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數字鴻溝到數字融入：面向老年群體的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包容策略研究

[ 摘 要] 數字化與老齡化并行的時代，公共文化服務領域的老年群體數字包容治理問題日益凸顯。老年群體共享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可以拓寬獲得渠道，維護文化權益；克服數字失能，滿足價值認同；糾偏數字排斥，推進服務均等。以接入溝、使用溝、技術溝、心理溝為表征的數字融入困境，是目前老年群體在獲得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時面臨的主要障礙。國家應通過頂層設計與基礎設施的完善，“以人為本”的分類治理模式，數字技術賦能優化適老改造，多元參與提升數字素養，數字主體身份的構建與認同等系列數字包容治理策略，協助老年群體跨越數字鴻溝，實現數字融入，使其享受更多由技術發展帶來的公共文化服務的數字紅利。

[ 關鍵詞] 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 老年群體 數字包容 數字鴻溝

[ 中圖分類號] G252 ［文獻標志碼］ A [ DOI ] 10.19764 / j.cnki.tsgjs.20240938

[ 本文引用格式] 黃凌云. 從數字鴻溝到數字融入： 面向老年群體的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包容策略研究[J]. 圖書館建設，2024（5）：120-127.

0 引 言

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加速了整個社會的數字化轉型，其影響之廣泛，涉及方方面面，公共文化領域自不例外。國家出臺了系列政策法規，為數字時代推進我國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體系建設提供引導。2021年6 月，文化和旅游部印發《“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規劃》，提出“推動公共文化服務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建設”[1] 的明確要求；2022 年5 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公共文化服務數字化建設被升至國家戰略高度。2023年3 月頒布的《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將推進文化數字化發展、提升文化數字化服務能力納入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布局。

數字技術有效拓展了公共文化的服務能力和傳播范圍，借助國家公共文化云、智慧圖書館等各類數字化服務平臺，更多民眾能均等地參與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共享數字紅利。值得注意的是，作為受影響最廣泛和深刻的群體，數字化于老年群體而言又似一把雙刃劍般的存在。一方面，如前所述，它為老年群體均等享受公共文化服務創造了新機會；另一方面，數字化的加速發展，無形中又擴大了已有的數字鴻溝，“那些無法擁有足夠數字技能且信息不暢通的弱勢群體，在面對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內容時，變得更加難以獲得，進而加劇了數字不平等，這反過來又成為他們訪問數字化平臺的阻礙”[2]。

基于此，如何理清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與老年群體之間良性互動的現實邏輯，彌合數字鴻溝，正越發引起學界重視，亦是完善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體系建設中無法回避的問題。

1 研究背景

1.1 老年群體數字鴻溝的成因與類型分析

所謂數字鴻溝，究其本質就是不同群體在獲得及使用數字化技術、資源方面存在的差距和不平等問題[3]。20 世紀90 年代，數字鴻溝概念一經提出，就受到學界關注。不同社會年齡群體中，老年群體因難適應新技術，無法使用新技術為自己爭取權利，而最易陷入數字弱勢地位[4]。作為數字鴻溝研究領域演化出的分支，老年群體數字鴻溝也開始被學界重視。

國內學者運用多種研究方法，通過多視角，就老年群體公共數字化服務等議題進行了深入探討，主要圍繞以下方面展開：一是針對老年群體數字鴻溝的成因分析。學界普遍認為，老年群體數字鴻溝的成因是多維度和復雜性的[5]，包括老年人個體層面的生理、心理因素，社會層面的教育和經濟差異[6]，技術層面的易用性和可獲得性問題[7]，政策層面的不完善等。這些因素相互交織，共同影響老年群體對數字化的接受和使用程度。二是對老年群體數字鴻溝類型的劃分。老年群體數字鴻溝大致分為3 類：①老年群體在數字技術及信息資源獲取上的差異導致的接入鴻溝[8]，②老年群體在數字技術應用技能和掌握程度上的差異導致的使用鴻溝[9]，③因數字接入和數字使用鴻溝所引發的數字化知識獲取差異而生成的知識鴻溝[10]。數字鴻溝是一種復雜的動態現象，隨著技術的不斷迭代，新的形態將持續出現，短時間內很難徹底消除。學者們也在積極探尋有效的解決方案縮小鴻溝，協助老年群體融入數字生活。

1.2 老年群體數字鴻溝問題的對策探討

數字鴻溝的持續存在，會導致老年群體出現自我感知與對外溝通連接障礙等一系列負面效應，所以探討數字鴻溝的治理對策，是當前老年群體數字鴻溝研究的關鍵點。有學者利用理論解析的手段，結合知識溝理論[11]、人本主義倫理思想[12]、活動理論[13]，為破解我國老年群體數字鴻溝問題提供了理論支撐。

