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里的保健品騙局

隨著“銀發經濟”逐漸興起，很多不法分子把目標瞄準了老年人的錢袋子。河南男子王某仁專門成立公司、開設直播間，苦心經營，只為掏空老年人的養老錢。2024年5月23日，安徽省淮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終審判決。

精心包裝的“講師”

48歲的王某仁是河南省南陽市淅川縣人，初中畢業后干過很多活，但都因好吃懶做沒能長久。平日里熱衷刷短視頻的王某仁發現越來越多的網絡直播間打著“養生”的旗號推銷五花八門的保健品，雖然價格并不便宜，但圍觀的人不少，以老年人為主，銷量挺不錯。

王某仁躍躍欲試，2019年6月，他在鄭州市注冊了一家傳媒有限公司，自己擔任法定代表人。之后，他聯系全國各地的保健品代理商，表示可以幫助他們高價賣出保健品，具體合作方式是，代理商物色顧客，把顧客拉進王某仁的直播間，聽“講師”上課，然后在線或去線下購買保健品。

考慮到老年群體對保健品的需求比較大，且容易聽信“講師”的話，王某仁要求代理商們物色的顧客主要以60歲以上為主。

王某仁覺得能不能把保健品推銷出去，“講師”是關鍵，講師的嘴越能忽悠，上當的老年人就越多。因為自己的口才不好，王某仁開始在網絡上物色能一起“創業”的“講師”。不久，他找到了51歲的孫某。孫某是陜西省渭南市人，雖然只有高中文化，但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對于王某仁讓自己擔任“講師”，他信心十足。

就這樣，孫某被王某仁包裝成一名資深“講師”，虛構了一些看上去很厲害的頭銜：抗癌防癌專項基金會秘書長、航天營養運動學專家、國家一級保健醫師和國家一級營養師等。他主要負責給老年人上課，幫忙帶貨，每一筆交易可以提成3%。

王某仁告訴孫某：“給你安上這些頭銜，是為了增加可信度，老年人比較相信專家的話。說白了就是利用老年人關心健康、希望有個好身體的心態，通過營銷話術抓住老年人，夸大產品功效，把產品推銷出去?！?/p>

孫某很快就適應了這個“角色”，一副非常權威的樣子，在直播間里忽悠老年人，賣力地推銷保健品。之后，王某仁還陸續招募了一些“講師”，像孫某一樣，也被“包裝”一番后就開始“上課”。

隨著公司業務逐漸擴大，王某仁在全國各地招募人員，負責聯系全國的保健品代理商。安徽阜陽的鄭某明就是王某仁招募來的，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他聯系上了30多個保健品代理商，然后把他們拉進一個微信群，王某仁和孫某也在里面。

王某仁會適時發布一些直播間鏈接，由代理商們把這些鏈接轉發給各個顧客，讓Qb4IR4rNVdDst3cpPUz/Xw==顧客進入直播間觀看，在線購買。有些保健品有線下實體店鋪，可以到線下體驗購買。王某仁和代理商們談好，每完成一單，代理商會給王某仁報酬。

被有獎問答“洗腦”的老人

根據多年刷短視頻的經驗，王某仁知道公開的直播平臺會出現很多負面評論，且容易被封號，很多大型電商平臺和直播平臺都是被重點監管的對象，所以他找了一些小App的直播間，每場直播都有固定的密碼，顧客“聽課”必須持有正確的密碼，如此一來，有效杜絕了外人進入直播間，避免直播的內容被轉發或舉報。

經過直播間的吹噓，很多保健品的身價都水漲船高。比如西安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有一款膠囊保健品，批發價每套（6盒）108元。通過王某仁和他團隊的賣力推銷，虛構這款膠囊具有降低血脂、治療疾病的功效，以每套499元的價格進行銷售。經核實，王某仁的公司共售出這款膠囊保健品61908套，銷售金額達3089萬余元，孫某也因此得到了一筆可觀的提成。

王某仁的“名氣”在業內越來越大，2021年，黑龍江的顧某慕名而來，說自己有初乳免疫球蛋白粉和雪蓮紅景天兩款保健品，想和王某仁合作售賣。初乳免疫球蛋白粉批發價每盒80元，雪蓮紅景天每盒約468元。經過孫某天花亂墜的吹噓，初乳免疫球蛋白粉售價漲到每盒488元，雪蓮紅景天則漲至每盒2680元。到了2022年8月，初乳免疫球蛋白粉賣出9095盒，銷售金額443萬余元，雪蓮紅景天賣出3245盒，銷售金額869萬余元。

