你的看法，還會影響這段關系本身。同樣，你也有機會去重新評估你的舊聯系人。在這個階段，雙方往往都會下意識地去評估對方，是否值得未來進一步深交。

3.對于彼此關系的看法相似雙方需要對彼此之間的關系保持一致認知，比如你們的感情親密到何種程度，你們的角色或供職的公司是否存在競爭關系，你們的社會地位相近還是差別較大。舉例來說，與過去非常熟悉或幾乎不熟悉的人重新建立聯系，通常都不存在任何問題，只要你以適合的方式對待他人即可。但如果把曾經關系疏遠的人當作知己（或者反過來），就會破壞關系重建的機會。

即便沉寂已久的聯系人如今已成為競爭對手，雙方依然可以成功地重新建立聯系，有時甚至能夠展開合作，譬如可以攜手促成行業發展，但這需要雙方對彼此之間關系的性質達成一致意見。正如某位高管所言：“如果我覺得向對方詢問某事會導致利益沖突，我就不會去問。”

一位研發經理向我們講述了自己曾試圖與一位前雇員重建聯系但結果很不順利的故事。在沉寂期間，這位前雇員已成為一家規模不大但發展迅速的公司的CEO。這位CEO和他“只簡單聊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事后，研發經理靦腆地告訴我們，對方可能太專橫了，就好像前同事欠了他什么似的。“或許在他看來，我對待他的方式就像對待普通員工，而不是一家重要公司的CEO。”這位經理說。兩人對于這段關系的看法并不相同，所以重建聯系的嘗試失敗了。

對關系認知保持一致的態度，也有助于界定關系重建過程中向對方提出請求的做法究竟適合與否。因為對方需要相信，鑒于你們之間的關系類型，你不會向他施加壓力，強迫他分享不愿意分享的資源。

這些最新研究成果向我們展示了該如何去重建休眠聯系。不過別忘了，在關系重建過程中，對方是怎樣的一個人同樣至關重要。過往研究發現，最有用的關系重建，通常來自那些有可能提供新奇體驗感的休眠聯系人——例如地位較高者，或過去你從未花很多時間與之共處者——以及那些有可能對這段關系全情投入的聯系人，例如你期望會關心你并愿意提供幫助的某些人。

再續休眠聯系對于增強人際網絡的重要性，不亞于結交新朋友或加強現有聯系。精明的高管會熱衷于重建聯系，但同時，他們也會對此深思熟慮。這樣做的好處在于，尋求合作或建議時，對方不會有太多戒備。與此同時，對方也愿意提供更多的幫助，而不會覺得自己被占了便宜。那些愿意花時間關注以上三個步驟的人，能夠更好地重構過往的人際關系，充分發揮其潛力——這種煥然一新、值得信賴的關系可以隨時為自己提供助力。

翻譯：徐黃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