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以新中國成立以來具有代表性的人教社5套111冊中小學語文教材為研究對象,對其中出現3次及以上的41篇經典篇目進行文本細讀與縱向比較,發(fā)現革命文化經典篇目的內涵與時代明顯相關,革命斗爭精神和中國共產黨領導是其核心主線,確定的28位作者基本是革命親歷者或其重要關系人,涉及5種文體但均以革命史實為創(chuàng)作基礎,數量變化經歷了3個時期的批量進入、21世紀初的批量刪除及統(tǒng)編版的重新?lián)焓啊=ㄗh緊扣革命文化內涵要素,從語言文字切入實現多方位育人價值;增補作者、背景等相關信息,促進文本真實性的理解;適量增加富含人民中心、實事求是、艱苦奮斗等內涵的篇目,精準回應現實需要。
關鍵詞:中小學語文教材;革命文化;經典篇目;構成;遞嬗
中圖分類號:G624"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4-831X(2024)05-0014-07
傳承革命文化是語文課程的重要使命,語文教材是語文課程傳承革命文化的基本依托,革命文化經典篇目則是語文教材傳承革命文化的中流砥柱。對革命文化篇目的關注,涉及現行統(tǒng)編版(如張鈞2021[1]23-30、向琴[2]16-27)和此前版本(王帥2005[3]11-14)的單版內部分析,相鄰兩版的縱向或橫縱綜合比較(如朱文輝2020[4]33-41),某一學段的多版本縱向發(fā)展(如李爽2024[5]76-84),以及個別的專門針對某學段某版教材經典篇目的研究(如李碩2021[6]21-29)。綜觀而言,已有研究主要以舉例論證或微觀統(tǒng)計為主,缺乏縱向長線視角的多學段多版本的統(tǒng)計比較研究,更缺乏聚焦經典篇目的宏觀分析。為此,本研究以人民教育出版社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出版的,具有代表性的5版中小學語文教材為對象,運用文本分析法與多向比較法,從入選篇目的基本構成與篇目遞嬗兩個角度分析其革命文化選篇變遷,并從中獲得啟示。
一、納入統(tǒng)計的語文教材版本與篇目
(一)語文教材的版本選取
中小學語文教材成千上萬,跨年代進行教材縱向比較,必須依托有代表性的教材版本。這里涉及出版社與年代兩個問題。關于出版社,自新中國成立以來,人民教育出版社(以下簡稱“人教社”)一直是全國教材出版與研究的核心陣地,因此人教社教材毫無疑問是做跨年代比較研究的首選。至于時代,涉及教材的分期問題,準確把握分期后每個時期精選一套,也可代表整體樣態(tài)。而分期,首先需要確定一個劃分標準,本研究參考了新中國成立以來語文課程變革的重要事件或顯著現象,如:20世紀50年代的漢語文學分科、改革開放初期語文課綱的撥亂反正、20世紀90年代的全國“語文教育大討論”、2001版課程標準頒布、2016年起的統(tǒng)編版教材試用推廣、2017版高中課標與2022版義務教育課標的頒布等。
綜合以上兩個標準及人教社實際出版情況,確定將革命文化傳承視角的語文教材出版情況劃分為以下五個時期:新中國成立初期、改革開放初期、20世紀90年代、21世紀初新課標時期、2016年起統(tǒng)編版時期。經過搜尋和比較匹配,確定了擬用作分析對象的各時期中小學語文教材111冊,具體為:人教社1955—1960年出版的初小、高小、初中、高中共22冊,人教社1978—1980年出版的全日制十年制學校課本20冊,人教社1994—1995年出版的九年義務教育、高中共24冊,人教社21世紀新課標版22冊,人教社統(tǒng)編版23冊。
(二)革命文化篇目的統(tǒng)計
1.革命文化的概念界定
可以從創(chuàng)造時間、創(chuàng)造者、核心內涵等三個向度來界定“革命文化”。時間上,黨的十九大、二十大報告的相關闡述中,革命文化都基于時序視角,位列于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與社會主義先進文化之間,再結合毛澤東《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7]、《社會主義革命的目的是解放生產力》[8]以及陳懷宇(2017)[9]41-69+166-167等相關重要論文,可將革命文化的創(chuàng)造期定于1840—1956年,其中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到1956年社會主義三大改造完成為關鍵時期。