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族群認同是群體成員對其所屬群體的倫理認知和情感依附,反映個體在文化、價值和權屬層面的歸屬感。本文以貴州省從江縣侗鄉“稻魚鴨復合農業生態系統”為研究案例,在民族生態學的視角下對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中的族群認同進行綜合分析,依據田野實證資料和民族學文獻資料將族群認同理論引入農業文化遺產的敘事框架,探討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對族群認同的深刻影響,諸如身份構建、動態適應、利益共享、情感皈依等,進而揭示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的歷史意義和文化功能。
關鍵詞: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族群認同侗鄉稻魚鴨系統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的農法認同研究”(編號:23BMZ154);南京農業大學2024年社科優助項目“民族地區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的農法認同研究”(編號:SKYZ2024023)階段性成果。
一、問題提出
2002年,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FAO)提出“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系統”這一概念,旨在構建一套全球性的保護體系,用于保護那些具有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價值的系統及其相關的生態景觀、生物多樣性、知識體系和文化結構等。2005年6月,“浙江青田稻魚共生系統”成為我國第一個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試點項目,極大推動了“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項目的成立與實施。自此,農業文化遺產研究在學界日益興盛,涌現出了眾多的優秀學術成果。
綜合來看,農業文化遺產研究的理論基礎主要源自生態學、人類學、民族學和人文地理學等多個學科。例如,生態學視角強調農業文化遺產中的生態環境功能和生物多樣性等;人類學視角則關注農業文化遺產與人地關系、風俗信仰、地方性知識等內在聯系;民族學視角則探討農業文化遺產在民族地區社會歷史變遷中的功能與演進,等等。這些理論視角為理解農業文化遺產作為一個復合系統的復雜性、多元性、歷史性提供了可參考的理論架構。目前,國內外關于農業文化遺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遺產的可持續性、生態保護、文化傳承、旅游開發等方面。例如,在保護和傳承方面,主要涉及政府干預、社區參與、市場驅動、教育推廣等;在可持續發展方面,學者們通過實地調查和數據分析提出針對性很強的一些著力點,包括傳統農耕技術、傳統農作物品種、傳統農耕信仰等;在生態環境方面,有學者分析和總結了農業文化遺產中所蘊含的生態文化思想,如“四生觀”,即“共生觀”“敬生觀”“護生觀”與“仿生觀”;在農耕文化發掘方面,有學者提出農業文化遺產中的“形、感、效”三方面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文化的實現路徑;在學術話語構建方面,有學者致力于構建中國農業文化遺產的本土話語體系;在研究方法方面,有學者創造性地提出“三結合”在農業文化遺產研究中的應用價值,即歷史學、民族學、考古學結合使用的研究方法。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對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中“族群認同”問題的關注還相對較少。
