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根井崗山：紅四軍軍械處舊址

1927年，正當北伐戰爭勢如破竹、直指中原搗王師時，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瘋狂屠殺共產黨人。國內政治局勢急劇逆轉，原來蓬勃發展的革命運動頓時陷于低潮，生機盎然的中國南部廣大地區更是處于腥風血雨之中。

不屈的中國共產黨人在黑暗中高舉起革命的旗幟，決心以劍與火的抗爭來回擊國民黨的屠殺政策。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漢口舉行了著名的“八·七會議”，總結大革命失敗后的教訓，確定了武裝反抗蔣介石新軍閥的方針。

1927年8月1日，以周恩來為書記的前敵委員會及賀龍、葉挺、朱德、劉伯承等人，率北伐軍二萬多人在南昌舉行起義。打響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一槍，標志著中國共產黨獨立領導革命戰爭、創建人民軍隊和武裝奪取政權的開始。

10月初，起義軍在南下廣東途中遭到失敗。保存下來的部隊，一部分轉移到廣東海陸豐地區同當地農民武裝匯合。另一部分則在朱德、陳毅率領下轉入湘南。

“八·七會議”后，毛澤東于1927年9月9日發動“秋收起義”。秋收起義軍在進攻長沙受挫后，以毛澤東為書記的前敵委員會當機立斷，改變原定部署，決定到敵人控制比較薄弱的山區尋求立足地。隨后，進行了著名的“三灣改編”，將黨的支部建在連上，部隊內部堅持官兵一致、實行民主管理。確定為新型人民軍隊之魂。

10月7日，毛澤東率部到達江西寧岡縣（今井岡山市）茅坪，開始了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艱辛斗爭。人們永遠不會忘記，1928年的4月下旬，在湘贛邊界武裝割據的中心區域——寧岡縣龍市，由朱德、陳毅統領的南昌起義部分部隊和湘南暴動農軍，來到這里與毛澤東的秋收起義部隊勝利會師。加上已在1個多月前升編為工農革命軍的地方武裝袁文才、王佐部隊，幾方面合起來的隊伍超過了一萬五千人，由此組建成為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

“巍巍井岡山，八一軍旗紅。”踏著這首軍歌昂揚雄渾的旋律節奏，人們的思緒不禁躍上蔥蘢，飛越百里井岡，開啟了追懷“人民軍工”發祥地的尋根之旅。就在井岡山核心景區——茨坪“毛澤東同志故居”左側20米外的建筑物前，參觀的人們仰望這幢房屋正門上高高懸掛的紅色匾額，鎦金的大字宣示著這里正是“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軍械處舊址”。“紅軍上了井岡山，革命有了立腳點。地是根，槍是膽，有地有槍膽包天。”井岡山根據地創建初期，紅軍的武器大部分還是梭鏢、長矛，槍支很少，彈藥更是奇缺。1928年底，紅軍利用對敵戰斗中繳獲的一批簡易設備，建立了紅軍首個兵工廠——步云山修械所。步云山修械所雖然很小，但它如同燎原星火，堪稱孕育人民軍工的萌芽。同時，它也標志著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軍工”踏著革命的足音，已經在井岡山這片紅色的土壤上呱呱墜地了！

據《井岡山革命斗爭史》記載，步云山——這個在當地農民自衛軍袁文才部隊修械所基礎上建立的兵工廠，總共才十余人，沒有武器生產加工設備，只有紅爐、鐵砧、銼刀等工具，只能修理槍械、生產土槍、土炮并兼制梭鏢、大刀等。爾后，紅軍又建立了蓮花修械所。那時，紅軍軍械所每個工人都有一副貨郎擔子；敵人來了，挑起擔子就走，到了安全地點，放下擔子就修理槍械。

“穿草鞋背土槍，反圍剿斗志旺，毛委員和我們在一起，天天打勝仗打勝仗。”當年的紅軍歌謠唱出了戰士的心聲。在艱苦的斗爭環境中，紅四軍軍械處工人因陋就簡，維修槍械；因地制宜，就地取材，打制梭鏢、大刀，漸而制造鳥槍、單響槍和松樹炮。老紅軍回憶，他們常常是吃著紅米飯、喝著南瓜湯，夜晚睡覺鋪稻草，睜眼就是修槍忙。

紅軍和革命根據地的存在、發展，使國民黨統治集團感到萬分震驚。從1930年10月起，蔣介石集中重兵，向井岡山根據地發動大規模“圍剿”。在朱毛的指揮下，紅軍貫徹積極防御的方針，實行“誘敵深入”戰術原則，從1930年10月到1931年7月，先后粉碎國民黨軍隊的三次“圍剿”。