創(chuàng)造者方面,從革命力量的組成來看,受馬克思主義思想指導的中國共產黨是領導力量,人民軍隊是骨干力量,工人、農民、小手工業(yè)者等廣大人民群眾是主要力量,民主戰(zhàn)士、舊民主主義革命的仁人志士等是促進力量。內涵方面,到目前為止,較權威的規(guī)定應該是《革命傳統(tǒng)進中小學課程教材指南》[10]所提出的七個要素。如此,可將革命文化明確為:中國共產黨在馬克思主義思想引導下,吸納舊民主主義革命經驗教訓,領導人民軍隊和廣大人民通過艱苦卓絕的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資本主義斗爭而創(chuàng)造的,以共產主義理想信念、人民中心、愛國主義、中國共產黨領導、實事求是、革命斗爭精神和艱苦奮斗傳統(tǒng)等七要素為核心內涵的先進文化。
2.革命文化篇目的具體所指
革命文化篇目的具體所指,首先是以前文“革命文化”定義中的時間、創(chuàng)造者和內涵為標準,但其中的“時間”是指創(chuàng)作于革命年代或后世但以革命年代為主要反映對象,“創(chuàng)造者”指革命文化篇目的作者或革命文化篇目所記所敘所議的對象。這樣,革命文化篇目必須同時滿足下面三個條件:創(chuàng)作于1840—1956年間或反映此期的人物與事件;由革命導師、革命領袖、革命軍隊、革命人民和仁人志士所創(chuàng)作,或者反映上述人員的革命思想、革命活動與革命精神;涉及革命文化七個內涵中的一個或幾個。
但實際界定時仍會遇上一些可能的困惑,為盡量明晰標準,對革命文化篇目遴選作進一步說明:關于內涵,同樣屬于中華優(yōu)秀文化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或表達愛國思想、先人后己、艱苦奮斗等與革命文化七個內涵相似而無關中國革命的,或歌頌祖國大好河山及人文景觀但無關革命的,都不納入統(tǒng)計,因為它們雖然為革命文化提供了基礎或傳承了革命文化,但本身并非革命文化。關于創(chuàng)造者,作者或敘議對象是革命導師、革命領袖、仁人志士、民主戰(zhàn)士等革命人物但內容與革命文化內涵關聯(lián)不強的,不納入統(tǒng)計。關于時間,所敘寫事件緊密關聯(lián)革命文化但不在1840—1956年之間的,不納入統(tǒng)計。
3.革命文化篇目的統(tǒng)計標準
進行革命文化篇目統(tǒng)計時,遇到的特殊情況及其處理方式如下:第一,內容相似但篇名不同的,以作者是否相同作為是否合并計篇的標準;第二,同一篇目在同一版本中出現一次以上的,算作同篇,該情況僅出現于新中國成立之初版當中;第三,同一篇課文中含有兩篇(首)的,如果獨立成篇(如一首詩、一則通訊)則單獨計數;第四,出現在教材輔助系統(tǒng)中的篇目,統(tǒng)編版小學階段“閱讀鏈接”因直接呈現了篇目本身的文本內容而納入統(tǒng)計,小學“快樂讀書吧”、初中“名著導讀”和高中“單元研習任務”因主要側重于內容介紹,故不納入統(tǒng)計。據此,統(tǒng)計得出5個版本111冊語文教材中共出現革命文化篇目470篇次。為同時保證延續(xù)性與一定分析量,將出現3次及以上的同篇革命文化課文計為經典篇目,共計41篇,入選總次數為152次,占革命文化總篇目總入選次數的32.3%。其中,出現5次的7篇,出現4次的14篇,出現3次的20篇。
二、革命文化經典篇目的構成
(一)焦點明顯、關聯(lián)時代的內涵構成
1.總體內涵聚焦革命斗爭精神與中國共產黨領導
從內涵來看,具體革命文化篇目所包含革命文化要素的數量與類型各不一樣,如沈重《狼牙山五壯士》反映了革命斗爭精神、愛國主義情懷、中國共產黨領導、共產主義理想信念共4個要素,《改造我們的學習》反映的則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實事求是思想路線這2個要素。細讀41篇經典篇目,發(fā)現經典篇目所反映的革命文化內涵非常豐富,但七個要素的分布并不是平均狀態(tài),以革命斗爭精神和中國共產黨領導最為亮眼,其他要素或多或少地穿插其間。革命文化七要素的總占比從高到低依次為:革命斗爭精神33篇(80.5%)、中國共產黨領導25篇(61.0%)、共產主義理想信念15篇(36.6%)、愛國主義14篇(34.1%)、人民中心10篇(24.4%)、艱苦奮斗10篇(24.4%),實事求是5篇(12.2%)。