農業文化遺產作為人類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智慧結晶,承載著豐富的生態、經濟、社會和文化價值。尤其在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不僅是物質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綜合體,更是一個地區族群認同的重要載體,它反映著一個特定族群的歷史、文化、宗教信仰和生產生活方式等。而我國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尤為豐富,如云南哈尼梯田稻作系統、內蒙古敖漢旱作農業系統、貴州侗族稻魚鴨系統等,它們不僅是當地族群的生存基礎,也是其文化身份的重要標志。然而,這些寶貴的文化遺產現如今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包括集體記憶的遺失、適應性的減弱以及認同的弱化等。因此,深入探討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中的族群認同,不僅對于保護和傳承遺產具有重要意義,也是促進民族地區可持續發展、增強文化自信以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關鍵。本文在學界成果的基礎上,借用民族學、人類學的“族群認同”相關理論工具,并且以貴州省從江縣侗鄉“稻魚鴨復合農業生態系統”為實證案例,初步嘗試回答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的生態價值與族群生存方式之間的關系以及探討農業文化遺產在維護族群文化身份中的作用等,進而為理解歷史演變中農業文化遺產與族群認同之間復雜的互動關系提供一些有益參考。
二、理論基礎
族群的本質是社會組織中的一個特定利益集團。族群認同是族群成員保持內聚力的根本要素之一。一個族群可以是地理界定自然形成的區域認同,但更多是群體利益上的趨同和共享。此外,族群內部每個成員的“身份”概念遠比一般意義上的認同要復雜得多,它表現為個體在變遷中如何保持不變、如何將自己生活的不同方面整合為統一的自我意識、如何將自我與他者區分并界定個性的問題。換言之,這里探討的“身份”是指一個人在與他人的關系中如何識別和界定自己,它是一種向世界宣布和肯定自己是誰以及如何在相關生活領域定位自己的方式。塔里克·拉馬丹認為,每個人都有多重和流動的身份,環境決定了你的哪一個身份更強,也就是說族群中一個人強調哪種身份取決于具體情況。這也意味著“身份”不是固定的、客觀的,而是不斷變化的,是族群決定的利益產物,具有強大的社會文化功能。因此,在探討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時,族群與身份是不可忽視的關鍵要素。基于以上對于族群和身份理論的認識,可以進一步思考“族群認同”是通過族群內部他人的分類,通過有意識的、功能性的選擇,以及通過無意識的情感聯系,而不斷形成、變化和重組的動態過程。總的來說,族群認同的核心問題是誰會認同某種文化身份、如何形成認同以及認同的原因是什么。回歸到農業文化遺產研究,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的族群認同需要回答的問題也就可以總結為族群秩序、動態適應、利益共享、情感皈依、身份認同幾個方面。因此,將族群認同理論引入農業文化遺產的敘事范疇,不僅有助于深入理解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與族群成員身份之間的復雜關系,而且為農業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提供了理論支持和實踐指導。
三、稻魚鴨系統中族群認同的內涵