除了宏觀理論層面的指導，彌合老年群體數字鴻溝，還需要個人、家庭與社會層面的整體支持。有學者建議應鼓勵多元社會主體的協同參與，共同破解老年群體數字困境，加快其融入數字生活[14]。例如，家庭代際間的數字幫扶方式，借助子代的數字技能和素養優勢反哺父代的數字接入，紓解老年群體數字困境[15]。此外，政府也應該創新治理方式，用好“政府之力”與“社會之力”，消除接入鴻溝，高效整合和協調數字化資源[16]，營造更適老的數字化生活場景，提高數字公共服務的可獲得性。

綜上，現有的研究多是對老年群體在數字化生活中遭遇數字困境的探討，而對其在公共文化領域所面臨的數字鴻溝問題的研究尚不豐富。在當前數字化背景下，老年群體的數字包容是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過程中無法回避的迫切問題?；诖?，本文在對現有政策進行整理與分析的基礎上，探討我國老年群體接受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價值基底、現實困境，并就老年群體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包容治理策略提供可資借鑒的意見，以期為優化老年群體的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供給、促進群體均等化增加些許助力。

2 老年群體共享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價值基底

2.1 拓寬獲得渠道，維護文化權益

截至2023 年末，我國60 歲及以上人口為29 697萬人，占全國人口的21.1%[17]。預計到2035 年，我國60 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將突破4 億，占比升至30%[18]。對在年齡、交流、認知等方面能力受限的老年群體而言，傳統公共文化服務方式的可及性是有限的，因此建構包容的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體系，能有效拓寬文化資源獲得渠道，最大程度維護老年群體基本文化權益，更是應對人口老齡化的必要舉措。

國家層面對老年群體數字鴻溝問題非常重視。《意見》明確要求“加強面向困難群體的公共數字化文化服務”[19]；《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的實施方案》提出要“提高文體場所服務適老化程度”“豐富老年人參加文體活動的智能化渠道”[20]，利用數字賦能提升公共文化服務的可及性，推進全年齡段的數字公平，均是對老年群體公共文化數字化需求足夠重視的體現。

2.2 克服數字失能，滿足價值認同

相比于物質需求， 老年群體對精神層面的需求，往往因為后者包含更多自我實現和價值體認的內核，而更為重視。以數字化、智能化、信息化為特征的現代社會，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經歷變革。身處其中的老年群體，不得不接受自己在認知和話語權上優勢漸失的現實。相對其他群體，因在獲取和使用數字技能上的明顯欠缺，老年群體無法充分享受數字紅利，導致數字主體性身份被逐漸剝奪的同時，老年數字失能也會接踵而至。整個過程讓本就弱勢的老年群體，陷入對自我價值認知更深層的否定，產生更多消極情緒。

實際上，參與公共文化服務是老年群體“通過展現自我、積極互動交往來重塑個人認同感的重要途徑”[21]。尤其是在數字化背景下，老年群體的參與渠道、體驗內容都得到實質性的拓展，其對個人價值的再認可，也通過參與公共數字文化服務過程中良好的自我表現、主動的社交互動等行為被一點點重拾。

此外，老年人積累的豐富生活經驗和人生閱歷，亦能為公共文化服務提供一定的智力支持。國家圖書館實施的“中國記憶”項目，就是針對老年群體開展的歷史回憶活動，旨在分享與收集老年人的智力資源，借助普通老人的回憶視角留下關于本土的時代變遷記憶。諸如此類活動，老年人因參與而獲得他人或機構的能力認可，對其形成“老有所為”的自我肯定性評價、促成新的自我價值認同具有積極意義。同時，由于“網絡外部性”的規律作用，同輩的老年人也會被帶動參與，群體內就此形成正向激勵效應，老年群體參與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意愿將更為主動。

2.3 糾偏數字排斥，推進服務均等

《“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提出要“持續提升公共服務數字化水平”“助力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22]。為民眾尤其是老年人、未成年人等弱勢群體提供無差別的公共文化服務，糾偏數字排斥，是實現我國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發展的必由之路。