2.篇目內涵明顯關聯(lián)所創(chuàng)作或反映的時代
革命文化在不同階段具有不同側重點[11]134-137+252。統(tǒng)計創(chuàng)作或反映舊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建黨初期和大革命時期、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抗日戰(zhàn)爭時期、解放戰(zhàn)爭時期、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時期等六個時期的經典篇目可知:革命文化的七個要素,每個時期都出現了的是“革命斗爭精神”,并且出現次數都排在前三;“中國共產黨領導”自建黨之初和大革命時期進入,此后一直出現,并于土地革命戰(zhàn)爭、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這三個時期都排在第一;“共產主義理想信念”在建黨之前只出現于《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和《偉大的友誼》,此后自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起一直出現,且排名不斷上升;“愛國主義情懷”主要出現于解放戰(zhàn)爭之前的各個時期,并且占據比較顯要的位置;“以人民為中心”和“艱苦奮斗傳統(tǒng)”出現于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以來的每個階段當中;“實事求是思想路線”主要出現在毛澤東的《反對自由主義》《改造我們的學習》《反對黨八股》和《為人民服務》之中,這4篇均創(chuàng)作于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上述情況,既體現了革命文化最具特色的革命斗爭性,也反映了革命文化核心要素由中國共產黨領導創(chuàng)造這一事實,以及因為各時期革命任務側重點差異而導致的革命文化關切點轉移。
(二)以革命親歷者為主體的作者群
各篇目作者信息,有的在教材中有直接標注或說明,其他則經過了綜合查找,最后除《毛主席在花山》和《吃水不忘挖井人》外,確定了其他39篇經典篇目的作者群來自6種身份角色共28名作者:一是革命導師或無產階級革命家、政治家、軍事家,包括恩格斯、毛澤東、朱德、陳毅、葉挺、陸定一等6人;二是著名革命文學家或著名民主戰(zhàn)士,包括魯迅和聞一多;三是革命文學家或戰(zhàn)地記者、政治宣傳員等革命文藝工作者,包括周而復、魏巍、夏衍、孫犁、管樺、石峰/王玉章、楊旭、方冰、沈重、余心言、王愿堅、李本深、彭加倫等共13人(組);四是革命戰(zhàn)士,包括楊益言/羅廣斌、張計法、李元興等共3人(組);五是革命者親屬,包括李星華、特里克·懷特兩人,前者是李大釗女兒,《十六年的回憶》的作者,后者是馬克思女婿,《偉大的友誼》的作者;六是其他革命禮贊者,包括作家王英琦和記者祁念曾。就入選的革命文化經典篇目數量來看,毛澤東有8篇(19.5%),魯迅有3篇,周而復、魏巍各有2篇,其他均為1篇。總體而言,作者群基本由革命親歷者或其重要關系人構成。
(三)以史實為基礎的多種文體創(chuàng)作
中小學通行的文體分類標準有兩種,一是根據文學體裁分為詩歌、散文、小說、劇本,二是基于具體的表達方式分為記敘文、議論文、說明文、應用文。由于四類文學體裁僅面向文學類作品,故本研究結合各篇目具體情況,采用優(yōu)先表達方式、輔以文學體裁的綜合分類法,得出41篇總篇目的文體情況。可以發(fā)現,經典篇目的文體比較多樣,按占比高低依次包括記敘文16篇(46.3%)、議論文8篇(19.5%)、小說7篇(17.1%)、詩歌6篇(14.6%)和應用文新聞/消息1篇(0.2%),既有紀實性文體,也有聯(lián)想、想象偏多的虛構式文體。但值得注意的是,由于革命文化內容偏向歷史性,所以,其記敘文基本是由記者一線調查采寫、戰(zhàn)友或親屬回憶現場的紀實性作品,議論文是恩格斯、毛澤東、魯迅寫的政論文和聞一多的演講,小說都來自作者們對不同時期革命生活深入體驗的創(chuàng)作,詩歌的作者是毛澤東、陳毅、葉挺和曾任《紅旗》雜志社記者的祁念曾,唯一的應用文是毛澤東寫的一篇新聞消息,總體而言,以革命史實為創(chuàng)作基礎,客觀性比較強。