從江縣位于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東南部黔桂兩省(區)交界,素有“黔南門戶、桂北要津”之稱。稻魚鴨系統作為侗族農業文化遺產的核心,是侗族身份認同的重要基石,并于2011年入選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名錄。1400多年以來,侗族人通過這一系統不僅維持了生計,還傳承了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智慧。稻魚鴨系統對于從江侗族來說不僅是農業生產方式,更是侗族文化身份的體現。該地區的農業文化遺產包括梯田、灌溉系統、傳統農具和耕作技術,以及與之相關的節慶和儀式,共同構成了豐富的遺產體系。下文以從江侗鄉稻魚鴨系統為例進行分析,旨在展示族群認同理論在這一特定背景下如何發揮作用,并進一步豐富其內涵,內容包括族群秩序、動態適應、情感皈依等。
(一)族群秩序
在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通常與特定族群的生活方式、地緣組織緊密相連,成為維系族群身份與維持族內秩序的關鍵。侗族人民通過稻魚鴨系統,強化了族群內部的穩定團結和身份認同。這一系統中的稻田耕作、魚塘養殖和鴨群放養等,不僅是農業生產活動,更是侗族傳統農耕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這一過程不僅加深了侗族人民對土地的深厚情感,強化了他們對族群身份的認同感,而且通過制定共同遵守的“款約”,增強了族群的凝聚力和歸屬感,使得族群可以和諧運行。以從江的“侗款”為例,“侗款”的起源與存在對族群內部秩序穩定與行為約束有著重要意義。所謂“款”就是一種自發的地方組織,大致在明代時已經完全成型。“款”在組織形式上大致由小、中、大以及擴大之分,“小款”是最小的基層單位,一般由幾個村寨組合而成。“中款”由幾個“小款”構成,“大款”再由幾個“中款”構成,“擴大款”再由幾個“大款”構成。整個侗族通過小、中、大和擴大款的層層聯合實現了嚴密的組織建構,在組織上保證了族群內部的穩固及農事活動的順利進行。“款首”是款組織的首領,首領會帶領族群成員制定款約,并且嚴格監督款約的施行。款約的內容涉及很多方面,多以侗民的農事生產為重心,而且具體的處罰也十分詳細。從江六洞地區的款約就有這樣的規定:“偷狗偷豬,偷砍樹木,地里偷棉,田里偷谷,抓得到,拿得到,罰銀五兩二”;“偷牛馬、拱倉庫,揭房瓦,塘里摸魚,地頭摘瓜,抓得住,拿得到,罰銀八兩八”。再有二千九地區的款約內容:“偷開田塘捉魚抓得罰款十二兩”;“偷雞鴨鵝抓得罰款十二兩”。這些款約通常以“款詞”的形式或者以碑刻的形式流傳下來,款詞大多朗朗上口,便于記憶,也是一種重要的民間文學的表現形式。碑刻也是一種重要的記錄形式,如增沖的《萬古傳名》碑,碑文刻于清康熙年間,上面記載的款約共有十二條,內容涉及田地買賣、山林糾紛、治理偷盜等農業生產方面;還有芭扒的《萬古章程》碑,設立于1930年,內容涉及偷盜、燒山、田地等管理辦法。這些款約的很多內容都是圍繞族群的農事生產展開,對族群成員不僅在現實中有著約束作用,也對其心理產生了約束,這對維系稻魚鴨系統有著十分重大的意義。如今,侗族大量的款約和寨規積極適應新時代的發展形勢,在鄉村振興的背景下演化和形成了新的村規民約。如“中國人口文化第一村”占里村的村規民約有以下一些規定,“霸占水源或偷放他人田水;未經允許在他人田邊3丈范圍內種植高桿植物;亂砍濫伐林木;亂捕濫獵野生動物;亂放禽畜損壞他人莊稼、果木等;未履行巡邏喊寨職責;一擔以上稻草進寨存放等”罰款“三個12”,即“12斤豬肉、12斤大米、12斤米酒”。通過新民約的保護和推廣,稻魚鴨系統能夠繼續為當地社會、經濟和環境帶來益處,同時也有助于保持侗族及其他當地民族的文化傳統和生活方式。族群成員也可以普遍認同族群,遵守族群規范,各司其職,共同為族群發展貢獻力量。在這樣的族群中,文化得以傳承,利益得到保障,社會秩序穩定,成員之間相互尊重、團結互助。
(二)動態適應
自然資源的構成本質上是一個文化評價過程,這意味著資源的識別、價值和用途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特定社會群體在特定歷史時刻的文化、價值觀、技術能力、社會結構以及他們的需求與愿望的相互作用。自然資源的價值和存在形式通常取決于人類如何使用和定義它們,而不是它們本身的固有屬性。農業文化遺產作為動態發展的產物,其價值與意義隨著社會、經濟和環境的變化而不斷演變。從這一視角出發,就可以預見自然資源的利用和意義在不同時間和空間維度上展現出顯著的多樣性與差異性,這也就是民族地區農業文化遺產在時空中形成和演變的實現路徑與內在邏輯。族群認同的動態性也就體現在人們對于自然資源的適應上,如環境動態、技術動態、習俗動態等。“適應”來自“挑戰”,“挑戰”產生了“失衡性改變”,不同的挑戰通常帶來不同的適應性路徑和方式。