數字化從內容、方式、流程上對傳統公共文化服務供給體系加以重塑。公共文化資源經數字化加工整合，通過多終端的無阻傳輸，得以走出圖書館、博物館、美術館，惠及廣大民眾。借此機會，老年群體也可便捷地共享文藝展演、專題講座、藝術慕課等公共數字文化產品，實現個性化需要的自主選擇與精準滿足。敦煌研究院2016 年上線的“數字敦煌”資源庫，促成了30 個洞窟整窟高清圖像和相應的全景漫游節目的全球共享，這種“云”上欣賞珍貴文物的數字化服務，對行動不便但又有相關需求的老年群體尤為適用；南京圖書館允許老年人賬戶與其子女賬戶綁定，子女可以幫助老人進行各種線上操作，如利用遠程借閱功能，圖書可免費郵寄到家，滿足老年群體的居家閱讀需求。數字技術賦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老年群體在享受公共文化服務時擁有相對均等的權利、資源和機會。

3 面向老年群體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現實困境

截至2023 年12 月， 我國互聯網網民規模達10.92 億， 其中60 歲及以上網民占比為15.6%；非網民規模為3.17 億，60 歲及以上非網民占比為39.8%[23]。過億的老年人還沒有接觸網絡的機會，更遑論享受公共文化數字化資源。同時，老年群體的數字弱勢身份并不會因科技更新而擺脫，反倒會隨著數字化的提速呈現逆向顯化，老年數字鴻溝會長期存在。

3.1 接入溝：制度及基建不健全與可及性受制

我國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領域的相關法制建設尚不完善，現有的數字包容治理的相關法律法規仍以指導性的宏觀政策為主，無法對多元主體產生有效約束，勢必會影響到老年群體公共文化數字化資源和產品的整合應用。例如，我國目前規模最大的公共文化數字平臺——國家公共文化云，雖已吸納全國31 個省市的數字文化資源，但由于缺乏相關法律法規明確各省有關部門參與建設的責任和義務，各省只共享了各自50% 的資源數量[24]，讓本就不足的適老性公共文化數字資源更為匱乏。

再者，不完善的基建直接削弱了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可及性，是造成接入溝的直接誘因。網絡設施基礎薄弱，公共文化數字平臺建設滯后，專項建設資金缺乏、人才短缺等共性問題，都是老年人融入數字生活的絆腳石，老年群體內部分化出的城鄉數字不均衡情況也越加呈現兩極分化的態勢。

3.2 使用溝：內容供給單一與可使用性局限

公共數字文化促進了文化的民主化[25]，相比非公共數字文化，前者似乎更自由和易獲取，但一個必要前提是有足夠多的數字內容可提供、可訪問、可使用。

現階段，我國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仍是以政府為主導，無論是云平臺還是公共文化資源數據庫建設，雖在資金、規劃上有保障，但幾乎單一的數字資源供給模式，導致在建設形式、資源及服務多樣性上存在不足，內容同質化傾向明顯。提供給老年群體的數字化內容基本還是電子圖書、音頻、視頻等老樣式，缺乏創意創新，無法精準地滿足老年群體當下的個性化需求。

此外，現有的公共數字文化資源整合項目，包括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國家公共文化云中，尚無法查詢到為老年群體量身定制的數字文化資源專欄，也無相關老年群體項目建設的方案內容[26]。部分可獲取的數字文化資源，又因存在一定的門檻，老年群體憑借有限的數字素養無法應對，新的數字排斥就此產生，老年群體的數字融入越加困難。

3.3 技術溝：技術加速更新與可適應性滯后

數字技術的加速迭代，遇到老年群體滯后的適應能力，會產生種種匹配失調的“不適老”問題?，F有的公共文化數字化內容與服務，主要受眾還是年輕人，他們應對數字設備、軟件更新升級的能力強，但同樣的情形，老年群體則會因生理機能衰退、認知落后而無從駕馭，逐漸產生數字畏難情緒。

目前的適老化產品改造，更多集中在大屏幕、大字體、大音量等淺表的調整，并無太多針對操作系統的深層次改造。數字設備操作程序繁瑣、交互界面復雜的情況無法根本改善。硬件如此，軟件亦然。現有的通過適老化改造測評的軟件中，幾乎一半以上，采取的都是內嵌式技術，即仍要在原軟件平臺中完成適老化模式的界面切換， 而非專門開發的老人專屬軟件，于是，從初始步驟起，老年人就束手無措。數字技術升級下的適老化改造，距離老年群體的真實需求仍顯滯后。

3.4 心理溝：數字安全挑戰與融入主觀抗拒

聯合國在2017 年9 月發布的《老年人享受所有人權問題獨立專家的報告》[27] 指出，技術進步及數字化有可能威脅到個人所享有的人權，包括對隱私權、信息自決權、人格尊嚴權的直接侵犯。

不少老年人使用數字化設備、技術時，往往出于對數字安全和個人隱私的顧慮，會有抗拒情緒。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展研究中心于2022 年底開展的“中老年群體數字鴻溝與數字融入”調查顯示，“擔心個人隱私和信息安全問題”[28] 是目前影響中老年群體數字融入意愿的最主要障礙。