三、革命文化經典篇目的遞嬗
根據經典篇目首次進入本研究5版教材的時間進行統(tǒng)計,發(fā)現新中國成立初期人教版中小學語文教材就已列入的只有18篇,此后,改革開放初期版、20世紀90年代版分別新增14篇、9篇,21世紀初版大動作刪除了13篇,但統(tǒng)編版又將刪除的這13篇重新納入。因此,總體來看,革命文化經典篇目在5個版本中的變化趨勢,大致呈現為一個平緩的“N”型。
(一)三個時期的批量進入
新中國成立初期版、改革開放初期版、20世紀90年代版均有經典篇目被批量選入。其中:
新中國成立初期入選的有18篇,占41篇經典篇目中的將近一半。具體篇目如下:《十六年前的回憶》《沁園春·雪》《沁園春·長沙》《為了忘卻的記念》《黃繼光》《小英雄雨來》《金色的魚鉤》《記念劉和珍君》《包身工》《再見了,親人》《我的戰(zhàn)友邱少云》《回憶我的母親》《反對黨八股》《改造我們的學習》《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冀中的地道戰(zhàn)》《飛奪瀘定橋》《老山界》。
改革開放初期共計有經典篇目32篇,其中保留了新中國成立初期18篇中的16篇(《冀中的地道戰(zhàn)》和《老山界》退出),同時新增了以下14篇:《為人民服務》《手術臺就是陣地》《七律·長征》《王二小》《狼牙山五壯士》《人民解放軍百萬大軍橫渡長江》《紀念白求恩》《一個蘋果》《囚歌》《偉大的友誼》《誰是最可愛的人》《最后一次講演》《梅嶺三章》《荷花淀》。
20世紀90年代初的語文教材中共41篇經典革命文化課文,達到了5個版本中的最高峰。改革開放初期教材曾出現的經典篇目除《沁園春·雪》外悉數保留,改革開放初期曾刪除的新中國成立初期篇目《冀中的地道戰(zhàn)》和《老山界》重新被納入,此外,還首次新增了如下9篇:《吃水不忘挖井人》《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燈光》《豐碑》《圓明園的毀滅》《毛主席在花山》《延安,我把你追尋》《獄中聯(lián)歡》《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
三個時期批量選入的新增篇目,除了革命斗爭精神和中國共產黨領導仍是一以貫之的關注點,各時期經典篇目內容分別表現出了一定的傾向性。如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新增篇目特別強調實事求是和愛國主義,這兩類革命文化要素分別占到所有41篇經典篇目的60.0%和50.0%(注:1篇經典篇目可能同時包括幾個革命文化要素),革命斗爭精神、人民中心地位和中國共產黨領導分別占42.9%、36.4%和34.6%;改革開放初期新增篇目對共產主義理想信念和艱苦奮斗精神的關切度很高,二者分別占所有41篇經典篇目的53.3%和40.0%;20世紀90年代因為已有前兩次批量涌入的奠基,所以新增9篇的革命文化要素分布比較均勻。
新增篇目的革命文化內涵傾向性體現了各個時代人才培養(yǎng)的特殊需要。新中國成立之初,積貧積弱,個體國家意識薄弱,一方面要通過強化革命戰(zhàn)爭記憶,樹立民族自尊自信;另一方面要依靠高強度的政治組織[12]50-52,實事求是、艱苦奮斗,盡快提升國力、不受外侮。改革開放初期撥亂反正,強化共產主義理想信念,強調集體意識,并繼續(xù)增強實事求是精神。1991年頒布了《中小學語文學科思想政治教育綱要》,要求對學生“由淺入深、堅持不懈地進行新中國近代史、現代史和國情教育”[13]37-47,革命文化經典篇目再次成為語文教材選編的重要組成部分,保留、重拾、新增的篇目聚焦于知史惜今、勿忘苦難、展望未來,以防顏色革命,不讓歷史悲劇重演。
(二)21世紀初的批量刪除
21世紀初課標版的革命文化經典篇目為25篇,其中,回歸了《沁園春·雪》,批量刪除了改革開放初期和20世紀90年代初兩版均選入的以下13篇:《為了忘卻的記念》《我的戰(zhàn)友邱少云》《飛奪瀘定橋》《回憶我的母親》《反對黨八股》《改造我們的學習》《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囚歌》《偉大的友誼》《誰是最可愛的人》《最后一次講演》《梅嶺三章》《荷花淀》。