其實，所謂的初乳免疫球蛋白粉實際上就是食品，并沒有宣傳的治高血壓、糖尿病、降血脂、提高免疫力和預防癌癥等效果。雪蓮紅景天也沒有陰陽調和，調理五臟六腑，降血壓、降血糖和調濕氣等效果。

直播中，孫某還故作神秘，稱雪蓮紅景天里含有雪蓮，雪蓮是瀕危的珍稀藥物，能提高免疫力，降血脂。還說很多地方吃雪蓮需特殊申請，隨便吃犯法。如此一來，很多老人更加深信不疑，爭相購買。

為了吸引更多老年粉絲，王某仁讓孫某等講師開設了很多不同節目，比如“趣談養生”，講師大談養生之道，增加老年人的信任度，還有一檔“有獎問答”欄目，特別受老年人歡迎，只要認真聽完講師的課，課后完成一些簡單的問答題，就有可能獲得幾分錢或者幾毛錢的獎勵，這些獎勵讓老年人樂此不疲。

其實，王某仁是想借助聽課獎勵的形式給老年人“洗腦”，灌輸保健品知識，養成他們在直播間購買的習慣。

孫某因表現出色，成為王某仁的左右手。后來，王某仁還專門給他配備了助手李某文。李某文的工作是輔助孫某，幫他準備好保健品的直播文案和課件，并在網上建立直播間，把鏈接發給經銷商，還負責解答經銷商的各種問題等。

孫某直播時，李某文還會“保駕護航”，一旦看到有人說產品是假的，就會立即把他禁言，或者直接踢出直播間。有一回，安徽的趙某和老伴購買了初乳免疫球蛋白粉，結果發現這些粉末泡起來特別稀，喝不出什么味道，還不如普通牛奶。趙某在直播間里質問講師，還沒說幾句，就被李某文給踢了出去。

還有一名客戶，聽說雪蓮紅景天能治療肺結節，吃了一段時間，肺結節不僅沒有好轉，還變大了。他特別生氣，在直播間里反映情況，很快就被李某文禁言。

識破直播間“坑老”騙局

2022年4月，公安部召開全國公安機關打擊整治養老詐騙專項行動部署會，部署全國各級公安機關依法嚴厲打擊整治養老詐騙犯罪，切實維護老年人合法權益。

王某仁意識到自己的“財路”可能隨時會被切斷，陸續和代理商、講師“通氣”，讓大家及時規避風險，刪除一些話術本和文案。王某仁還特意給講師們開會，讓他們在直播中不要提“預防”“治療”之類的語言。

2022年7月的一場直播中，王某仁推說系統升級，暫停了直播，實際上是為了避風頭。一個月后，在全國打擊整治養老詐騙專項行動中，王某仁、孫某等人陸續落網。

安徽省淮南市大通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王某仁、孫某和李某文等10人虛構保健品、食品具有治療疾病功效，詐騙被害人，數額特別巨大，已構成詐騙罪，且系共同犯罪，依法應予懲處。

2024年2月2日，王某仁因犯詐騙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3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孫某因犯詐騙罪，被判處有期徒刑6年，并處罰金人民幣十萬元，其余人員也均因犯詐騙罪受到相應處罰。

對于一審判決結果，王某仁等5人表示不服，提出上訴。2024年5月23日，安徽省淮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終審判決，王某仁的刑罰不變，其余4人均有減刑。

老年人通過手機了解養生、購買保健品，是主動適應時代變化的表現，值得鼓勵和肯定。但一些直播間在銷售保健品時亂象頻出，營銷“花招”更是讓老年人防不勝防。

眼下，直播間“坑老”騙局并不少見，許多老年人遭受財產損失后，出于種種原因選擇沉默，這無疑助長了不法分子的囂張氣焰。這一現象反映了老年人對健康知識和養生的渴求，有關方面不妨借助網絡，為老年人提供正面的、符合老年人需要的養生知識，引導他們樹立正確的養生觀，不要再被所謂的“專家”“營養師”忽悠，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