井岡山紅四軍軍械處最值得驕傲的戰績，就是在黃洋界保衛戰的關鍵時刻，第31團黨代表何挺穎指揮紅軍戰士將一門剛剛在茅坪軍械處修好的迫擊炮抬上黃洋界。對著山下敵軍營壘連發三發迫擊炮彈，前兩發竟然都是啞彈。但第三發炮彈特別爭氣，特別提神，直接命中敵軍的指揮所。隨著這一聲炮響，敵軍指揮官楊如軒險些丟命，滿身血跡，倉皇夜逃，黃洋界保衛戰取得了最后勝利。毛澤東在回師增援途中喜聞捷報，寫下了“山下旌旗在望，山頭鼓角相聞，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早已森嚴壁壘，更加眾志成城，黃洋界上炮聲隆，報道敵軍逍遁”的豪邁詩篇。此舉也是人民軍工成長史上的第一座豐碑！

紅軍反“圍剿”斗爭的勝利，使贛南、閩西根據地連成一片，形成擁有21座縣城、面積5萬平方公里、居民達250萬人的中央革命根據地（又稱：中央蘇區）。在這期間，鄂豫皖、湘鄂西等根據地的反“圍剿”也取得重大勝利。

在“工農武裝割據”、各根據地不斷發展的情況下，1931年11月7日至20日，第一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在瑞金舉行，宣布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毛澤東被選舉為臨時中央政府主席。

鄧小平擔任主編的《紅星報》曾如是報導：

“1931年11月7日，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江西瑞金縣葉坪村舉行。會議開幕那天上午，舉行了閱兵典禮。早晨七時整，閱兵典禮正式開始，檢閱部隊成四路縱隊由南向北行進，他們扛著漢陽造輕重機槍、小鋼炮、迫擊炮，喊著宏亮的口號，向毛澤東、朱德行注目禮。”

11月25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任命朱德為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簡稱中革軍委）主席。“朱毛紅軍”——從此成為中國共產黨、紅軍和紅色政權的象征。

朱德在會上作了“軍事和紅軍問題的報告”。命運似乎已經在此刻奠定了他作為共和國主要軍事領導人的地位。會前，朱德作為紅軍總司令，來到位于江西省興國縣興連鄉的官田村，確定了中央兵工總廠廠址，就選在村里“陳氏祖祠”的萬壽宮內。這里都是清一色的青磚瓦頂、油漆粉畫、飛檐翹角的古建筑。這些建筑大多依山傍水，后山突兀，便利防空。官田兵工廠是1931年10月第三次反“圍剿”勝利后，中革軍委創建并直屬領導的第一個綜合性兵工總廠。它的建立，標志著在我黨領導下人民軍工的誕生。

官田兵工廠由紅軍總供給部修械處、江西省蘇維埃政府修械處和紅三軍團修械處合并組成，是我黨創辦最早的綜合性兵工廠。要說官田兵工廠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它當時已經擁有相對齊全的、由電力驅動的機器設備來生產槍彈。這些機器設備主要來自1929年3月毛澤東、朱德率領紅四軍首次入閩解放汀州后，繳獲的國民黨軍閥郭鳳鳴制造武器的兩座日式小型兵工廠（當時中共閩西特委書記鄧子恢連夜通知龍巖山塘兵工廠派人全盤接收。后來山塘兵工廠整體遷到官田合并為“紅軍總供給部修械處”）。紅軍總部對官田兵工廠的創建，特別是對組織架構更是高度重視。單從人事任免上就可看出，它已經孕育了新中國成立后國營軍工企業領導體制的雛形。最重要的標志，是從那時起就形成了黨政工“三駕馬車”的架構，只是“特派員”一職后來變成了“駐廠軍代表”。在官田兵工廠舊址里參觀，人們還可以看到成套完備的工廠管理制度，包括工藝和質量管理流程等制度。

“中央兵工總廠”第一任廠長吳漢杰，黨委書記張健，職工委員會委員長馬文，特派員陸宗昌。技術力量多數來自“9·18”東北淪陷后沈陽兵工廠和上海等地的技術工人。

官田兵工廠創建之初，內設槍炮科和彈藥科。槍炮科有工人二百余人，下設修理股、制造股、木殼股、牛皮股、刺刀股；彈藥科有工人百余人，下設炸彈股、子彈股。1932年夏，又在槍炮科、彈藥科基礎上，組建了槍炮廠、雜械廠、彈藥廠。槍炮廠下設修理股、機器股和機槍股；雜械廠下設紅鐵股、刺刀股、木殼股和牛皮股；彈藥廠下設子彈股和炸藥股，成為當時紅軍最大的兵工廠。