首先是族群對環境動態的適應。通過梳理貴陽從江侗族農業歷史,可以發現侗族的農業為混合經濟類型,即以糯稻種植業為主,兼有多種輔助性經濟作物產業,如魚、鴨、茶葉、煙草等,基本可以實現自給自足。長期以來,多種經濟在實踐過程中相互配合,形成了具有特色的農業生產周期及農事活動。這種生產生活方式可以適應自然環境較為惡劣的地方,使得侗民在荒年仍然能夠得以生存,既有效緩解了這一地區緊張的人地關系,而且又為侗族人提供了豐富的農副產品。這得益于從江侗鄉稻魚鴨系統是一個動態發展的系統,其適應性和靈活性深刻地體現在對自然環境的響應上。面對氣候變化、自然災害以及社會經濟發展的挑戰,侗族人民通過調整稻田管理、魚塘養殖和鴨群放養策略,展現了對環境變化的適應能力,實現了生態系統的自我循環和平衡。以人工修建魚塘為例,由于稻魚鴨系統本身對水資源的調動和需求非常大,但是隨著生態環境的變化,這一地區的水資源并不能充分滿足侗民生產生活的需求。侗族人通過每家每戶修建魚塘,將魚塘、梯田、河流連通起來,形成一個對水資源高效利用和生態循環的人工水域環境。這種對于環境動態的適應不僅實現了稻魚鴨系統的良性運轉,而且保持了族群內部的穩定與發展。
其次是族群對技術動態的適應。在稻魚鴨復合系統中,侗族先民在稻田中種植糯稻、養魚和養鴨,通過魚和鴨的排泄物為稻提供肥料,同時魚和鴨的捕食活動也減少了水稻病蟲害的發生。但實際上,稻、魚、鴨三者本身是處于三個不同層面的生態位,實現三者的和諧共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侗民根據這三者不同的生長特性和成長規律,創造了不同的農業技術,實現了三者的和諧。具體而言,每年糯稻播種之前,就可以將麻鴨仔放入田中。糯稻播種之后,再將幼鴨收回,放入鯉魚苗,此時的魚苗還很小,不會影響糯稻的扎根。等到稻苗成熟,魚苗長大,就可以再次放入幼鴨,直至糯稻收獲。
最后是族群對習俗動態的適應。農事生產中的“土地神臺”,象征天地神靈與護寨神的降臨與駐足。石堆的高度通常在1~1.5米之間,其內部種植著一棵千年矮樹,被視為土地神樹。據傳,這種樹木是土地神靈最為偏愛的樹種,其獨特的存在賦予了神樹的象征性意義,成為土地神臺的標志性符號。在古代,人們深信風調雨順、消災減難等福祉皆源自于對“土地神臺”的祭拜。這一傳統習俗至今仍被傳承與實踐,反映了人們對自然與神靈的敬畏與崇拜,以及其對穩定與和諧生活的追求。從江的土地為侗族人民提供了生存的手段,土地提供了糧食、草藥、燃料和一切有關衣食住行的原料。對于侗族人來說,土地不僅僅是一個物理空間,它還承載著族群深厚的代際傳遞的精神、文化和社會價值。它是祖先安息的地方,是生產生活的地方,是祭祀儀式舉行的地方,也是他們與自然世界連接的地方。稻魚鴨系統是典型的人工生態系統,也是侗族人民改造土地、適應土地的深刻體現。侗族人將“稻魚鴨系統”這一生產實體作為族群內部的代際傳遞傳統知識和族群記憶的儲存庫,如果其喪失很可能導致族群內部深刻的情感困擾、身份失落和生存剝奪問題。由此,族群認同不是靜態的,而是動態的。這種動態性要求采用一種更加靈活的視角來審視農業文化遺產的存在,強調在變化中尋求平衡性和持續性。侗族對自然環境的深刻理解,農事認同的代代相傳,對于他們的生存和農業文化遺產的維持至關重要。
(三)情感皈依
農業文化遺產是民族地區族群內部重要的情感依附,承載著族群的集體記憶,極大程度上強化了族群認同感。族群成員可以通過農業實踐、傳統知識和風俗習慣等界定和表達自身的文化身份。侗鄉稻魚鴨系統中的節日、祭祀、飲食、住房、社交等風俗都能體現出情感皈依的特征,梯田、魚塘和鴨群成為了侗族連接過去與現在、個人與集體情感的紐帶。例如,侗族每年會在農歷六月十五舉辦“喊天節”,由族里的大祭司負責主持,每家每戶都會積極參與,祈求來年的風調雨順。“喊天節”作為一種深植于侗族文化傳統的民族節日,其起源可追溯至貴州省黎平縣雙江鄉黃崗村。該節日以紀念侗族先賢吳為民天師為核心,固定于農歷六月十五日舉行,其主要儀式是通過祭祀活動祈求自然界的和諧與農業生產的豐收。通過共同參與祭祀活動,族群成員之間建立了深厚的情感聯系,進一步強化了族群認同。