此次刪除起因于20世紀90年代高漲的人文精神及其影響下的“語文教育大討論”,語文教育人文價值重視不夠成為當時的共識,2001版語文課標以此為背景進行了重大變革,語文教材修訂時相應強化了選文的文學意蘊和人文關懷,刪除了一些被認為“充滿戰(zhàn)爭與暴力”的革命文化課文,新增了一些反映自然科學、當代生活的篇目。這些被刪除經典篇目中的革命文化內涵,涉及中國共產黨領導地位(8篇)、共產主義理想信念(6篇)、人民中心(3篇)、實事求是(3篇)、革命斗爭精神(10篇)、愛國主義(3篇)和艱苦奮斗傳統(tǒng)(2篇)。
(三)統(tǒng)編版的重新?lián)焓?/p>
隨著時代變化而對教材選文進行增刪是正常現象,但21世紀初各版語文教材對革命文化篇目的刪除還是引起了較為強烈的社會反響。此后,教育部組織了強有力的編寫隊伍,開始了統(tǒng)編三科教材編寫以加強中小學意識形態(tài)教育,統(tǒng)編版語文教材也應運而生。統(tǒng)編版教材選文堅持了經典性、文質兼美、適宜教學的傳統(tǒng)標準和適當兼顧時代性的新標準[14]3-11。相較于21世紀初課標版,統(tǒng)編版僅對《一個蘋果》《再見了,親人》這2篇革命經典篇目做了刪除,其他都是重新?lián)焓白黾臃ǎ阂皇鞘?1世紀初批量刪除的13篇回撤12篇(僅《飛奪瀘定橋》未回歸),二是將此前4個版本中出現過兩次的《紀念白求恩》《冀中的地道戰(zhàn)》《老山界》這3篇重新引入統(tǒng)編版,最后共有革命文化經典篇目38篇。
(四)持續(xù)入選的架海金梁
進一步梳理前述材料得知,持續(xù)入選5版教材的革命文化經典篇目有7篇,含小學階段的《十六年前的回憶》《黃繼光》《小英雄雨來》《金色的魚鉤》和高中階段的《包身工》《沁園春·長沙》《記念劉和珍君》。此外,另有《為人民服務》《手術臺就是陣地》《七律·長征》《王二小》《狼牙山五壯士》等5篇自改革開放初期入選后持續(xù)入選。這些持續(xù)入選的課文,成為語文課程傳承革命文化的架海金梁,它們宣傳了毛澤東、李大釗等目光遠大、無私無畏、沉著樂觀的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形塑了王二小、雨來等機智勇敢的少年英雄典型,禮贊了黃繼光、劉和珍、狼牙山壯士、老班長等用生命詮釋理想信念的革命烈士,宣講了為人民服務、全世界無產階級聯(lián)合起來的革命制勝路徑。
四、革命文化經典篇目構成與遞嬗的啟示
(一)緊扣內涵要素實現多方位育人價值
本研究結論表明,革命文化內涵豐富,經典革命文化篇目中廣泛地分布著革命斗爭精神、中國共產黨領導、共產主義理想信念、愛國主義、人民中心、艱苦奮斗、實事求是等革命文化要素,具有多方位育人價值。通過經典篇目,看得見共產黨為國為民的初心使命的真切表現,體會到革命隊伍對“一切言論行動,必須以合乎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最大利益,為最廣大人民群眾所擁護為最高標準”[15]這一理論的生動把握,感覺到基于理想信念的艱苦奮斗能令人“那么頑強,那么勇敢,而且……從整體說來是那么無敵”[16]3,等等。這些經典篇目在多個時期的語文教材中反復出現,說明了它們具有“超越歷史的任何時代都需要的精神能量”[17]99-105,而它們內在的革命意蘊,又與各時期語文課綱相互應和,共同說明開展思想政治教育是語文課程的必然職能,說明“把思想政治工作貫穿教育教學全過程”[18]是包含新時代在內的各時期的育人基本要求。
但當前不少教師不敢或不愿將革命文化篇目的教學功能準確定位于傳承革命文化。這種情況,可能是因為革命文化本質上是政治文化,而語文教育史上確曾出現過把語文課當政治課的不良現象;也可能是因為把握了語文課程特有功能在于“發(fā)展語言文字運用能力”,卻未能領會新課標的新要求,不理解《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年版)》將“文化自信”列為語文課程四個核心素養(yǎng)之首[19]4的意義,不懂得語文教材不同類型篇目其實具備不同的“教材位”,革命文化篇目的核心功能是通過領悟語言文字實現“以文化人”。實際上,語言文字本身就是文化的一部分,它是認識作品藝術形象并進而深刻領會作品思想內容的基礎[20]652-653,有構建情境的天然優(yōu)勢,能幫助讀者立體化、系統(tǒng)性地理解革命文化篇目中的人物、故事與道理,從而使革命文化學習更具沉浸感、吸引力與說服力。所以,應從革命文化的七個內涵要素出發(fā),挖掘革命文化篇目的以文化人價值,并以其自帶溫度的語言文字作為依托,全面實現革命文化篇目應有的育人功能。