顯然，老年人有限的數字素養，在數字化時代會面臨更多數字安全風險挑戰。老年群體享受數字化服務的前提，是個人數據被收集交付給“云端”。盡管公共文化服務機構在全過程中會盡到保護老年群體數據安全的義務，然而后續針對數據的分析、使用仍存在脫離公共文化服務機構監管，有被第三方掌握利用的風險，第三方依據老年用戶的注冊信息、登錄名、密碼、cookies、IP 地址等信息，就能拼湊出相對精準的用戶畫像。個人隱私暴露風險的增加，老年人的財產等附隨性權益都可能受到損害。因此，保護隱私安全是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體系建設中需要重視的問題，也是幫助老年群體消除心理戒備，暢享數字文化紅利時要穩妥處理的事項。

4 老年群體參與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包容治理路徑

4.1 授權環境包容：頂層設計與基礎設施的完善

擁有合法的授權環境，是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包容治理獲得成效的基礎性保障。要加快推進老年數字包容治理的法制化進程，結合國家層面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的整體要求，補充和調整與老年數字平等、反數字偏見、數字培訓等內容相關的政策法規[29]，通過法制來消除針對老年群體的數字排斥和算法歧視，形成老年數字包容法制建設的長效機制。例如，日本政府在其《高齡社會白皮書》[30] 中規定對老年群體提升數字技能的培訓經費投入會逐年增加；鼓勵公共文化服務機構設計更具包容性的數字化產品和服務內容，以此提增老年群體數字包容成效。

與制度建設同等重要的是持續推進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后者是從物理層面彌合老年群體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接入鴻溝，確保數字公平的硬件基礎。探索利用人工智能、大數據、5G 網絡等新技術，創新數字基礎設施形態，優化面向老年群體的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模式；持續推進城鎮地區數字網絡提速降費工作，重點提升農村邊遠地區數字基礎設施覆蓋率，逐步縮小區域、城鄉間數字化發展不均衡差距，建立涵蓋老年群體的普惠、平等的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體系。

4.2 意愿包容：“以人為本”的分類治理模式

秉持“以人為本”的理念，充分尊重老年群體的數字融入意愿，是破解老年群體數字鴻溝治理難題時，要首先遵循的原則。根據老年人接受或者不接受，使用或不使用公共文化數字化內容與服務的主觀意愿，實施老年群體數字包容分類治理，針對不同個體的公共文化數字化需求匹配相應資源，以期在數字化進程和老年群體數字包容治理之間尋求最佳制衡點，協助老年群體平等享受數字紅利[31]。

對于數字素養低且無提升能力的這部分老人，國家已出臺強制性政策，保障其最基本的數字權益。2020 年底頒布的《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的實施方案》要求“在各類日常生活場景中，必須保留老年人熟悉的傳統服務方式”，公共文化場館“應保留人工窗口和電話專線，為老年人保留一定數量的線下免預約進入或購票名額”[20]。中國美術館每天專門預留200 個線下名額，讓年滿60 周歲的老年人可持有效證件登記入館；浙江圖書館之江館和浙江省博物館之江館區規定，60 歲（含）以上老年讀者無需預約，憑身份證入館。

對于有一定數字技能且有數字融入意愿的老年人，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應暢通需求表達渠道，從供給端開始精準對接老年群體的數字化需求。同時，政府通過政策規范和資金扶持手段、培育老年群體數字素養提升項目，完善數字化信息安全保障措施，降低老年群體接觸網絡成本等策略，提升老年群體數字融入的內在主動性。

4.3 技術包容：數字技術賦能優化適老改造

發揮數字技術的賦能作用，是提升老年數字包容治理效能的最優解。首先，應加快數字底座的建構。利用數字底座在數據采集、運輸、計算等功能上的突出優勢，整合標準，以統一、規范的技術，確保數字文化資源在全平臺渠道的無障礙傳輸、分配和共享，用“數據代替人跑路”[32] 的辦法，促成老年群體數字包容治理的整體能效提升。

其次，利用技術賦能，提升適老化的精準度。適老化改造是一個寬泛的概念，它包括以開發年齡友好型數字化技術為內容的線上適老化改造和以完善非數字化公共文化服務配套機制建設為要務的線下適老化改造。針對線上適老化改造，要利用技術支撐，加強老年數字文化生活的調研和評估，分析老年群體的公共文化數字訴求，豐富公共數字文化內容供給；強化適老性應用軟件的智能設計，在接入程序及操作流程上務求簡化，優化交互界面，設置“容錯”機制，以高度智能化降低使用門檻。線下適老化改造方面，堅持“科技向善”的宗旨，在基于算法、區塊鏈等技術創新之上，進一步升級公共文化服務設施和設備的適老化質量，突出數字“助”老的高效和便利，用適老化舉措彰顯公共文化服務應有的善意與人文關懷。