此外,侗族對社區共同福祉的重視,進一步豐富了族群認同的情感維度。侗族地區的土地除了部分個人私有以外,還存在著大量共有的田地、山林、魚塘、斗牛坪等,這些地方生產所得的利益由族群內部共享,大多用于族群內部的公益事業。長期以來,人們早已將農事生產,也就是農業文化遺產視為集體記憶的一種表現形式,也是一種重要的情感溝通工具。如前所述,族群身份絕不能是一種強加的或占主導地位的身份,而是通過共同的情感符號和價值觀表達所形成的歸屬感。實現認同需在種族或文化鴻溝之間架起橋梁,而農業文化遺產可以使得民族地區不同種族、文化和信仰的群體都能分享共同的情感和價值,這一點在侗族、苗族、瑤族等多民族聚集的民族地區是十分重要的。民族學家瓊斯認為,民族親近感的產生是基于人們在意識和潛意識層面上對相似的習慣性傾向的認可,這些習慣性傾向體現在人們所參與的文化實踐和社會關系中。由農事活動產生的日常習俗和物質文化不僅在重建社會秩序方面起著關鍵作用,而且還創造了一種共同的認同感,并與不認同或者不遵循這些基本價值觀的其他群體形成了對立。再以“吃相思”為例,侗族的“吃相思”是一個慶祝稻魚鴨系統豐收的節日,在這一天侗族社區成員會舉行各種慶祝活動,如吹奏蘆笙、演唱侗族大歌、著盛裝巡游、鼓樓對歌、設長桌宴等。這不僅展示了侗族人的即興創作能力與審美情感的碰撞與融合,還成為寨與寨、村與村、族與族之間文化與情感交流的重要平臺。這些活動不僅增強了族群認同感,也促進了文化的傳承和交流。
民族地區的人們現如今面臨著保護農業遺產的重大挑戰,其中包括對土地、山林、河流和其他自然資源的可持續利用。因為,這些資源不僅僅是物質財富,更是當地族群文化、精神和身份認同的基石。在全球化背景下,從江侗鄉稻魚鴨系統同樣面臨著現代化經濟的沖擊和文化同質化的壓力。當地的一些開發項目,如伐木、采礦等造成的環境破壞,影響著當地自然資源的可持續性。長期來看,這很可能對當地民族維持傳統農業生產和生活方式的能力產生影響,進而淡化族群的文化和身份認同。當地政府應當采取以當地民族為主導的保護措施,讓他們參與到遺產的管理和保護,同時尊重其文化實踐,包括宣傳關于農業文化遺產對文化、精神和生態意義的重要性等。“保護農業文化遺產就是保護傳統文化,保存我們的民族精神,使得我們的民族具有不懈的發展動力。”最重要的是要認識到這一農業系統對當地族群認同的內在價值,認識到保護農業遺產地不僅是保護一個物理空間,而是保護族群的文化、精神和社會結構。
四、結語與展望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持續加強文化和自然遺產傳承、利用工作,使其在新時代煥發新活力、綻放新光彩,更好滿足人民群眾的美好生活需求。農業文化遺產是特定民族文化的產物,意味著這些遺產不僅僅是農業實踐的簡單集合,同時也承載了深厚的文化意義和歷史價值。這些遺產體現了當地民族的生產、生活、風俗信仰、傳統知識和社會結構,是文化身份的重要組成部分。此外,這些遺產還高度適應于當地的環境條件,反映了人類與自然和諧共存的智慧。這種適應性體現在農業技術、作物選擇、水資源管理等方面,它們不僅滿足了當地民族的生存需要和情感依賴,也深刻體現了對自然環境的理解和尊重。
如今,邊疆地區的少數民族融入現代社會的進程已經大大加快,在這個過程中族群成員對自我與他者的認知、民族身份的認同等都會產生一些不同于以往歷史隔絕時期的新理解。邊疆地區少數民族“個體”與“族群記憶”自然會逐步消失,邊疆與內陸、族群與族群的邊界會越來越模糊,這是一個兩難的困境。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的‘綱’,所有工作要向此聚焦。”那么深入探討民族地區的農業文化遺產的文化價值和社會功能就顯得尤為重要,農業遺產或許會為中華民族提供一個新的視角和解決方案,真正實現兩者的互促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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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南京農業大學人文與社會發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