(二)增補相關信息促進文本真實性理解
本研究對革命文化經典篇目作者構成與文體構成的分析結果顯示:一方面,革命文化經典篇目的作者群基本是革命親歷者或其重要關系人;另一方面,革命文化篇目雖然涉及記敘文、政論文、新聞報道、小說、詩歌等多種文體,但均以革命史實為創(chuàng)作基礎。因此革命文化篇目的主體內容具有良好的史實真實性。不過,“哲學求真,道德或宗教求善,介乎二者之間表達我們情緒中的深境和實現人格的諧和的是‘美’”[21]24。大部分革命文化篇目都屬于“求美”的文學創(chuàng)作,因此,解析革命文化內容的真實性時,要根據文學創(chuàng)作基于現實且高于現實的基本原理,尊重文本特點,把握史實限度,尋找文本內部的自洽。
但通過所謂審視“細節(jié)真實”而質疑課文真實性的現象在學校內外并不少見,而“相信”是傳承的根基,相信革命文化篇目中革命人物言行舉止的歷史真實或文學真實,才有產生認同進而傳承的可能性。分析對革命文化課文真實性存在偏差和產生誤讀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部分革命文化經典篇目如《狼牙山五壯士》《朱德的扁擔》等也曾遭受過“細節(jié)失真”的質疑,也可能是因為未能掌握21世紀初語文課改所倡導的“多元解讀”。總體來看,其實質在于發(fā)展基于系統(tǒng)視角、多向視角的思辨能力而非一鱗半爪的強說機巧。為減少這些誤讀誤判,教材編寫完全有條件從作者、創(chuàng)作背景、事件背景、人物關系背景等角度提供核心相關信息,或者直接呈現,或者鏈接提示,或者將相關多篇進行互文式組元,從而協(xié)助師生直接或按圖索驥獲得盡可能多的背景知識,在更廣闊的視野、更深遠的景深當中理解每篇革命文化課文的史實真實與文學真實。
(三)基于現實需要精準增加適量篇目
對革命文化經典篇目的遞嬗研究發(fā)現,新中國成立以來各時期革命文化經典篇目呈和緩的N形發(fā)展態(tài)勢,現行統(tǒng)編版教材的革命文化總量與經典篇目均暫未達到各版中的最高峰,統(tǒng)編版各印本的微調也顯示其仍處于小幅增量進程之中,且各時期新增經典篇目均反映了當時人才培養(yǎng)的特殊需要。同時,經典篇目對不同革命文化要素的反映量有差異,如革命斗爭精神出現頻率為80.5%,而有些要素如人民中心、實事求是分別只有24.4%、12.2%。語文教科書體現了國家對當時語文課程范疇內“什么知識最有價值”的基本判斷,什么樣的革命文化篇目更能助力語文課程高質量傳承革命文化,或許“繼承發(fā)展,守正創(chuàng)新”[22]12-21就是最佳答案,其中,繼承、守正即對經典篇目的承續(xù)使用,發(fā)展、創(chuàng)新則是對包括因時代亟需而增加的相關篇目予以補償式教育。
對照當前“為黨育人、為國育才”的立德樹人根本任務,革命文化七個內涵要素均具備良好的思想政治教育與人格教育價值,有助于解決拜金主義、個人主義等思潮影響下較普遍出現的理想信念薄弱、革命精神匱乏、艱苦奮斗意志不足等問題。經典篇目中的革命文化要素分布量,直接影響教材使用者的關注度。統(tǒng)計顯示革命斗爭精神已經得到強力凸顯,但共產主義理想信念(36.6%)、艱苦奮斗(24.4%)的出現頻率還可提高。此外,人民中心執(zhí)政理念(24.4%)是中國共產黨執(zhí)政正當性的極重要支撐,實事求是思想路線(12.2%)是探索事物規(guī)律、培育唯物史觀的關鍵路徑,也可適當加以增補。而具體增補篇目,可優(yōu)先考慮以往教材曾用篇目,核查其所聚焦展現的革命文化要素,如重點體現艱苦奮斗成長史的《制造槍榴彈》(新中國成立初期版七年級下冊)等,按照缺什么補什么的選材思路和結構化融入的編排思路,利用好教材中革命文化篇目可能的寶貴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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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mposition, Evolution and Their Enlightenment of
Classic Texts of Revolutionary Culture
in Primary and Secondary Chinese Textbooks
ZENG Xiaojie1, HE Huikun2, YAN Bo3