4.4 社會包容：多元參與提升數字素養

數字素養缺乏，是制約老年群體暢享公共數字文化服務的重要原因，但無法融入并不等同于不愿融入?！冻青l老年數字素養差異調研報告》數據顯示，超6成受訪的城鄉老人有掌握基本數字生活技能的需求，并呼吁政府提供分層老年數字素養教育[33]。

在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中，要促成老年數字包容，需要全社會的協同合作?，F階段，我國應加快建構由政府主導、社會力量參與、家庭代際幫扶、個人自主增能的老年群體數字包容治理協同機制，通過高效的資源整合，協助老年群體走出“沒人教”“不敢用”“不會用”的數字困境，實現有人教、敢用、會用的數字融入局面。新加坡數字辦公室自2020 年成立以來，僅1 年時間已為逾10 萬名老年人提供了超過25 萬次數字技能培訓服務[34]。英國的“在線中心網絡”， 集合了5 000 個社會組織的力量，自2010 年起至今，已幫助了約40 余萬老年人口提升數字技能[35]，獲得良好的社會反饋。

與國外多依賴政府及社會力量的幫扶模式有所區別的是，國內老年群體更傾向借助家庭、親友間的幫扶來提升數字技能，接近90% 的老人在遇到數字困境時，首先會選擇向家庭成員求助[36]。家庭成員作為老年群體接觸最密切的人群，他們基于對老年群體數字需求及接受能力的知曉，通過面對面示范，向長輩傳遞經過篩選的數字幫扶信息，既有利于促進長幼之間在文化認同上的共通，又能緩和老年群體的數字抗拒心理，實現長幼共融。

4.5 身份包容：數字主體身份的構建與認同

“數字身份”的概念是對T.H. 馬歇爾“社會公民思想”觀點的延伸，因為學界對數字鴻溝問題的重視而受到關注。2021 年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有關互聯網適老化研究報告的結果顯示：數字時代，在消除老年群體融入數字社會的外部障礙之外，重構數字主體身份是協助老年群體重返公共生活的關鍵[37]。

就目前情況而言，數字主體身份的功能主要體現在驗證、訪問、核實數字世界的信息和服務。因此，老年群體只有基于擁有一個安全、明確的數字身份的前提條件，才能夠獲得并受益于包括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在內的諸多在線服務機會，借此提高他們的生活滿意度水平。

具體而言，數字主體身份的整個構建過程，就是老年群體在數字世界不斷調整對自我的定義和理解，完成個體的再社會化和自我認同的過程。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現實身份，數字身份是“根據主體期望來滿足自身欲望、獲得自我實現的一個途徑”[38]，展現的自我形象可以更為理想化，所以，當老年群體擁有數字主體身份后，一方面，老年人就能夠訪問公共文化數字平臺上海量的數字資源，共享公共文化數字化服務成果。另一方面，老年群體可以與其他年齡群體一樣，獲得在數字世界進行平等、和諧的數字社交機會，借助網絡空間進行在線互動、表達觀點、提出建議，有效消解老年群體的孤獨感和無用感，在內驅力的推動下，成為公共文化數字生活的主動參與者與價值生產者，就個體層面來看，是以主動的數字融入方式促成了數字包容。

5 結 語

數字化賦能提升了公共文化服務的均等性與可及性，相較于傳統模式，它在保障老年群體平等共享公共文化權益方面邁出了新的一步，但老年數字困境的問題也隨之而來，無法充分享受數字紅利，數字鴻溝、數字排斥等現象客觀存在，制約了老年群體的數字選擇自由，也消解了老年群體想體驗數字生活的信心。老年群體的數字包容治理作為一個具有迫切性的當代議題，在數字中國建設進程與人口老齡化趨勢深化的交織影響下，其現實意義愈發凸顯。通過全社會的協作努力，打造老年友好型數字包容環境，逐步縮小數字鴻溝，提升老年群體主動融入數字生活的意愿和對公共數字文化服務的接納度，以幫助身處數字化時代的老年群體，在獲得精神文化生活滿足感的同時，亦能體驗到更深層次的幸福感和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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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黃凌云 碩士，安徽省藝術研究院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公共文化服務、文旅融合、地方文化等。E-mail：ahsygb@163.com。

［收稿日期：2024-06-13 修回日期：2024-07-23］