遙想土地革命戰爭初期，面對蔣介石動輒十萬大軍進剿，紅軍人數很少，裝備很差，物質補給更是困難重重。真可謂艱難困苦，玉汝于成！如何利用戰斗中的繳獲和俘虜補充自己，成為紅四軍必須著力解決的重大問題。

早在“三灣改編”時，毛澤東就把“一切繳獲要歸公”作為“三大紀律六項注意”的主要內容，嚴格約束紅軍官兵。朱德在教育部隊時也最直白地指出：“我們一般的同志還沒有注意收戰利品是紅軍現時最大的補給，即是小塊零件，即是小彈殼，亦十分需要。”

我們還可以從一個歷史的細節體味當年的艱辛。1934年12月，時任蘇區中央軍區政治部主任賀昌寫了一篇《節省子彈和搜集子彈殼》的宣傳文章。

面對國民黨軍隊的多次“圍剿”，蘇區面臨著嚴重缺乏子彈的困局，賀昌在文章中說：“同志們！子彈是我們殺傷敵人最重要的武器，多一個子彈就多殺一個敵人，少一個子彈就少殺一個敵人，多撿一個子彈殼，就可以多造一個子彈多打死一個敵人。在目前同敵人進行殘酷戰斗的時候，我們每一個紅色戰士和游擊隊員一方面要節省子彈，同時要多撿子彈殼。為了多殺死敵人，爭取戰爭勝利，大家都要努力節省子彈和撿子彈殼！怎樣節省子彈呢？第一，敵人距離我們在兩百米以外無論如何不要打槍；第二，不管在什么時候，沒有指揮員的射擊命令，也不要打槍；第三，打槍一定要瞄準，沒有瞄準也不要（打槍）……要在平時多練習瞄準，瞄準瞄得好，子彈就會多打死敵人……”

文章甚至細致地寫道：“怎樣收集子彈殼呢？我們也有幾點辦法：第一，打仗時候要把自己打的子彈殼留下，在平時還可以搜集在戰場上別人遺下的子彈殼。第二，向地方群眾宣傳，要他們把他們收藏的子彈殼交出來貢獻（給）戰爭；第三，還要收集敵人的子彈殼……”

由此可見，在裝備上完全處于劣勢的紅軍，唯一的武器來源，就只能是基本靠繳獲敵人的武器來裝備自己。如第一次反“圍剿”龍岡戰斗前，紅軍每3個人中才有一支步槍。又如第三次反“圍剿”蓮塘戰斗前，紅一方面軍31633人，戰士們手中卻只有18355支槍、26門迫擊炮。但就是在這種敵強我弱的不利態勢下，毛澤東、朱德堅持從實際出發，依托蘇區人民和蘇區地形的有利條件，采用“誘敵深入”的戰略方針，“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積極創造作戰條件，采取伏擊、襲擊等戰法，并從游擊戰向運動戰轉變。著名的龍源口大戰中，英勇的紅軍戰士，手持步槍、機槍、梭標、大刀、長矛等劣勢裝備，前赴后繼，奮勇殺敵，不僅贏得了反“圍剿”斗爭的勝利，并且繳獲到大量的武器裝備和軍用物資。官田中央兵工總廠的誕生正好彌補了這個不足。

官田兵工廠生產的彈藥、修配的槍支在“反圍剿”斗爭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據吳漢杰回憶，在興國官田時，該廠修配了步槍4萬多支、迫擊炮100多門、山炮2門、機關槍2000多挺，翻造子彈40多萬發，制造手榴彈6萬多枚、地雷5000多個。

歷史的豐碑清晰地鐫刻，作為中國大地上從來未曾有過的一種嶄新政權的雛形，紅都瑞金誕生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從來就不僅僅是個形式上的存在，而是具備了國家政權職能及政治經濟基礎的試驗。如建立軍工廠這種試驗與實踐，除了在長征期間因為要擺脫蔣介石軍隊的圍追堵截，有過短暫的停頓外，毛澤東從來就沒有放棄過。特別是把革命大本營放在了黃土高原之后，毛澤東更是通過延安邊區政府的軍工廠建設而精心培植、努力推進、日臻完善。“紅色首都”瑞金誕生的人民兵工，自然也在中國革命史冊上鐫刻下自己金色的名字。

就在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建立后不久，收到了一份來自國民黨陣營的大禮。當時，駐守在江西寧都的國民黨軍第二十六路軍1.7萬余人在地下黨員趙博生和進步軍官董振堂等人的率領下，于1931年12月14日舉行“寧都起義”，改編為紅軍第五軍團。他們帶來的有一定軍事訓練基礎的士兵和武器彈藥，包括他們的修械所設備和技師，這些更使得紅軍隊伍建設如虎添翼，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根據地建設如火如荼！中國軍轉民

（作者單位、職務：原國防科工委發展研究中心黨委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