(1. School of Elementary Education, Hunan Fir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205;
2. Experimental Middle School of Yongzhou in Lingling District, Yongzhou, Hunan 425100;
3. Lanyuegu School of Mingde in Ningxiang, Ningxiang, Hunan 410600)
Abstract:Taking the representative 5 sets of 111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Chinese textbooks published by the People’s Education Press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s the research object, this paper makes intensive reading and vertical comparison of 41 classic articles which appeared 3 times or more, and finds that the connotation of classic revolutionary cultural texts is obviously related to times, and the core connotation includes revolutionary struggle spirit and the leadership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The classic texts involve 5 literary forms, and 28 authors identified are basically revolutionary witnesses or important people, who regard the revolutionary history as the creation basis. The changes of texts quantity have experienced 3 periods of batch selection, batch deletion in the early 21st century and recollection of the teaching material compiled by Ministry of Education. It is suggested to closely follow the connotation of revolutionary culture, and realize the value of multi-directional education by learning language and characters; supplement the author, background and other relevant information and promote understanding of the authenticity of texts; appropriately add articles referring to connotations such as people-centered standpoint, the ideological line of seeking truth from facts, the spirit of hard struggle and so on, and respond practical needs accurately.
Keywords:textbook for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revolutionary culture; classic texts; composition; evolu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